《名侦探柯南》中的内部控制结构

Mdk_17

一般来说我所写评论的立足点是作为一个忠实的CONAN观众。其实CONAN和其它文艺作品一样，在漫长的创作过程中，已经确定了它自己的构成方式。这样的构成方式不仅是独特的，而且这种构成方式所影响到的观众们，已经产生了和CONAN构成方式契合的解构方式。先不说这种构成方式是否是正确的，是否是具有时代意义的。观众们所产生的契合于CONAN的解构方式，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到底产生了的这种解构方式，是否可以运用于对其它文艺作品。今天我们来谈谈有关于CONAN中的内部控制结构。因为观众对于艺术作品的解构，是建立在消解控制结构的基础上的。


内部控制结构

所有的动漫作品，都有着两种不同的控制结构。一种是内部控制结构，一种是外部控制结构。所谓内部控制结构，是作者施加于作品本身的，作者对作品本身的一种掌握机制。无论是情节，对白，人物形象，时代背景等。一般影视戏剧文学写作的技巧，注重于戏剧冲突、人物关系、悬念和蒙太奇等。作者基于作者本身想要表达的思想内容以及作品的基调对影视戏剧作品各种素材的安排，这些作者施加于作品本身，对于作品中人物形象变化产生诸多影响的因素，总结来说就是作者（编剧）对于作品（剧本）的一种控制方式，即内部控制结构。在CONAN这部以推理为题材的动画作品中，内部控制结构也同时表现在作者对于案件的设置，侦探解决案件的步骤等。我们可以看到CONAN中柯南解决任何案件，都有一套模式化的进程。一是进入案件，二是游离于案件之中，三是解决案件。作者在这里，充分利用内部控制结构，一步一步引导情节的发展，观众的兴奋点也全在作者的控制之中。观众对于作品的理解，在此层面上，全部都是由作者精心安排的。这便是内部控制结构的关键所在。


CONAN中的内部控制结构层次一：对于案件的安排

现实世界中的案件，往往都不如CONAN中描写的那么巧妙。艺术是允许夸张的，而且有时候还应当鼓励这种夸张。在对案件的安排上，有一个基本规律就是在众多嫌疑人中探索到真凶，几种常见的可代入模式：密室，死亡信息，不在场证明，文字游戏等。还有诸如寻宝，追踪，身份陷阱，伪造证据，魔术手法等一系列不常见的模式。模式带来的工业化创作，一来效率高，基本上一星期就可以出一集，二来是可以有效避免案件发生后，各人物关系发生剧变所产生的人物走样问题。当然这种工业化创作模式也有一系列的弊端。主要在于这种工业创作模式并没有将人性作为一种可变因素考虑进来，从而造成了“案件必定会发生，也必定会被解决。人是无力干涉的”的这种奇妙的动画逻辑。内部控制结构所要控制的部分，在案件的安排中可以理解为各种手法的运用。由于案件太多太杂，也就不一一分析了。总地来说，就是：内部控制结构中的案件手法，是被夸张和模式化了的。影响手法的，主要是那些被设定好了的客观因素。


CONAN中的内部控制结构层次二：对于人物的设定

我们知道，动画和其它影视作品一样，关键不是在于剧情而是人物。人物关系是构建起影视作品的基石。尤其像CONAN这种非实验模式的动画，以传统艺术文化符号为主要基础的构成模式，更加要在人物的刻画，人物关系的设计和安排上，下重笔墨。这里有一个悖论，就是究竟是人物主导剧情的发展还是事件引导人物的发展。主要人物，柯南。他应该可以说是CONAN作品中性格最为固定的一位。只有一个事件改变了他那就是月影岛的案件。除此之外柯南，也就是新一，再也没有在后来的剧情中提起过先前发生的事情对于他的教训和意义。这是一个关键所在。既然作为全剧主角的柯南没有发展，那么可发展可完善的人物自然就是除开柯南以外的众多配角了。这是内部控制结构的精妙之处。如果当一个人物发展遇到障碍，那么制作方会尽可能地开发其他的人物予以弥补。我们可以看到佐藤和高木的性格在一步步朝完整的方向走去，我们也可以看到黑暗组织中的人物性格开始饱满起来，并非往日想象中的纯粹杀人机器而已。内部控制结构的工作，就是开发新的人物发展路线，来弥补主要人物由于其本身的性格发展局限性，而导致的情节枯燥重复现象。而开发新人物的成长线索，就必须以相应的事件来配合。这一点上看，情节是受控于人物，是受控于作者制定的一整套发展规程的。由于CONAN的主要时间节奏是冻结的，主线情节在偌大的CONAN创作史上而言只是缓缓地推进，那么其主要人物性格的成长的空间也就比较有限。那么这样一来，所有人物出场的时候，其基本性格都是固定的，只能是越加完善和饱满，却很少会出现主要人物性格发生质变的过程，这与火影忍者，与北斗神拳等动画是不同的。也就是说在创作者眼里，固定好的人物形象成了一种不可逆的素材。

而CONAN中另外一个部分的人物我们绝对不能忽视，那就是几乎每一话都会出现的露脸式人物。这些人物担任了构筑起CONAN内部控制结构中人物层面的另外一块基石。这些人物也是被事先设定好代入进事件的。然而这种设定只是表面的设定，只涉及到人物的一些基本构成。人物性格片面化，平面化。无论是犯人也好，被害者也好，还是嫌疑人等。他们几乎都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出来，包括他们之间的人物关系。然而CONAN依然做到了。这些人物中也是有很多有血有肉的形象。有人说写长篇小说容易，写短篇小说难，写小小说就更难了。CONAN TV版将近20几分钟一话，20几分钟之内要表达一个人物太难了。只有通过先设定案件，再设定人物代入，最后处理人物关系的结构，才能将片面的配角们，同一个完整的事件有机地结合起来。

内部控制结构对于人物设定还有一种控制方法，就是制约人物关系的发展。内部控制结构可以说是造成佐藤和高木迟迟不能更进一步的元凶，也是造成新一和兰始终无法向对方确切表明心迹的幕后黑手。人物关系不进步或进步得非常缓慢，就造成了整个CONAN时间节奏的停滞不前。好处是可以向很广的方向发展，在人物、事件的维度上可以无限制地扩张。坏处是没有纵深的发展，也就失去了一部分人物关系成长的空间。


CONAN中的内部控制结构层次三：对于背景的设定

这里说的背景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事件背景，一个是人物背景。都好理解，但是要处理起来，还是有技术含量的。首先是事件背景，由于大环境已经确定，那么细分到每个单独的事件，每个单独的案件，这些事件的故事背景到底是为了什么服务的呢？一般来说，是为了统合人物关系。人物关系很难在事件发展的现实事件内重新组构，因为时间太短。故事背景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交代事件发展的地点，民俗文化，道具使用，关键物品等。让一个事件能够在一个有着充分理由的情况下发生，发展。

那么人物背景呢？人物背景的主要作用还是让这个人物构筑起同其他人物的关系。前面也说过了，由于时间的关系，很难在事件中组构的人物关系自然就要拉到人物背景中去。人物背景交代了他的人物关系，和人物历史。这样一来让每个人物无论是从外表，还是他的性格，都是在一个虚构的“过去”中养成的。内部控制结构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牢牢把握在这种虚构的过去中养成的人物性格，能够契合现实时间节奏中的人物动作和人物关系。去掉没有必要的成分，只留下对剧情需要的“成长史”。


CONAN中的内部控制结构层次四：对于观众的影响

内部控制结构是如何影响观众的呢？对于观众的影响基本上分为两种，一是对于观众情绪的影响，二是对于观众思想的影响。对于观众情绪的影响这个好理解。无论是剪辑的技巧，还是声音的运用，都能在一部不到半个小时的动画中，创造出影响观众的“兴奋点”。兴奋点的设置技巧，也是内部控制结构需要加以决定的。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主要通过蒙太奇的手法加以结合，以达到控制观众情绪的目的。这主要是从动画的画面构成上决定的。由于动画技巧的限制，假象摄影机运动镜头较少。一般都是固定的镜头。所以基本上在动画中是很少运用长镜头的。但是又由于假象摄影机位置可以不受空间限制的摆放，所以动画中运用各种镜头表现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如何运用景别，机位，达到蒙太奇效果的最大化，是内部控制结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CONAN是一部不温不火的推理动画，所以火爆的场面，运动的成分较小。所以各种景别的搭配运用是关键。诸如大远景，远景一类的景别，在CONAN动画中的所占比例也只有8%左右。其次，CONAN中重要表现人物的动作，心理活动，所以在构图上也一般采用传统的黄金分割法则。尤其是现在CONAN转向宽屏模式，这种黄金分割法则就更加明显。内部控制结构这个时候，就必须保证观众始终将视角定在人物身上，关注人物动作和表演。而在声音方面，始终将对白放在表现的首要位置。我们可以发现，在整个CONAN动画中始终保持着背景音乐的运转状态。主要还是背景音乐起到了调动观众情绪的作用。内部控制结构在此方面就要详加推敲，选择何时播放何曲。最近一段时间的CONAN配乐，有点回归原始的趋向。而不是滥加运用剧场版的原声，这样很好。毕竟剧场版的原声相对来说过于复杂，没有相应丰富的画面元素予以配合，会显得头重脚轻。

至于第二个方面对于观众思想的影响。这里我要说的是如果将CONAN彻底剖析的话，它是社会的，是历史的，同样也是人文的。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偏向，导致CONAN不会像某些现代主义艺术作品一样，达到观众进行第二种文化意识的再解构。充其量只是对理想社会的一种赞歌。由于在基本逻辑上，CONAN不构成对观众内视自身人性化的影响，那么它对于观众思想的影响也还只是停留在比较粗浅表面的状态。内部控制结构在这里就显得捉襟见肘。因为观众本身的经验思想不是“内部”的一部分，作者没有站在观众的角度来进行对自己作品的解构，那么第二种文化意识所表述的轮式结构也就无法完成。
而这一切，都是属于外部控制结构的范畴。



内部控制结构显然是丰富作品的方法。然而这样的控制结构在现代艺术符号兴起的同时，暴露出了它的局限性。即作品——作者——关注者的狭隘线性关系。罗曼·茵加登用“图式结构”来明确。他说：“无论哪种艺术作品……在其界限内，都包含着一种显示其自身特征的空白，即未定性领域。它是一种图式化的创作。”同样，沃尔夫冈·伊瑟也承认一件艺术作品所处的现实客观世界和关注者自身经验的世界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有的中间地位。关注者（观众）经验的代入，使得内部控制结构控制下的作品，对于观众的影响，逐渐减弱了。也为什么小孩子喜欢看CONAN，大人一般不屑看CONAN的缘故。

作者（编剧）对于作品（剧本）内部控制结构的过于紧密，也就是制约CONAN向上发展的一个瓶颈。艺术作品产生的目的，就是让人去欣赏，解读和交流。只有这样，其价值和意义才能产生，它才能被传播和继承。文化交流是建立在一种共识的基础上的。要理解一部作品的意义，首先要去理解它的体裁。而体裁是什么呢？它是各类文化符号。CONAN中的少年侦探柯南，便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文化符号。而且不仅如此，柯南更是一个民间艺术符号。由于民间艺术符号的创造是集体共性的产物，从而避免了“高文化”艺术因随时代发展所带来的淘汰、枯竭甚至死亡。我在这里提出的，不仅是一个观点，也是一种可能性。如果CONAN可以抛开历史，社会的范畴，直接走向纯人性伦理的方向，重新开始一种以第二种文化意识为主要蓝图的结构方法。那么，真正进入艺术殿堂的就不仅是CONAN而已，还有众多从观众走向作者的人。这种可能性会带来作者——作品——关注者——作者的轮式结构。


无论是我的评论关键是提供观众一种解构的方法，无论是CONAN也好还是其它动漫作品。如果观众能够利用基于自己的经验而衍生出的解构方式来充分诠释作品，那么作品就有着远远大于作者赋予其中的意义。反控制结构系统是每位观众内在精神的投射。当然如果没有充分的个人经验，这种解构方式也就无从谈起。如果我们能够养成一种看书之前先了解社会，看动画之前而先丰富自己的话，那么同样，书和动画都能带给我们更多的启示。“第二种文化意识”是一种在成形的文化模式上的一种解构意识，这种以文化意识为前提的创造方式，否定现代艺术和传统文化对人本能认识的关注，否定了对自然空间和生活空间的直接描述，而是依据已存在的文化符号进行批判性的创造，以此来体验整体性和纯文化的人文感受。带有批判性的思维色彩来看待任何一件作品，去掉其表面而看到本质，透过本质又看到自己，了解世界和世界以外的东西。这就是一种理想化的分析学。


PS：这篇评论写了一周时间，是我所写过的并不满意的一篇评论。主要是因为对于很多非编导或艺术专业的朋友们，这篇评论几乎没什么观赏价值。又枯燥又乏味……这是我初步尝试从文化等更原始的角度分析动画。欢迎回帖批评一下，谢谢。

另外,本文出自ACG联合大陆论坛（点击进入）。给自己打个小广告不介意吧……

Mdk_17

实际上...我是一名还不出名的编导....

日本人我了解不多.看CONAN也是看动画为主甚少看漫画,动画也有很多不是青山作的吧.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至于对作者本身的欠考,那也是....主要是我不大熟...

抛开历史的范畴有两个方面,一个是现实时间的历史一个是非现实时间的历史.中国抗日战争是现实时间的历史,而耶稣复活,则是非现实时间的历史.不可否认抛开历史确实会失去架构,因为故事是影视作品的一个基本点.不过也有完全抛开历史的艺术作品存在.如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表现主义等这些重点表达个人内在精神体验的艺术作品.关键是,"一部动画可以从纯文化符号的角度着手进行文化意识的结构和解构".这种可能性已经有先例了.

CONAN当然是很难抛弃历史和社会的架子的.不过我也认为,一些技巧上的改良可以帮助CONAN走出一些新的路子.比如动画中也可以用长镜头,动画中也可以反比例,反三维深度空间,强调平面性.动画中也可以加入一些个人精神的体验,比如兰对新一的思念,用象征蒙太奇句子来体现等等.

Mdk_17

可以搜索：Roman Ingarden以及[U]Wolfgang Iser's [/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