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文]做鬼了不起啊？？——恐怖片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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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08月19日　　　来源：Tom 专稿　　　张炳钧  

我这人一向不大爱看恐怖片，主要原因是秉承着孔圣人“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入世精神，不大关注这类题材。我看过一个美国《娱乐周刊》评选的“最恐怖的西方影片”，里面竟然把《精神病患者》和《沉默的羔羊》甚至《七宗罪》这样的影片列了进去而且排名甚高。我倒不是说这类影片不够吓人，而是在我的字典里面，恐怖片和惊悚片是有差异的。简言之，惊悚片里永远是没有超自然力量的，无论杀人凶手多么可怕，作案手段多么残忍，凶杀场面多么血腥，都是活生生的人为的因素。而恐怖片，那里面一定有神儿啊鬼儿啊什么的，对了，还有吸血鬼啊僵尸啊，如果勉强一点，象《群鸟》和《大白鲨》这种自然界的超自然怪象也可以列入。

对恐怖片的态度，我倒不敢象五师兄那样说“你这样是吓不倒我底，我什么都怕，就不怕鬼”，我看恐怖片时或者夜深人静回味的时候偶尔也会害怕。记得小时候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吧，有个邻家哥哥看了根据《聊斋》改编的国产故事片《画皮》被吓着了，据说半夜又是发高烧又是撒癔症在床上又蹦又哭。我到现在都没看过《画皮》，不过料想那种小儿科的东东的的确确“是吓不倒我底”，我印象深刻的是上初中时在同学家看了盘录像带，名字叫做《猛鬼街》。今天我知道那是美国的著名鬼片系列，而且刚刚出了一套ＤＶＤ，我的一个朋友竟然全买了下来，真够烧包的。我也不知道当时看的是哪一集，对我而言最恐怖的一个画面至今记忆犹新，是片中一个女孩儿接电话，从话筒里伸出一只舌头舔她。那个故事大概是说女孩儿不断的梦见恶魔，最后鼓起勇气跟恶魔斗争，终于挣脱了梦魇。当然，按照惯例，结尾还是会系下一个新的扣子，小巷里的小女孩们跳着猴皮筋儿唱着儿歌，歌词就是关于那个恶魔的。看的时候也没怎么样，夜半醒来，起夜的时候周围黑咕隆咚的，忽然就觉得脊梁骨子一阵阵发麻，说汗毛倒竖真是一点不夸张，那算是最初领教了一把什么是恐怖片。

甚至到了上大学军训，我们住的是郊区一排平房，侧面是一片荒地，厕所在平房后面，如果要起夜的话，就要打开前门绕过荒地。所以每次我起夜都是一路狂奔，后来干脆就憋着睡。对于我的胆儿小，已经是不打自招了，呵呵。其实恐怖大都来自黑暗，不过畏惧黑暗，以及黑暗背后的某种东西，乃是人之常情，那么为什么人们还要对恐怖片趋之若骛呢？我不是心理学家，也没有通灵异能，我想也许就好像《大蓝》里的那个主人公潜水员，他最终义无反顾的选择死亡投奔大海一样，海洋本就是人类的起源，所以最终也是人类的归宿，我们每一个人都从黑暗中来，最终仍要回到黑暗中去，这也许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死本能”吧？许多观众观看恐怖片的心理，说穿了不过花钱买罪受，呵呵，有点荒谬，是吧？

住过和正在住中学和大学集体宿舍的朋友，必定都有夜深人静时分大讲和大听故事的经历，除了黄段子就是鬼故事。而鬼故事也分两类，一类是完整叙述有头有尾，还一类纯粹是为了紧要关头抖包袱吓人。比如“手在这里呢！”还有“你看我的牙！”，至今想起来令我忍俊不禁的，有一次在宿舍里黑着灯，一同学讲鬼故事，大家都特意离他远点儿，怕他故弄玄虚吓唬人，这家伙讲着讲着自己不寒而栗起来，主动挤到人堆儿里来，真是笑煞。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界的开阔，恐怖片啊鬼故事啊，看的和听得多了，便会产生一些有趣的变异，比如网上流行的鬼故事里逐渐掺杂了许多笑话，什么坐出租去坟场啊，半夜零点打电话啊，还有车间主任对着僵尸象唐僧一样诲“尸”不倦，最后把本来想咬死他的僵尸折磨的落荒而逃。前两年疯魔一时号称吓死了某香港观众的日本影片《午夜凶铃》，那个最著名的恐怖镜头，就是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我因为看了《千王2000》在先，便失去了所有的吓人效果。因为一看到那里，我就想起来张家辉披头散发的从电视里爬出来，爬到一半动弹不得，嘟囔着“卡住了”，周星驰上去就是一巴掌道：“我打你个假贞子”。在这里，于我个人，恐怖已经变成了滑稽。

这就引出了我想谈论的主要问题：恐怖和滑稽，可以在一部影片里并存吗？的确在西方有一类黑色喜剧片，其中的分支就是鬼怪加滑稽（拿恐怖片开涮的《恐怖电影》不在此列），但是在我心目中那些都不甚高明，最终不过是乱哄哄的闹剧而已。在我心目中，在鬼片里融入喜剧元素的成功典范便是１９９５年由技安编剧、刘镇伟执导、周星驰主演的香港影片《回魂夜》，片中自周星驰之口说出了最震撼人心的一句对白。当老太太的鬼魂说：“怎么说我也是一个鬼啊”时，周星驰扮演的ＬＩＯＮ大义凛然的说：“做鬼了不起啊？做鬼就可以到处吓人啊？”，真是掷地有声！有如醍醐灌顶！哈哈！他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让我茅塞顿开，既然做鬼的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做人的又为什么要怕他们呢？当初看到这部影片的录像带，片名不叫《回魂夜》，而是《整鬼专家》，应该是脱胎于《整蛊专家》，我觉得后者倒是更加画龙点睛。ＬＩＯＮ玩弄鬼魂于鼓掌之上，后来斗不过厉鬼也从不放弃信心，永远保持乐观。当他最后终于被厉鬼附身，就选择了舍生取义，虽然在美国娱乐周刊评选出的恐怖片冠军《驱魔人》的结尾里，年轻修士与附体恶魔同归于尽的行径如出一辙，个中境界却是仍有高下。年轻修士是目睹老修士的死亡和附体恶魔的嚣张之后，在愤怒驱使下绝望的最后一击；而ＬＩＯＮ却是把电锯亲手交到莫文蔚扮演的女孩儿手中，让她连附体厉鬼一道劈了自己。所谓“慷慨捐身易，从容就义难”，ＬＩＯＮ此种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大将风范，颇似瞿秋白就义前淡然道一句“此地甚好”，真是书写了一个大写的“人”！

看了这部影片，你就会联想到同样是技安编剧、刘镇伟执导、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为什么会那般灿烂。在《回魂夜》里，渗透了天才的想象力和乐观的人本主义精神，正因为主创人员骨子里的乐观，才会让与厉鬼的较量既跌宕起伏又笑料百出。用钱收买即将变为厉鬼的女人，只有刘镇伟和周星驰才会开这种肆无忌惮的玩笑，而在这种漫不在乎的背后，仍然透射出一种作为人的自信和尊严。

其实在香港８０年代盛极一时的僵尸片里，就已经部分的出现喜剧元素，只不过在《回魂夜》里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中国人和西方人在文化观念甚至对待鬼魂观念上的差异。同样都是被恶鬼追的到处乱跑，同样都是拼命抗争，西方恐怖片里的主人公永远都在咬牙切齿的和恶鬼叫着劲，就象上帝和撒旦一样非要搞的你死我活；而ＬＩＯＮ们就往往能够在间不容发之际开起玩笑，既敢开鬼的玩笑也不忘开自己的玩笑，这是另一种人性的力量。传说中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所著《诗学》在谈论悲剧之外，还有一部佚失的下卷是谈论喜剧谈论笑的，而中国人，不需要鸿篇大论，也不需要上帝，即使面对妖魔鬼怪，他们也会坦然的寻开心，这就是中国当代哲学家李泽厚先生所说的“乐感文化”吧？所以，ＬＩＯＮ就敢说：“做鬼了不起啊！”

秋雪雅蓝

汗ING~！·#￥%……—*（）生平最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