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后知后觉
出嫁那日她便察觉二字,不祥。本来是风和日丽的日子,可是刚刚她下轿进他们家门那刹那,乌云漫天,然后下起如盆泼大雨。
她无法看到众人是何神色,但是隐约听到老者们细语,这等日子天降大雨,怕是不祥。
她咬住了下唇,默然被领着拜堂,然后送入洞房。
她听到她的夫说,别担心,你若真不祥,我也不怕。
她知道那刻她的心沦陷在那句,不怕里。
只因我不怕。
婚后的日子她过的并不好,成亲那日一场大雨她受了风寒。后来的日子大病虽没有,但是小病却一直纠缠着她。
药是离不了口的。
她的气色一日不如一日,但是为了不让她的夫担心,她涂很红的胭脂掩盖。
可她渐渐消瘦的身子骨是掩盖不了的。
终有一日她的夫说,不如教你习武吧,也好强身健体。
她说好,因为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然后习武的道路并不平坦,本来她这样的年纪是早已过了习武最好的时机,所以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学了下去,天天一身伤。
身上紫的是常有的,但是起色却见了效果,那面色真真好了很多。
待她能在街头打到那些调戏她的流氓后,他的丈夫说,娘子,我们不如开一家镖局吧,也好维持生计。
镖局?心想那可是在日日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啊。
可是他的话她亦没有反对,她说,好。
然,自镖局建成她变再也不能穿的一身华丽的衣裳去那了,然,她梳起了男人的发饰,不擦脂粉,穿上青衣,终日混迹在男人中,但却是不悔的。
不后悔嫁给他,不后悔习武,同样更不会在乎和那些陌生的男人纠缠不清。
他们的镖局在江湖上渐渐传出名声,托他们压镖的人不计其数,她的夫累了,渐渐看不得她那幅与男人无异的脸,那张为了谁日益操劳风吹雨打的脸。
他看不得。
他去烟花之地。
清晨起床时,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他。
再也没有为她描眉的他。
镖局里的人渐渐传出他抛弃糟糠之妻的传言,可是她只是笑笑。不停的替人压镖,只有累了怕是不会想起,想起那伤心的事吧。
然有一日,压镖到一处常人所说强盗出没的深山,自接镖前镖局里的兄弟便说不行,这次很危险,但是她如何能不去,她的夫自沉醉在温柔乡里便再也不来镖局了,还整日赌博,欠下许多赌债,她如何拿的出钱替他偿还?
他再也不是那个他了。
再也不是那个说不怕的男子。
他已经在她的心里面目全非了。
他们被一伙强盗给包围了,撕杀中她的发代给削断了,那一头始终乌黑的长发飘散在那群强盗眼里,他们拼了命的砍杀着镖局里的兄弟,朝她围了上来。
那些如豺狼般的强盗啊,眼睛里发出猥琐的神色。
寡不敌众,她拿起手上的刀抹了脖子。
那一刻,大片的鲜血喷溅在那些男人的身上。
好一个贞杰烈女。
她的嘴角划起一道弧度,想想亦觉得悲哀,她这辈子竟然从未给自己想过。
从未说个不字。
那年她出嫁,嫁给他,她说好。
自之前他们是不认识的。
他要她习武,她说好。
她是喜欢女红胭脂钗饰的。
他说我们开镖局,她说好。
她是喜欢过平淡生活的。
只到现在她躺在冷冷的泥地里,嘴角扯出个自嘲的弧度。
后知后觉。
……
他的夫跪倒在她的坟前。
为何,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为何,她死后才知,他的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做着女红,画着画的。
为何,她死后才知,他的妻,其实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子。
为何,这样的妻,会给他逼上去习武去走江湖,然后死去。
为何?
天空是如此的蓝,阳光是如此的温暖,暖的让他流下点点热泪。
可是终是晚了。
后知后觉,他已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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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人生,活的真不值得。因为爱他,所以为他而活吗?
因为爱他,所以改变自己吗?
他不再是当日的他。
她也不再是当日的她。
他和她的姻缘红线早已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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