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Cosine

XX：


突然想提笔写一些什么了.

前天上课的时候，老师说最可怕的一件事，是我们所仰望的天空。从小，无论是启蒙的父母还是谆谆教导的老师都对我们说，天空和宇宙是没有边际的。

穷尽我们的一生，在这片茫茫的宇宙中搜寻，不知是否只会让我们觉得自己的渺小。

我曾经真的，晚上在操场上跑步，之后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倒在操场中央的草地上，把书包枕在头下，摆成一个“大”字型，我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天空。当“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儿歌随着年轮的扩大逐渐从脑海里被抹去的时候，我觉得那不是孩子们单纯的想象与夸大。

他们纯净的瞳孔中，天空一直都是这样的，伴随着他们直到向成人的世界踏出第一步。

我把头微侧，可以看见你们宿舍的灯光，适应黑暗的眼睛在这朴素的日光灯下感觉有些刺眼。

我记得那些文艺部的人，曾经用你们的灯光在宿舍楼摆出学校缩写的四个大字母，送给即将离校的毕业生。那个晚上大家拥挤在操场上，等待着那一神圣时刻的来临，牵着手，唱着歌，挥舞着荧光棒，在贴满爱心的看板上，签下自己大学生涯的最后一笔。



可是，现在它们，还有他们都找不到了。那些看板上贴了许多新的宣传海报，做得比以前漂亮了更多，策划活动的文艺部部长，也光荣地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



仰望天空的时候，觉得每一颗星星都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距离看上去那么近，一定不会感觉到寂寞。

其实，它们的距离很远很远，远得超过了你我之间任何一个人的距离。

转而想想，你我之间的距离，有时难道不比这两颗恒星的距离还远么？



已经习惯擦身而过的日子，也渐渐开始停止抱怨，把一切落空的希望都怪罪在人品方面。

倒不只是玩笑，最近我人品的确糟糕。

如果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要忍受一场又一场的别离和出走，倒不如当初不要相遇好了。




吃饭的时候，独自点了一碗盖饭，热气腾腾地放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发现小份的碗居然有这么大。看着堆起的饭菜胃里顿时饱了不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吃完。

以前两个人一起分盖饭的场景，大概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我选择盖饭，她选择喝粥。

吃完饭的时候，她和别人手牵手走在前面，我小心地低着头，努力地使自己的步伐跟上她们的速度。

因为我很害怕，失去速度和平衡的我，会被她们甩下。




两颗星星之间的距离，用肉眼看起来只有那么一点点。他们在宇宙长河中飞行的时候，是不是保持着一定的轨道，紧随着其它，让自己的光芒融合在这片星空之下？

我一直在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因为无法想象，被甩出去的那一天。

只是紧握住的双手开始变软，没有力气，一点一点地从手指上滑开。

你看见了吗？我身后那张开大口，即将把我吸纳进入的无底黑洞？





                                                                                                                                                        カラス

                                                                                                                                                      10月25日

Cosine

XX：


我现在坐在这里，好像坐在你的面前，你一脸凝重，平静地听我在这里絮絮叨叨。

我曾经想过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每当想起你或周围的人提起你的时候，心中不是激动，紧张，反而归于一种平静了。

每一天，我都有很多的话想对你说，有时候，希望发个短信问你温暖的午后有没有空，在这片嘈杂的土地上找到一块不起眼的地方，我们相对坐着，开始谁也不说话，各自的脑海中，组织着人类复杂 语言。最后，我们中间的一个，或者同时开口，静静地听，慢慢地诉说。

可是，一个简短的短信始终发不出手。她们形容我说，只要和手指有关的事情我都能做得很好，很多时候，一会儿就按满了一屏幕的字。那些不过是半分钟光景就可以写满的字，最后按住删除键，它们一个接一个被光标吞没，又是半分钟的光景，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送走5300之后，我仿佛跌进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我学着把电脑抱在怀里，听着耳朵里响起或安静的或吵闹的各种语言的声音缓缓入睡。大屏幕横在身体面前，CPU的热量让我很难受。可是我不愿意回到无声的世界，耳边空旷得只剩下空气分子的摩擦声。


我已经习惯每天晚上用八只轮子来主宰自己一的世界。突然发现腿上的淤青退了，右肘上曾经裂开的伤口也掉了痂，它们愈合得很快。

腿上有许多疤痕已经让我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留下的，只会让我看着室友白净的腿，觉得自己很遗憾。

晚上买了许多冰棒，分给室友，当然还有她。我兴冲冲地来到她的房间，她的身边出现着另一个面孔，我尴尬地站在门口，出现得很不是时候。

出门的时候我想把冰棒丢进垃圾桶，它开始抵御不了我手心的温度，我已将它烫伤。


最后我把它给了另一个房间的同学，当对方满怀感激兴冲冲撕开包装品尝美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对方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也快要将我烫伤了。



我很感激，在我和你说话的时候，可以一直这样表达自己的情感。我曾经试过把开头的两个字换成别人的名字，便发现那些虚伪的寒暄组织起来如此费劲周折，让我心力交瘁。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





カラス
10月２６日

Cosine

>>>>>>>>澈JJ

突然发现一切归于平静，也许只有在这个短暂的时刻，才能断断续续记录一些细小的东西。


>>>>>>>>茄子


谢谢你写的这么多万有引力的知识，对我这个天文盲来说知道了不少= =
其实放开一只手，也许会抓住另一只的。
道理比谁都明白，不过有时候我还是想不太开，呵呵RP问题。

Cosine

XX：

我现在正坐在动荡的公交车上，给你写这封信。

走走停停的汽车让人很难把握下笔的位置，一页白纸被乱七八糟的文字挤满，让我很不舒服。

我已经对汽车走过的这条路比较熟悉了，路过几个有特色的建筑物时，可以记起上次经过这里是在什么时候。当然还有老师“盖高楼已经成为第三世界国家的标志”这句不知为何意的古怪论断。

要是有机会和你一起出门，你一定要把靠窗的座位让给我。我喜欢这片明亮的玻璃，和玻璃外不和情调的世界。

我在南昌的时候，经常一个人跑出家门，说是出门看看，其实就是坐上公交车，在市内转一圈。然后走到马路对面，再坐反方向的车回家。新搬进的小区门口只有一路公交车，通常要先坐去热闹的市中心，再在五颜六色的站牌前面选择下一班线路。

然而在这里，拥挤嘈杂的公交车里，过热的暖气像是要封住我的胸口，我努力地大口喘气，在有限的氧气中争抢属于自己的那一小份。好像一不留神，我就会被这可怕的人流所冲走，来到对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汽车还在走走停停，身体也随着它前进而前进，随着它的停顿而晃动。




距离我上一次到中关村这个地方，好像有一年的时间了。

这里的一切如旧，刚进门就有成队的人奉承地拉着你亲热地叫你帅哥美女，把你往各个方向的经销点卖。

一个随便的承诺，对他们来说很容易，只要再往低的价格压下，只要多说些赠送的东西，他们很容易妥协，因为他们心里相当有自信，有多少猫腻在等着可以把你骗到手。

我们已经累了，最后选择了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胖子，以一个不算最低也不愿意再争最低的价格成交了一台电脑。仅仅是胖子给我们的感觉比其他人稍微让我们有安全感。

我有时候会这么想，我们多花的钱，也许买的是对他们的信任。

终于，我们进入了要用金钱来衡量信任的时代了。




你还记得天堂晴华吗？

一个不算太漂亮，却看上去有着一股小姐气质的女孩子。一个当发现自己的伪装被人撕裂，自己好容易才维持下来的友情被人当作游戏玩耍之后，用一个不算太聪明的方法杀人的女孩子。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天让我们一起再来回顾一次“金钱买不到的友情”吧。

如果有一天，我努力地打工，努力地节省家里的生活费，只为了能随时出门请朋友吃饭，让她们能记住我的话，请在第一时间离开我吧。

终于，我们也快要进入用金钱来衡量感情的时代了。


在回去的路上，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抬起头，再次透过明亮的大玻璃向远处望去，看到了一条红底白字的鲜艳横幅。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伤害他人，不要被人伤害”

如果有机会看见它，你的第一感受是什么呢？是某个情感杂志的宣传标语？还是什么三流电视剧的广告？

其实，那只是贴在建筑工地上用来警醒建筑工人注意安全的标语而已。



最亲近的人，往往彼此伤害得越深。

我不能保证某一天会失手伤害你，就像失手摔碎了手机屏幕，它落下去的时候，手的反应速度永远跟不上重力对它的吸引。

我很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和它一样被摔碎，我也知道，你会在我的手中，窒息而死。




カラス
１０月２７日

Cosine

XX：


    你能想象得出，我现在是在用一种怎样的心情给你写这封信。

    人生无常，当所有的不幸都聚集在一起，所有给我的感受，是一种叫“心痛”的感觉。

    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我想，那么多文学作品里，每每提到“心痛”这两个字的时候，所描绘和表达的文字并不让我感受到作者是真心地在心痛。

    我感受到了，自胸口而来的，那种无法呼吸的疼痛，恍惚间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世界在眼中慢慢被毁灭，我却除了看着它一点一点被啃蚀成残垣断臂，什么也不能做。



    我好久没有如此绝望的感觉了。

    在你误解我的短信的那一天，我剪去了自己的头发，留了一年半多的时间。

    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到处都是夏天的热气，和热气中依旧川流不息的人群。

    那时，我感到我们俩之间注定只是擦身而过很多次而没有察觉，从彼此身旁走过，也不会再回头看一眼了。

    我却没有像现在这样，连站起来把什么东西丢出去以解怨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已经累了，不想再和家里争吵，也不想再为自己的什么而争取什么了。

    因为一句“你想想小时候XX对你对不容易”而背上莫名的包袱，因为碎掉的手机屏幕同时割碎了谁的心。

    我学会了放弃，把从前对什么都不服气的态度交给历史，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放弃。

    不愿意沟通，是因为早就知道每一次都是以自己不争气的眼泪伴随着无味的口舌之争而告终，于是打算随他们去了。

    也是因为无数次的眼泪和太多的细枝末节，太多次心痛，太多次身体和精神上的无力感，我选择了和他分手，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如今，我发现还有太多的东西，不是一条“那就分手吧”的短信和电话这头语气强硬的坚持就可以不管不顾甩掉的感情。也不是那就好好睡吧明天一早起来就能重新精神抖擞微笑待人的洒脱。



    那就随之而去吧，我的力量挽回不了什么。面前总有更强大的力量。

    晚上路过她房间的时候，里面传出了很多笑声，随即房间空了，笑声转移到另一个房间。

    我对自己说，再主动五次，如果再被拒绝，那就真的放弃。

    不知怎么的，路过那个房间时候，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话“我怎么能在别人的痛苦面前转过脸去。”

    那是一个朋友的QQ签名，现在已经很少看到他了。



    以后，是不是也会渐渐地看不到你呢？

    距离上次看见，似乎快有4个月了吧。



カラス

１０月２９日

Cosine

XX:


    冲刺，其实是一瞬间体力的爆发与精神的极限。

    冲过终点线的时候，我趴倒在地上，草坪里的胶粒钻进毛衣的缝隙。我有很多次认为自己快要不行了，却在绕过最后一个弯道还有100米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爆发出冲刺的力量。

    热量在身体里迅速膨胀，心脏不再感到窒息，酸胀的双腿奋力向前蹬，我告诉自己再过一会儿就好了，只一会儿，就不用再忍受这样的考试，不用早起，不用每天去操场练习。

    一星期前我在中间的某个地方摔倒的时候，我看见了，以往看星星的那片天空。

    即将在首都机场降落的飞机呼啸而过，身后带来一线虚无的云彩。

    然后我的视线被赶来探情况的老师和同学挤满。飞机和天空，在她们焦急的身体间被挤成了碎片。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每当室友一句“你行不行啊？”的玩笑后紧接着我的“不行”，只是想结束这种无聊的提问，回答。

    我知道在她们心中，并非是想承认我是失败的，可是就像每次丢了什么东西时母亲那一句“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呀”一样，很早的时候，我已经把自己丢了。

    我在哪里呢？你能帮我找到吗？


    我的第二次主动，又失败了。

    我从容地敲门，听见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庸俗的对话就在这里上演。


“请问XXX在不在呀”

（笑）“她没在，估计又和XX‘约会’去了吧。”

“这样啊，那我走了。”

（玩笑）“你怎么不吃醋呀？”“就是啊，要吃醋，吃醋才对”“对对！吃醋！”

（平静）“吃醋？这有什么可吃的？”

（玩笑）“真是的，你应该吃醋才对，吃醋！”


    我平静地面对她们善意的打趣和无心的玩笑，不失风度地保持微笑。

    你可否知道那时候我最希望发生的事？

    那并不是她能立刻回来，对我说“我们去二食堂吃宫爆鸡丁盖饭吧”，或者“今天晚上再去操场上跑步看星星吧”。

    我希望，当我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灰溜溜地从隔壁宿舍退出的时候，手机微震，屏幕上闪烁着你的名字。


    哪怕只是一句抱怨，“M11果然很垃圾。”或者，“我看488了。”

    如果那样，我会再以一个凯旋归来的胜利者的姿态走回宿舍，拉开门对她们唱，“心情好，蹦蹦跳，开心来到麦当劳……”





カラス

１０月３０日

Cosine

XX：

    几天铺开日记本, 无字而终, 打开博客, 无为而终. 不知道怎么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有时就直接把本子撕了, 留下一片一片的空白, 只在上面标注日期, 不知道很多年以后, 我重新拿起它的时候, 会如何来想象曾经的生活?

    小的时候, 很喜欢与众不同. 撞衫的衣服回家向母亲哭闹,  丢在一边发誓再也不穿, 直到它无法支撑身体的膨胀, 变成支援灾区的礼物.

    以后, 开始习惯人云亦云, 喜欢让自己变得和周围的人相同, 藏起自己不小心外露的尖刺, 哪怕让它们把自己刺伤.



    第五次在学校里看见和自己穿一模一样棉衣的女孩子, 长发或者短发, 瘦小或者强壮, 紫色或者褐色.

    我不认识她们, 看见我的她们会心地一笑. 夹在她们中间, 不再厌恶自己的走错的眼光, 恰是一份安心的, 温暖的感觉.

    当发现和周围有些许的共同点, 我不会再害怕, 只是选择在再也不会被人找到的地方, 孤独地沉睡.



    我习惯于很多事情, 多到你大概很难想象, 这是一种如何平静的生活.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 口袋里还剩一块五毛零钱, 拉开冰柜, 拿起的还是巧克力味的百乐宝.

    喜欢白色的毛衣, 努力攒钱想去商场一次买很多件. 喜欢橙色就把文具盒连同里面的水笔全部换成橙色的外壳.

    雀巢的同一口味咖啡能一次买很多盒, 贪恋到每天都要泡一杯, 哪怕打乱了自己的生物钟.

    只因为喜欢, 和人争论柯南会哭鼻子, 只因为存在, 受不了任何关于学校的谣言, 只因为不想改变,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撕毁自己伪坚强的假象.



    一天的时间, 我才知道北京其实和其他的城市一样, 大家说着差不多的话, 做着相同的事, 只是这里闪烁的高楼比其他的地方要多很多.

    一个学期的时间, 我才明白原来高数课不听讲, 期末考试的时候也能得到好看的分数, 原来大学里的同学不都是<<粉红四年>>里的罗艺林和苏箫, 原来大学生自杀真的离自己很近.

    一年的时间, 我才意识到大学应该花时间多享受生活, 四六级是最无聊的考试, 一味地努力读书只会成为周围人眼中的异类.

    很多年的时间, 心理测试的分数值下降到了外向和内向的中间, 小学同学的人和名字已经对不上号, 会在新城区的大道上迷路, 也会在新修的公交车站上做错车次.



    比从前更明亮舒适的房间, 静谧安详的小区.

    母亲喜欢在餐桌上放一束可以乱真的黄色小花, 她说过很多次电视一定要换新的, 窗帘要买做工精细的.

    父亲提到过想在家里养一条狗, 我的回应是吹胡子瞪眼的一句, "你敢?"

    我从来不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我摸索着开始模糊的路线找回自己原来的家, 街角的报刊店已经不见, 粉面店的橙色招牌很显眼, 新东方终于在离家以后开到了家门口.

    坏掉的放盗门还是没有修好, 淡绿色的油漆被时光剥落, 碾碎.

    门口的铁门上, 那一年春节贴的春联, 被撕得剩下了一小块白色的不规则图形, 顽固地附着在那里.

    我很想进去看一看, 写满柯南的那块墙就在世界地图的背面, 房间门口的木地板底下, 还有装修时恶作剧藏进去的钳子.

    我站在门口, 伸出去的手悬在中间, 门的那头传来许多声音. 电视机的声音, 男人说话的声音, 女人的笑声, 孩子的打闹.



    然后转身轻轻离去.

    我们每个人的世界, 其实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

    很容易, 两个人就能牵起手, 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每一天, 这样简单的镜头重复出现在视野里的各个角落.

    也很容易, 落幕的戏即将上演, 口里唱着"即使各自分别的路上, 也要让光明闪耀", 口是心非的欺骗充斥着手机屏幕, 聊天记录......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才发现其实两个世界间的界限如此分明, 所以从此, 不敢再向那里迈出一步.





カラス

１１月５日

[ 本帖最后由 Cosine 于 2007-11-7 23:0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