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星归来

Rache

冬日的一天我到精神病院探望D。

医生像往常一样和我寒喧，然后又暗示我完全是浪费时间，因为D除了整日的自言自语丝毫不理解外部发生的一切。但我说我不在乎，我忍受着陌生人和狭窄的车厢坐了这么久，我必须见到他。

然后医生说好。

D是模范病人，就是说他不会打人，咬人或者别的什么，他每天都按时起床，按时就餐，按时上厕所，按时上床去睡觉，其他时间都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虽然我们中还没有谁能听懂他说什么。

当然我也不能。

我走进房间，说想单独和D呆上一会儿。因为他一点也不危险(就是说他不会突然站起来掐住我的脖子并将我掐死，又或是用椅子砸破我的脑袋)，出去的时候他友好地带上了门。

然后我看见了D。

他和印象中的一样戴着眼睛，衬衫口子规规矩矩地全部扣好，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脚趾头自言自语。他没有注意到我进来。

‘Hi.’我小声说。我不愿意吓倒他。

他抬起头，朝我幸福地一笑，然后又重复他的动作。我走过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Hi. 我....ER......我买了礼物给你。’我于是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盒糖果，对他说。

‘......’他把盒子拿在手里，然后又笑了，非常灿烂，我想他一定十分高兴收到这份礼物。尽管他不能亲自告诉我。除了现在这种我们根本还不知道的语言外，他没有发出过任何其他声音。

有十年那么长。

那份愚蠢而遥不可及的计划毁了他的人生。那东西使得他认为自己是外星人，忙着和脑袋中的‘总部’进行通讯。

计划是可以结束的，但失去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比如心智。我有时希望他当时死掉，如此就不必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灾难性的结尾，但另一方面我又想没有人死去真是太好了。

好矛盾呐......

随后我照例打电话给N。

‘Hi.’(说HI是我开始一段话时的习惯。)

‘HI.’她故意学我。

‘嗯......我刚刚从X精神病院回来，我去看了D。’

‘噢。’(说噢是她回答时的习惯，这表示她知道了，但不觉得有必要对你说的加以补充。)

‘他很好，收下了地球人(我)的礼物。’

‘噢。’

‘但是我还是听不懂他说什么。’

‘那他听懂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或许。’我心虚地说，其实除了开始的几句话，我也什么都没说。我能说什么呢？

‘多努力，你尽管用你知道的语言试试看，说不定他会懂得。’

‘噢。’我效仿她答到，逗得她直笑。

‘我说，你怎么样。’

‘......我怎么样？’

‘就是问你最近是否身体健康。我的老天......’她惊叹了起来，但随后表示这是个玩笑。

‘十分健康。除了被刚打印好的报告划伤了手指。’

‘不那么着急去拿也不会消失的，我保证。’

‘我是整理的时候划到的。’

‘好吧。不管怎么说。’

然后沉默有倾。

‘......那，你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吗？’我小心地问。

‘别的？’

‘比如......’

‘比如什么？’

‘比如除了问我是不是身体健康以外的......’

‘噢...’她心领神会地答应了一声，问我‘你的玩具熊还好吧？’

‘......’我满脸通红，喉咙里像塞进了一个鸵鸟蛋。

然后一个被逗乐了的声音，我知道她是想和我开玩笑的，她经常这样。

‘好了，不开玩笑了。’她回答。

‘嗯。’

‘我，十分，想念，你。’她花时间一个词一个词地说。

‘......我也是。’

‘晚安。’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晚安？我这儿才下午......

电话这玩艺也真了不得。我叹了口气，由衷地佩服了一阵子。

女孩子也是 很了不得的，我知道。她们就像外星人一样，总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捉弄你的办法，还有那些你永远也理解不了的东西。她们某些时候一点儿也不理智，而且还没法劝说。

就比如我劝她去喜欢上一个正常的男性人类(不包括我，因为我是个有自闭倾向的人，当她和我开玩笑时就会觉得很困惑，我也理解不了她扬起眉毛或者扫一眼的暗示)

但她说‘太遗憾了，可是我已经先喜欢上了你。’

我说‘那和我的请求是两回事，从逻辑角度说。’

‘逻辑角度？！我的老天......’她拍拍我的肩膀(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脑袋)，‘逻辑角度。老兄，你真的是天才。’

‘......’我脑子里随着她说出‘天才’这个词语想到了爱因斯坦，但我不理解她为什么惊叹还有拍我的含义，我脸上一定写满了疑问。

‘好吧，这不是你的事儿，是我的。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而且我又不习惯更改既定的，所以------’她停顿了一下，‘算啦，你理解不了。’然后丢下我一个人吃午饭去了。

我半张着嘴巴，发出了ER的声音。

......

我停止回忆，因为太阳射了进来。那是漫长的冬日的为数不多的阳光。我走过去，伸手去摸窗户玻璃，还没来得及变暖的玻璃。是的，那些光线，古老而且持久的，我知道事情发生后不会消失，人们没有忘记，即使他们忘记了也会被这些光线记住并且带到那遥远的宇宙之中，勇往直前。

我长久地凝视着昏暗的太阳，直到它被乌云所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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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XXXXFSXXXXXX Project完结的3周年纪念。

Rache

后记

很，十分私人性质的记叙。

总之我想，只要发生过的，不管是五十年，一百年，就算倒时候我们都已经化为分子成为这自然界的一部分，那所发生过的也一定会被留存。

可以算是一点纪念，尽管我不会说很多关于纪念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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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che

我也是很想念你的，老J，特别是这种节日邻近但是又只能一个人过节的时期。

我此刻十分希望能远离这种似乎神秘的生活回到家庭之中。

PS，病院连载我会尽快补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