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焚心蝶舞

血色珊瑚樱

焚心蝶舞

一
“米歇尔小姐，霍萨依侯爵来访。”女仆恭敬的说。
“他来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继续翻着手中的书。
“可是夫人说，侯爵是您相亲的对象，请您务必下楼……”
“务必！？她什么时候能狂妄到对我用这个词！”我嘲讽，合上书，“算了，告诉她我这就下去。”
女仆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我从书桌前站起身，对面的大镜中浮现出一抹修长的人影，素丽苍白的面庞不施脂粉，一袭月白的长袍没有任何蕾丝修饰，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头上带着一枚黑色的蝴蝶形额饰，身后衬着古老的法国家具，犹如这华宅中的一抹孤魂……
我，米歇尔.维奥莱特，维奥莱特家的长女。

二
“这就是维奥莱特家的千金吗？”金发的年轻男子优雅的向我行礼，“塞雷斯.霍萨依，很高兴见到你，米歇尔小姐。”
男子抬起头，眼眸如同海水般的湛蓝，美丽的蓝色后面，似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
“我也是，侯爵阁下。”我虚应。
一身贵气的唐娜不满的开口，“来见客人怎么也不打扮一下？让侯爵见笑了！”
“怎么会，见多了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米歇尔小姐的清丽反倒让人惊艳呢！”他微笑。
“谁安排的这次相亲？”我挑个单人沙发坐下，眼睛盯着唐娜。
她在我的注视下有着一丝畏缩，“是，是你父亲……”
“我父亲？”我讽刺的一扬嘴角，“我可不认为病中的父亲有精力安排这种无聊的事情！”
“嗯哼！”塞雷斯轻咳一声，显然是见场面有些尴尬，“米歇尔小姐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还真是少见。”
“那是因为她有印度血统啊，她的生母是印度人！”唐娜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无讽刺的说。
“哦，真漂亮！不参加那些宴会可真是社交界的损失。”他笑道。
“是吗？”我轻笑，转过头望着唐娜，“好像有人不这么认为吧。”随手为自己倒了杯奶茶，“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快把我嫁出维奥莱特家，就最好不要到处宣扬我的血统。”
瓷杯凑到唇边，我优雅的将奶茶一饮而尽，“否则，失望的可不会是我哦。”
“你……”
“以后不要未经我同意就安排相亲，太无聊了！”我挥挥手，起身上楼，“我还有事，失陪了。”
“站住！”身后传来唐娜愠怒的声音，“你太失礼了，米歇尔，你真是维奥莱特家的耻辱！”
我冷笑，
“维奥莱特伯爵尚在人世，就算我父亲不在了，维奥莱特家似乎也轮不到你来出头，我的，继母大人。”

三
“小姐，这是霍萨依侯爵送来的花和礼物。”女仆捧着鲜花和礼盒说。
“又来了！这些人怎么总也不腻，都退回去！”
“可是夫人说，总是把东西退回去是很失礼的。”
我双眉一挑，冷冷的盯着她。
“是，是，小姐，我这就去。”女仆嗫嚅着，赶快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不收下呢？那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身后天台传来戏谑的声音。
“谁？！”我警觉的回身，手中的鹅毛笔疾射而出。
来者惊诧一声，随即利落的避开。
“没想到米歇尔小姐身手也不错啊！”赞叹的声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皱着眉望着深夜的不速之客。
是塞雷斯.霍萨依。
“虽然伯爵府上戒备森严，但对我而言构不成威胁。”他浅笑着走进我的房间。
“你来干什么？”我沉声问。
“啊，好漂亮的木箱啊！”他不答我的问题，只是对床头上的一只蝶形木箱不住的打量。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只木箱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他问。
简直莫名其妙，我气愤，“没什么意义！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喊人了！”
“噢？你忘记这只木箱代表了什么吗？你真的忘了吗？这种事情怕是会记一辈子的吧？十六年前……那个夜晚……”
宛如撒旦般散发着诱惑的诅咒，透骨的寒意深深撩拨着我心底最深处的记忆……

“啊……好大的火，妈妈……”
“米歇尔，你快走，快离开这里，快！”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

“够了！出去！”我尖叫。
他扬起一个邪气的微笑，“要认清自己的心呢，从火中重生的……我的、蝴蝶少女。”
黑色的斗篷肆意地扬起，金色长发的男人一撑天台的栏杆，纵身跃了下去……

四
三年前，那个下午。
葱郁的花园，温暖的阳光，清脆的鸟语，我抱着书本坐在长椅上享受着下午茶。
“姐姐，姐姐，米歇尔姐姐。”凯文笑着从远处跑来。
“怎么了？”我问。
“姐姐，你看！”少年递过来一只镂金的手镯，古朴的花纹精致而充满民族风情。
“这是……”
“这是我刚刚拜托管家买来的哦。”少年灿烂的笑着，“是印度的手镯，姐姐家乡的东西。”
“哦，谢谢。”我轻声道，将手镯放入衣袋。
“姐姐不戴吗？”少年有些失望。
“姐姐不喜欢戴首饰，但是很喜欢这个镯子，谢谢你！”口气是少有的温柔。
“噢。”少年低下头，“可是姐姐戴额饰啊，那个蝴蝶好漂亮呢！”
“这个……”手不自觉的轻抚额头上冰冷的黑色蝴蝶，“这是我母亲……啊，我在说什么啊！”我赶忙住了口，“总之，姐姐很喜欢，谢谢你！”
“……嗯。”少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笑了。

“小姐，你该起床了！”耳边响起女仆的声音，我缓缓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撒了一室的辉煌……
是梦……温暖的梦……

五
“小姐，老爷病危，要您赶快过去！”
“什么！？”我少有的放弃优雅，迅速向父亲的卧房跑去，长发在身后凌乱的飞舞……
“你们……都出去……”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艰难的向我招手，我跪在他床前，一双苍老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拉住我。
唐娜不甘的带着凯文走出房间，家族长老们也跟随着退了出去。
“米歇尔……我最爱的女儿啊……答应我……永远记住……”
……

半个小时后，我打开房门，佯装平静的脸上已然看不出泪痕。
“父亲……已经去了。”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唐娜拉住我的衣袖紧张地问。
我一挥衣袖挣脱她的拉扯，望着她的眼神头一次露出透骨的寒意……
那是我已经压抑了十六年的恨。
“说了什么？”我冷笑，“你会不知道吗？再好好想想，想想十六年前你做了什么。”
唐娜脸色骤然一变，苍白而骇人。
“父亲跟我说的，就是那件事，他要我永远记住……”
“不……不……” 她不断后退，绿色的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我。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的、继母大人。”

六
夜，冰冷无月。
我坐在床上，手里抱着书却一字也看不下去。
“不要伤心了，我的蝴蝶小姐……”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伤心？”我幽幽的问。
“不伤心？不伤心为什么会哭呢？”塞雷斯走过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手轻抚脸颊，果然，湿湿的。
“你父亲死前到底说了什么？”他问。
“我说了，就是……那件事……”
“别拿你哄你继母那一套哄我！那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根本不用你父亲临终前再告诉你一遍！”他嗤笑。
“我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一个三岁的孩子应该记事了吧，尤其是这种事情……”
无语。
“不要……”他说。
“什么？”我一愣
他起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着我：“不要让恨蒙蔽了你的心，不要让它压抑你的热情，不要挥出你的复仇之剑，永远……不要！”
我笑了，轻轻摘下头上的黑色蝴蝶，细银链挂在手指上，蝴蝶在链子尽头左右摇摆……
“知道这是什么吗？”我说，“这是用印度一种特有的金属打造的，这种金属有着银的光泽，但是无论戴多久都不会像银质的首饰一样发乌，除非……”停顿，“除非受到烈火的灼烧，它才会变成现在这种黑色，并且永不退色……”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他问。
“是的！我就是这只蝴蝶，用仇恨养大的蝴蝶……”

六
火。
一样的夜，一样的月，一样的风，一样的火……
“啊——”还穿着睡衣的唐娜发出凄惨的尖叫，颤抖的身子望着窗前的人影。柔美的线条，黑色的长发，金色的纱丽半遮住脸，只露出一双如黑夜般的大眼睛。
“你是谁？你——”她语无伦次的大叫，“快来人啊，来人啊，着火了，救火啊——”
“不会有人来的！他们已经都走了！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你……你是……埃美莎？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就是埃美莎，十六年前你一把火烧死的有着印度血统的伯爵夫人。因为我是印度人而得不到家族的认同，但我的丈夫爱我，他不顾一切娶了我，可你呢？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住口！你这个异国贱民没有权力这么说我！”她冲我咆哮，“我才是伯爵夫人！我跟维奥莱特青梅竹马，我的伯爵夫人的地位族人早已认定。可是……当他从印度游历归来的时候，竟带回了你！我愤而远嫁，可是丈夫不到两年就死了，我只好带着儿子以维奥莱特家远亲的身份住在这里，可是我怎么能看着我的爱人每天跟一个异族女子一起生活……我怎么能忍受你成为维奥莱特家的女主人！伯爵夫人的位置是我的！我的！”
“所以呢？你就放火？你不仅想杀了我，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
“米歇尔？那个阴阳怪气的丫头！怎么会没有烧死她？她要是死了，我的儿子就可以继承伯爵的位置了！可是她竟然活下来了！啊……火……来人啊，救火啊——”
“母亲！”房间的大门被推开，凯文冲了进来，“着火了，母亲，我们快走，快离开这儿——”

“妈妈，着火了，我们快离开这儿，快离开这儿……”记忆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走不了了，你们都走不了了！整栋房子都被我浇上了油，你们就慢慢享受我母亲所受过的一切痛苦吧！” 面纱下的脸庞露出一个残忍而冷酷的笑容，我一把扯掉金色的纱丽掷了过去。
“是你？米歇尔？是你？……你来复仇了？是吗？为什么当年没有烧死你，为什么！……啊哈哈哈，可这么大的火，你也一样逃不掉吧？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见你愚蠢的母亲吧！”
“我怎么会傻到不给自己留后路呢！我的，继母大人！”
后退两步，我推开已经被火烤得烫手窗户纵身跃下，在落地前伸手抓住窗户旁苍天的大榕树树枝，借力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抬头向楼上望去，窗户旁她搂着自己的儿子似乎也想用同样的方法逃生，我冷笑着擦燃一根火柴向榕树掷去，事先已被浇上油的榕树立刻窜为一条火龙……
“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们就好好享受生命最后的火焰之舞吧！”
我毫不留情的扭头离开。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骏马一声嘶鸣停在我身旁。
“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七
当塞雷斯驾着马车赶到时，华宅已经变为汪洋火海，他愤怒的从车上下来，然后强行将我带到霍萨依家的宅邸。
“你想干什么？”我揉着被他弄疼的胳膊。
“干什么？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就这么想杀了你的继母？你就这么恨她？”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道，“而且我也做到了！”
一记巴掌毫不留情的向我挥来，力道之大令我一个不稳倒在地上，蝶形额饰也被打飞了出去，"你这个被仇恨养大的魔女！”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吗？而我是等待你救赎的羔羊？”我用手撑住地板冷笑着吐出残忍的话语，另一只手捡起蝶形额饰。
“这就是16年前那场大火中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时时带着它，时时提醒我母亲的仇恨，她杀了我母亲，我绝对不会原谅她！只有用她的命才能慰籍亡灵！她该死，他们都该死！”
“你太让我失望了！”他愤怒，“自从我看到你眼中压抑着的痛苦和毁灭，就知道你的恨一旦爆发将会把所有人都推向地狱，不仅你的继母，你的弟弟，还有你自己啊！”
“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力管！”我打断他。
“不！我一定要管！因为……从那天你一身白衣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爱上了那个自火中重生的少女，那个被仇和恨喂养长大的少女，我爱你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寻找光明和美好而总是沉溺在仇恨当中呢！？那不是你母亲留给你那个蝴蝶的意义啊。”他望着我，眼里充满了悲伤，“那种蝶是印度一种特有的蝴蝶，嗜食剧毒的曼陀罗花蜜，每一只吸食了它的花蜜的蝴蝶都会在不久之后力竭而死，但是蝴蝶从来不为此而恨它，每一代的蝴蝶仍然不断的去食蜜，当地人把这种蝶，叫做……”
“恕蝶……”我平静的接口，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宽恕之蝶……”
“你知道？”他大惊，“你知道？知道为什么还要复仇？”
我无语。
“你甚至连自己的弟弟都想杀，他又有什么罪过？”他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把抓住我的双肩狠狠的摇晃。
“不！”窗外想起清脆而熟悉的男声，月光下，狼狈的少年朝我扬起灿烂的微笑。
“姐姐没有想杀死我，也没有想杀母亲。”坚定的口气，“从来没有！”

八
“凯文？你没死？”他惊讶。
“当然！”少年走进房间，“姐姐还是留给了我们希望呢！”
“怎么……”他不解。
“这条纱丽。”少年扬起手中的金色布匹，“这就是十六年前姐姐能从那场大火中奇迹生还的理由吧？十六年前那场火后，姐姐是人们在已经烧成废墟的别墅中的喷水池中发现的，当时姐姐在一只木箱中昏迷，这袭纱丽同时飘荡在水上。姐姐的母亲就是用这个近十米长的纱丽救了在二楼卧室的姐姐吧，姐姐也把它留给了我们，所以姐姐才不是魔女！他从来没有想杀死我们”
“那只是我忘记了！”我否认。
少年笑了，走上来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向上一挥，长袍的宽袖滑落，露出光洁的手臂，如雪般的皓腕上，一只充满民族风情的镂金手镯在月光下闪着梦幻般的光芒……

“米歇尔……我最爱的女儿啊……答应我……永远记住……”
“记住……宽恕……原谅你的继母，答应我……不要复仇……”
“答应我，米歇尔，说，说你答应我……”
“我……我答应您，我的，父亲……”

             完

六天七夜

故事不复杂
但是似乎有些脱节

最后恕蝶的设定，似乎和故事情节不协调。
没有把宽恕的意义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