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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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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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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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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5-21 02:06:13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这个勉强可以算是《清明》的续篇吧
时间背景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新中国建立之前
换言之就是民国啦
地点在江南
是个很容易催生爱情的地方
%&133第一回 偶然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晏几道《鹧鸪天》

    西子湖畔。几代春秋,几许伤感,几多迷离。
    遥忆越女如花,神仙美眷泛舟湖上。伊人酥手如玉,搅得一池春水黯然失色。游鱼羞于见人,遂沉入湖底。由此伊人赢得“沉鱼”雅号,而这湖亦有幸沾光,驰名中外。
    世人只见梁祝结伴同窗三载寒暑,蝴蝶共舞翩翩盈盈,却不知个中辛酸凄苦。浮世无缘,情难到老。倾城泣别,两皆失声。怨天不公,恨爱无缘。一腔春愁,尽现于粼粼湖光山色天影之中。
    吴越间雁去秋来菊香蟹肥。酌酒言欢,对月共饮举箸品蟹,笑谈祖辈流传下来的悠远神话。“雷峰夕照”,西湖一景,古塔禁佳人。人蛇之恋感怀天地,玉帝动容断塔放人。白娘子一家终得以团圆。法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躲进蟹壳了此残生。
    无论生死,他们终究是在一道了。江南,杭城,西湖,发源了一段段千古传奇。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惟“偶然”而已。
    范少伯“偶然”发现湖边浣纱的西子,铸就千年前的一桩政治与爱情;梁山伯与祝英台草桥“偶然”相会结拜,继而成为华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许仙“偶然”逮到一条白蛇精,官人娘子莺莺燕燕可谓民间代代相传的佳话。
    偶然相见,倾其一生。
    一分钟可以遇见一个人,一小时可以认识一个人,一天可以爱上一个人,却要花一生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亦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浅浅一笑。一笑倾城,一笑倾国,一笑颠众生。
    十里苏堤,花香漫漫。西子湖畔惊鸿一瞥,画舫红船欢颜畅谈,桥中亭台吟诗作赋,月下舟上清音袅袅……
    一切的一切,亦源于“偶然”相见。
    偶然相见,倾其一生。
    原以为离开江南回到大英,便可以忘却这里的一切。都说时间是疗伤圣药,可以治愈相思爱恋。却不料,身在大英,心在江南。情毒之深,犹如潮水一般起起落落,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凡眼看世间,流水落花烟雨里。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且醉且放舟,看透世间万般情。
    抬眼望去,天上玉盘微缺。她浅浅啜了一口杯中甘露,上好的竹叶青。其实她更喜欢英国留学时必不可少的饮品——雪莉。曾经他们剪烛畅谈把酒言欢,杯中亦是上好的竹叶青。他痴爱竹,连杯中酒亦只要竹叶青。
    竹叶青,亦赋有他的气息。
    金花白瓷杯中亦是一轮明月。仲夏晚风如慕如诉,轻轻拂过她姣好的面颊。冷清的容颜,更胜苍穹皓月。
    她知道,她不该回来。故地重游徒增伤感,何苦自寻烦恼?
    回来又如何?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是无情?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她不会流泪,她没有这么脆弱。她只想回来看看,看看西湖、画舫、红船、亭台……
    她眼里的江南,曾是他的江南,他们的江南。
    西湖仍是西湖,清澈见底鱼虾可见;画舫仍是画舫,梨木金漆精致文雅;红船仍是红船,舞榭歌台乡音不绝;亭台仍是亭台,棱角分明俨然矗立。
    晚春初夏,西子湖畔处处莺歌燕舞姹紫嫣红。他们曾纵情放歌,肆意欢笑。
    无奈西湖畔晓风残月,画舫中丹青不再,红船上戏文已换,亭台里不见故人。
    江南风景依然,变了的是江南人。
    毕竟这些年过去,韶华已逝红颜渐长,她不奢求一切如故。但顶起码,想知道故人的消息。他们平安,她便放心了。
    湖畔深处有人家,幽幽飘来若即若离的曲音。凄婉缠绵的二胡清音,记忆中一成不变的《二泉映月》。
    无锡惠山脚下的“天下第二泉”,瞎子阿炳留下千古绝响。他也曾怀抱二胡倚在千年古木边,重奏天上的月地上的影。
    她亦想念“平湖秋月”小亭中,淡淡的一曲《春江花月夜》。
    金花白瓷杯中的甘泉已一饮而尽。她终究按耐不住心底的渴望,徐徐顺着琴音寻去。
    林深处一间竹屋。一支粗竹上悬了个煤油灯。灯光明灭,昏黄如豆。
    清音源头已近在眼前。
    她忽然止步不前。这个地方……
    她怕屋中人是她想拼命忘记却愈陷愈深的人。
    二胡音嘎然而止。竹门缓缓开了条细缝。
    她猛地转身,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一袭白衣胜雪,健朗英俊的男子悠然走下竹阶。
    青竹林中一抹深红尤过显眼。何况他目光如炬,她逃不了。
    她知道,她不该循声而来。
    他正是她回来江南的理由。
    “每天我都在这里拉琴,傻子一般希望有一天你能听得我的琴音,出现在我面前。”
    流星划过天际的一瞬许下的心愿,果真可以成为现实。
    五年,不太长,亦不算短。
    人生能有几个五年?
    “今天是小满。”
    小满?冥冥之中天注定他们的纠缠始于小满终于小满,重逢于小满。
    小满不光是二十四节气之一,还有“小小的完满”之意。
    他说过的话,字字句句她都牢牢记得。他们的“小满”……
    “里头有琴,是你以前用顺手了的。”
    弄潮,我的弄潮……
    多年前“弄潮”早已被毛利毁于一旦,只剩残骸灰烬。
    “足足花了三年,我一点一点修复弄潮,终于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弄潮了。”
    他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她心头一热,冰冷的心渐渐融化。
    “弄潮”是她惟一的伙伴。毛利毁了她惟一的珍宝,如今他又原原本本的把“弄潮”还给她了。
    “其实没什么不可能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黄天不负苦心人的么!”
    毛利的债,他还清了。兴许他们之间已不再有牵系。
    她欣喜之余,不禁生出莫名的悲哀。
    “兰欠你的,我替她还了。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呢?”
    她不记得欠过他什么。兴许欠得太多,记不清了。
    她欠他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能还得起的,兴许是一句话。
    “五年了。你总算回来了,哀。”
    简简单单的一个“哀”字,击溃了她心底最后一道防线。缓缓划过一行清泪,她嗫嚅着挤出两个字:
    “新一……”
    “我盼这一声‘新一’,盼了整整五年。”
    “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期盼了一辈子。
    爱,早在人降临世上之时,已然开始。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是她——一个叫灰原哀的女子。


第二回 暖风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如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苏轼《江城子》

    晚春五月,暖风袭人。西子湖畔处处莺歌燕舞姹紫嫣红。
    齐耳茶发,冰蓝眼眸的少女身着一袭滚银蕾丝边深红洋纱百褶裙。纤纤素手打着把蕾丝公主伞,拎了个深红皮箱。肩上斜背着一个帆布长条,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知是什么。
    回来了。江南,阔别经年的家乡。在大英留学八年,几乎已忘了自己是江南人。可这浩大的江南,却没有她的家。
    回来,为一个人。
    及地的绉纱裙摆让她很厌烦。磕磕绊绊地缓步而行并非她的一贯作风。一直以来,她都以凌厉干练果断的性格博得教授的欣赏与同学们的敬佩,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更何况,这是江南而非伦敦,满眼尽是旗袍绸衫。入乡随俗,还得换身打扮。
    所幸行李中带了一件江南的衣裳。姐姐硬是逼着带的,现下真派上了大用场。
    她环顾四周,只有一爿竹林还算隐蔽。她顾不得淑女风度,匆匆走进深邃的盎然绿意中。
    竹林深处传来若即若离的琴音。她凭着幼时的记忆确定这是名曲《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原是一首琵琶独奏曲,名叫《夕阳箫鼓》。也叫《夕阳箫歌》,《浔阳琵琶》、《浔阳夜月》、《浔阳曲》等等。乐曲通过委婉质朴的旋律,流畅多变的节奏,巧妙细腻的配器,丝丝入扣的演奏,形象地描绘了月夜春江的迷人景色,尽情赞颂江南水乡的风姿异态。全曲好似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引人入胜。”
    姐姐一边介绍一边演示弹奏。凡是姐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都如同珍宝般一一撷起,小心翼翼地记在心里。
    二八年华的江南少女,兴许个个都是精通音律,吟诗作赋的款款佳人。而她却只会一首曲子。“姐姐,我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的。”她坚定地低语。
    原来有人在竹林里弹琴。她静静地走到一边,默默倾听。《春江花月夜》,弹得不如姐姐好。姐姐是至高无上的。
    正前方,弹琴的白衣少年正襟危坐,垂首抚琴。
    琴音迷离,虽然秀雅动听,却总觉缺少一些感情。
    他微微抬头,淡淡瞥了一眼前方,诧异眼前精灵般艳丽脱俗的少女。这一瞥,深入骨髓,铭刻永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他淡淡地信口吟来,葱茏的竹林中别有一番风味。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指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 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她冷冷清清地接着念完,轻声道:“打扰了,冒昧。”
    他欣然笑道:“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脍炙人口。没想到连洋人亦能随口背诵。”
    她默然不语,继续倾听行云流水般的琴音。
    一曲弹罢,他住了手。继而抱起琴,淡淡地道:“此间有琴无茶,不是太无趣了么?换个宽敞些的好地方,我要跟你对诗。”
    他有些霸道的邀请激起她的兴趣。她微微一笑,悠然道:“那要先等我换过衣裳。”
    半盏茶功夫,眼前已是一个典雅秀美的江南女子。黑底深红碎花的过膝旗袍,黑绸滚边,两排珍珠盘花扣节。他看呆了,原来美丽与美丽之间亦是有差异的。比如,眼前的佳人。片刻前是风情万种的艳丽,一晃眼便是清灵袅娜的秀雅。
    她整整裙摆,重新背起帆布包裹,淡淡地道:“带路。”
    他诧异地问:“行李,不拿了么?”
    她淡然一笑:“不是什么重要物事,丢了亦不打紧。这堆东西不值钱的,暂且搁在这里吧。”
    他跟着笑笑,心道:“真是有趣的女孩子。”
    她轻轻盈盈地走到他身边,正想着以后该多做几件旗袍穿着,比英国洋纱贴身多了。随意低头看看,忽然心头一颤——他,弹琴的白衣少年,坐在轮椅上。
    他意识到她的震动,耸耸肩微笑道:“两年多了,早已习惯。不碍事。”
    她心底好没来由的阵阵隐痛。看似健朗的少年,眉宇间若隐若现的闪过一丝哀愁。花样的年华,原该是翱翔在天际的飞鹰,闯荡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而如今,却在钢精轮椅上耗尽黄金年华。
    或许,可以替他治伤。她微微皱眉,在大英苦心修习生化医学十年,会是个称职的大夫。何况,看他的伤应该不会年代久远,复原的希望很大。她猛地摇摇头,告诫自己:“哀,你是回来报仇的。江南的好时光,仅仅只有今天。从明天起,你将不再是你,直到完成姐姐的心愿,离开脚下这片土地。”
    “走呀。”他见她秀眉微蹙垂首思量的俏丽模样,不禁不忍打搅她。可是过了今天,他便不再是自由之身了。兴许,今天是最后的狂欢。先前的愉悦,转眼便被一阵哀伤取代。
    她没有像一般见到他的人一样替他推轮椅,她知道他比普通人更需要尊严。她暗自放慢脚步,始终伴在他身边。
    十里苏堤,花香漫漫。她轻轻淡淡地踱着莲步,留恋地观望四周景物。碧绿的柳枝垂至湖面,柳叶湖水皆是纯净的青。堤畔几抹浅浅的杜鹃,红得高雅大方不媚俗气,依然延续了春的飘逸的味道。几片幽幽的浮萍漂在水面,微微随波漂动。她曾形容浮萍“如游离尘埃,仍飘于四海”,却被他笑说其实这十个字更合适她自己。
    他忽然停下,指着前头微笑道:“这是我家的画舫,上去坐坐。”
    他说的好地方,原来是这条全副花梨木制描了金漆的画舫。画舫停在岸边,处处透着精致文雅的书卷气息。她已很多很多年不曾再见这最有江南风韵的地方文化产物了,今日得以重见。年少时的点点滴滴不由再上心头。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她真的很想再见见当年的男孩。那个说她“如游离尘埃,仍飘于四海”的男孩,其实也一般寂寞。
    画舫中宽敞明亮。窗前小小一几,摆满了文房四宝,书画卷轴。稍远处是一条红木书桌,铺了毡垫压了白玉纸镇,供人随时兴起写字作画。桌上还有一盆小小文竹,一星翠绿点缀书卷气浓厚的厢房。
    他挨着书桌品茶,纯正的雨前龙井,虎跑泉的水冲泡。“我最爱苏轼。”他悠然道,“东坡诗词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自成一派独具风格。词开豪放一派,对后世很有影响。《念奴娇·赤壁怀古》、《水调歌头·丙辰中秋》传诵甚广。”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浅浅笑着,眼前浮现当年的男孩。稚嫩的童音断断续续地吟诵《水调歌头》,穿梭在花丛中采撷野花编制花环,套在她粉嫩的脖颈上。漫山的柳絮花红,是童年最快乐无忧的年华。
    他还在继续讲学:“东坡还擅长行书、楷书,取法李邕、徐浩、颜真卿、杨凝式,而能自创新意。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能画竹,学文同,也喜作枯木怪石。论画主张‘神似’,能达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造诣。”
    她无暇顾及他的痴迷陶醉,兀自卸下肩上的布包。小心谨慎地安放在茶几上,轻轻解开层层包裹。
    他吃惊地看着帆布包裹里的古琴。纯正的木质,晶莹的琴弦,精致的明月潮汐雕花。这便是传闻中的古琴“弄潮”么?
    她款款坐下,轻轻盈盈地抚过剔透的琴弦,顿时画舫中溢满如歌如泣的清音。
    一曲奏罢,她淡淡地道:“《春江花月夜》要这样才有味道。”
    不知是她琴技高超,还是千百年来的“弄潮”古琴本身通灵。总之他惟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来形容她的琴音。
    良久,他喃喃自语:“听过你的曲子,我简直是个音痴。”
    “不会。我只会这一首曲子,自然特别精通。”她轻巧地耸耸肩,“天色晚了,我要走了。”其实该往何处去,她也不甚明了。
    他欢快的神色一下子黯然,连忙挽留道:“附近还有一条很有名气的红船,去听戏么?”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将与自由和惬意的随性生活彻底告别。他只想在她的陪伴下,度过这珍贵的一天。忽然意识到,他们还只是陌生人。
    “等以后……有机会吧。”她说了个谎。欢愉到此为止。从今往后的江南,一切只为报仇。
    留下最美妙的琴音和原地黯然的他,她怀抱“弄潮”匆匆逃离了画舫。
    适才想起,他们都没有留下名字。
    一场邂逅而已,有缘的话自会再相见。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西湖的月,更胜江月缠绵冷清。
    她俏生生地立在桥头,幽幽念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江南初夏之夜,东坡的千古名句竟让她心寒不已。
    天若有情天易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小满,二十四节气中最好听的名字。自这一天开始,他和她的生命再一次产生交集。


第三回 窗外

    数声鹈鹕,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么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方未白凝残月。
——张先《千秋岁》

    偌大的庭院隐匿在竹林之中。大门石柱上挂了木质牌匾——“竹园”。工藤家的少爷实在喜爱竹,翠竹栽满了整个庄园。除了竹,松柏梧桐亦是竹园盛景。传说中东坡故里,亦应不过如此。
    竹园楼群大多临水,具有清新明朗平淡雅致的江南水乡风格。正堂前两棵白皮松苍劲古拙,墙边修竹苍翠欲滴,湖石玲珑,绿草夹径,东西院墙相连,墙面两边的隔扇裙板上刻有人物山水,粉雕玉琢精细雅致。
    正堂外围为廊,红柱白墙,飞檐翘角,面对广池,旁有梧桐遮荫、翠竹生情。原本绿意盎然,如今却披上红装。今天本是工藤少爷成婚的大喜日子,却被一个陌生人打断。
    年轻的管家身后跟着一个天仙般的少女,上身一袭苔绿织锦绣花唐装,袖口翻两寸金边,皓腕上戴了一枚玉镯。玄色直桶旗袍裙,白玉般的脚踝上系了细金链。茶发蓝眸,一时惊艳四周。她是管家的远方表妹,刚刚留洋归来,暂时无处可去,又找不着事做,因故要安插在工藤家一阵子。管家和颜悦色地介绍说,她是学西医的,兴许可以试试,说不准能医好少爷的腿。
    原本该是工藤夫人的兰欣喜若狂,忙拉过来人问长问短。“走,我们马上去找新一。要是他能站起来跟我成婚,我们都要高兴得发疯了。”顾不得换下正在试穿的凤冠霞帔,拉着少女急急出了房门。
    工藤新一,少女暗暗告诫自己,无论他是何方神圣,都不能手软。然后,离开这里,回大英找姐姐,重过新生。
    冗长的回廊,望不到尽头。朱漆梁柱雕花廊檐,尽显工藤家华贵。少女微微侧首环视,亭台面水而筑,单檐歇山顶,面阔三间。平台宽敞,池水旷朗清澈。荷池宽阔,虽未到芙蓉飘香时节,仍可见清韵宜人。到了夏日,池中荷叶田田,荷风扑面,清香远送,定是赏荷的佳处。
    兰在前头带路,步伐急促。少女不急不慢,静静跟在她身后。或许很对不住她,毕竟她是工藤的未婚夫人。阻止他们成婚,免得她终生伤心,也算是为她好。少女收回视线,收不回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工藤少爷的卧房在水榭之上。水榭有个动听的名号,叫做“芙蓉榭”。芙蓉榭四角飞翘,一半建在岸上,一半伸向水面,灵空架于水波上,伫立水边、秀美倩巧。窗口面临广池,池水清清,是夏日赏荷的好地方。不远处人造假山怪石林立,丝毫不比真山真水逊色。
    芙蓉榭厢房摆设与画舫别无二致,同样亦是一张书桌,一盆文竹,一套墨宝,一盏茶几,一壶清茶。
    工藤懒懒地仰卧藤条太师椅上。午后阳光均匀地洒在他俊秀的脸庞上,白皙英华文质彬彬。
    少女看清他的容貌,不由失声地道:“是你!”
    “是我。”她总能让他有惊为天人的感觉,朴素的青衣黑裙,尽显她的成熟稳健风姿雅韵。他浅浅地笑了,发自真心。
    她努力按捺住心底的震撼。工藤新一,为什么是你!竹林里清音围绕的白衣少年,苏堤上随性潇洒的淡然雅仕,画舫中品茗谈词的文采书生……仅仅一天,她却狠不下心,只觉魂不守舍心乱如麻。
    “你们认识?”兰意外的插嘴打断两人的四目相对复杂眼光。“那可好,省得我再多费口舌介绍了。新一,哀,你们先聊着。我差丫头烧水泡茶去。”兰轻轻盈盈地走出房门,火红的嫁衣让哀一阵心酸。
    “哀?”工藤微微一笑,“悲哀的‘哀’?”
    “灰原哀。悲哀的‘哀’。”哀冷冷地道,“工藤少爷,我是来替你医腿的。别的事务一概不闻不问。请见谅了。”真的下不了手,原本订下计划半年内报了仇立马回到大英的。可,为什么是他……
    当时的工藤自不知道,“灰原哀”,这三个字将是他一生的全部。“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可以再见面,真的有缘。灰原,你跟昨天不一样了。”工藤微笑着抿了一口茶几上金花白瓷杯中的残茶。昨天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今天却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茶不好喝冷的,尤其不可喝隔夜茶。一夜下来,茶叶里一些成份会产生毒素,对身子不好。你再爱喝茶,也该让毛利煮热的。”冷清的语声中难掩丝丝关怀,哀随手把残茶泼出窗外,顺带观望窗外美景。
    凭栏四顾,可见满池青翠,骨朵出水,风流丽质似亭亭玉立的仙子在碧波中美目流盼,微风骤起,掀起一片绿浪,送来阵阵清香,娇美、幽雅和高洁的风骨尽显眼前。
    “真的是好风景。”哀喃喃自语,陶醉在湖光山色天影中。
    “你……”工藤对她凌厉的作风啼笑皆非,“唉,算了。留过洋的就是不一样。琴说你是学西医的?”
    琴,她的未来姐夫,莫名其妙地成了远方表哥。哀无奈地冷笑道:“学了七八年。你的腿伤算不得太久远,我有八九成把握。”
    “你已经救了我了,不经意间。”工藤似笑非笑的口吻让哀一阵好没来由的脸红。
    “此话怎讲?”镇定下来,哀无所谓地询问。
    工藤把玩着手上的茶杯,事不关己似地淡然道:“原本今天我要跟兰成婚的。因为你的出现,婚礼搁置了。大家都盼着我能站起来娶兰过门。”
    “砸了你的洞房花烛,你不怨我?”
    “我们早订了婚的,是娃娃亲。八九岁时我出过场事故,是兰把我找回来,这才捡回一条小命。所以就这样了。我不是不喜欢她,但是……”工藤欲言又止。
    “不可能在一起天长地久……”哀意味深长地接下他未出口的话,继而转身望向窗外,接着欣赏江南靓丽的园林风光。“幸福啊,住在这样的人间仙境。”
    “你要是肯陪我下盘棋,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工藤赖皮似地央求。
    哀款款落座,摆好棋盘。工藤笑意更浓。
    约摸一柱香功夫,兰端着茶盘盈盈走来,其时已换了身平素的衣裳。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垂下,飘逸动人。上身是雪缎衬衣,外罩湖蓝色拼花银线背心,水蓝丝棉百褶裙。粉嫩的颈上垂了一挂玉兰花翡翠佩玉,青春活泼清新宜人。
    果然是美人啊,难怪工藤一家爱不释手了。哀兀自想,真的要对不住她了,这个有姐姐一般明媚笑容的女孩。
    “茶来了。”兰微笑道,放下手中托盘,“你们在下棋呐,我瞧瞧。新一,你不是老说你是吃围棋长大的么?怎么输给人家了?”兰吃吃笑着,信手收拾好棋局。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新一,你可以睡午觉了。哀,房间收拾好了么?大概没这么快,先去我那儿吧。我们好好聊聊。”兰替工藤盖好薄毯,笑意盈盈地拉着哀走出房门。
    不知是巧合还是工藤家刻意安排,兰的住所叫做“玉兰堂”。玉兰堂是一处独立封闭的幽静庭院,厢房高大宽敞,院落小巧精致。南墙高耸,好似画纸,墙上藤草作画,墙下筑有花坛,植天竺和竹丛,配湖石数峰,玉兰和桂花,色香宜人。
    厢房同样清幽淡雅,陈设精致,却又不落俗套。
    兰悠悠坐下,抿了口清茶。“冒昧了,哀。我想跟你说说我跟新一的事。”
    哀微微昂首,淡然道:“毛利小姐,你我相识也只是一刻的事。我是生人,你竟要告诉我这么私密的事?”
    兰微笑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只是想找人说说罢了。哀如果没心思,我也不会多言的。”
哀淡淡地道:“请。”
    “我跟新一的事,大概他跟你提过一些吧!我们自小订了亲。原本我们两家便是世交,我又救过他。照大人们说,这叫‘亲上加亲’。其实不全然对。我老是觉得,爱么,是打出生起便一直存在的,谈不上日子长短。可以说,我爱新一爱了十六年了。十六年呢,不短的日子。好容易熬到要嫁他了,正巧你来了。不是讲你弄砸了我们的婚事,你可是我们大家的福星和希望。新一的幸福,我的幸福,可都靠你了,哀!你可责任重大啊!
    “八年前,新一跟大人们去山里玩,结果走失了,可把我们急的。那时我才八岁,因为会些拳脚,又跟新一一样是孩子心性,也就跟着大人们出去寻他了。我一路走啊走啊,辛辛苦苦找到一座深山,走得两条腿又酸又麻。忽然看见新一靠在棵粗竹子上,脸色煞白煞白的,头上有个好大的伤口,骇得我差点就晕了。还好我一直撑着,硬是把他带回竹园。那时还不叫‘竹园’,这里也没有竹林。是打这以后新一发疯似地痴爱竹,伯父伯母才改建的,这是题外话。
    “大夫来看了,说幸亏替他止过血,又急赶慢赶地回了家,这才捡回一条性命,过个把月便能好了。不过他可能会不记得一些事情,脑子受过震荡,怕是落下病了。伯母忙说能活着便不错了,就是成了傻子我们也会再把他教聪明了。
    “其实新一也没忘了什么,就是记不得走失以后的事儿。怎么摔了,怎么会在竹林子里,这几天都上哪儿了,全盘都不记得了。伯父说记不得就记不得了吧,孩子还是一样聪明,少了这几天的记忆,又不会怎样的。
    “后来,我跟新一订了亲,搬来这里长住。新一忽然喜欢竹子,这儿也就成了你现下看到的‘竹园’了。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所以,务必请你医好他!”
    一年,能给他们一年么?哀柔肠百转,毛利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实在不忍心见她如此失望。可,医好了工藤又怎样?期限一到,还是要狠下心来报仇,亲手毁掉毛利的幸福。
    哀微微侧首,一旁的琴桌上有条古琴。哀轻轻起身走过去,十指纤纤拨弄琴弦。厢房里顿时溢满袅袅清音。《春江花月夜》,人生能有几回如此惬意的时刻?哀回头望向窗外。
    窗外正对湖心。湖心“海棠亭”是最为开敞的建筑物,柱间无墙,故而视线不受遮挡,倍感空透明亮,虽然无壁,然而三面河岸垂柳茂盛无间,四周田田荷叶偎依簇拥,正是密密匝匝地围成了一道绿色的香柔之墙。风吹墙动,绿浪翻滚,清香四溢,色、香、形俱佳。春柳轻,夏荷艳,秋水明,冬山静,湖心亭不单最宜夏暑,而且四季皆宜。从高处俯瞰,但见亭出水面,飞檐出挑,红柱挺拔,基座玉白,分明是满塘荷叶怀抱着的一颗璀璨的明珠。
    偶尔飞过几羽飞鸟,倏的惊鸿一现,翱翔在天际。
    若能像飞鸟一般自由,不为世俗所扰,那有多好!哀默默地可望。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深山老水的生活,虽然清苦,却是城镇找不到的自由恬静。还有,那个男孩……深山里短短几天的相处,已是她一辈子念念不忘的美好回忆。


第四回 黄昏

    遥夜亭皋闲信步,乍过清明,渐觉伤春暮;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澹月云来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李冠《蝶恋花》

    江南,何谓江南?
    江南是小家碧玉的轻罗小扇;江南是大家闺秀的琵琶瑶琴;江南是文人雅仕的诗词歌赋;江南是芸芸众生的清静乐土;江南是集聚传奇色彩的千古传奇。远远望去烟雨迷蒙,走进些看,又成了欢颜与滴泪交织而成的日夜。
    哀深刻感受到江南之于她的矛盾与悲哀。
    工藤新一,再给你一年。哀心道,到时,我就……
    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真是因为毛利么?还是……
    夕阳西照,雷峰塔疏影横空金碧辉煌,这便是有名的“雷峰夕照”。 孤塔岿然独存,砖皆赤色,藤萝牵引,苍翠可爱,日光西照,亭台金碧,与山光倒映,如金镜初开,火珠将附。虽赤城枉霞不过如是。
    “黄妃古塔势穹窿,苍翠藤萝兀倚空。奇景那知缘劫火,弧峰斜映夕阳红。”工藤摇起绘有杭城山水的墨扇,感怀雷峰塔的高大巍峨。“这是清人许承祖的诗,写得倒好。”工藤信口吟来,颇有诗人的风范。
    哀踱到工藤身边,细心地替他盖好薄毯,悠悠道:“早该出来走走的。老是闷在房里,对着围棋古琴,整天舞文弄墨,搞得病殃殃的。”
    “你以为我不想出来走走么?爹娘管得那么严,兰又是贴身保镖,出来也没劲。难得能在竹林里弹弹琴,已是奢侈的快乐了。”工藤膝头摆了一卷《诗经》,一派标准的书生形象。
    “我又救了你了。”哀似笑非笑。才刚安顿好行李,收拾了房间,便被工藤拖出来看夕阳。不过囚鸟般的生活,的确令人生厌。哀全然理解工藤的寂寞。
    “下回出来,专门挑个下雨天。烟雨迷离的西湖格外有味道。好久好久没这么自由了,真好。”自从幼时走失一回过后,家人便不再放心让工藤独自出门透气。每回出去玩,总要竭尽鸡鸣狗盗之能事,大摆地下战术。
    “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哀冷冷地打断工藤的臆想,“总有一天我会医好你的腿,而后你跟毛利成亲,继续囚鸟的生活。”再然后,死在我手上,这是哀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天长地久有尽时,朝朝暮暮诚可贵。得快乐时且快乐吧!”工藤意味深长地感叹,“夕阳,将天下像血一样染红了的。太阳的最终宿命。我还可以看几回,这种悲哀的天色?”
    难道被他看穿了?哀好一阵心惊。琴事先提醒过她,身上杀气太重了。凭工藤少爷猎犬般敏锐的嗅觉,说不准就会被识破了。工藤新一,眉宇间淡淡的哀伤,让哀没来由的心疼。
    哀的气息清清淡淡,几乎与柔顺的晚风融为一体。橘红色的夕阳洒在哀一袭翻领银灰织锦绸缎衫裤上,和谐的色调是自然的杰作。哀胸前的灰色猫眼石胸针,更是衬托了哀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的美丽。光线随着哀的莲步忽明忽暗,熏得她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红的时候宛若云端上的霓裳仙子,白的时候则是深林里的蝶翼精灵。
    “灰原,你真美。可为什么不像兰一样穿得光鲜明丽,打扮得漂漂亮亮,老是穿些素净的颜色。尽管还是很漂亮,却总是老气横秋的。”工藤陶醉在哀的倩影里。
    “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毛利这样的打扮,不合适。”哀盈盈坐在石凳上,淡然道,“还有,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运气,能开开心心过完一生的。”
    “你不是小姑娘?你成了婚了?”工藤一时磕磕巴巴大惊失色。
    “不是这个意思。你还真会瞎联想。”哀冷冷地打断,又好气又好笑,却不解释。
    “这就好。”工藤终于舒了口气,心头忽地一紧。为什么我会如此担心她是不是成婚了?知道误会了她的意思却一下子舒坦了?为什么……
    感情,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侵占一个人的心。当心被一个人逐渐填满了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众里寻了千百度的那个她,早已在灯火阑珊处了。
    她的确与众不同。工藤在心里把兰、哀、和叶逐一比较,愈发觉得哀的成熟稳重已然到了一个境界。
    工藤岔开话题似地笑道:“今天会有两个朋友回来。他们去无锡玩了,特别赶在我大婚时回来,想喝杯喜酒沾沾喜气。不过,这喜酒是喝不到了。我不好意思,所以出来接他们,算是抱歉。”
    无锡,又一个美丽的地方。天下之大,好地方多了。可没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江南。江南的景色,江南的人。
    “新一,这么够朋友!大喜日子不在新房里好好呆着做你的新郎官,还出来接我们。怕我们不来是不是?”皮肤黝黑的少年兴高采烈地挥舞手臂,朗声调侃。
    “平次,新一身边的女孩子不是兰啊!是谁……没见过嘛!”服部身边的和叶穿了清清爽爽的浅粉色竖领绸缎外衣,雪缎连衣百褶裙,如同一朵盛夏的荷花。和叶到底是少女,毕竟更关注同性。
    “对呵,这人从来没见过嘛!”服部心道:“好漂亮的姑娘。从来没见着能把素色穿得这么体面的女孩子。大凡少女都喜欢鲜亮的颜色,惟有她,清清淡淡的一身灰,却能比过所有大红大绿的女孩子。新一从哪儿找来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的?”
    “新一,兰呢?”和叶好不容易奔到工藤身边,气咻咻地道:“今天是你们大婚哎!你不好好守着兰到这里来做什么?身边带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没成亲了先沾花惹草了是吧?”和叶气鼓鼓的,显然替兰不值,却又不得不承认,工藤身边的女孩,的确是倾国倾城绝代风华。
    “没有婚礼了。这位是灰原哀,我的主治大夫,负责医好我的腿。他们要等我能站起来了再娶兰过门。”工藤指着冷冷淡淡的哀,向服部与和叶介绍。
    “服部平次。新一的好兄弟。我、新一、兰、和叶,都是大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服部咧着嘴笑道,露出一口新月般的白牙。
    “远山和叶,幸会!”和叶中规中矩地跟哀握手致意,“原来你是大夫啊!这么年轻就好有本事,真了不得。”和叶艳羡地瞧着哀,更为她的美貌倾倒。天呐,我是女的都这样着迷了,要是男孩子见了她,还得了!和叶偷偷打着小算盘。
    “幸会,服部、远山。”哀不冷不热地回了礼。
    “兰呢?”和叶依旧记挂着闺中密友。
    “在家。你们是先回家放过行李,还是直接去竹园?”工藤微笑道,“天已经很晚了,上我们那儿吃饭吧!顺便把礼物拿出来。”
    “新一还是这么实在啊!粗俗!”服部板起脸,遂又喜笑颜开,“和叶替你挑了几款苏绣屏风,保准你喜欢。”
    和叶接着道:“还替兰拣了几身衣裳,一会儿哀也来拿几件。苏绣跟咱们杭绣不同,看着心里就舒服。”
    “客气了。”哀依旧冷清的口吻。
    “她好像心情不大好哦!”服部俯下身凑在工藤耳边低语,“看谁都不顺眼,你怎么惹着人家了?”
    “天生的。工藤还没这么大本事。”哀冷冷地接上服部的话,“服部,拿着大包东西不累么?还是赶紧回去吧!起风了,工藤的腿不能受凉。”
    工藤向服部眨眨眼,悄声笑道:“走啦,平次。你少惹她了。一个下午我就把她看透了,全然的冰美人,放弃吧!你肯定没指望的。”
    雷峰残塔紫烟中,潦倒斜曛似醉翁。夕阳的余辉里,四人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仿佛他们才是一起成长的青梅竹马。在西子湖畔站了千百年的的雷峰塔,见证了他们的会面,亦见证了他们的似水年华。


第五回 预言

    别岸扁舟三两只。葭苇萧萧风淅淅。沙汀宿雁破烟飞,溪桥残月和霜白。渐渐分曙色。
    路遥川远多行役。往来人,只轮双桨,尽是利名客。一望乡关烟水隔。转觉归心生羽翼。
    愁云恨雨两牵萦,新春残腊相催逼。岁华都瞬息。浪萍风梗诚何益。
    归去来,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
——柳永《归朝欢》

    雨,如同银灰色粘湿的蛛丝,织成一张轻柔的网,罩住了整个江南。天亦是暗沉沉的,便是那古旧的老宅里缠满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灰白色的云,正是屋顶上剥落的白尘。夏雨天,异常的沉闷。
    一个人孤寂。
    工藤顶受不住寂寞,遂招来哀作陪。下了几盘棋,不是工藤输得精光就是残局,再加上本就闷热的天,心里忍不住激气。
    哀已习惯江南的香片江南的泉水,悠然圈着瓷杯,笃定地瞧着工藤手足无措鬼哭狼嚎的惨相。更多时,工藤是一副孩童模样,率性活泼直来直去,兼有撒撒娇耍赖之类的小动作。哀全然理会工藤的举止,一直维持圣人面孔是很费心的。自由时,不妨暴露出未经修饰的真性情。
两个人孤单。
    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毫无悬念的棋局,难用言辞形容的气氛。哀受不了。
    “工藤新一,你很无聊。”哀终于忍不住爆发。
    “可是你说的,灰原。在治疗初期不能乱动,要安安份份呆在家里,不是么?”工藤一双狡黠的明眸满是戏谑,“接着下。我老是输的还没腻呢,你喊什么?”
    “我腻了。”哀冷冷甩出一句话,绝尘而去。
    三个人孤独。
    被哀从玉兰堂拉过来的兰,正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丝毫没注意到工藤百无聊赖地用黑子白子摆八卦图与哀冷冷清清的琴音。
    一曲弹罢,哀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毅然道:“今天放你假,可以出去了。”
    正巧丫头通报服部与和叶来串门,八成亦是闷得发慌,找人说话来了。于是五人理所应当地到大街上闲逛去了。
    阴雨天,街上少有人烟。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花木,清新地迎风舞动展示风姿。斜斜的雨丝打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上演无人知晓的剧目。偶有一两只蛙在泥泞里跳来跳去,扯着喉咙呱呱地喊着,并没像童话里说的那样打着荷叶做的雨伞。
    工藤一手打着油纸伞,一手摇动轮椅。仿佛伴以明快的节奏,竟把四人甩在身后。
    兰与和叶共撑一把伞,轻声地谈笑。因为雨天,兰特地换了一身明黄底嵌白竖条子的棉布长旗袍,搭了绣鹅黄兰花的乳白长围巾做装饰。腕上是一串黄玛瑙串珠,打扮得朴素大方清新活泼。和叶显然没考虑天气因素,桔黄色真丝碎花衣裤,绣了精致的白荷花,却已溅上了点点泥污。两个少女不住对周围事物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叽叽咯咯的欢笑。
    服部一袭浅灰长褂的打扮像极了雷峰塔下的哀。他淡淡地跟在一旁,无话可说亦插不进话。
    和叶这人,愈来愈俗了,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亏得她还是城东粮王的独生女儿,丝毫见不着淑女风范。还有兰也是,女孩子家就该跟哀一样,文文静静冷冷清清的,话太多就无聊了。自从服部见过哀,在他心里和叶的地位便直线下降。哀的一颦一笑,一个回眸,一抹背影,充满少女清丽与大方。衣着虽素净,却是一般女子比不上的雅致秀美。大概亦是名门之后,许是家道中落了,这才寄人篱下。
    服部转身瞧哀,后者正垂首愣愣地瞪着地上发呆。玫瑰拼花的深紫棉质短旗袍,粉紫绉纱小方巾,腕上挂了紫水晶串珠。一身的紫色,如同一朵小小的菱角花。
    真是仙人呐!服部由衷地赞叹。
    “灰原,你走快点!拖拖拉拉的累不累?”兴奋过头的工藤朝后大喊一声,打断了服部与哀的思绪。
    哀好看地挑了挑眉,反击道:“是你自个儿兴奋过头,冲在前头,倒还说我慢。”埋怨归埋怨,哀的脚步明显加快。
    五个人各怀心事,在绵绵细雨中散步似地缓缓走着。
    “江南的烟雨虽美,我却没闲情雅致欣赏这美景……工藤新一……”
    “见不着她,似乎心就定不下来。怎么会这样……”
    “要是新一的腿好了,我们就再没遗憾了……”
    “哀正如江南的雨,忽地下了,一片迷离。或许哪一天,又会忽地不见,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平次……为什么总是盯着哀瞧呢……”
    不知过了多久,兰一声娇呼:“是了,就是这里!”
    哀抬头一看,是一间幽静的屋子,似是卦堂。正梁上悬了牌匾,龙飞凤舞的“听雨轩”三个篆书描金大字。
    轩前一泓清水,植有荷花;池边有芭蕉、翠竹,轩后也种植一丛芭蕉,前后相映。
    哀不由想到曾念过的五代时南唐诗人李中的诗文:“听雨入秋竹,留僧覆旧棋”。宋代诗人杨万里亦有《秋雨叹》,诗曰:“蕉叶半黄荷叶碧,两家秋雨一家声”。
    碰巧亦是个雨天,正是欣赏“听雨轩”的最佳时机。哀轻轻磕上双眼,雨声仿佛汇成一段段音律,竟能合上古曲的节拍。这正是听雨轩的妙处,这里芭蕉、翠竹、荷叶荷花都有,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是雨天,雨便会落在不同的花木上,再加上听雨人的心态各异,自能听到各具情趣的雨声,境界绝妙,别有韵味。
    大堂中一个少女懒洋洋地坐着。黑蕾丝滚边水红长旗袍,领口用黑丝线绣了一小簇梅花,小指上禁锢着黑玛瑙的指环。
    尾戒,代表单身主义。这是洋人的说法。
    尽管少女半睡半醒的眼神朦胧迷离,却似有高深的道行,很有些沧海桑田的感觉。
    “姑娘是小泉小姐么?”兰小声询问。
    “是我。要测字还是求签,算卦也行,就是麻烦一点。”红子冷冷地道。
    “这人怎么冷冷淡淡的,会不会做生意?”和叶小声嘟囔。
    “哎,和叶,别乱说。听人说这里看相占卜一向灵验,我也是慕名而来的。”兰连忙拉住和叶,赔笑道,“小泉小姐,我们一共五个,都求签。”
    “那里,自己去求。然后来解。”红子似乎连手指亦懒得抬,用眼神示意,瞟了瞟一旁的神龛。
    兰与和叶兴高采烈地求了签,剩下工藤、服部、哀不置可否地跟着玩一把。
    “这位,这签是……苦情签。问姻缘?一波三折,终会找到真爱,但要花些功夫。”红子看过兰递给自己的签,淡淡地瞧着她,“‘忆君泪落东流水,岁岁花开知为谁。’签文便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
    “我说的吧,很灵验的。我们在一起八年了,婚事也搁下,算得一波三折了。”兰笑意盈盈地向和叶道。
    “这位,‘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自是说明有些犹疑。化解之法么,签文上没说。要自个儿看着办了。”红子转向兰身边一脸紧张的和叶,淡淡地道。
    “真的好灵啊!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和叶喃喃道,显然已是命运的信徒。
    “那我呢?”工藤倒很想看看老天会有什么旨意。
    “‘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是上上签,问什么都好运。若说到姻缘,也是大动干戈翻天覆地的,苦是苦了些,结局却好。”红子大有深意地望了工藤一眼,“很少有人这么好手气,工藤少爷难得的幸运。”
    “你怎么知道……”工藤的追问被服部打断。服部急道:“那我的怎么说?”
    “‘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即是要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心猿意马,到时两头不讨好。”红子冷冷的解释,又瞟了一眼一脸红晕的和叶,继而转向同样一脸红晕的服部。“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留不住。明白么?”
    “还有这位姑娘,‘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句倒是真解不了。旁观者不知当局者的心意,当局者不能迷糊自个儿心里有数就行了。心里乱,有事儿,不妨来听雨轩坐坐,找我说说话。”红子一改冷清的口吻,终于有点暖意。
    “真奇了,我亦有同感。看来我们是真的投缘。”哀虽不信命,倒是很相信缘分。
    缘分是一种神秘而又美丽的牵系。冥冥之中,月老的红线早已注定。
    “随时欢迎。我是小泉红子。”
    “灰原哀。”
    一旁的兰微笑道:“她们很谈得来啊,真好!哀也来了一阵子了,总算有了朋友。”
    和叶也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一会儿让哀自个儿回来就好了。她又不是三岁孩子,不认得路。”
    哀扬扬手示意。兰与和叶先后出去,剩下工藤与服部齐声叮嘱道:“早些回来!”两人不放心地跟着出去,还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红子浅浅一笑,宛若寒梅初绽清丽脱俗。她轻声道:“两个了,哀。桃花开得旺盛。”
    哀微微摇头:“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归宿。况且……”哀欲言又止,秀眉微蹙。
    红子意味深长地道:“无论要做什么,一定要听凭自个儿的心,免得将来后悔莫及。你那签真是怪了,或许真的只有你晓得。”
    “我不懂。”哀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兴许是不愿意深究个中真意。
    “我的预言是不会错的。你跟工藤,绝不会简单。”红子自信满满地道。
    “的确不简单,却不是你想的那种不简单。”又或者真的不简单,不是哀强调的那种不简单。哀幽幽叹了口气,寒暄道:“下雨天,没客人?”
    “等一下会有。”红子回答。
    “不妨碍了,改天再来。”哀起身告辞。
    “好。下回请你喝新茶。”红子微笑道。
    “我喜欢香片。玫瑰菊花都可以。”哀毫不客气。
    “好。玫瑰菊花都准备着,随你要哪个。”红子依旧面带微笑。
    “再会,红子。”
    “再会,哀。”
    简单的告别后,哀撑开深红蕾丝花边绸伞,在烟雨迷蒙中渐行渐远。
    “你们说完话了?”竹帘后走出一个酷似工藤的少年。
    “嗯。不知怎的,感觉很亲切。”红子收拾好签筒,又去烧水。
    “等青子么?”少年把玩着小指的黑玛瑙指环,淡然道。
    “再过几天她就是白马夫人了。以后我们姐妹碰面的机会不多了。”红子眉眼间掩不住伤感。
    “白马会好好待她的。我们大可安心。”
    “你还是……不见她?”红子轻声询问。
    “瞒了这么久,不差这几天,不是么?”
    “快斗,你很残忍。”红子恨恨地道。
    “我跟她不会有结果的。还不如从未开始过的好。”黑羽淡然道。
    “你让我很有负罪感。毕竟我们是一个母亲生的。”
    “红子,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黑羽温柔地道。
    “我晓得。”
    “灰原哀,你怎么看?”
    “挺复杂的一个女孩子,藏了太多的秘密。”
    “她最大的秘密,就是她的名字。”
    “嗯?”
    “她还有个名字,叫做宫野志保。”
    “难道……”
    “对,她就是我妹妹。”
     烟雨仍无休止地下着,淅淅沥沥,是上天落下的眼泪。


第六回 听海

    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铲尽还生。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绡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秦观《八六子》

    “灰原,有没有兴趣到舟山群岛住个把月,换换日子?”
    “舟山群岛?”
    “我的一个朋友在那儿开钱庄,过几天要成亲了,赶去喝喜酒。顺道谈谈钱庄联谊的事儿。”
    “原来是公事。毛利呢?”
    “原本她爹娘千里迢迢从北方赶过来参加她婚礼,不想却搁置了。所以一家三口在附近转转,走走亲戚。没十天半个月肯定回不来。”
    “服部跟远山呢?”
    “平次带着和叶收租去了。又不晓得再去哪个庙里上柱高香,现下逍遥着呢!”
    “所以找上我。”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也来了好一阵子了,不大出门透气,可别憋出病来。再说江南的海,你可曾见过么?”
    “东海跟西湖有什么两样?”
    “一样是水,可就是感觉不同。海纳百川,西湖太渺小了。坐在岸边上,还能听到大海唱的歌。”
    “工藤,你骗小孩子呢?你那三个表弟妹还是堂弟妹的说不准还不信。”
    “光彦反正不信。步美倒虔诚得很,都是拜你所赐。没事讲什么童话故事呀,搅得元太整日愁眉苦脸闹着要吃素,步美一见着鱼便不停落眼泪。”
    “《海的女儿》是一个很经典的童话。人应该从小就学会爱与被爱,不是么?”
    “成成成,都是你对。不过那三个小家伙一见你就服服帖帖的,你可真厉害。什么时候也给我讲讲人鱼公主的故事啊?”
    “这么大的人了……”
    “你不是才说过的么,人应该从小就学会爱与被爱,对吧?”
    “都是你对。”
    “明天启程,带你去看海。”

    江南的海,许久不曾见到了。印象里尽是大不列颠的英吉利海峡。眼前的东海同样一望无垠,与蔚蓝的天空连成一片。偶有几羽海鸥呕哑飞过,轻轻飘落一片鸿翎,晃晃悠悠飘浮在海面,带动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哀静静地抱膝而坐,面向大海。细数头顶盘旋的飞鹰,究竟往海里撒下了几朵落花,带走了谁的思念?
    本以为流水、落花、烟雨是三位一体密不可分的,是江南梦魇的精华所在。却不知落花配海浪更见风致。这不是真正的“浪花”么?有浪亦有花。
    工藤不在。一早到了沈家门,他便急急往白马家赶去了。起先哀对他的势利颇为反感,后来才知他是不想叨扰白马今晚的婚礼,才提前商量公事的。
    哀微微一笑。工藤新一,很认真呢,亦是个细心的人。在他身边倒很幸福,有个善解人意的朋友,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快到晌午,海滩上几已没什么游人。初夏的天气到底有些暑意。哀选了一袭米色真丝连衫裙,外套一件浅咖啡色竖领针织薄外套,松松系了两排红玛瑙钮扣。戴了一挂同色玛瑙项链。天气本就有些闷热,哀又是一身正装,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如同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而且又是那么清,如同最美丽的玻璃一般。然而它是很深很深的,深得任何铁锚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到达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起来才行。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等一下有空了,把这个故事告诉他。《海的女儿》,这是我最喜爱的故事,但愿亦能给他一些启示。
    远处静静走来一个少女。晌午游人稀少,少女穿了传统中式青色绸缎织花长褂,领口翻了三寸水绿色织锦花边,肥大的水绿色绸裤。瀑布般的长发用网子挽成普通的发髻,却很好看。斜斜插了两枚青玉簪,有些像妇人的打扮。
    沙滩上尤为显眼的少女盈盈踱到哀身边,整了整长褂自顾自坐下。她淡淡地道:“能说几句闲话么?”
    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已是第二个了,早知自己看上去那么像心理导师就该好好念心理学的。上回在玉兰堂听了兰的故事,看来在这茫茫大海畔,又有一个孤寂的少女要倾谈她的过往了。
    “你想……聊什么?”哀淡淡地明知故问。
    “我要在这最后一天,悼念我的爱情。”少女尤为酸楚地回答。
    “我有一个姐姐,是娘嫁给爹之前就有的。娘原先的丈夫过世了,走投无路的她带着姐姐来爹家里做工,后来就嫁给爹做续弦了,这才有了我。下人们都瞧不起姐姐,连我爹也不太喜欢她。除了娘,我大概是家里惟一一个把她当亲人看待的。姐姐生得比我漂亮,大概她爹也生得英俊。她脾气有些古怪,却很有才学。她不跟我们姓,她说姓是不能改的,所以一直格格不入的。
    “打我有记性起,姐姐跟快斗一直是我的玩伴。快斗是黑羽管家捡来的孩子,五六岁时来我们家的。快斗老帮着我,每次玩打弹子都是他帮着我赢姐姐。我们姐妹俩玩过家家,总归我是妈妈,快斗是爸爸,姐姐做我们的小孩。快斗真的待我很好。那时我跟他说,我长大了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快斗嘻嘻笑了,说他老早就想好娶谁当夫人了,叫我别担心了。于是这一辈子,我便认定这句话了。
    “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三个也长大了。有一天,爹很郑重其事地叫我到书房告诉我,中森家跟白马家的婚约就快到期限了,让我早做准备,择日嫁到沈家门当白马夫人。我一下蒙了,那快斗怎么办啊?十多年前我们就说好了的,我要嫁给他的呀!我晓得爹的脾气,没胆子拒绝他。再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够了,当儿女的根本做不了主。
    “我立马找姐姐商量。她听我讲完,脸色也很复杂。后来她说,干脆她替我嫁了,好歹她也是我姐姐。等她嫁过去了,就算爹发现也来不及了,只好眼巴巴地跟着圆谎。我一听连忙摆手,我怎么能让姐姐牺牲呢?这些年她待我比爹娘还好,我舍不得呀!我说再容我想想,过几天再给她答复。
    “然后自是找快斗。快斗的神色跟姐姐一模一样。我又告诉他姐姐的主意,他听完比刚才还激动,一口回绝了。这点我倒是很赞同。接着我说干脆我们私奔吧,天涯海角随我们去。快斗一愣,说私奔这可算犯大过的。但我没别的法子,给他一天好好考虑。
    “这一夜我们谁也没睡好。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敲快斗房门。他不在,留了一封信。信里说辜负我一番情谊,左思右想还是离开的好。我当时忍不住哭了。正巧姐姐经过,见我哭成这样,吓了一大跳。问清了缘由,姐姐说她一定会替我把快斗找回来,让他给我个交待。我是待嫁之人,不好轻易出门。快斗的事,便全然交给她了。
    “过了好久,姐姐捎信回来,让我出门一趟。我照她信中指引,找到‘听雨轩’,那是个卦堂。原来姐姐离家之后为了维持生计开了个卦堂度日。我想也对,姐姐精通五行八卦天地阴阳,那倒正好。姐姐尽量平静地告诉我,快斗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可她不信。我简直是欲哭无泪啊,我怎么办呐?快斗不在,姐姐无力帮我,我能依靠谁?除了嫁人,我无路可走。打那以后,我天天去姐姐的卦堂,就是在怀念快斗。
    “所以我来了。但我告诉白马,今晚拜堂之前,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
    哀静静地听完,问道:“就这样完了?对了,你是……”其实哀心里已明白了七八成,她多半就是红子的妹妹。
    少女淡然一笑:“就这样完了,彻底结束,无果结局。我叫中森青子,过了今晚就是白马青子了。我姐姐叫红子,跟我差不多的名字,命却差多了。”
    哀心道:“果然不错。”
    青子下意识绞着丝帕,咬着唇低声道:“我跟快斗是今生无缘了。只望来世,我能做他家的小丫头。”
    “说不准你的命运就此转折。”哀安慰道,“你姐姐,今天会来么?”
    “或许。姐姐对我也算仁至义尽了。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不会怨她的。”青子幽幽道。
    “给你讲个故事,中森。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希望顶起码能让你开心一点。”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如同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而且又是那么清,如同最美丽的玻璃一般。然而它是很深很深的,深得任何铁锚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到达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起来才行。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经典童话——《海的女儿》。爱的真谛不在索取,而是不求回报的奉献。
    “我好像能听到大海深处的歌谣呢!”青子甜甜一笑,“是美人鱼公主唱的吧?这是大海的歌。”
    “即使以后没有黑羽,也要好好地生活。这才对得起黑羽,对得起红子。”哀凝视大海,微笑着道。
    “好。”青子盈盈一笑。
    童话是净化心灵的法宝。哀一直相信,“爱”是最好的解药。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有爱,一切不愉快都能迎刃而解。

    “工藤,你怎么从婚礼上溜出来了?”
    “你还不是一样!下午在干吗呢?”
    “听故事。你溜出来,白马不生气?”
    “他忙着呢!哪有空来管我?倒是你,一下午不见人影,让人着急。”
    “只是坐在这里听海罢了。”
    “什么?你在海边坐了一下午?这么热的天气,还不把人烤干了?”
    “是啊。还是现下舒服。沙滩也凉凉的,还有这么漂亮的满月当头照。看来听海还是要等晚上。”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我记得,你似乎欠我一个故事。”
    “对。先听海,再听故事。”
    “听海?”
    “海会歌唱。大海的歌,你听到了么?”
    “似乎……”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如同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而且又是那么清,如同最美丽的玻璃一般。然而它是很深很深的,深得任何铁锚都达不到底。要想从海底一直到达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起来才行。海底的人就住在这下面……”


第七回 暗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相见欢》

    哀的住所是位于竹园湖西的的松风水阁,与芙蓉榭一水之隔。同为临水而建,松风水阁较之芙蓉榭更为苍劲。松风水阁攒尖方顶,空间封闭,由廊间小门出入,其余三面半墙加半窗,显得幽静脱俗。屋顶出檐特大,飞檐起翘尤高,显出翩翩欲飞、飘逸轻灵的风采。亭侧植有黑松数株。有风拂过,松枝遥动,松涛作响,色声皆备,令人心醉。
    厢房的陈设一如哀精简的风格。向光处一张胡桃木书桌,旁边是镶了一面小镜的梳妆台。玄关处安了一尊雕花大床,临窗放置了琴桌,稳稳地架着弄潮。屋檐下挂了一串竹风铃,有些泛黄,音色亦不再清脆,显是有些年岁。这竹风铃加载了哀童年最珍贵的回忆。
    “如游离尘埃,仍飘于四海。”哀呢喃自语。十丈软红,岂是说摆脱接好摆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能够“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已是境界。真正隐世遁俗谈何容易?
    “哀。”兰春花般灿烂的笑颜映入哀眼帘。兰特别打扮过,纯白的雪缎衣裤,外罩水绿色真丝背心,袖口裤脚皆用水绿色丝线绣了一小簇碎竹花纹。腕上细细的绞银丝手镯平添几分老成。“我的两个好朋友来玩,你也出来见见。”
    “不用了。今天身子不大舒适,还是在屋子里歇着。”哀习惯性地推托一切与人相处的场合。
    “可是,她家新来了个管家,好厉害。也是留过洋的,才回来。不过不是学西医,好像是学西洋画的。你不去见见?”兰狡黠地引起哀的兴趣。
    “那,只一会儿。”哀总是无法将有阳光笑容的人拒于千里之外。
    玉兰堂会客厅中已坐了三个人。少年白绸长衫,大概是名门之后。少女清爽的桔黄色旗式绸缎上衣,正中盘了个双喜节。深咖啡色丝裙,跟一头齐肩的咖啡色头发相得益彰。
    工藤陪着两个客人谈笑,见哀来了,忙笑着介绍:“真,园子,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灰原哀。刚留洋回来,是学西医的,专医我的腿疾。”
    哀象征性地点头示意。哀简简单单的珍珠扣薄黑丝绒长旗袍在少女们五彩斑斓的华美衣饰下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洁净之美。
    兰笑道:“这位是铃木园子跟她的……好朋友,京极真。就住在城东,开布行的,是我跟新一的老朋友了。许久不来玩,大概是办喜事去了。”
    园子俏脸绯红,啐道:“兰不要瞎说。是真啦,跟着新来的管家小姐学西洋画,整天不亦乐乎。”
    京极不好意思地笑笑:“雅美的画跟咱们华夏的山水花鸟大不一样。人家是用铅笔油墨的,不像咱们用文房四宝这么繁琐。我觉着新鲜,就学着玩玩,哪知竟上瘾了。”
    工藤饶有兴趣地道:“哦,这么神奇?我也想开开眼。”
    园子微笑道:“大家这么多年朋友,工藤少爷的脾性我们还不晓得么?想着你腿脚不便,就让雅美跟着一块儿来了。现下在厨房端茶呢,一会儿便到。”
    正说着,一个少女款款走来。披散的黑发灵动可人,玄色无袖薄丝棉旗式上衣,盘了一排珍珠扣,浅桃色不过膝的短绸裙,盈盈滴翠。
    “雅美小姐可真会打扮。”兰由衷赞叹,“跟哀的衣裳有些相像。到底都是留过洋的,就是不一般。”
    雅美纤纤玉手托着茶盘,微笑道:“园子说准备五人份够了,看来算漏了人,真不好意思。”
    哀一见雅美,已惊得说不出话。
    雅美走近,亦是脸色骤变,愣了一下便笑道:“这姑娘好漂亮啊!我都一下子走神了。”
    园子说笑道:“可不是,适才我也愣了一下呢!这就是雅美,广田雅美,府上新来的管事。说是管事,地位都跟我差不多了。谁让她生得好看又留过洋,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不甘心也没法子。”
    兰微笑道:“不晓得雅美小姐跟咱们哀谁更胜一筹呢?”
    工藤接着道:“人么,总是各有千秋,哪有十全十美的。何必要一较高下呢?哀今天脸色不大好,回松风水阁休息吧!要是病了,谁来医我?”
    雅美放好茶盘,插口道:“我才来竹园,正想四处转转。哀小姐能作陪么?”
    哀勉强点点头。
    湖畔假山上有一座八角形双层建筑,高大气派,煞是引人注目。山上林木茂密,绿草如茵,栽了大爿大爿的凌霄,因而叫做“凌霄阁”。造型高耸凌空,立面槅扇饰有精美图画。眺望四周,但见山清水绿,天高云淡,满园青翠,一派生机盎然,令人心旷神怡,乐不思返。
    哀朝湖而立,眼前是一群快活无忧的红鲤鱼。哀冷清的话音里难得有些暖意:“怎么说回来便回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
    “原先想去找琴的,问过人才晓得他跟工藤优作收帐去了。眼下又不知你在哪儿,弟弟在哪儿,我能怎么办?”雅美恬淡地道。
    “弟弟……”哀大惊,“几时有个弟弟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是弟弟,对你而言是哥哥,大概大你一岁多。他是庶出,不跟我们住一起。我们跟他只见过几面,你还小,八成不记得了。家族覆灭的时候,我们都被目暮叔叔带出来了,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好在我们家族的人历来都有体香,不是自家人是闻不出的。找人倒不难。”雅美淡然道,仿佛事不关己。
    哀忽然想起工藤曾问她擦了什么胭脂,味道很特别,是股淡雅的菊花香,闻着很舒服。哀没有擦香粉的习惯,甚至很少化太过浓艳的妆。“那这味道……是不是体香啊?”工藤挤眉弄眼地笑问,立马被哀嗤之以鼻。
    “姐姐身上是香水百合的味道,清爽幽静,很配姐姐。”在雅美面前的哀一副孩子神情。
    “你的菊花香还是老样子,云淡风轻,比爹的留兰香还舒服。”雅美满足地合上眼,憧憬地回想父亲身上的味道。
    “姐姐还记得哥哥的味道么?日子太久我肯定忘了。”哀颇为失望。
    “他……好像带点梅花的味道,很淡很淡。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玩捉迷藏,他老是能抓住我们又不被我们发现。那时是冬天,满园的梅花都开了,哪还分得清谁是谁的味道。”雅美微笑道,童年的趣事仍历历在目。
    “不晓得他还活着么……”哀伤感地自语。
    雅美忽然道:“哀,报仇的事情进行得怎样?”
    “我想……再过一阵子……”哀模糊不清地轻声道。
    “你在替工藤新一医腿?”雅美似乎已经动怒。
    “……嗯。”哀声细如蚊。
    “讽刺!他的腿就是你弄残的,竟又要你医。太讽刺了!”雅美冷笑道。
    哀失声惊呼:“什么?”
    “APTX4869,你在伦敦实验室做出来的半成品毒药。没想到让他逃过一劫。”雅美冷冷地道。
    “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哀感到双腿微微发颤,随时会摔倒在地。哀扶着墙,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工藤新一在两年前遭了车祸。家里请了大夫来治,琴在配药时调包换成了APTX4869。本想一劳永逸,不料他只是瘫痪了。”
    “你们让我做APTX4869是为了杀人?你们谁都没告诉我!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哀已几近崩溃。
    “志保,你忘了工藤家是怎么对我们的么?十多年前一场大火,毁了宫野山庄,毁了爹跟娘,也毁了我们三姐弟。这个仇,我们当然要报。”雅美忆及痛苦的往事,两行清泪顺着姣好的脸庞缓缓流下。
    哀无力地为工藤家辩解:“可……这场火是苦艾放的,跟工藤家……”
    雅美冷冷地打断哀:“怎么没关系?谁不晓得苦艾是工藤优作的心腹。要不是这场火,工藤家会是杭城首富么?”
    “姐姐……”哀欲哭无泪,换了个话题,“目暮叔叔还在伦敦?”
    “他过一阵子也会来,带着顺利完工的APTX4869,万无一失地取下工藤新一的小命。”
    哀颓唐地望着窗外:“可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工藤新一来还?”
    “他太幸福了,从小锦衣玉食游戏人间。志保,想想我们!小小年纪为了躲避追杀只好在深山里藏身。挨了两年千辛万苦去到大英,花了整整十年的时光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忘了么?”雅美歇斯底里地喊着。
    “姐姐,我们还是等找到二哥再动手吧!”这是哀最后为工藤新一争取到的。
    “也好,毕竟这是我们宫野家族的事,他也有责任。志保,你要时刻记住,你是宫野志保,我是宫野明美。我们都是宫野家的女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明美拍拍哀纤弱的肩头以示安慰。
    哀身心俱疲,忽地头晕目眩,瘫倒在明美怀里。
    松风水阁里,众人乱作一团。
    “哀这是怎么了?”兰急急地问着,手头还不停地替哀绞毛巾冷敷。
    明美自责地道:“一定是太累,又被我逼得急了,这才……”
    兰忙宽慰道:“没事没事。只是雅美小姐想到处逛逛,拉哀作陪么!她说了今天身子不适,没想到这么严重。”
    “她说了不舒服你还硬拖她出来会客,兰!”工藤生气了。
    “我哪晓得这么严重?我也是好心!”兰一脸委屈。
    工藤咆哮道:“你看她都这样了!”
    “好了好了。兰也是不知者无罪嘛!再说我们请了大夫来看,没事啦!”园子笑嘻嘻地打圆场。
    京极也道:“对啊,新一,别太紧张了。她一定没事,还能替你医腿的,不会耽误。”
    “算了,现下追究也于事无补。我去看看汤药煎好了没有。”工藤冷冷地甩出一句话,摇着轮椅离开了。
    园子拉过兰小声道:“你看新一对哀似乎很关心哦!兰,你要小心了。”
    “新一对谁都这么关心的,不是么?”兰轻描淡写地否认好友的臆测。但是,他对哀过分关心了!难道……
    尽管兰不愿承认,她还是深深明白:生活依旧精彩,只是有一些微妙的小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
    窗外,花间萝蹬一痕青,烟棱云罅危亭。笠檐蓑袂证前盟,恰对渔汀。 红隐霞边山寺,绿皱画里江城。槐衙柳桁绕珑玲,坐听啼莺。
我要说..我要说..我要说..
天上下刀子我也要说...
柯南是哀的..新一是平次的..快斗是白马的..
你们都是我的...哇哈哈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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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9 02:33:18 |只看该作者
看完楼主的文章~感觉楼主的文学功底很深厚啊,特别是股诗词方面,一首《春江花月夜》融入到文章里,将新哀的感情阐释的入木三分,还有楼主很细心观察事物,杭州去过两次,所以看楼主的文章看特别的有感觉,文笔大赞!将古诗词运用的天衣无缝啊!
不坚强懦弱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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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7 09:48:41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U]吥錯吥錯..以前看哋啦``吥過沒看完..現在..呵呵....來支持下...[/U]
┼ 愛情... │ 沒有誰對不起誰. │ 只有誰不懂得珍惜. │ 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 感情... │ 爲何要牺牲才覺得精彩 │ 爲何要傷痛才覺得實在 │ 爲何要流下淚來. │ 才能證明是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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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6 22:20:18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这个……
不至于吧……
lxn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个人更喜欢清明多些
这小满都有张爱玲的感觉了
我要说..我要说..我要说..
天上下刀子我也要说...
柯南是哀的..新一是平次的..快斗是白马的..
你们都是我的...哇哈哈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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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6 20:57:42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quote=落雪迪]强~楼主读的书一定不少吧


P.S.楼主你读初几还是高几还是工作了?[/quote]
Demon高三了~~(我替你回答了,可以吧~!不要骂我、打我啊!)
热情温暖之红,睿智冷静之蓝,合成的紫,它的神秘,为哀而生。
流光逝水,小可(可依奈)今已为正式版主。物是人非,其他的熟人,在哪儿?
BY可能已被遗忘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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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6 20:56:09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Demon高三了~~(我替你回答了,可以吧~!不要骂我、打我啊!)
热情温暖之红,睿智冷静之蓝,合成的紫,它的神秘,为哀而生。
流光逝水,小可(可依奈)今已为正式版主。物是人非,其他的熟人,在哪儿?
BY可能已被遗忘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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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楼主,我现在有些冷静下来了,我觉得应该做一些实际的事情。我决定先把你的名字纪录下来。让子孙后代牢记于心,广为传诵。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中国的传统美德,什么是炎黄子孙的精神,什么是黄河水,什么是长江魂。什么是五千年的文明史。  
      
    楼主!我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这么幸福,这么快乐,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人生的真谛,那就是每天都能看这篇贴子,每天都将这篇贴子读一篇。这样生活才充满了朝气。可是这样我只是得到肉体上的满足。我卑微的灵魂并没有在烈火中得到永生。我想对你说,能够让我永远活的像个人,像个真正的人。就只有楼主--您了!
当你试过所有方法的时候,别望了重新开始,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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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各位,请看楼主这篇大作。实乃在下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由始至终一气贯通,笔力之精神,行如游云,倏如闪电,下笔之处,一笔不拖,恰似凤舞龙飞一般;文中之妙句,并无半言抄袭前人,寻章摘句。字字乃珠玉之价,可称千金难易一字矣。常云:‘唐诗、晋字、汉朝文章’,公有楼主一人,三代兼全矣。我国文章,史有唐宋八家,至今诗文之人无不效仿,无不羡慕。今有楼主--后起之秀,这篇盖世之奇文。空前绝后之奇才,我恐那,唐宋两代古人,身价落千万丈矣!此等文章,莫说唐宋八家,望尘莫及,就是那后汉三国诸葛孔明老先生,著有前后《出师表》,可称盖世之奇文,只恐那《出师表》中之妙句,也不过如此耳。
当你试过所有方法的时候,别望了重新开始,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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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楼主大人,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对你的赞叹比山高,比海深
当你试过所有方法的时候,别望了重新开始,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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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6 20:08:28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强~楼主读的书一定不少吧


P.S.楼主你读初几还是高几还是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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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大家好象都顶得很厉害
某莹也来凑个热闹~来顶了
楼主的文向来很好D~支持
———————————————————— 自从遇见你,我喜欢说:“好きで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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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6 16:40:4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虚虚实实,蒙蒙胧胧的感觉,哀怎么莫名其妙地走了,五年后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了,我一时半会还没有反映过来。好奇怪!虚的太多,实的太少,我看的要飘起来了!
人类是有感情的动物,正因为无法看见,所以才会十分善变。如果那只是友情或爱情也就罢了,但如果由于某种契机,一旦转为妒忌或是憎恨,杀意也随之萌生。人常常因为一些小事而受伤害或去伤害别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们必须有着替对方着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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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6 21:17:36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尽力而为吧
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
我要说..我要说..我要说..
天上下刀子我也要说...
柯南是哀的..新一是平次的..快斗是白马的..
你们都是我的...哇哈哈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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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6 21:00:55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熬过这一年就好了
不是还有文的么
虽然慢了~但还会写啊
我要说..我要说..我要说..
天上下刀子我也要说...
柯南是哀的..新一是平次的..快斗是白马的..
你们都是我的...哇哈哈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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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6 20:41:27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乖`
亲亲
真是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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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6 20:31:50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感动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过小满很难再升华阿
我要说..我要说..我要说..
天上下刀子我也要说...
柯南是哀的..新一是平次的..快斗是白马的..
你们都是我的...哇哈哈哈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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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2 20:50:57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再顶小满,祝赛生日快乐。
珍重至今的东西在一瞬间就被掠夺……是否只有体验过痛彻心扉的感觉之后人才会真正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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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7 16:13:41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小说·新哀] 小满 (已完结~全文置于前四楼)

我顶了啊,赛不要再说我偏心只顶清明不顶小满啊~
珍重至今的东西在一瞬间就被掠夺……是否只有体验过痛彻心扉的感觉之后人才会真正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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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银色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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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23 10:01:1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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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紫,刷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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