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Ce Train Qui S'en Va

飘浮

[CENTER]Ce Train Qui S'en Va[/CENTER]

UN.

15: 07

她缓缓地在冰冷的长椅上坐下。手提箱放在脚边，这样她就可以把两只手都插在口袋里。这一天她的长发散开着，乌黑的发丝搭在布料上面，松松软软的。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曾经想象的那样，是深色的，很古老，似乎所有都牢牢地扎在记忆里面，不愿脱离过去。于是她习惯上了深色的着装，和这里的一切融合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彻底地游离。

大衣的长摆打了几个褶皱，垂下。穿着短靴的脚在地上有意无意地打着拍子，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暖和起来。


“你冷么？”

她摇摇头。

“你确定自己没有忘带东西么？最好再想想。”

她摇摇头。

“没有就好。到时候可别突然叫起来，说这个少了那个缺了的，谁也帮不了你的。”

“我知道。”

“第一次出去，可别一下子太紧张了，蹦出来一大串日语别人会当你是傻瓜，更何况你已经够傻了。”

“Oui.”

“你怎么了？”

摇头：没事。

“一句废话也不说了？”

“……”

“喂喂，别告诉我你真的紧张了啊。”

“——没有。”

耳边传来轻微的笑声，“嘿，别这样，像个孩子似的。”

“才没呢。”

“死气沉沉的孩子。”

“——我没死。”她对那句补充极其不甘。

“那好吧，你就正常点啊。”

“我不是一直很正常嘛。”

“我看你一直不怎么正常。”

“……闭嘴。”

“你这样出去面试人家不会要你的。亏得我当初还那么支持你。”

手指陷进了膝头柔软的布料里，她略略低着头。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逼你支持我。”她说。

又是几声轻笑，“我要是不说支持你的话，你早就有把我大卸八块的冲动了。所以我看还是让你去的好，不然你一定不肯罢休。不过难得你那么有脑子，知道去埃夫勒的那家公司面试。你妈还担心你白白读了巴黎大学出来找不着工作呢。”

“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

“似乎正常点了呢，因为你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沉默——似乎又开始不正常了。

她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似乎是那个站在长椅后面和自己较着劲的家伙抬起手看了看手表。

……果然，很在意时间呢。

她心里暗想。

那个声音终于响起：“好啦，我看也差不多了。过一会车就会到的吧，我先回去了。——圣拉泽尔车站离家可不近。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啊，别给你爸妈丢脸。”

“……我知道了。”

“到了别忘了打个电话！”

她点点头。

“嗯……其他似乎也没什么了。反正跟你说多了你也记不住。那好吧，我走咯，拜拜！”

她没有出声。只是仍然静静地坐着，低着头，微闭着眼睛，紧咬起嘴唇。

细碎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地变轻，然后便是一片寂静。——在她听来的确是这样的。

她知道身边没有人了。她和她的行李，一起依偎在这张长椅旁。

许久，她才轻轻启唇。

再无奈不过的声音：

“Au revoir.”






DEUX.

15: 13

他背离着她坐着的那张长椅走开了。双手同往常一样插在口袋中，看上去一副很清闲的模样。他的步子很慢，似乎并不愿意大步往前走。有时候一个人的脑袋瓜子里头可以装下很多东西，除去不得不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外，还有许多并不想去记忆却怎么也跑不了的事情。

比如，那天，那个叫做远山和叶的女孩告诉他，她想要去埃夫勒的一家公司当设计师。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那个令他再气恼不过的小丫头这样说道，“我爸说这样也不错，从巴黎大学毕业的学生在巴黎找工作还不一定能那么成功。但你知道的，一年前我和那家公司有过往来，他们很看好我的作品。所以我想如果现在申请的话，可以很快得到面试的机会……”

看着她那么笃定自信的表情，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在这个时候他居然忘记了所有泼冷水的绝招，只是细细地理清楚她的话的意思。最后终于明白过来：远山和叶要去埃夫勒，她不再会呆在巴黎，不再会呆在安托瓦·格兰路45号——他家的隔壁。

他记得那时他的母亲大人也在场来着的。小丫头发表完她的长篇大论之后，服部夫人便面带微笑地说道：“这样对和叶很好呀，可以让她锻炼一下嘛。”

和叶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埃夫勒也是座可爱的城市，不是吗？”她热切地看着服部夫人，对方没有令她失望地笑着赞同。

还是那句话——他还说什么呢！她既然要去，他怎么能够阻止她呢？而且正如她自己和他的母亲大人所说，这对她的确有益无害，只不过会让他服部平次耳根清静，无聊一点罢了。

要知道他可不是那种自私得就毁了人家远大前程的家伙，他可是心胸开阔再豁达不过了。不就是损失一个邻居么！

可麻烦的是：这位可爱的邻居是远山和叶。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他眼睛一闭就过了。

但那不是别人，要离开的是远山和叶，和他从小闹到大的那个女孩子。她要到一个并不遥远又很遥远的城市去。她去那里了以后可能永远也不再回来。

可不是么，这种可能性很大呢。

他停在了一个圆柱旁边，这样想道。

那他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其实有那么一个想法已经出现许久了。一直以来都在他的心里头冒出个尖尖。实在不行就那样吧，他想。他可不能让她吃亏呀。一个小姑娘家，在巴黎不打紧，毕竟有家人朋友，但埃夫勒对这冒失鬼来说可不能完全叫他放心。

既然她一定要去，那他没有办法，只能那样啰。

哎，好吧，小傻瓜。他想。

——一边迈开步子，大步朝前走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她。

飘浮

TROIS.

15: 13

“Au revoir.”

离别，究竟是和谁离别，究竟为何而离别，究竟是不是有资格重逢的离别。

……她只是想知道而已。

去埃夫勒是突然冒出来的主意，她自认为再好不过。但在当时那只是个主意罢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真的会买了去埃夫勒的车票，在前一天晚上一点一点地收拾好行李，然后出现在这里——一个人，坐在这条长椅上，等着呼啸而来的声音把自己捎到一个说不清楚是不是陌生的地方去。

四岁的时候认识平次，十四岁的时候认识巴黎，而她现在已经二十四岁，难不成，她又将要认识一种崭新的生活？

埃夫勒。没有平次。

记得当初告诉平次说她要去哪里哪里时，说得真是头头是道，还越说越起劲。她知道不说起劲一些不行啊，不然就会没有效果，不然平次会很无所谓。

可后来再看到平次一副淡然的表情——原来他一直都很无所谓啊！

“他根本就不在乎你。”那个一头长卷发有着蓝眼睛的漂亮女孩子说道，低着头抱着臂挑衅一般地看着她。

这是四个月前的事了。她们俩算是情敌吧，和叶倔强地想。当然平次完全不知道这事。如果知道的话就麻烦了。

不过她也有点不想继续下去了，如果仅是想要测试他是否真的在乎她的话，那作出这个决定未免也太不值得。她只是想给自己换一个环境而已，她只是想，就算当他的朋友也是好的了。

哎，毕竟吊着半死不活的真的让她很气恼。虽然……有时真的很开心。

他支持她的决定，给她一种非走不可的感觉。事实上她这次只是去面试而已，他却说，面试以后就直接呆在那里得了，早些熟悉环境，好准备工作呀！瞧瞧，比她还十拿九稳，说得还真是没心没肺。

她没有告诉他，她现在完全可以一个短信发过去，解除她的面试预约——甚至永远不踏出巴黎一步。

只是，她半天都没有动，眼见着火车就要来了。

上车之后，风会带着自己飘移开来，熟知的一切又何在。被速度拉至脑后，却想要去忆起。似乎，无力去回想，无心去拾回那些最珍贵的点滴。

“若是你真要去，我也没办法。固执的女人是怎么也扭转不过来的。”

如果今天中午，他能像以往一样习惯性地说：“今晚我老妈会做好吃的料理，你要不要也来尝尝？顺便学学手艺。”她应该会马上回头把行李箱中的东西全都放回原处，把车票扔进垃圾桶。

可是她知道这种可笑的习惯性是不可能那么幸运地发生在她身上的。而如果他说出要挽留她的话，那或许就不是他了。

走了，就是走了。





QUATRE.

15: 20

不过有时候他觉得，她会突然说去埃夫勒真是太奇怪了。

他知道自己讨厌她这样。可是他会喜欢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笨女人，这也是一件很没办法的事情。




CINQ.

15: 20

或许她依然做得很愚蠢。没错，想念是一种愚蠢至极的行为，尤其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苦苦的想念。

那又怎么样，在意就是在意，干吗闭着眼睛在心里头瞎嚷嚷。

永远，骗不了自己，骗不了他。她知道，正如他所说，她紧张了。说再见的时候，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不想这样。

她为什么要管那么多？她又为什么要顾及到他？

是啊，既然这样，既然不想。

“就容许我再任性一次吧。”





SIX.

15: 40

人并不多，显得车厢内有些空空荡荡的。他大步地走着，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头至尾，却是一无所获。

……怎么会呢？

手指迅速地拨了几个键，距离仿佛就一下子拉近。

“Allo？”对方的声音悠闲且充满笑意。

“喂！笨蛋！你现在在哪里啊！！”

毫不雅观的大吼引来了几位乘客的侧目——然而，他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在路上啊。”

“在路上？我也在路上，我怎么没看到你啊！”

“你在路上？你难道还没有到家吗？难不成那司机敲你竹杠？”

等等……“你、你现在在哪个路上？”

“现在正开到里沃利路附近呢……”

里、里沃利路？“喂喂，你正往哪儿去呢！火车怎么可能开到里沃利路！”

“往哪儿？安托瓦·格兰路45号啊。”

他停下了，直愣愣地瞪着前方三秒钟。安托瓦·格兰路45号……那不就是说……

“喂，和叶，你……”

“我刚刚问过伯母了，她说晚上会烧很不错的料理。——你现在在哪儿？”

难、难道说……一种不祥的预感顿然弥漫过来，“再、再往前开一阵，或许就过塞纳河了——我现在正在火车上！！！！！”

电话的那头顿然没了声音，他只得无奈地补充道：“往埃夫勒。”





SEPT.

15: 53

明白可以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他们是不笨的，只不过偶尔有些犯傻。
他会陪她。而她永远也不会舍得离开。

就这么一直口是心非下去，在朦胧中，心知肚明。

他们都在路上。

远去的火车，载走的是什么，又剩下了哪些。距离的两端，是微笑。

四岁，认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同的笨蛋；十四岁，认识一座名叫巴黎的美丽城市，肩并肩地在寂静的安托瓦·格兰路上住下；二十四岁，他们仍然在一起。

手机已在自己的手中拿了许久。放在耳边，半天都不肯吱声。他已然无奈，最终开口。

“Pourquoi？”

“Je ne suis pas une saucisse.”她说。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笑，趁着她看不到他的机会，赶紧佯装出没有听懂的语气：“你在说什么呀，你当然不是腊肠了。不过腊肠吃多了你的腿会比现在粗上好几圈的哦！”

“什、什么？”电话那头的和叶明显地愣了一下，“喂喂喂你到底有没有懂我的意思啊大笨蛋！！！！”

“Bien sur！当然了！”

“那么既然如此，你就跑到埃夫勒呆在那里别回来了吧！！”

“喂你怎么这么说！那样对我不公平！”

“活该你自己跑去买车票的！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喂喂……”

火车隆隆地向前驶着，无比欢快。

根据距离最近的车站的路程来看，平次一时半会是别想下车了。




—— Fin——

美雪

或许她依然做得很愚蠢。没错，想念是一种愚蠢至极的行为，尤其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苦苦的想念。
那又怎么样，在意就是在意，干吗闭着眼睛在心里头瞎嚷嚷。
永远，骗不了自己，骗不了他。她知道，正如他所说，她紧张了。说再见的时候，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不想这样。
她为什么要管那么多？她又为什么要顾及到他？
是啊，既然这样，既然不想。
“就容许我再任性一次吧。”


“就容许我再任性一次吧。”这样的无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下就想起了松田，面对死亡时看见禁烟标识的无奈
和叶对于平次，此时真得很想念，也只能想念
这样的无奈，这种语境最适合....

飘浮

注：allo中的o和sur中的u上面本来都有一个小帽子的，可是发上来会乱码，只有把它去掉

暮澈

在这里也顶一下吧~（逃）

桑骆冰

小浮亲爱的我要走了，最后次来顶顶你的帖，遗憾不能为你写点好评论，会想你的，再见……

Secret meaning

军训、开学、回来
小浮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回邮件呢，但我很快来看你的文章了
小浮法语学得不错
虽然这里只用到了最简单的法语
但语气、用法都很好地用到文章中了
绿在这里祝贺你
把那几句用在里面，真得很有感觉呢……





看到楼上的冰姐的那句话
真地感到有些心酸
但冰姐要到上海来了，我也感到很高兴
希望你能够顺利，冰姐
在上海，会有很多朋友都惦记着你，问候你





这是篇很有意思的文章呢
似乎和以前又有所不同了，小浮你还真不是简单地喜欢玩花样
我非常喜欢
唔，标题……我知道这首歌
好像是巴黎感觉的尾声曲，伊莲·霍拉斯唱的
就是唱je m'appelle Helene的那个
我挺喜欢的呢，尤其是里面很可爱的qui part....qui part....
像个孩子
发生在巴黎的故事
嗯……感觉不是很现代的巴黎
比较古气的那种
这火车站，的确像是莫奈笔下的那个圣拉泽尔火车站呢
而不是现代的……
喜欢这种感觉
刚刚开始的时候一连串只有对话没有详细描写似乎有点不像小浮的风格
（以前你不是废话忒多的么……）
但很成功地塑造了听觉上的感觉
尤其是最后的au revoir
好无奈好无奈的……



故事简单，但说明道理很直白
平次放心不下和叶决定和她一起走
和叶怎么也不想离开最终决定留下
然后呢……平次白白花了N欧元给抛弃到了火车上
最后的结尾有了轻松诙谐的笔调
（我知道你喜欢来这一套……）
让人心里头很暖，很舒服，情不自禁地笑开了



感觉小浮的文章都是这样
从头到尾就是这么一件事情
但一点也不显单调，里面总是有很多很多东西
嘿嘿，继续向奥斯汀小姐的方向发展吧~
绿是绝对支持你的！



开学了简直让人忙不过来
匆匆忙忙打了一点
其余的废话都到邮件里去说吧


啊对了，我很佩服你把un deux trois……都打出来了
唉，这些拼写啊，总是让我觉得头疼……
看到你的签名了，sarah的歌
激动得抽了好几下
爱死这首歌了阿，前面是意大利语的美声后面是英语的真声，果然有sarah的创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