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血祭sherry

生日快乐

「Side0」

柳絮不知从哪里跑出来，黑色乌鸦单脚撑在枝桠上舒展着翅膀。窸窣作响如温暖的亲吻，风呼啸着疾驰而过。天的一端模糊出羽毛色的微亮光芒，细而软地将大阪笼进的凉荫。天角的色块状云是少年迷藏的戏码，温润而绵长。
清脆的石子响声被踢得杂乱无章，小小的男孩子还只有不到1米5的身高，皮肤有麦色的健康，他双手背在脑后，书包脏兮兮地拖在地上像条尾巴，鞋子已经灰旧到看不出原色。男孩追着石子奔跑，是小而宁静的花园，所到之处无不惊起一片鸟雏，叽叽喳喳扑棱着翅膀抖下羽毛，顿时一片鹅黄色在他眼前晕开。

她在5岁那年遇见他。
然今后是平淡的流年，岁月的声响铺筑柔和的目光延展至二人的高中，一路朴实安然。

【壹】

她16岁的生日时樱花开的正艳，碎而色郁的朵朵呼噜噜掉了一地，和叶拖着腮跪坐在草地上，思忖着明天的生日约会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去才好。“妈妈前天给我买的藕粉色裙装是不是太嫩了一点？要不就那套鹅黄色的毛绒蕾丝上衣配上乳白色长裤？不不不，这样显得太随便了一点……”
“平次是不会喜欢的。”每种方案的末尾都以此作结。
“我才不要被他骂难看的蠢女人。”女孩子粉嘟嘟的脸是樱花赠与的赏赐，美好的眉眼是独男子手指才可描摹出的婉约，“要不然……”
“还是那套黑白斑纹上衣好了。”和叶咽下[情侣装]三字，虽是故作气呼呼的前思后想，却还是免不了因甜蜜咬伤了舌头。

“喂，蠢女人，发什么呆？”和叶连头都懒得抬，也不屑跟他辩嘴，自顾自地想着蛋糕的型号和花式。
平次像是有些无趣地坐下，长腿懒洋洋地横在和叶面前，“你在想明天该去哪里么？”
“嗯，平次，你说买什么蛋糕才好？”和叶瞥眼看向身旁的男生，却已是在心里想好了要买什么，不过是象征性的征求下意见，她知道他对吃的一向无所谓。
“我知道你已经决定要买哪个了……”平次仰着头看天，故意忽略和叶突然红起的脸，“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卡布奇诺的。”
    “死平次，你是故意的吧？”在男生不解的目光里，和叶有些无可奈何地解释，“你明明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卡布奇诺的。”
“我记得你明明最喜欢这个了……”他怔了一下，嘟囔着气焰也灭了下去。
“所以你就说你也想吃这个？”和叶省去了叹气的力气，自我安慰平次难得有这份心意，想想觉得满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又傻笑什么？”平次扭过头，不知为何脸也红了。
“你红什么脸啊~”和叶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那是夕阳映出来的啊！”他诡辩，别过头去，不偏不倚正对正午的艳阳日。

和叶心里满满装着甜蜜，也忘记去想为何一贯对自己了如指掌的青梅竹马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忘记了最喜欢，记成最讨厌，占卜注：不详。

“生日快乐。”他打电话过来说，口气温柔而真诚。
“我怕我忘记。”这是结束语。

【贰】

其实是没有想到就这样真切地忘记了。
这倒也罢，重要的是，预感与现实重合永远无法扭转，哪怕明知未来的迅疾。

【叁】

和叶打扮了一个小时方才扭捏着出了家门，早到谈不上，不过也有10分钟的富裕，她知道平次这个懒家伙一定是踩着点，但却也绝不会迟到，找了个屋檐躲在下面避日，不忘哼着几首没有调的歌。
也是过往的行人匆匆，形形色色十分有趣，和叶看着看着忘记了时间，等晃过神来再一看表，与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平次却还是没有到。她气呼呼地掏出手机，念叨着“今天可是人家生日，竟然也迟到，看我不好好收拾他”，然还是担心大过了埋怨，没有未读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她知道平次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所以手忙脚乱地拨了电话过去，拄着墙不说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她悻悻地挂了电话，却还是不死心地打到平次的家。平藏竟然说平次还没有出门，也没有听他说今天要去给和也过生日这样的话，叫来了男生，他卡了一下，口带抱歉地说全然忘记，和叶气到爆炸，平次说现在就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心情再去吃这油腻腻的蛋糕，也不想再穿着这样高的跟走上几个小时，沮丧地推说着算了，迅速挂掉了电话。
女生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冷掉的蛋糕在人流的磕碰中已经失掉了原本的妥帖，样子也模糊的不成形。和叶抬起来看了看，随手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一瘸一拐地离开。
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肆】

事后是男生倔强着表情但面满抱歉的解释，和叶装作全然不上心地说着“没事没事，我也没有等多久的”，心里却空落落地一直疼着。
其实这只是一个开始。
和叶让他帮忙买红烧牛肉的盖饭，平次却买成咖喱鸡肉面；她叫平次选一件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当主题背景，他却偏偏用了和叶最讨厌的红粉做了主页；她说她最喜欢的是无花纹的贝壳，他顶过一句“你不是喜欢繁复蕾丝么？”；和叶昨天千叮咛万嘱咐记得带来化学笔记，服部第二天依旧不好意思地摊手空空。
和叶愈发地不安，焦躁和忧虑加上青梅竹马的异于常态几乎逼得她夜夜失眠，他笑她黑眼圈像个熊猫，吃些安眠药就好了，顺手递过一盒，告诉她记得睡前要吃片然后倒头大睡，什么也不要想。
她苦笑着结果，心念：我也想什么都不去想，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笑骂“你知道什么，这是最近流行的熊猫妆。”
[忽略的是，男生为何随身会带着安眠药。]

翌日，同样以“忘记”为借口的男生把她送的护身符落在了家里，导致上学路上出现“轻微刮蹭事件”。其实这二者本没有什么关系的，只是当女生跌跌撞撞地冲进医务室捶到他的胸口喊“你个混蛋”的时候，平次几乎脱口而出的“无理取闹”硬生生被逼了回去。
和叶到底还是红了眼眶——哪怕干站在冷飕飕的空气里等自己那么久，她也没有哭丧着脸怪过他半句，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这个笨蛋伤害到自己。
“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
“哈？”平次搔了下头，看着和叶已经攥成拳的手指缩了下脖子，无所谓地笑了笑，“没有受什么伤啦……真的不疼的……”
他以为自己的话真的起到了作用，因为和叶的拳头放了下来，正要庆幸自己虽然行动不便却免受了暴力之灾的时候，女孩子笑了笑，“我还是会疼的”、“替你”。
和叶转身离开，她不想让平次看见自己的眼泪，可耸动的肩膀到了还是没有隐藏住渺小的挣扎。
他噤了声，看着她踉跄着拖出门的身体，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要命的黑了。

翻来覆去无眠，和叶懊恼地责怪自己不该跟一个病人一般见识，忆起男生的叮嘱，起身去找，想着吃一片总会有些安定睡意，倒也不怕越吃越笨这种无聊的副作用。
后面的剧情和叶自己也没有料到，连带说明书扯出来的还有一张医院的诊断，无选择无差别性遗忘症，病人一栏写着：服部平次。
她习惯性地想要满不在乎地笑，却发现自己连站住身体的力气都半分不多，勉强支在了桌脚，一路踉跄着瘫坐在电脑前，键盘上的手指颤抖得仿佛拿捏不住，总是敲错字，总是摁错键。和叶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连滑动鼠标向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一如平次般倔强的和叶迟迟忍住的泪水随着鲜红的医院印章下的“永久失忆”四个字冲破防线，莹蓝色的灯光再也照不清她的脸。

他不是不知道她讨厌卡布奇诺，只是忘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喜欢简单的装饰和淡色系的东西，只是忘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连续吃了一周的咖喱鸡肉饭所以想要换个口味，只是忘了。
他不是不知道护身符应该随身放好，只是忘了。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只是忘了。

而“忘了”的前面就这样被加上，永远。

【伍】

故事如是平淡地结了尾，平次的记忆越来越短暂，昨天的课程第二天已完全失去印象，成绩坏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只好退学。她在走廊里碰见他，骄傲的男生咬着下唇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的怯懦，却还是瞒不过青梅竹马的揣测，黑黝英俊的脸挡在鸭舌帽的黑暗里，虽倔强地抿着唇，然仍旧不甘地掉下了泪。
和叶讷讷地叫了一声“平次”，喉咙里死死卡住一块软濡的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不敢再说些什么。即便每日仿佛笑的没心没肺，和叶心终是怯的，生怕他转过身来用陌生的眼光问她“你是谁”。
[坚强]是服部平次陪在远山和叶身边的时候她的代名词，可筹码如果丢掉了，只剩空壳，女人也只好从最富有的人变得一无所有。
他是她的英雄，更是她无往而不胜的动力。
现在，他不记得她了。
现在，他要离开她了。

沉默的寂然拉扯稍纵的须臾，慢动作扩大她的瞳孔，始终桀骜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突兀出轮廓的瘦削的脸一点一点地映进和叶的眼眶，他在她的泪水里缓缓的一笑，安定平凡的样子，就像是她才能露出的表情。
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知晓未来的时光里服部平次这个男人里会彻底消失“远山和叶”四个字，在日日的以泪洗面中回忆起过去的点滴，渐渐懂得对16年的美好相伴感激上天。
那句早到却也是最后的“生日快乐”，她亦能描述出他的语调。
“仿佛下一秒就要说：我爱你一样。”女子满脸幸福地告诉我。

【陆】

是谁说：我们可以分离，却永远无法忘怀。
明明可以的。

【FIN】

流烟舞

满心欢乐奔进来坐沙发
  抱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