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一个音樂家的肖像

Ra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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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不是能把他称为‘音乐家’；因为在我们认识的全部时间里，他从头到尾也只演奏过帕格尼尼的随想曲。也许他已经死了，也许仍然在哪儿的角落里挣扎求生---可以的话我想把他带到世界一流的录音室，将他的演奏完整地录下来。地球上，或者说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能称得上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的演奏，就只有这个而已。

我将注意力移往精神领域，就能够看到他咧开有着完全不整齐的牙齿的嘴巴笑着的样子。他的脸看起来很蠢，带着精神世界非同寻常之人所特有的天真，皱纹，污痕以及来历不明的伤痕遍布，已然看得出衰老的征兆。他一只手抓着乐器，另一只手朝我挥动着，喊着含糊不清，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连那是哪国语都不可分辨。我想在他那混沌不分明的的世界里，只剩下帕格尼尼而已。

你们还是坐下来听我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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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是六年以前的一天，就是像这样的初夏的六月。我持续着逃家一样的调调奢侈的‘流浪’(自称)---若是货真价实流浪的人，没可能住历史悠久的老城最著名的广场前外观像宫殿一样的旅馆中最高档的单人房间吧。虽然一声不吭地逃家，但是我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这是我的风格。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用想。每一天，我只是在随着一天中气温逐渐升高而慢慢慵懒起来的游客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去哪儿都行，想去哪儿就去哪兒，不知道去哪儿那么不想也可，开动两只脚向前走就是了。

我在垃圾箱边遇到‘音乐家’。他本人穿着错了季节的毛衣外套，一只手抓着乐器，另一只手则努力地在垃圾箱里翻找着。因为游客多，所以他的目标也不是很难找。他咬住著名快餐连锁店的饮料杯子的盖子，呸地一声吐到一边，然后毫无顾忌地喝起里面的东西来。

‘......’老实说，我看得有点儿恶心,但是也没到会哇地把早饭呕吐在旁边的程度。他怎么能去捡垃圾来食用？！

所谓‘音乐家’，在当时的我的认知范围内，无不是像我一样身穿订做的得体的礼服之人。虽然有几位稍微不拘小节，非正式演出的时候会随便一点，但绝不会像这样伸手去垃圾箱里掏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手指就是一切，我甚至还知道一位过度神经质到连餐刀也拒绝使用，非叫人提前替他切好盘子里的东西再端上来的‘天才’。



我会想起‘音乐家’是有原因的：今天早上有人把据说是‘年轻的刚刚崭露头角的天才’所演奏的帕格尼尼拿给我听，结果害我吃不下早餐。(这也是帕格尼尼的随想曲吗？别开玩笑了！！！)虽然批评别人，但是我也不太能拉得好这些曲子就是了(我原本是专门弹钢琴的)。不过，因为我从出生以前开始到诞生后一直听着世界一流的古典乐演奏，也接受了相当程度的(也是极其严厉的)相关教育，‘好’或者‘坏’我还是可以把握个大概。非我自吹，小时候我也给称为‘神童’来着---但我本人并不认同这个评论，所以你尽可以想像我在这方面接受的教育有多苛刻。虽然按照姐姐的说法：‘...你是神童，在哪方面出道都没差别。’，但是后来我依然选择成为一名学者。理由很简单，人们对世界一流的物理学家的呼声和在古典乐方面不同：前者越多越好，多多益善；但是对于后者，能称上世界一流的只有寥寥的几位而已---而且这些人之间还要持续进行不冒烟的排名争夺战。...光是在讲我过去的事了---看来上了年纪的人一说起过去来就会像这样，真是没办法。



喝了饮料之后(事后才知道，具体来说是喝光了饮料后剩在里面的冰块融化成的水)，他把琴架在肩膀上开始演奏。旁边有一位穿着高雅的小姐正在打电话，丢给他一个愤恨的眼神，可惜我们的‘音乐家’全然不在意，而是以饱满如日照一样的热情演奏起随想曲来。他演奏的是第十七首，所以那位小姐忍无可忍地走远了。

我试图靠近他，结果他看我走近一步，就退后一步，一直退到垃圾箱旁边。我不敢再走了，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说不定马上就会跑到别处去。

我递给他自己手里的饮料罐。他犹犹豫豫地看着，终究还是没有接过。他的眼神一直在我的衣领附近到鞋子之间游移不定。

‘......’

那天我穿的是‘订做的得体的夏季礼服’，鞋子是母亲替我准备的，连打听也不用就知道价格昂贵的东西，袖扣也有扣整齐，头上甚至都好好地戴着帽子------这也是我的风格。

再来看看‘音乐家’本人，他一如字面所叙述，正是‘流浪汉’的写实版本。我们光是这样站在一起就已经吸引了很多游客的视线。

‘......’他咧嘴笑了笑，感到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怕没有传达到他的心意，接着还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

‘......，曲子很棒。是帕格尼尼的曲子，毫无疑问。’

我这么说了之后就转身走了。因为我也不太能忍受得了人们没完没了地盯着自己看的事实。



第二天，我换上跑步时用的‘平民服装’出门。路过旅馆大厅，女服务员朝我点头微笑，她大约觉得我这是去健身。她就这么认为吧，其实我自己也觉得穿这样的衣服却没在进行健身运动实在是很奇怪。不过倒是可以完美地混入人群当中，绝对不显眼。没有图案，颜色质朴的运动衬衫和短裤，跑步专用轻便运动鞋，这种装扮也不可能会让人想多看几眼。

我在路边摊上买了一口袋苹果，然后从街道的入口处开始搜寻着‘音乐家’的身形。他不一定总是发出声音，比如捡食垃圾的时候。按照我自己的经验，一整天演奏这种曲子，手指会很了不得吧，不如说休息的时间应该占大部分---何况本人是地道的流浪汉，没有非勤奋不可的必要性。

我在广场的水池边找到他。他靠在水池壁上，身边放着破旧的装乐器的箱子，一面翻白眼一面看鸽子在游人的逗弄下四处飞散。

‘吃不吃？’我递出苹果。先说明，这是路边摊能买到的最美味的苹果噢，每一个都是我亲自挑选。

他倒也不客气，接过后在衣服前襟的位置蹭了蹭就吃起来。我倒是觉得这是多此一举的表现：第一，之前已经洗过，再就是他的衣服上的细菌应该更多才是~

我不可能挨着他坐在地上，折衷一下我坐到了喷水池壁上，背后就是哗啦哗啦的水声。因为是夏天，感觉還不坏。

两个人就这样啃了一会儿苹果，在我努力啃完一个之前他就一口气吃下五个。他有多久没吃饭了？我把袋子丢给他，起身到路边的流动小吃摊(想来夏日的观光地，到处都在贩卖食物！)买了一包据说是‘中华料理’的东西拿过来，不到十分钟盒子里就只剩下塑料勺，吃法粗鲁野蛮，如同兽类。

‘......’大约是口渴，这人很了不起的直接喝起喷水池里的水来。

我刚想说一点儿有关文明人的基本，但又觉得对他说这种事大约就像对松鼠说人语一样没效果。再说，我连他是不是会说话都还不确定。反正他也一定习惯了像这样生活，应该不至于为喝几口喷水池里的水就会怎么样。

我尝试和他说话。起先我说英语，然后是法语和德语，但都如同自言自语一般没换来任何反应。他不耐烦一样用池子里的水洗脸，我赶紧躲开免得水溅到身上。吃饱喝足(大约)之后，他动手打开了装小提琴的盒子。

‘唔！’他咧开嘴笑着，这样说道。就像RPG游戏里打开宝箱获得宝物的主角一样。

他把琴捧在手里拿给我看。手工制作的东西，外表虽然旧但仍然不失精美，我伸手拉了一下弦，发出清脆的一声拨奏(喜歡這種聲音的人可以找‘流浪者之歌’聽聽看)。說不定是有來歷的東西﹐但是沒辦法問到詳細的情況。他本人對我所講的語言與其說是讓人聽得懂﹐到不如說是用猜的﹐而他滔滔不絕地對着空氣講的東西又不是地球人能聽懂的語言。我也朝他笑了笑﹐認同他對這件物品的喜愛之情。他出乎意料地一把將琴塞到我手裡。

(是因為我給予認同﹐所以特別准許我碰一碰的關係嗎﹖)

我依照順序撥動弦﹐他繼續咧開嘴笑着看我。我索性把琴架在肩膀上﹐他立刻像僕人一樣把琴弓擰緊後﹐小心翼翼地放在我手裡。以我自己的喜好﹐這有點兒擰得過了頭﹐但我還是什麼也沒說。

我可不好意思班門弄斧地演奏帕格尼尼---一定是遊客們絕好的笑料﹐小提琴方面我比較拿手的只有無伴奏小提琴曲而已---因為‘無伴奏’﹐所以相當適合一個人的時候打發時間。這組樂曲我自己喜歡的是Heifetz的版本﹐我再練個十年也比不上這個錄音。---你要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免得走錯了路還堅持認為自己只是運氣不好。(反過來﹐Heifetz也不見得就解得開我論文裡的方程式---所以我也沒有必要為自己的小提琴演奏技巧而感到懮慮。)

這是上了年紀的人的一點兒‘經驗談’。

之後我把琴還給他。他在接過琴以前都大聲地拍手表示稱讚﹐實在叫人難為情。彈鋼琴的好處是不必正對着觀眾﹐人們最多只能看你的側臉(我自己有一個學生﹐只要旁邊有人盯着她看就會手指顫抖﹐完全沒辦法演奏﹗)﹐但是演奏小提琴時就必須堂堂正正地站在最顯眼的位置任憑下面的人打量------這種時候我就不太清楚究竟該擺出哪種表情才好。

當然﹐我們的‘音樂家’本人是毫不在乎的。他能不能認出其他人是自己的同類來都尚屬未知﹐所以被人們‘觀賞’時一點兒也不會覺得害羞。

我坐在噴水池邊聽他演繹帕格尼尼。恍惚間覺得‘文明’啦‘科學’啦‘高科技’之類統統化為烏有也未嘗不可。因為在這琴聲響起的時刻一切都變得圓滿﹐沒有什麼需要再改進了。絕對不是這組隨想曲不好聽﹐而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聽過正確的演奏。我用袖子擦着感動之淚---穿的是跑步專用服裝﹐口袋裡自然不可能裝有手帕。

他不需要我的喝彩﹐而是撿起裝着剩下的兩個蘋果的口袋﹐搖搖晃晃地朝街尾走去。

我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避免人們找到我。所以第三天我準備去往另一個地方。上午﹐我重新換回自己平日裡習慣的衣服走在街上﹐因為來得早﹐遊客還很稀少﹐匆忙趕路的都是去工作的人。我在販賣食品的小攤買了盒飯﹐拿在手上準備送給他當早飯﹐但是找遍了廣場也沒有發現他的身影。我只好把飯盒留在噴水池邊﹐同時希望不要在他到來之前被別的流浪漢吃掉。

回到旅館﹐我收拾行禮後決定立刻前往機場。因為只要呆在這裡﹐我就總是想返回廣場之上看看他是不是已經回到那個地方﹐繼續演奏着極其少數人才能聽懂的韻律。



四年以前我故地重游﹐再次遇到他。這時他已經完全瘋了﹐既不認識我也不再咧開嘴笑﹐而是躺倒在水池壁旁邊寞然地看着來來往往的遊客。我好心買給他的食物﹐即使就放在他眼前也沒能引起他的任何反應。過了幾天我再去時他正在演奏﹐而且是反反復復﹐在將近三個小時的時間裡只拉同一首曲子﹐堅持到‘演奏’完畢的聽眾唯有我一人。他把琴放回箱子裡﹐朝距離最近的垃圾桶走去...

那之後不久他就從廣場消失了。那個瘋狂的﹐只演奏或者說不定是只會演奏帕格尼尼的隨想曲的充滿苦難的天才就這樣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

即使到今天﹐我仍然覺得只有那才稱得上是帕格尼尼的曲調。充滿朝氣﹐給人以信賴感------蘊藏着‘無論曾經失去什麼也都可以在此尋回’般無窮無盡的力量﹐以獻祭自身的生命換取而來的至高無上的美妙聲音。因為那聲音過於完美﹐以至於我無法再欣賞任何其他人演奏的同一樂曲。

現在我偶爾會想起‘音樂家’﹐今天他是不是也在哪裡的什麼地方持續着演奏呢﹖如果就在你的身邊﹐請坐下來側耳傾聽吧。

---END---

Rache

回复 2# juliachen92321


既然标明了是‘随笔’，一般来说会认为是写实的(实际上也是如此)。否则我会写上‘小说’的字样，并表示‘本文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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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以来总是会读到写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忍不住想这样说：诸位，如果真的想‘写’些什么，就请去生活吧。如果要描写大海，就应该实际前往海边畅游一番，想叙述往昔至少也应该走一走带有历史痕迹的地方---只使用‘少年’和‘少女’之类的说辞会让人觉得读起来既空洞又乏味，而且千篇一律。

这是我的个人意见。

Rache

过去那个时候所谓‘音乐家’是被当成仆人看待的......直到李斯特时才逐渐改善---贝多芬就对这种待遇感到强烈不满而经常表现出来。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决定不选择这作为终身职业，所以即使受到相当苛刻的对待也能以‘完成任务’的想法坚持下来。(不过在练习的过程中我也曾经无数次发脾气，很多乐谱在我家都是一样两份或者更多，因为一怒之下我会考虑‘把教科书藏起来’或者干脆丢到喷水池里。)小时候觉得‘一天练习八小时’简直是虐待，对此深恶痛绝，但年老之后又为这段时光而庆幸---就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若是当成职业就必须另当别论。(在某音乐学院短期研修的时候)钢琴系的家伙每一个都想在国际大赛上拿奖，但是第一名只有一个---结果拿不到奖项的人整天都聚在一起像在填补某种空洞一样没完没了地喝酒。真的不是在‘寻找艺术灵感’，他们中的每一个在小时候几乎都被称为‘神童’，拿不到第一名的压力是非职业演奏者所无法想象的。就这一点我很同情他们，所以坐在旁边一块儿吃东西。

Rache

回复 8# 米娅·坎贝尔

就算是‘为了名利’而被人看不起---但是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如果不能就此成名，就要面临‘毕业后在中学校当音乐教师从此碌碌无为地终老一生’的命运。明明之前是被当成神童看待的人，没可能忍受这样的差距。即使旁人自以为理智地表示‘不是只有当钢琴家一种生活方式’---对于从幼儿时代开始接受严酷的教育并且除了音乐之外什么都不擅长的人来说---我想如果各位都是从旁来看别人的命运，或许都能显得很理智。所以我同情他们，正是因为他们除了把早已选择的路走完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选项这一点。我想这不是热情之类的问题，是‘非走不可’。即使嘴巴上表示不在乎，夜里却一边哭着一边加紧练习---即使这样，即使是这样也仍然会面临‘技不如人’的残酷的现实：有的人只用听一遍就能复唱出协奏曲的主旋律而绝不出错，有的人只用看一次就能顺利演奏出别人即使练习都弹不好的曲子，还有人随时能精彩地进行即兴演奏---面对这些人时，特别是这些人就站在身边，对其他人来说只能是无情的打击。在这种世界里生存，如果不是具备‘特殊才能’，那么‘精神’至少得比寻常之人坚韧十倍---免得就此发疯。

Rache

很多事情是无法轻易讲清楚的：人们往往不是在’追求‘，而是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在’追求‘什么。不这样做就等于认同自己的生活毫无意义。举例来说---比起革命真正的意义，到不如说’尝试如何把年轻的生命以激烈的方式用掉‘更真切。就在不算很久以前，成千上万的年轻人用各自的人生体验这一点。...是啊，比起拼命努力干活儿或者钻研学问，还是像这样啪地死掉更简单。而且名声更响亮：为了革命。

音乐界，特别是古典乐界有诸多清规戒律，也会讲究门第背景，甚至连所持有的乐器都会进行比较。这种时候就不能说靠’音乐‘本身来衡量演奏者的水准......所以大家才都拼命想成为’天才‘。是天才的话，就能免除世俗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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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闲人‘，既不需要考虑金钱也无须担心地位---这些都伴随着诞生赠与给了我，所以一定程度上能像这样从旁观察世界。但这么做也不是在’追求‘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罢了。

Rache

回复 12# 米娅·坎贝尔
回复 13# conan5471

也不是说完全的‘悠闲’。(没有那种好事!)‘不喜欢却不得不’的情况反而更多一些。比如即使再讨厌被拍照也不得不站在照相机前;完全不想笑的时候也必须强迫自己挂上笑脸还得‘看起来非常幸福’---至少看在别人眼里必须是这样的，因为作为一个象征看起来不幸福是不被人们所允许的。

这么做究竟有多令人觉得烦恼呢?应该是相当的程度。而且我也不能说出‘因为觉得讨厌从今天起决定不干了’这种话。正因为是伴随着诞生而给予的‘东西’，我想大概除了一死之外，绝对摆脱不掉。

我的时间要比别人缓慢一点，因为别人总是在追求名利的时候把时间迅速地用掉了，他们不可能像我一样悠闲地从旁观察。反过来，假如将‘追求并获得名利地位的过程’作为‘幸福的一生’的解释时---这种时候我就会很困惑。这么一来，伴随着出生而被给予了名利地位的人岂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吗?但好像又不是这样，因为已经得到了，只不过是过程和时间的问题。...我解释不好，也许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某种意思也说不定。如果顺着这个方向继续前行，就会抵达像‘神的意志’，‘轮回’，‘命运’等无可琢磨的字眼。简单来说是‘人无法选择自己的诞生’的命题---假如可以选择，大家一定都会选择成为皇帝之子，国王之子，大公之子...(大概)谁也不会表示自己要做修鞋匠的儿子，牧羊人的儿子或者猪倌的儿子。可是这样的话‘世界’就无法成立，所以结论是‘理所当然地，人不能选择自己的诞生’。---但这样说也并非完全合情合理，只不过这又是个解释不清的问题就是了。

虽然讲出来并没什么意义，但如果能重新选择的话:我希望成为一名职业的围棋士。每天下棋，别的什么也不做。

Rache

回复 16# conan5471

‘即使拥有一整座金山，早饭也只能吃下适合自己胃口的份量。’---即使勉强自己吃更多，可是之后就会觉得‘非常不愉快’。作为一种象征，没有必要追求‘更多’。因为依靠血统来延续的地位不需要变革。如果改变，那么其含有的意味就不一样了。如果一国之君变得和卖炒面的大叔一样和蔼可亲，岂不是很荒唐的光景，人们想必也绝不允许。

我不知道来生或者轮回究竟如何，但有一点---根据经验地，‘对去体验平民生活发生兴趣’绝对是只有身处在完全不事生产，所谓‘不知人间疾苦’之人的妄想。宫殿绝对比贫民窟住起来舒服。美食绝对比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东西好吃。富有绝对比钱包里只剩下硬币来得愉快。因为时常‘满足’，偶尔也会觉得无聊，因此才想体验‘平民生活’------这就是只有‘拥有众多’人才会有的妄想。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大约也只会对食物发生兴趣而已。因为‘无聊’而做出不体面的事的人我见过很多，但不能将错归咎给他们本身。因为在早饭的时候就端出盛大宴会般奢侈的食物并且劝说主人尽量多吃一点儿的人也有错。

不过烦恼总是均分给众人，无所谓贫贱。至少是普通人的话，就不会遇到非得参加年龄奔向九十岁的祖父的第N次婚礼，更不用说这位新娘的年龄还不及自己的父亲。

Rache

回复 18# conan5471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那样：人们只是被时间推往前去，因为不能停留，所以务必要为前进寻找一个‘目的地’------不管人们的处境如何，无论是为了果腹或者斗争。

‘权力’是这样一种存在，这里面没有法律以及道理可讲。因为一切都可以为了‘权力的达成’而进行修改，和没有儿子的国王所颁布的特别条例是一回事。不过现时点以‘君主立宪’为基础的政体，权力已经回到人民手中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至于总理的儿子在未来会不会成为下一位总理则是另外一回事。‘我自己虽然不想当，但是也不能把这个位置随便让给别人。务必得是自己的儿子甚至女儿或者女儿的丈夫。’---就是这个意思。除非大家都是圣人，达到完全的‘均等’，无论任何情况，哪怕一丝一毫也不偏差。---但这种事终究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除非人类最终在精神领域达成‘绝对’的统一性：这条路很遥远，遥不可及，即使我能看见百年之后，也望不到这条路的指示牌。...我曾经在某个人文学院就这个话题讲过几节课，当时负责的教授是个彻底的共---产...派，他对我就此否定他心中的理想国这一点相当不悦就是了。另外一点是我本人对‘君主立宪’厌烦透顶。这种象征取消也无所谓，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屈辱：就仿佛是哪个摄政大权在握，还要强迫皇帝本人当众宣称‘自己很幸福’一样。



我不能傲慢地对‘人’生来是善还是恶做一个定论。但我乐于相信‘人’的主要决定因素是‘教育’。傲慢的人并非生来傲慢，荒唐的人也并非生来荒唐，乃是教育使然。当然，倘若日后研究标明一切皆由基因或者现在未知的某种因素决定，这也是有可能的。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我坚持自己根据已有经验做出的判断：即‘人’是可以被教育的。我所说的‘错不在本人’，是指这个意思。...我小時候也過着‘近乎完全隨心所欲’的生活來着﹐即使我說‘星期一的下一天是星期日’﹐人們也只會回答說‘是﹐您說得對’。現在回想﹐沒有因此而成長為‘不可理喻的人’大約也是因為我立刻就沉迷在某個特定的領域的關係。



PS 顺便说一下，那不是我的祖父，是吾友伯爵A的祖父；我的祖父(的灵魂)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去往天国了。A和我都不能理解这个老爷爷的想法：所谓‘结婚’，难道是那么美好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