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杀] 黑崖塔·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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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5 22:02: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第二章】

1、守还是不守：

埋葬了小猴子和赵青森，曹正林便带着所有的塔兵来到了塔上。灯光重新亮起，已经对敌人发出了信号。看着绵延在云层中的光亮，曹正林一点也不轻松。

崇虎问：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

曹正林挠挠头，说：我们已经替小猴子和赵青森报了仇了，现在，我们走吧？

孙浩天：对！我们走。

崔阿秀：去哪里？淮阳水城在打仗呢。

崇虎：这里也在打仗，不是吗？老大，你说去哪里，别人不管，我跟着你。

黄清依看了看外面：曹大哥，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到哪里才算好呢？

花大富想了想，说：现在听说东边的群岛还没有被北军占领。那里战乱也不多，我们去那吧。

众人心想，都到这时候了还忘不了自己那点嗜好。瀛东群岛美食众多，小吃一绝。花大富好吃，更爱学习烹饪之法。原先的时候常说自己当兵的目的就是挣钱去瀛东，学一手绝技后会长界开餐馆。现在长界有难，花大富要逃走，首选之地当然就是这个美食的天堂了。

崔阿秀未置可否：可是，我们走了，灯塔怎么办？

孙浩天：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他妈的什么灯塔？我们让灯塔重新亮起，已经是够意思了，再搭上我们，不值！

校清扬突然把酒葫芦拍到地上，如同惊堂木一般，把众人镇住了。

唐宁安揉揉泪眼，问：校姐，你这是……

校清扬：你们一直在谈论往哪里跑？我们是谁，是塔守。就像阿秀妹子刚才说的，我们走了，塔怎么办？原本我们以为我们不会被战火波及到，但是北军现在已经上来了，说明什么，你们想过没有？

孙浩天：想什么？我们不是小猴子，我们想不通。

曹正林：恐怕淮阳水城的陆路补给已经被切断了，城里的人只能依靠从黑水口进来的船只运些粮草了。

校清扬：曹大哥有见识。那么请问曹大哥，如果灯塔被北军占领了，然后灭了灯，黑水口的船是不是就进不来了？

曹正林：黑水口礁石甚多，没有航灯指引，难。

孙浩天也明白了：那又如何？仗是他们打的，我们只管我们的死活。

校清扬还没发话，黄清依突然说道：可是，如果淮阳城守不住，我们的家人会怎么样？

校清扬：有一个故事，也是听来的，但是我没有讲过。这是我在淮阳水城接给养的时候，从冀北国的流民中间听来的……

校清扬开始用沉郁的声音叙述着。

龙襄帝十三年，魏雄与龙齐争霸于海河以北，爆发了震惊天下的朔北之战。战争持续了近五年时间，双方损失和消耗都是难以估量的。龙齐在国土、资源、人力上都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加上本土作战，民心所向，魏雄举步维艰。但是，一代雄主魏雄所具备的雄姿绝非龙齐所能比拟。三场大战之后，魏雄逐渐扭转了形势上的不利，并且逐渐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最后，龙齐赖以争夺天下的600骑飞龙骑兵全部覆没，龙齐兵败北都城。原本乱世第一人口大城被魏雄屠杀焚烧了三天三夜，最后仅剩断瓦残垣。

据说，魏雄平安军为了报复冀北军民，大肆屠杀北都周边的村庄，甚至把小孩子的尸体挑在枪尖跳舞。龙襄帝听闻此事，大为惊愕，三日夜没有进食。而魏雄班师平安山城之后，觐见皇帝，竟把婴儿的肉当做礼品送给龙襄帝，言称请皇帝进食。龙襄帝顿时大病不起，冷汗涔涔，惶惶不可终日。

故事讲完，所有人都沉郁了下来。塔兵们的家原本都在淮阳水城周边，做了塔兵之后，按照淮州私军的规矩，如果家不在城内的，其家一律迁往淮阳城东，原有田地由专人看守保留。城防营在城东包下一片居民区，由淮州商会负责照料。这种做法的目的不言而喻，一旦战争爆发，这些家人或是成为人质，或是成为动力。现在，魏雄军已经南下，包围了淮阳水城，有过兵败，有过挫折。一旦淮阳水城被攻破，以魏雄军的惯例，淮阳水城怕是很难逃过兵屠之难。

曹正林：我家在淮阳水城里，如果北军攻破城池，我的兄弟长辈恐怕就会遭受兵革之难了。孙浩天，你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在城里吗？即便是沦落风尘，也是你妹妹，不是吗？

孙浩天终于沉静下来，坐在塔边，看着淮阳水城的方向，突然叫道：苍天不公！

花大富：可我们怎么守？就凭我们？刚才那阵箭雨你们也看到了，才五个人，就有那么大的箭雨阵势！一会儿北军看见灯塔亮了，又会上山的，我们能守住？

众人沉默。

校清扬：有些事明知道是不行的，但是还得做。正如人都会死，但是每个人都会逃避死亡。而有些时候，明知是个死，也得去做，因为做人要有气节。

曹正林突然苦笑道：原本是想带着弟兄姐妹们走，可是校清扬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心里怪别扭的。

崇虎：虽然书里写的和现实不是一码事，但是，死去的小猴子毕竟死得像个军人，淮阳城里的好汉是为了我们这些泥腿子打的仗。当了几十年的兵，如果连义气都不能守，那就白当了。老大，干吧！

众人一起：好吧，干！

曹正林：即便要干，也得先谋划谋划。我们这一仗的目的不大，保住灯塔长明就行。

黄清依：我们的给养都在营地里，我们得先把给养和火雷油都搬上来。我们得保持灯火长明。

曹正林：来不及了。这样，我们分两拨，天明前换岗。女兵们由校清扬带领，守营房。男兵们我来带领，守塔。唐娃子，你到塔顶，赵老头在那里设着机关的核心控制区域，能行吗？

唐宁安：这……好吧。

曹正林：从淮阳水城到黑崖塔的陆路要通过绳桥，我们得先把桥烧了，这样他们的陆军就上不来了。

众人：好！全凭曹大哥吩咐！

2、营房防卫战

从山下上山非常容易，尽管大雨如注，山路泥泞湿滑陡峭难行。但是上山的毕竟有根底在，脚下稳。下山就不一样了。虽然灯塔重新亮了，但是这山路仍然难行。而且大雨瓢泼，冷风阵阵，视野不清，极容易出事。打头的宁风凌下山倒是好手，三下五下就下去了。崔阿秀山民出身，根本没有走山道，顺着悬崖就爬下去了。黄清依书生一个，校清扬体弱淡薄，两个人只能依偎在一起慢慢的下山。等四个人在山下聚集，发现营房里的煤油灯已经亮了，而且人影幢幢。

黄清依一惊：噫！北军！

在营房搜查的几个北军士兵来自威武军，是北军中常见的步卒。由于装备轻便，单兵素质好，一般用于野战。此次攻城，威武军的任务是扫荡淮阳水城外的淮州军营地。这个小小的黑崖塔营地也就难免被威武军扫荡了。但是，有一点，这里从表面上看根本不是营地，篱笆墙，自种菜地，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寒酸的破农场。威武军的扫荡也就有点突兀了。

曹正林不在，级别最高的校清扬就成了女兵们的头。校清扬连忙示意几个女兵躲到山岩后面。

校清扬问崔阿秀：阿秀妹子，你最早下来，这些狗东西是什么时候来的？

崔阿秀一脸惶恐，平日里嬉闹惯了，刚才的战斗加上小猴子的死尸让崔阿秀非常的害怕。此时此刻，又看见有北军在附近，紧绷的神经终于绷不住了。上山时的豪迈顿时荡然无存。

崔阿秀结结巴巴的带着哭腔：我、我、我、我不、不……

校清扬一脸阴郁，知道崔阿秀此时此刻心乱如麻。别说她崔阿秀了，就是自己，何尝不是怕的想尿尿？刚才说了那么多故事，无非是守塔。但是大计一定，校清扬就有些后悔了。说书的说说容易，但实际参与到里面，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这几年，酒馆里的传说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冷清凌的商会在哪里哪里赚了，另一种就是从北边传来的战争故事。校清扬进城取给养，每次都会在酒馆里驻足，她听到的北军故事太多了。什么六千残军大破赵骥十万联军啊，什么虎啸鹤影夹击梦东山啊，什么水淹睢阳大破龙骑阵啦……哪一次不是北军以少胜多？哪一次不是北军的对手先是耀武扬威，继而旗卷人散！现在，自己的面前就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北军，不害怕不发懵，那是鬼话！

黄清依此刻倒是有些平静，但是双手冰凉，两股颤颤，她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说：清扬姐，咱们怎么办？你主意多，见识广，你说说。

校清扬哪里有什么主意，脑袋里一片乱麻。宁风凌此刻倒是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刃，被雨水冲刷，竟然没有丝毫的水留在上面，这正是荆阳名刀才有的特征。

宁风凌：清扬姐，你用秘术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我从后面包抄上去。

黄清依一脸诧异的看着宁风凌，说：宁妹子，你疯了！他们是北军！

宁风凌突然笑了：刚才我们谈论守塔，面对的不就是他们么？管他们是什么来头，到了战场上，只有生死。

宁风凌平时并不是很犀利的人，但是此刻竟像一个杀人老手一样。校清扬一把拉住宁风凌，问她：宁妹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风凌看着校清扬，笑了笑：反正不是河神娘娘的干闺女。

说完，宁风凌跨出山岩，走了两步，然后回头：我是影子出身，欠了一屁股债才来这里避难的，你信么？

校清扬大吃一惊：影子？

宁风凌把刀握在手里，狞笑着：对，避难的影子！

说完，一闪身，她从营地后面飞奔过去，一个威武军的斥候刚刚从营房里出来，立刻颈部喷血。校清扬惊呆了，这是真正的战斗，杀人的战斗。宁风凌手中的刀寒光闪闪，在大雨中溅出无数晶莹的雨滴。一时间，营房大乱。威武军的士兵们纷纷持枪握刀将宁风凌包围，嘴里喊杀声不断。但是，宁风凌速度太快，身形矫健，眨眼间，威武军已经有几个士兵倒了下去。鲜血四溅，惊得校清扬竟然忘了秘术的口诀。

黄清依这时哆哆嗦嗦的拿起弩机，说：宁妹子，我来了！

说完，黄清依便探出头去，漫无目的的开始狂射。其中一箭还真的射中了一个要从后面偷袭宁风凌的士兵，继而出现了惨烈的嚎叫。

崔阿秀躲在岩石后面，肆意的哭喊着。校清扬则盯着惨烈的厮杀，嘴角不断的抽搐。

最后一个威武军士兵最终倒下了，宁风凌浑身血污的站在营地里，手上的刀依然不带任何鲜血。她狂野的眼神里终于流出一丝眼泪，伴随着最后一名威武军斥候的倒下，她也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任凭雨水冲刷着她的头发。

校清扬喃道：这、这就是……战争……

3、翠屏渡方向的援军：

就在女兵们夺回营房的战斗开始的时候，曹正林和崇虎则在塔中繁复琢磨着守塔的计划。平时崇虎鬼点子多，但在这个时候竟然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弄得曹正林挺恼火。是啊，要按平时，对守塔方针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赵青森和小猴子，现在这两个“纯兵”挂了，让曹正林多多少少感觉帐下乏人。甚至在平时，最喜欢探路的也是小猴子，对黑崖塔地形最熟悉的还是赵青森，这两个活地图没了，让曹正林怎么想办法？

最后，还是走过陆路的孙浩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从淮阳水城到我们这儿只有经过翠屏渡，翠屏渡那里有一个木头的栈桥，我们烧了它或许还有生机。

曹正林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颓然的摇了摇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

孙浩天：现在灯塔亮了，那些北军应该知道先前的行动都他妈的见了鬼了。下次再来，估计就不是五个人来了，说不定一个百人队正往这里赶呢。五个人的青宁轻军尚且那么厉害，如果他们的大部队来了，我们肯定是死。与其这样，倒不如拼了。烧了桥，他们再想过来就不容易了。

崇虎：我说山耗子，我们也想烧桥，可是现在下着大雨，你点得起火吗？我们刚刚吹响了警报螺，如果淮阳水城想支援我们，也走翠屏渡，不也过不来了么？

唐宁安突然大叫：曹老大，快上来！

曹正林一溜飞奔到了塔顶上。唐宁安把一个望远镜交给曹正林，这个望远镜经过秘术处理，能够看清几十里外的事情，曹正林顺着唐宁安的指向望去，顿时大惊。

翠屏渡方向，龙舞军正在与威武军交战。双方厮杀甚烈，但龙舞军明显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威武军正在组织后撤。

曹正林已经忘乎所以了，高叫道：快去翠屏渡！我们的援军来了！

这时，女兵们也都扛着油桶上了塔，宁风凌一身血污，惊愕的看着曹正林。黄清依更是被曹正林的高兴劲儿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崔阿秀：曹老大，你疯了不成？

4、翠屏渡：

留下唐宁安、花大富和女兵们守塔，曹正林带着男兵们飞速前往翠屏渡。龙舞军在那里已经建立了防御据点，现在正是求援的好时机。曹正林心想，看来杜城主没有忘记我们这个黑崖塔，淮阳水城的好汉们也都还惦记着我们这个黑崖塔。想到这里，曹正林心花怒放。

如果按照营地的位置作为参照点，翠屏渡与黑崖塔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到翠屏渡就意味着要通过营地向南急行二十里。曹正林觉得这是天在保佑自己，刚才女兵们误打误撞夺回了营地，正好为自己开辟了这么一条求援的道路。

翠屏渡是淮阳水城以北的一个支流港口。翠屏原本就有一个小湖泊，顺着翠屏湖分出的支流一直可以流向黑水口。翠屏渡原本是这条小支流上的一个渡口，原本用于渔民打渔或者小船行舟之用，在50年前，淮阳官道还没有修通的时候，翠屏渡还是从桃源镇到淮阳水城城北的必经之路，也曾显赫一时。但是，自从淮阳官道修通，翠屏渡的意义骤减，这个曾经繁华一时的小地方顿时人去楼空。淮州战事突起，这个空空的小镇子顿时来了军士，拆房破墙，把石料和木头都运到了淮阳城头，只剩下了一个破茅草屋子没什么大用。

不管翠屏渡的兴衰如何，曹正林觉得翠屏渡就意味着生机，就意味着黑崖塔能够防守多少日子。此刻，孙浩天正推着两桶火雷油前行。孙浩天虽然有时不负责任，但是在保命的时刻，脑子却异常清醒。他知道，如果翠屏渡的龙舞军战败了，这两桶油还能浇到桥上，把翠屏渡的栈桥烧掉，切断北军的进路。

崇虎突然停了下来，把从塔上拿下来的望远镜看看翠屏渡方向。这时，曹正林用肉眼眺望也知道了翠屏渡发生了什么情况，浓烟滚滚，杀声震天，一定是北军正在翠屏渡与龙舞军厮杀。

崇虎：曹老大，北军铁骑！北军铁骑正横扫翠屏渡，那些龙舞军的好汉们怕是撑不住了！

曹正林把希望都寄托在翠屏渡上，一时间难以接受，大吼：别他妈瞎说，我们上！至少……至少把塔上的情况告诉那些好汉们，让他们想办法救援我们！

曹正林的坚持换来了崇虎的妥协。按照崇虎的意思，这时候往翠屏渡赶，非但不能救龙舞军于水火，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也难说。但是曹老大说的也不错，光靠吹响预警螺根本不能保证有援军来。直接告诉城里守军塔上发生了什么，得到援救的可能性还大些。

崇虎把从青宁轻军手里抢来的战刀一挥，说：老子也不是怕死的人。

孙浩天更清醒，对曹正林说：老大，如果不行，我们就把油浇到桥上，管他天气如何，拼了！

曹正林：好吧，拼了。但愿还能烧死两个北狗！

但是，等曹正林三人到了翠屏渡的时候，情况已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曹正林他们躲在树丛里，看着雨水冲刷着空荡荡的翠屏渡，刚才惨烈的战斗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地上的尸体和河流一样的鲜血证明着什么。孙浩天脸色惨白，手也哆嗦起来。曹正林刚才手刃了五个人，胆气壮些，但是看到如此惨烈的局面，胃里也翻江倒海起来。

崇虎过了桥，把地上的龙舞军军旗捡了起来。龙舞军以恢复龙朝治世为己任，以龙朝的威龙战旗作为军旗。如今的威龙战旗已经是破损不堪，烟已经把旗帜熏黑了，上面到处是烧过的窟窿，似乎正象征着龙朝的山河破碎、战乱频仍。

孙浩天：老大，龙舞军都是汉子，背后没有一处刀伤，都是面对着敌人死的。

曹正林苦笑：比起这些汉子们，我们真是他妈一群白吃饷的混蛋！

孙浩天：我们比不了他们，但我们也得活着。把桥烧了吧。大雨中，连军旗都能烧出窟窿来。只要有油，桥是可以烧断的。

龙襄帝二十四年六月，翠屏渡的桥上起了明亮的火焰，是日大雨，南北两军皆惊。淮阳城守城主将白成山喟然叹曰：“神光凸现，必应吉兆。”北军主帅钊明远也同样说：“淮阳异光明照，乃主城破。”两军不同的解释换来的都是军心大振，同样换来的是第二天更为惨烈的厮杀。

5、兵者诡道：

翠屏渡栈桥烧毁之后，北军果然没有派人来攻打黑崖塔，而是全力向淮阳水城攻击。据《龙史·白成山传》记载：“襄帝二十四年夏六月，太祖猛攻淮阳，血流漂橹。北军伤万余，急切不能下……”由于正面战场成为了主战场，钊明远也没有再对一个小小的黑崖塔做出什么指示，影子·风渚也就没有再得到什么进一步的指示。

三天后，黑崖塔上的塔守们仍然积极备战，但是神经已经松弛了很多。小猴子和赵青森的死是积极备战的原因，但是北军不来侵袭似乎说明北军还没有把这个塔当回事。

校清扬站在塔上，用望远镜张望淮阳方向，淮阳已经遍地死尸，但是北军的强攻也已经结束。不过，先前北军并没有完全围困淮阳，现在却是把淮阳围得如水桶一般。校清扬看着北军严整的阵营，紧张的直发抖。如果这个大军扑向黑崖塔，恐怕连草都不会剩下。

北军的善战是出了名的。为什么长时间没有攻击，这一点校清扬想不清楚，曹正林更是不明白。影子风渚也非常着急，但是却异常安心。在家国天下和朋友情谊中间，风渚不知道该舍弃哪些，不该舍弃哪些。如果北军就此退兵，风渚必定受罚。但如果北军与长界签订什么停战协定，或许自己和这些塔上的兄弟们能够活下去。

风渚在营地里巡视，营地里只有风渚一个人。风渚都觉得可笑，这里究竟是淮州军在守卫，还是北军在占领？如果北军此刻来了，怎么办？风渚算是见多识广的，对军事也有自己的看法，但是风渚实在不知道，北军为什么连续几天不攻城，这实在不符合钊明远的为人。突然，一声唿哨，一只飞鸽从天上飞过，落在风渚的手上。风渚从信鸽的腿上拿下纸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烈阳侯奉命西征，南征主帅换为伏稽侯。影刃命令：等待进一步指示。”

临阵易将，兵家大忌。风渚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当然，风渚并不知道北军阵营里发生了什么。照风渚来看，可能是北王·魏雄对钊明远的久攻不下非常不满，可是从攻城到现在不过一个月，按理说魏雄不会这么沉不住气。风渚想不通为什么会临阵易将。但是实际上，长界战场上的一切都是预料好的。

龙襄帝二十四年夏六月，在北军大本营所在地坪林城北部出现了一匹飞驰的战马，这个战马的蹄声彻底打破了北军的沉静。坪林封闭的北门也因此打开，这匹战马上的骑士也顺势下马，飞速走入钊明远的临时帅府。而钊明远早就在帅府等候了。

钊明远和身后的欧阳卿交换了一下眼神，笑道：伏稽侯真快呀，你的十万大军还在后面，北王殿下的手书也刚到不久，你本人倒是来了。真是兵家大师，兵贵神速。

伏稽侯·风陵摘下头盔，银色的长发飘散在肩上。风陵是魏雄四天王中最年轻的，但是也最神秘。魏雄对这个神秘的小将总感觉不舒服，但是一到大战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却还是他。

风陵笑笑：重甲在身，烈阳侯就恕我不能全礼了。

钊明远一震，刚才对他的调侃，一下子就被风陵不着痕迹的回敬了。钊明远不喜欢盔甲在身，常常身着便装。风陵一个重甲在身，倒是把同是侯爷的钊明远做了一个没有痕迹的对比，钊明远无奈，也觉得可笑，同堂为臣多年，本应该知根知底，还玩这种小把戏，真是可笑。

钊明远把桌子上的帅印双手送到风陵面前：风帅，拜托了。

风陵也收敛了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情，接过帅印：请钊帅放心。钊帅的本部兵马，已经在乐阳等候，北王的西征大军二十五万也在西关集结完毕。北王让在下告诉钊帅，西征重任，由你一肩承担，断无差池，北王期待你一扫西部群雄的捷报。

钊明远不禁慨叹：以北王胸怀，定可一统天下。

风陵又恢复了一脸犯坏的表情，说道：那在下就行使职权了？

钊明远：北王要你来，怕是早有预谋吧？

风陵笑了：兵者诡道……

听到这里，欧阳卿挥袖一笑：主帅，我说吧，一个计划的后面如果没有后招，就不是好计划。伏稽侯此计，真是前无古人呢。

风陵大笑：欧阳先生还是这么犀利。

钊明远：风帅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风陵：还请钊帅和欧阳先生出行前，在帅府门口大骂我两句，骂得狠一点，最好把我祖宗也带上。

欧阳卿：骂人可不是我的性格……

钊明远大笑：你不干我干，淮阳城攻破在即让老子挪屁股走人，我憋了一肚子火呢！

风陵拱手：拜托二位了。

龙襄帝二十四年夏六月，北军临阵易帅。原北军主帅、烈阳侯·钊明远临行前大骂前来接替自己的伏稽侯为桀桀小人，甚至连祖宗八代都骂上了。帅府守卫不敢劝阻，任凭烈阳侯一路痛骂，伏稽侯风陵则当街长笑，说钊明远军阵无能，只能靠骂人来解脱解脱了。

这件事影响力很大，长界商会会长冷清凌都震惊了。震惊之余，冷清凌也在积极分析情报可靠性。但四路回报都是魏雄临阵易帅，钊明远无地自容。冷清凌不敢怠慢，又派出三路斥候，结果得到的情报更加诱人。新来的风大帅处置了原先钊明远任命的几个千夫长，引起众怒，军队不服从风陵指示，军心大乱！冷清凌还是犹豫。突然，前方战报，龙舞军突击北军大营，袭伤万人，重夺盐亭重镇。盐亭本是钊明远铁骑所在，按理说是北军主力的驻扎区，主力能够被攻破，这说明北军的战斗力已经涣散，机不可失！

龙襄帝二十四年夏六月，十二岁的冷清凌终于调用了在宛州渠水集结的四十万军队，由宛州名将·向之问率领，袭击北军大营。龙舞军也从旁策应，杀出淮阳水城。两路结果各有不同，龙舞军北上重新占领了被攻陷的桃源镇，但四十万的长界援军却被打得溃不成军。淮阳虽暂时缓解了围困情况，却失去了最近的外援。虽然冷清凌又组织了二十万军队聚集于宛州·鹤下，但是也不敢再贸然北进。淮阳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6、求援之路：

曹正林坐在塔上，突然说：不能这样下去。虽然北军现在没攻，但是难保以后不攻。我们不知道前线情况，也等于是瞎子。如果就这样下去，迟早我们得憋死。

崇虎正在灯旁看着海面情况。前几日，从宛州每天都有支援淮阳的船队从黑水口进入。但是这几天，黑水口竟然没有一艘航船。这让崇虎觉得难以接受。崇虎觉得自己豁出命留下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航船顺利过去，为淮阳守城多提供些兵源物资。可是，到现在了一艘船没有，这让崇虎顿时觉得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因此，当曹正林说得有人去探听虚实的时候，崇虎也是极力赞成。

这任务也就随之落到了校清扬的头上。但是崇虎继而坚决反对，并提出让唐宁安或者孙浩天去会更合适些。

曹正林：我知道你担心清扬，但是……但是唐娃子毕竟胆小，孙浩天又是一个什么也说不清的主。清扬路线熟悉，会没事的。

崇虎急了：谁说的？现在外面兵荒马乱……

曹正林也急了：你走了我跟谁商量守塔？！（平静下来）我相信清扬，你也应该相信。

崇虎颓然的坐下来：为什么是清扬？

又过了四天，一脸血污的校清扬回来了。心情可以用忧喜参半来形容。外面的天色已经黯淡了，灯塔上仍然是明亮无比。可是校清扬却是异常的沮丧，谁也不理就下山去营房了。崇虎心急，一路追到营房，却发现校清扬兀自坐在通铺上痛哭。

崇虎：清扬妮子……

校清扬：崇虎哥，你说，我们守塔真的值得么？

崇虎一时语塞，不知道校清扬为什么会对守塔产生了退意。当初校清扬极力要求守塔，但是现在却不愿意了。崇虎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回答什么。

校清扬：没有人会来援救我们了。长界军败了，淮州军要死守，抽不出兵力。宛州已经不准备为我们提供粮草援助了。听龙舞军的苏将军说，冷老板似乎正在和北军谈条件，准备媾和……

崇虎震惊了，淮州军的死守还好说，但是，他们背后的冷老板竟然要和北军媾和，这让崇虎异常吃惊。如果一开始就准备和谈，这场死人的战争根本不用打。但是，打了半天，死了那么多人，竟然最后的结果开始媾和，这让崇虎很是不能接受。

崇虎：我去拼了。

校清扬：崇虎哥！我们现在不能去。不为了淮阳，不为了她冷家，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塔上的兄弟姐妹们，我们也应该活下去啊！

7、（空节）

8、追杀：

入夜，一个人正在悄悄的解开绳索。把从黑崖塔到营地中间的水路小舟放走。小舟上堆满了柴草。大雨停后，空气清新，风向正好。

正在这个人解缆绳的时候，曹正林静悄悄的出现在他的后面，无声的把佩刀抽了出来。此人意识到了后面有人，下意识的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后手就把火把扔到了船上，小船一片大火。

曹正林想喊出来，但是这个人的刀快，而且丝毫不留情面，转眼间已经切入了曹正林的颈部。曹正林看着对方阴冷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的小队很冤枉，竟然与这样的敌人为敌。

曹正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仍然挣扎着说着：你、你怎么会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喊出来的不是曹正林，而是崔阿秀。崔阿秀从塔上下来，准备吃点东西取取暖。但是，她没有看见厨房里的食物，却看到曹正林被敌人杀掉的一幕。曹正林的头颅从身躯上滚落下来，把崔阿秀吓坏了。即便是先前的战斗，也比不上这次的残杀来的猛烈。

崔阿秀大叫着：大家！大家！救命！救命！

此人健步追上。崔阿秀慌忙间连刀也丢了，于是徒手攀岩。山民出身的崔阿秀攀岩的速度不慢，但是这个人的眼神更快，转眼间，已经把寒光闪闪的刀刃投掷出去，一刀切中了崔阿秀的手指。紧握着岩壁的崔阿秀松开了手，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一声惨叫，崔阿秀从高高的崖壁上摔落，“膨”一声落地。风渚能够清楚的听到崔阿秀骨骼断裂的声音。

崔阿秀最后的一口气叹道：……哥、哥哥……

塔上，人们已经开始骚乱。这个人向黑色的远方招了招手，然后飞一样的撤退，几只乌鸦飞了过来，停落在崔阿秀的尸体上。

9、北军的攻击：

其实，让塔上出现骚乱的不是崔阿秀的叫喊声，而是北军对灯塔的突然袭击。这支北军对灯塔的袭击其实完全是意外，就连风渚都不知道这个时候进攻的用意。一支六人组成的北军斥候乘气球准备在空中探查，结果误打误撞飞到黑崖塔上。那时执勤的是校清扬，校清扬正睡眼惺忪的盯着天空，突然飞下来六个气球，竟然没有打断校清扬的瞌睡。而这六个斥候一开始也没有杀人的意思，还想趁着夜色撤退，结果一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油桶，这才让校清扬清醒过来。

校清扬口中念着秘术，手里攥着火球，歇斯底里跟吵架扔盘子一样攻击六个斥候。这六个青宁斥候没有办法，拿出弓箭奋力还击。但毕竟胆怯，竟然一支箭都没有射中校清扬。校清扬边战斗边喊叫，但所有人的反应却都很迟钝。

这时，校清扬听到了山下崔阿秀的叫喊声，立马知道，事态有变。六个斥候也终于缓过劲儿来，弓箭射出去搜搜带风。塔里正在睡觉的崇虎听到了校清扬的叫喊，立马提上刀，叫起所有人准备战斗。可刚出塔，崇虎的胳膊上就多出一把弓箭来。

宁风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塔外面，只看见刀光闪烁，雕羽箭上下翻飞，六个斥候血飞四溅。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一支北军的小分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校清扬措手不及，慌忙之中张开双臂，如同蛇一样来回扭动，似乎想放出什么大型魔法来。果然，一堵巨大的火墙竟然横空出现，这支北军小分队全员都被烧成了灰烬。

校清扬激动不已，手舞足蹈：成了，成了，成……

话未说完，一个重伤的青宁斥候用尽最后的力气射出一柄雕羽箭。箭头贯穿了校清扬的心脏，速度之快，校清扬的笑容还未消退，便永远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校清扬的尸体从塔上摔落，让崇虎看了个透。崇虎觉得内心有个东西像是断了一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胳膊上拔下弓箭，揪起地上的青宁轻兵，把箭头从大脑一直贯穿到咽喉，然后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

崇虎：清扬妮子！！！！！！

10、崇虎

清晨的阳光再度升起，塔前面多了三个墓碑。四个军官现在只剩下来崇虎，而塔上的人也仅剩下六人了。崔阿秀、校清扬两个女兵被杀，军校曹正林殉难。崇虎这个半大老粗一下子担负起守塔的指挥重任来。升迁的欣喜，崇虎没有。崇虎满脑子只剩下了仇恨，刻骨铭心的仇恨。

崇虎：老子要杀向北军营地！

黄清依拉住崇虎：老虎，如果我们走了，灯塔怎么办？

崇虎恨恨地：反正冷清凌他们也不来支援了，淮阳已经是一座孤城，守这么个破灯塔还有什么用？

黄清依突然给了崇虎一巴掌，正准备收拾行李的孙浩天吓了一跳，手上的包裹落到了地上。

黄清依：混蛋！如果支援来了呢？长界四州，彼此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支援一定会来的！别忘了，校姐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的。曹老大他们是为了什么才牺牲的。我们兄弟姐妹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我们要你带我们淌出一条活路来！

宁风凌：小黄鹂说的不错。我们该留下。哪怕是死，我们也该留下。

孙浩天脸色一红：这么说，走不成了？

唐宁安此刻倒是异常的平静：曹老大死了，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来告慰老大的在天之灵。

剩下的六个塔兵站在塔上，眼睛望着淮阳水城的方向。那里，烽火正旺。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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