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符

Rose

此时已不复彼时的心境。
  
  那天看完21世纪演讲的视频之后忽然感觉到得这句话。当然那台上的人在用着异国的语言说着梦想与现实的关系，说着人应该还是要敢于梦想，去打破那些苍白困顿的现实的。上下起伏的语音语调，清晰地吐字，都比不上那两个单词始终在我心中盘桓的时间。dream & reality，始终还是梦想，与现实。
  似乎人长大的一个标志就是明白了梦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并且学着去适应现实。
  我曾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萌生出要成为一个伟大作家的念头，幻想着每一个白日与黑夜匍匐在书案前描摹着但属于我的文字，那些弥漫着书卷气息的寂寞心境慢慢地在空气中氤氲的美好画面。我曾经想过在人生极为短暂的时间要完成多少卷伟大的著作，成年之后会被人们怎样地谈论和评价着在纸笔之间鲜活的生命。那时尚且不知道又现实一说，或许因着儿时的狂妄大胆以及父母近乎宠溺般的纵容，于是在幻想中浸渍着美好的期待。
  
  无法忽视的始终是岁月匆匆的脚步，仿佛是瞬间流不尽的水流，伸出手总是抓不住哪怕一瞬刚刚触碰过的水珠。那些为了功成名就梦想奋斗的一次次历练，包括那些在我们生命中印刻下粗重痕迹的过往，那些被神化之后的一次次考试和选拔，连带着把那些被称为梦想的东西迅速地打磨平整。即便是渴望当作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也不过是在那样的梦想中绑缚上了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将来要买很大的房子和很豪华的车给爸妈的愿望，于是越发地膨胀扩大，连在睡梦中有时亦会出现那样的梦境。时至今日我并不为自己有那样的想法感到羞耻，毕竟行走在人类这个庞大的生物圈里有这样功利的想法并不稀奇，也就无怪乎世人用一个词贴切地表达了这种现实的心境：世俗。
  是的，我在一步步地走向世俗，我在一步步地靠近现实这样抽象而庞杂的概念中。可我也在渐渐地看见那些被称为现实的东西，甚至看清一些为世人所不齿的事情。似乎现实印证了先人对于人性本论的看法。人们说人性本恶，因为人从出生起就在追逐名利，并且乐此不疲。人的欲望永远没有尽头的一日，因此我们才被指责为自私功利的生物。但是似乎人们忽略了一点，人的自私源于对于对于他人的爱，即便这样的初衷在人的欲望逐渐膨胀扩大之后慢慢地变了质，人依旧是在追求着希望家人朋友过得更好的目标而不停行进着，如纵身扑火的蛾子。那些希冀着爸爸妈妈能够过得更好，爱人能够露出欣慰微笑，不必看着珍惜的好友为生计不停地挣扎的愿望，确确实实是横亘在横流的欲望中那些最初始的纯真欲望。所以，我并不会嘲笑那些被人们讥讽为世俗的人们，因为他们都在真正地触碰现实，哪怕在这条路上万劫不复，坠入阿鼻地狱。
  
  那日看见书上，女主人公最后微笑着说：“现在我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去想那些多的事情”，话虽平淡，但却一语道破了今日的心境。时至今日，似乎那些高不可攀的东西都在逐渐地远离我的生活，正如同儿时那个无数次幻想到得成名的场景也一并成了虚空，甚至成了忘却的痕迹。同样还是那个关于写作的梦想，那些成名与否的幻象不过都是此后的数百年间世人对于自己的评价，由不得自己去为它担心烦恼，如同现在的生活一样。我总是长时间地困顿于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中不可自拔，比如想要获得某人的认可，比如拼尽全力去获得一个人的关心，抑或是将所有的自己都隐藏在一张虚假的面孔里，每日扮演着并不属于自己的角色。似乎长时间以来，不仅是别人，自己也在逐渐认可那个带给自己太多痛苦的虚假的自己。不同于本我的面容，也不同于外在意欲宣扬的自我，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第三种面孔，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和肯定不断地努力不断逞强的自己，那个不管遇到怎样的刁难和嘲讽也只会一笑而过的自己。内在的那个不停喧嚣着愤怒与悲伤的自己被深深地禁锢在身体的最深处，那个名为心脏的地方，直到慢慢地麻烦，慢慢地失去原有的温度和热情。
  彼时我真的认为自己已不再是自己。那个虚假的自己究竟又是谁。
  似乎真的沉溺于幻梦之中并不能给自己凤凰涅槃，反而却是飞蛾扑火之后的痛苦与伤痕。那些流连于浮华尘埃之中最后溺毙于冰冷现实的每一次记忆都曾经啃噬过渴望完美的内心，如同当时抵御着父母的指责却一味地以为可以保持着最初的梦想而存活下来的过去的身影。对于人来说，想要过一种平静生活看似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却难于上青天，因为人总是不肯屈居于现实，因为总是高估自己的梦想，如同妄想飞翔却折翅的鸵鸟，终不过是漫长的岁月里将修长的脖颈一股脑的埋入了沙中。
  
  于是现在负伤的自己终于看清了现实的力量，于是转而去相信曾经孤高地鄙视的现实。
  
  于是终于明白唯有现实才能让那岁月安好，散发出时间沉淀里应有的凝练与平和。
  
  似乎人总是逃不过这样的一个循环里：唯有进入到一种新的环境里，才有勇气学会改变陈旧的自己。过去已经凝固在人们脑海里的形象也开始慢慢地崩塌。不管是人们都认为对流行丝毫不感兴趣的人，或者是只会撒娇长不大的小孩，又可以是稚嫩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些形象都在进入到新的环境里慢慢地崩塌。对于自己来说，接受这样的事实无异于一种新的改变，一种新的选择横亘在自己面前。是继续保持着原有的自己继续麻木地活下去，还是不顾一切地释放自己让别人品评，这样的选择令人难以抉择。事实上是我的新室友们帮着我做出了属于自己的选择，并且我从来现在再也不会为这样的选择感到后悔：那种失而复得的家的感觉。那种骄傲过痛苦过狂妄过张狂过最后又重新审视现实之后得到的幸福的感觉，确确实实是又回来了。那种浸渍在舌尖的些微甜蜜感又真正地重新占据了我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狂妄的对话，在言语之间不必闪烁小心的快意，冷静下来之后平等的沟通，似乎随时都能够袒露出心事的感觉又回来了。
  能够重新做回自己，真好。不必成为某个人心中的谁谁谁，而是那个固执地燃烧着自己热情的大孩子，真正在现实中得以释放和存在。于是我的世界里消失了那个虚假的自己，只留下最本真的两个我给别人评价。
  
  事实上，不管别人喜欢与否，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人。这真的是事实。
  
  我不必再去拼命地寻觅一些记忆，努力地拼凑出过去的这一年里我过得很美好的痕迹。那些短短几个月里随意的顶撞，微不足道的拌嘴，一起熬夜赶作文的努力，一起穿过常常的走廊到卫生间的记忆，哪怕只是她们今天出门时一句随意的“晚上一个人在宿舍里小心点儿，盖好被子，遍天儿多穿件衣服”的嘱托都会让我觉得恍如回到了甜美幻境中最幸福的一幕。我原以为永远不会遇上如同家乡亲人般的坚定存在，却在短短几个月里让我又了宛如到家的感觉。一切正如同今日6个人坐在一起，我给她们讲述着那个不停改变着梦想的自己时，也能够看到她们赞赏而鼓励的目光，却不用为幻想中创造一个再高尚不过的自己感到辛苦难耐。
  此时的心境截然不同于以往，不像大学之前的那个自己一样徘徊在稚嫩与成熟之间，也不用像出进大学的自己那样辛苦摆出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唯有游离于幻想之外，溶于这种平和心境的自己。  我的生命于是开始祈求一张平安符，粘贴在我每一日的初始，只求生活岁岁安好，心境平和冲淡便是。不用再为纠缠不清的人情诡异多变的世故难过神伤。也许从我决定接受现实并且融入到我的亲人之间时，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就改变了。有人曾经对我说过，“也许这个班里只有你能够分到他们班的宿舍里并且相处自然”。我想也许并不是这样，只是性格使然，只是在经历过畏惧现实之后学着去打开现实中的自己并且也被现实的她们所接受罢了。即便在以后的日子里会共同承受别人的非议与指责，但是为期4年的大学时光才逐渐剥离了神秘幻灭的面孔，露出最可爱最详实的一面来。
  
  确实此时已不复彼时的心境。那不仅是婉转低吟时的百转千回，也不仅是一句陈酿的呢喃久久徘徊于脑际，那是一种执着的对于幸福现实的信仰。以着它最缤纷灿烂的释义，绽放出绚烂的光华。
  我不过是为我的生命求了张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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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Rose 于 2009-10-26 14: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