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游离

墨唳颜

十七岁的游离

                                                           ■ 文/BY 墨唳颜



    17岁是美丽而尴尬的年纪。
    走过教学楼的走廊时，毛利兰会下意识地望向教室的玻璃窗，照出隐约的少女的轮廓，微微一瞥，有对自身容貌的复杂的在意。男生似乎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仍是大声谈笑，神采飞扬，眉目清明。自己的青梅竹马似乎更是如此，脸上是懒洋洋的笑，眉目清明如风，思索时会露出认真的表情。
    可是同样的，非常粗线条。
    毛利兰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课桌里的用粉色糖纸包装的巧克力，犹豫着是否要送出去。随即又自嘲，想起那家伙的柜子里都是巧克力的去年的回忆，不由趴在桌子上微微出神。
    高中以来好像有什么事情改变了。
    男女生互相的萌动的暧昧，空气中仿佛都是香水一般游离的情感，深深的惘然与淡淡的惆怅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而男生们彼此谈笑，谈到某个女生时会装作不在意地扯开话题，最后又扯到那人身上。
    这是多么正常的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偏偏也有例外的。
    毛利兰想起直到昨天还沉迷在侦探小说里不可自拔的家伙，颇为恼怒地戳了戳巧克力。
    不知道今天就是情人节么。真是个笨蛋。她心想。
    她在十四岁的那天，母亲告诉她她已长大的事实，那时候她捂着通红的脸，眼睛明亮，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一种快要凋敝的美。她对自己的变化有一种隐秘的成就感与惶恐。以及浮动在心底的隐隐的期盼。
    长大。这是个多么诱惑的词汇。它似乎预示着某些可以的事情。
    毛利兰看着巧克力，眼神里浮起一种迷惘。她用手触碰着心口的位置，觉得心跳不止，有什么暧昧被打破，一些情感像是游离的植物一样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而还有些什么是獠牙般的森森寒冷，冷与热的交替下接近于幻景般的虚离。
   

    放学回家的路上，二月的天还带着初春的丝丝冷寒。河岸旁却有柳树丝丝嫩芽展绿，路旁有纤细伶仃的花朵，夕阳下的河面波光粼粼，凉风习习，吹走了脸上的燥热。
    她将巧克力藏在身后，握住巧克力的手在颤抖，忍不住看向走在前方的少年。她是那么的紧张，可是前面的少年却仍是云淡风轻般的不知所云。她颇为恼怒，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怎么了？”注意身后的人慢下了脚步，工藤新一转身看向自己的青梅竹马。
    毛利兰脸上有暗红，撇过头去，冷淡道，“没什么。”
    搞不清对方在生什么气的少年摸了摸鼻子，笑了笑，“不会今天是情人节。跟人告白被拒绝了？”他的语气里有调笑的味道，毛利兰却忍不住一颤。
    “喂， 不会吧？……”
    “走啦走啦。你管那么多干嘛。”
    看着在前方漫不经心的走着的少年，她的手指慢慢握紧，心里有种惶恐，以及无声的叹息。

    算了吧。她心想。




    这样的日子过去很久。直到班上同学都忍不住问起工藤新一，“喂喂，你和你家老婆吵架啦？”工藤新一也颇为尴尬与不知所措，“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知道呢。那是女生心底的隐秘的情感，像是游离的生物般反复悲喜。复杂细腻到让人痛恨绝望的地步。
    然后男生在损友的建议下，“那就约去游乐园好了。也许她会开心了。”
    这样的提议让女生果然很开心，可又转眼间沉下脸，“你每次都这样说。可上次又放我鸽子。”
    “因为那时候正好碰上事件嘛……所以这次我请客啊。好啦。兰你不要再生气了。”面对对方有些歉意的面容，毛利兰终于软下口气，“我知道了。那么星期六，不见不散。”
    心底有种喜悦的情感。他是在意自己的吧。她看着转身离开，背影都变得轻松的男生，眼神有种游离的迷惘。


    星期六的早上，她很早得起来。却又不知道做什么。侦探所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父亲又出去了。她喝着热牛奶，坐在客厅里，双手无意识地击着沙发。
    最终还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觉得时间漫长的过分。怎么还不到下午呢。她想着。她用手撑着下额，微微出神。
    内心有种深切的惶恐感与不真实的感觉。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会更加明显的情绪。内心的复杂的情感，卑劣的思想，她忍不住会想，这是我吗？
    会莫名地发脾气。会因小小的细节而在心中揣测上半天，会因对方一个不经意的表情或动作而感到心绪不宁。
    这样的女生，怎么会是我呢。


    所以在下午工藤新一见到自家青梅竹马的时候，她正坐在游乐园的长椅子上，脸上的神情也不是纯然的开心。
    他的眼里有很软的情绪。
    “嗨。回神啦……”他拍拍了她的肩膀，笑得颇显懒洋洋的随意。
    毛利兰站起身，心里在看到他的时候确是感到一种欢喜，虽然他保证这次不会失约，可她无法相信。而如今他的出现，让她觉得有些惊讶与忍不住的喜悦。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我说了我会来的嘛。偶尔也相信我一次嘛。”语气颇为无奈的男生摇摇头。很自然地牵起女生的手。
    她一颤。却感到有热流从相握的地方传来。
    以前看到电视里那些男女主角相牵手的画面，颇为不屑地摇头说，真是矫情啊矫情。可这样的矫情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之后，变成一种很柔和温暖的情绪，安抚了烦躁的心。
    可不久她有些不自然地想挣脱。却不想被对方发现徒惹尴尬。于是用手指着前方说，“新一，摩天轮，走，我们玩那个去。”一瞬间掌心空落，心里似乎也失落了一下。男生抿抿唇，看着摩天轮，“……你上次不还说玩这个最无聊的么。”
    “肯定你记错了啦……”毛利兰嘿嘿地笑了笑，脱着男生的手臂，向前走。
    当然没过多长时间毛利兰又再次变得无奈了。因为男生在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终于像想起什么来的，开始谈论起福尔摩斯来，然后又遇到了事件，男生似乎变得兴致勃勃，她却有点委屈。
    又变成这样了…什么嘛。

    而在八点钟的时候，男生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兰，你在这等我一下。”她忍不住伸出手想拉住他，可却又因一个踉跄而没有握住，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男生已经跑远了。
    她看着自己刚触碰到他衣角的手，心里突然有深深的茫然。以及，很悲伤的情绪。这种情绪前所未有，同样也带着从未有过的如此深刻的不安，像是有什么从灵魂里被活生生剥离，剩下的自己，心里的茫然像是冬天的公园里，从树上落下来的积雪。
    好像。有失去什么的感觉。她垂下眼。







    她的预感成真了。在那一天后，他似乎离奇失踪，虽然电话里有过联系，可有什么被切开了似的。
    是什么呢。她摸上自己心脏的位置，感觉到它的跳动，很规律很平静，却是有茫然的情绪蒸腾在空气中，变成一种无法诉说的不真切的虚离。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对自己说。


    在那一段很长的时间里，她与以前没有任何不同，一开始的茫然失措到最后的习以为常，直到园子都忍不住说，“那混蛋怎么还没回来。”彼时她们已经跨入了大学。
    她愣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慢慢说，“也许有什么还要忙吧。”
    唯一的真实的，是江户川柯南的越来越沉默的眼。
    她有时候会看着他的眼睛出神半天。
    “柯南。我好像，快记不住新一的面容了。”她对小小的少年如此说，弯下腰来，眼神平静，与他对视的瞬间看到他眼底的深切的伤感。
    她内心有几近报复的快感。可内心里的藤蔓却更肆意，不远处有事物露出獠牙，眼神森冷，透出白骨深深。
    可她说得并非假话。她在自己二十岁的那一天，将他们的一切照片全都丢掉，面容变得沉静。十四岁以来的惶恐无措的情绪慢慢沉寂下来，她的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学会慢慢地微笑。
    直到有一天，灰原哀忍不住问她，“…你还在等工藤新一？”她对她的称呼始终停留在不唤任何的尴尬境地。毛利兰微微笑起来，然后朝她慢慢摇头。
    她没有告诉她，她不是在等他，她是在等时间，等时间将一切都慢慢洗去，直到她能够在谈起他时，可以云淡风轻一如他当年。可以不带任何暧昧与羞涩，可以慢慢地，学会释怀。
    而她终于做到。他会因为她的退让而高兴起来么。


    在她二十四岁生日的那天，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颇是惊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笑出声来，“新一？你回来了啊。”
    对面的名为工藤新一的青年面容上有些苍白。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女子有着冷然高贵的气质，她走到她面前，目光很柔和。
    毛利兰看着她，朝她点头，笑了笑。
    “你女朋友？”她如是说。
    在那一刻他眼神里突然有深切的痛楚一闪而过。
    然后他摇摇头。

    “那么加油了。”她脸上的轻松的笑意并非装出来的，眼底的关怀也不是假的，只是在经过长达七年多的时间后，以前的那种暧昧却好像慢慢变淡。

    “兰。”他出声，声调是她所熟悉的，“我……”她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很是轻松地笑，“那么久不见，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大侦探先生。”
    “说什么呢。”他像是轻松下来似的，“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没想到对面的女子很是认真地点头，“如果你再不出现的话，我真的快忘记你了。嘿嘿，所以给我补偿吧。”
    工藤新一怔了下，“什么？”
    “再陪我去游乐园一次吧。”

    结果她在那一天提早了时间到了游乐园。却没想到工藤新一却是更早到了。他们相互对视，忍不住笑出来。
    “虽然很失礼，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回来。”记忆中的那些过往其实很淡了。
    “那可真是对不起啊。”他斜眼，“就这么不欢迎我？”
    “当然不是。”她嘿嘿笑了笑，“不过如果是新一的话，我想你早晚会回来的。”
    他的脚步一顿。
    “对了。新一，幸好你终于来了，我本来还以为只能在电话里和你道别了。”她停下步子，“我要和苏我学长去法国。”她不等他说什么，像是看到很让她怀念的东西一样，“看，摩天轮。走，我们去玩摩天轮啦。”

    他的面容上有笑意，他握住她的手，跟以前一样，不等她的拒绝，便拉着她跑过去，“好。我们去玩吧。”




    一个星期后，毛利兰与苏我诺乘上去往法国的飞机。
    灰原哀靠着门，看了看坐在博士家里的沙发上的表情沉滞的少年，“对不起。”
    江户川柯南敛下眼底的神情，“没什么。”他说，“早晚都是如此。”

    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而她回忆起当时毛利兰的表情。她的肤色很白，眼珠却极黑，深深深深。
    然后她摇摇头，“我不是在等他。我是在等时间。”
   


    在飞机上，毛利兰看着窗中的自己的面容，突然有以前的记忆潮水般扑来，以为淡忘的似乎又重新想起来。她记起十四岁的那年，镜中的自己有接近凋敝的美，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记忆又追溯到17岁的那一年的情人节。在她二十岁生日前的日子里，她无数次在夜晚突然醒过来，然后睁眼到天明。每个情人节都会不由想起，如果当时她能够有勇气把巧克力送出去，如果有勇气在当时真的说出心底的话的话，或许一切都是不同的。可结局还是注定，17岁的自己没有勇气，偏又易生气，而那一次的游乐园至今想起，却只觉得那是命运。
    所谓的命运，即无法更改，也不容质疑。
    她不由地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觉得有什么已经淡去。她已能清楚地想起过去发生的每一个情节，可想起过去的时候，除了淡淡的遗憾外已无其他。
    她望向窗中的自己，玻璃映照出的女子的面容，唇抿得很紧，眼神却是茫然。
   

    岁月对她说。你要把珍视的东西抹去么。
    她笑得很冷静，如果真的忘记了，那就不再是珍视的了。

    她想，他没有错，她也没有。只是或许，她喜欢得太早，勇气却太少；他爱得极深，明白得却是太晚。
   
    17岁的男女生之间游离的情感。浮动在空气中的小小的在意。盘踞在心中久久不散的面容。挣扎在心底却终有一天肆意的藤蔓；冲破河堤的情感却被时间淡去的惘然。
    或许，那仅是，游离在空气中的意外的接触。
   
   


                                                   [FIN]

墨唳颜

祝福我即将到来的17岁。没有过多的烦恼。不会因为成绩而茫然若失。
祝福所有的还没有17岁的或正在17岁的或已度过了17岁的人们，都要快乐。

婉如清扬

真不愿相信这样的文风是一个还没到17岁的人写的呢，青春不应该有这么多无奈的。。

墨唳颜

我所一直相信的是，要对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