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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佳作 ] [原创长篇]玲珑(根据杀人游戏剧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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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的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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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0 19:12: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写在前面的话:

其实,这是一个杀人游戏……

话说某一日,某馨穷极无聊之下,召集一干天南地北的好友在网上玩杀人游戏,某馨作为法官给了他们时间:宋朝,地点:江南,玲珑园,苏家。某馨告知这群好友,人物姓名自定,性格自定,身份自定,背景故事自定,将人设统一告诉我之后某馨便开始动笔,故事情节走向隐秘剧情全部都是游戏者的选择。比如苏贵的游戏者的武林背景,苏糖的养女身份,苏墓的私生子的秘密,甚至苏丹执意要求与老爷少爷同时有私情都不是某馨的选择……

序幕只是介绍人物(对序幕中遗忘的苏灯报以万二分歉意),第一幕才开始发展故事情节地说,第一幕公孙璇被凶杀,第二幕中公孙冉被票杀,苏墓被凶杀,然后在第二幕的投票中大家有志一同的揪出凶手,于是第三幕就是结局啦,于是就出现了我们英明神武心狠手辣倾城倾国的碧馨哈哈哈哈……

游戏者在论坛上重新注册故事中的姓名作为ID回帖,并由他们发展剧情,大家看完之后可能觉得在故事里有九个人:苏老爷苏文盛,苏家养女苏糖,表小姐公孙璇,表少爷公孙冉,花匠苏贵,小厮阿文,丫鬟苏丹、苏灯及大夫苏墓九人是游戏者,碧馨算是侦探出现在大家揪出凶手之后,其他都是NPC,在这九个人中,苏墓性格最饱满充实最有趣笔墨也最多(可惜不长命),并不是某馨偏心的缘故,实在是这个苏墓的游戏者给我的资料最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也是游戏者自己设定的。

每一幕开始前游戏者有权利选择是否公开自己的秘密,比如抄家的那一段就是大家要求公开秘密的缘故,但实际上我是不支持这样的。我最初的打算是每一章揭露一个秘密,但是最开始大家都很保守,只有苏墓选择了说出秘密,结果可能大家看到说出秘密的人得到了最多的笔墨,结果所有人都要求暴露,真让我无语。这也是游戏者都不是推理爱好者的弊端,也导致了在推力上有很多硬伤。

不过这次游戏只是一次试验,我很想知道如果法官完全不参与情节不参与人物设定不参与导向会是怎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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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0 19:13:25 |只看该作者
玲珑

序幕

1

江南,玲珑园。

苏家老爷又病了。

这可急坏了苏老爷的七房姨太太,忙着请大夫的请大夫,拜神的拜神。在精美雅致的园林内穿梭不停,本是处安静的园子,无端的添上几分人间凡俗的烟火气。

要说起这玲珑园,却是一处远近闻名的地方。古典的琉璃瓦,一片片井然有序的在阳光下排列着映出烁金的光。光芒下,朱红的漆柱悄然支撑起岁月的痕迹,一道活水在园内穿过,没有江南园林秀丽,反而有几分为官三十载官居正三品的苏老爷的气派,修栋虹指,飞甍风翔,重檐高翘,檐牙高啄,端得是美轮美奂。

这苏家大老爷今年也五十有余,家业甚大,只是身体很差,一天到晚药不离口,所以早早辞了官,来这玲珑园中颐养天年。只是这江南滋润的水土似乎也没有调养好他的身体,不过虽然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却也没有让玲珑园的下人太过手忙脚乱——实在是老爷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大家习惯了。

这不,苏老爷的贴身丫鬟苏丹赶紧通知了管家苏大小姐。

要说这苏老爷有什么憾事,那就是无后了。喜好女色的苏老爷除了一位在五年前过世的正室外一共娶进了七房姨太太,只可惜哪位的肚子都没动静,到现在,只有当年苏夫人好心收养的一个养女和一个外甥、一个外甥女而已。

“糖儿小姐,老爷又病了。”苏丹年仅十六岁,一袭俏丽的鹅黄衣衫,虽然是粗布所制但一点也掩饰不了她的美丽,两根葱绿色的飘带随着莲步轻移飘荡在身后,引得府里的男仆一个个移不开眼。

与苏丹的美丽相比,她口中的小姐却只有几分秀丽罢了。淡紫色的儒裙配着深紫色的缎面绣花鞋,秀雅的面庞上却有着几分女子少有的坚毅,令人无端的放下心来,似乎有她在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事实也的确如此,苏糖十六岁接管玲珑园,到如今上上下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请了大夫没有?”冷静理智的苏糖放下看了一半的账簿,习惯性的用手摸了摸颈项的吊坠。吊坠成圆形,鹅卵大小,玉色绝佳,一面光滑如镜,另一面则雕了些古怪的花纹。苏夫人过世前将所有的私房体己珠宝首饰都留给了亲手带大的养女,只是除了这枚不离身的吊坠却没见苏大小姐戴过其他首饰。大家都传言这吊坠是二十年前苏夫人在门口捡到尚在襁褓中的苏糖的时候她身上唯一的信物,因为玉色如糖,细腻圆润,便取了糖儿的名字。
“怎么没有请大夫?表少爷请了薛神医来,刚说了几句什么偶感风寒便让老爷轰了出去。”说着苏丹自己也有几分好笑,按理说该病入膏肓的苏老爷却动辄打这个骂那个,昨天还神采奕奕的把花匠苏贵大骂了一顿,今天刚吃完早饭就往床上一躺宣称自己病了,“老爷还说,一定要请墓大夫来,其他大夫一概信不过。”说着,苏丹小嘴一撇,又平白的添了几分薄怒的风情,“那个不男不女的墓大夫,整天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架子恁的大,表少爷请了两趟就是不肯来,说什么表少爷不懂规矩。这个死大夫……”

“休得无礼,墓大夫医术高明,老爷的病以前一向都是他诊治,虽然性格怪癖爱逞口舌之锋,却也从来都是药到病除。”苏糖取下外出的披风,小丫鬟机灵的忙给小姐穿上,一旁侍立的苏糖的小厮阿文知道这是要出门了,赶紧备轿。

“阿文……”苏糖刚要吩咐什么,阿文便垂首回答道:“糖儿小姐,阿文知道要准备什么。”

年轻的小厮暗自嘀咕,请墓大夫出诊那大伙可是驾轻就熟的,一点都不用小姐操心。

苏糖点点头,阿文便出去了,青衣的小厮干活麻利又机灵懂事,长了一张孩子脸,见谁都笑模笑样,看着就叫人舒心,这也是苏糖愿意去哪儿都带着他的原因。

苏糖一脚踏出书房,就听得老爷的院落那边隐隐传来哭闹的声音,眉头一皱,“可是七位姨娘在哭闹?”

“是的。那七位姨奶奶正为谁伺候老爷吃药看诊争闹呢,老爷病一次她们就闹一次。”苏丹伶俐的回答。

“你去叫她们别闹了,都回园子去吧,这里不用他们伺候。老爷那里就先让表少爷和表小姐服侍吧。”

“是,我这就去叫表少爷他们。”

苏丹告退后就向玲珑园另一侧跑去。表少爷和表小姐姓公孙,是苏老爷一母同胞的妹妹所生,嫁入公孙家先有了长子公孙冉,在生女儿公孙璇的时候难产而死。当时苏家太夫人尚还在世,怕公孙家的新主母欺负外孙、外孙女,便把他们接到苏家,那已经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2

苏糖乘一顶青呢小轿在几个小厮的陪同下出了玲珑园。也并没走多远,只过了一条街便拐入了一条小巷子,小巷七拐八弯的的幽深而多岔路,轿夫们却轻车熟路全不用人指引,没多久便停在了一家医馆前。

苏糖下了轿,抬头望了一眼医馆漆黑的匾额,说实话来了这么多次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她就从来没有认出过是什么,不过看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吉利话。这墓大夫虽说也姓苏,却与苏家没什么关系,他医术高明,却只爱与市井百姓厮混,往往白给穷人看病还倒贴药钱,但却是不愿与富贵人家结交,每当富贵人家慕名而来,他便百般抵赖,就算看诊也不情不愿,收得诊金也往往狮子大张口高的吓人,这也导致了这位不男不女的墓大夫在贫富两种人家里有着截然不同的口碑。

苏糖刚刚掀开青布门帘,便看到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坐在桌旁,一头长发也不束冠就拿条白带子随随便便扎上,哼着小调正用手里的小石磨不知道磨着什么,见到苏糖进来了也不起身。

“我说苏大小姐,您还真以为床上那位是你亲爹啊?就算死了人家也有外甥继承家业。”苏墓玩世不恭的抓梳着长发,“你们家这三天两头的往我这儿跑,知道的呢说是苏老爷身体欠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要招我做女婿呢!”

他一番不知轻重的话没惹怒苏糖,倒把苏糖的小厮阿文气的够呛,“你别毁我们家小姐名节……”气势汹汹的话在苏糖的暗示下吞回了肚中,她慢条斯理的开口,“墓大夫,这是这次的诊金。”

阿文冷哼一声拿出一封银子。

“多少?”见到银子苏墓眼睛便有些放光,男性之英俊与女子之艳丽并存的面庞顿时有了一种奇异的神采。

“纹银五百两。”

“药还是从我这里抓?”

“是的,药费另算。”

“这才对嘛!之前你们家表少爷完全不懂规矩,我就看不上那种书呆子!来人,先给苏老爷抓一斤人参带回家熬汤!”

立刻有小药童将早已经包好的人参放到药箱,敢情这墓大夫早就准备好了。苏糖到还无动于衷,一旁的阿文可气的咬牙切齿,人参几根须子熬汤就可以吊命,几两就已经价值不菲,哪有论斤卖的?这不明摆着坑人嘛。

“苏大小姐,我这还有新配的珍珠芙蓉霜,用的可全是南海的海珠磨的粉,保证您用了之后皮肤白皙,温滑细腻,是居家旅行、防人暗算、杀人灭口之必备……呵错了,是上好的美容佳品,不贵,五十两银子一瓶!”苏墓笑容可掬的展示着手中晶莹剔透的小白瓷瓶。

“谢谢墓大夫的好意,糖儿消受不起您辛辛苦苦磨的珍珠粉。”苏糖啼笑皆非的扫了一眼墓大夫面前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木头桌子,上面青石小磨,白布米口袋半敞,还有十来个一模一样的瓷瓶,桌子上地面上,甚至男子黑色的衣衫上都能看到那泼泼洒洒的珍贵“珍珠粉”。

苏墓干笑两声,抓了七八个小瓶扔进药箱,“糖儿小姐天生丽质,自然用不到这个东西,我给府上几位姨奶奶和表小姐带去。”
说话间苏家小厮又雇了一顶略微简陋的小轿来接墓大夫,苏墓拎着药箱出了医馆,略一打量,二话不说窜上了苏糖的那顶舒适的小轿。苏糖用眼神制止了气愤的小厮,上了雇来的轿子。

3

进了园子不再乘轿,穿过园子的时候苏墓照例要品评一番园子里的花花草草,什么这棵比上次长高了那株又谢了几朵花,除了园子里的老花匠苏贵没人愿意听他聒噪。苏贵在园子里干了几十年的花匠,老爷盖这园子的时候他就在苏家那帮工了,到如今了五十岁上下,却依旧很精神,土黄色的麻布衣裳,脚底下踩着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连指甲缝里都是泥土,腰里别着一把小花锄,见墓大夫又来了就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

“苏老头,你在这园子里几十年了吧?我最近又听人说玲珑园里有花妖,怎么没把你捉去?”墓大夫从来都是不急不徐的,苏糖也不置可否的跟在后面。

“哪有什么花妖!墓大夫别瞎说!”苏贵一口否认,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意盈盈,就像见到了老朋友般。

“可我听人讲,一到夜里或者起雾的时候,净有人在园子里迷路,就像碰上了鬼打墙!”

“墓大夫哦,这玲珑园可一点也不玲珑,占地几十亩,岔路又多院子又分散,可不总有人迷路!”苏贵咧嘴一笑,极老实的模样,眼神却有些闪烁。

“这样啊,哎,上次你答应送我的牡丹呢?不是说好了用牡丹来抵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药酒钱吗?”

苏贵尴尬的看看糖儿小姐,看到小姐似乎没有责怪他用院子里的花还酒钱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回头就叫人给你搬过去,你可别声张!”

这时,小径前方迎面走来一名月白色长衫的书生,有着儒雅斯文的脸庞,他手中握着一把金边的折扇,见到苏糖连忙立住招呼道,“糖儿,舅父让我来接墓大夫。”

“呦,是表少爷公孙公子啊!有劳有劳,这条路走了这么多次,不用接!”苏墓笑眯眯的回答,似乎半个时辰前将眼前这位俊俏书生轰出自己医馆的人并不是他一样。公孙冉见他笑容满面,纵使再有教养也不禁冷哼一声,刷的一声张开折扇走在最前面。

很快到了一栋精致的小楼前,木质的小楼倚水而建,波光粼粼。众人停下脚步,苏贵早已经回到花园干活去了,仆人进去通禀了一声,很快就把墓大夫迎了进去。苏墓也毫不客气,抛下苏糖等人径自进了小楼。

“真不明白舅父干吗非要这个人看病不成!”公孙冉望着墓大夫拎着药箱的身影摇头,略有些气愤。

“他的药的确比其他大夫的药效果好些,”苏糖淡淡地回答,“表少爷不必为他生气。”
“糖儿,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叫我少爷!按辈份我们是兄妹!”公孙冉无奈的摇摇头。

苏糖微笑,没有回答。

4

进了小楼的卧室,苏墓正装模作样的坐在床前诊脉,苏丹侍立在一旁,另一侧则站着个美丽的少女,穿着珍珠红的罗裙,淡金的绣纹在罗裙上勾勒出华丽的纹饰,头插一支黄金嵌珠的凤簪,一身昂贵的珠宝首饰略有些张扬,却也有几分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贤淑模样,只是一双丹凤眼眼神闪烁间,带着几分尖刻。见到苏糖进来,女孩儿连忙迎了过去,亲切而略显做作的拉住苏糖的手。

“辛苦表小姐了。”苏糖说道。

“糖儿姐姐,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啊!”公孙璇拉着苏糖走到床前,担忧的望着床上的人。苏老爷一身红袍,略带几分官威,正由苏墓把脉

“墓大夫,我舅父怎么样?”公孙璇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趣有趣。”墓大夫喃喃自语,“苏老爷今天都吃了些什么?”

“只用了早膳。”苏老爷回答。

“可是与全府的人一起用的?”墓大夫不怀好意的望了一眼周围的人。

“是的,和糖儿,旋儿,冉儿,还有几位如夫人一起用的饭。不过我没吃多少,剩下的饭菜,应该是赏给底下的人了。”苏老爷如实回答,一旁的苏丹也点点头,证实了老爷的说法。

“可饮茶水不曾?”

“不曾。清晨起来一般是不饮茶水的。用过了早膳原说喝几杯,但身体不舒服便没有饮茶。”

“这便奇怪了。”苏墓神秘的笑了。

“哪里奇怪?”公孙璇问道。

“既然老爷的饮食与众人一般无异,那为什么,中毒的人只有老爷呢?”

众人呆住,半晌无语。



第一幕

1

中毒的事情令苏家老爷大恐,紧接着就是大怒。大家急急忙忙的就要报官,被不想兴师动众的苏老爷制止了。只是苏老爷担心自己的身体,坚持要众人给苏墓在他的小楼旁收拾出一个单独的院子让墓大夫暂住几日。墓大夫原是不情愿的,苏糖很是了解这位大夫行事的风格,吩咐账房拿四百两银子买下那八瓶什么“珍珠芙蓉霜”,又让厨房拿着那一斤人参熬汤,墓大夫这才勉强住了下来。

用过晚饭后不久,苏墓晃晃悠悠在苏丹的带领下朝苏老爷的院落走去,苏老爷想在睡前再诊一次脉,看看毒清的干净不干净。还未走近,便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苏老爷的院落中躲闪着走了出来。

“咦?那是阿文?他不跟在糖儿小姐身边跑这里干什么来了?”苏丹疑惑的自言自语,说完才发现身后跟着一个外人,而这个外人正饶有兴致的一脸探听的神色,赶忙闭嘴。

进了苏老爷的卧室,一身红袍的苏老爷正坐在太师椅上等待着苏墓,苏老爷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外面轻轻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苏老爷伸手示意苏墓先坐下,墓大夫也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苏老爷的对面。苏丹赶忙开了门,门外是一个淡绿色罗裙的丫鬟,一脸的清纯娴静,虽是丫鬟装束却有着几分人淡如菊的味道。她微微福身向老爷行礼,却不开口,低着头向苏丹递过一张纸。墓大夫上上下下打量着人家,毫不避讳,只是脸色略有些古怪。

苏老爷不耐烦的接了过来,看闭随手将纸条扔在桌上,“丹丫头,冉儿说两位小姐辛苦了一天,想请糖儿和璇儿在湖边赏月,问我要什么醉里芙蓉,那是什么?”

苏丹笑着回答,“老爷忘了,那是花匠苏贵自己酿的酒,统共就酿出了一坛,上个月献给了老爷,老爷说身子弱不能饮酒,就命我放到了酒窖里。”

苏老爷哦的一声似乎是想了起来,“那你带灯儿去酒窖取吧,你也去伺候表少爷小姐,我要和墓大夫说说话。”

淡绿色的丫鬟又福了福身,和苏丹一齐退下了。

“这丫鬟眼生的紧,是伺候表少爷的?我怎么从没见过。”墓大夫兴致勃勃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看了好久。

“新来的丫鬟,墓大夫自然是没见过,上个月糖儿去商号谈事情,在大街上从地痞手里救回来的哑女,刚死了父母。糖儿说带回来给哪位姨奶奶使唤好了,可我看这孩子模样行事倒好,虽然不会说话,却写了一手连冉儿也自愧不如的好字,给老夫那几位如夫人使唤恐糟蹋了,就放在冉儿身边了。说是丫鬟,也就是陪冉儿读书写字誊录书稿什么的。”苏老爷对这新来的丫鬟来历很是清楚,想是苏府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人,带回来之后早就探听的一清二楚了。

“苏老爷还真是善人。”墓大夫嘴一撇流露出几分女子风情,只是这话却有些言不由衷,“苏老爷可还要诊脉?其实余毒已经并无大碍了,只要多休息即可。”

“老夫这么晚唤墓大夫来,并不是为了诊脉。”苏老爷踌躇半晌,开口,“墓大夫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来老夫只要你一人为老夫诊治?”

“想是因为在下医术高明人品出众的缘故吧!”墓大夫笑得一脸灿烂,“这么多年来苏家一直照顾在下的生意,真是多谢苏老爷了。”

苏文盛被墓大夫恬不知耻的话噎的无语,略咳嗽了一下决定无视苏墓的回答继续自己的话题,“因为墓大夫的容貌,有那么三四分肖似老夫的一位故人。”

墓大夫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就定下神来,收了一脸戏谑的笑容,淡淡的开口,“人家都说我像我娘,那应该不只三四分吧?”说着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摆出俏丽的兰花,抚开遮挡住脸庞的碎发,脸一偏嘴一弯,本就男生女相,轻轻一笑更是风情万种,只一瞬便转了语气,娇柔酥媚到了骨子里,“老爷,您看这眉,这眼,这唇,可有几分故人的风情?”

苏老爷大骇,惊慌之下不假思索,“筱蝶?”

苏墓脸一转,女子的姿态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平淡的语气的开口,“老爷,我姓苏,单名一个墓字。”

苏文盛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条濒死的鱼,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你……你……”

苏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手而立,轻吟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朝朝暮暮……嘿,好一个朝朝暮暮……”

2

苏文盛此时已经平复下来,只是语气依旧激动不已,“你是筱蝶的儿子?你是筱蝶和我的儿子!”说着大踏步上前一把抓住苏墓的左臂,力气之大苏墓竟是挣脱不开。刷的一声苏文盛用颤抖的手掀开苏墓袖子,手腕上三寸之处,指甲大小的殷红胎记瞬间灼热了苏文盛昏花的双眼,苏墓挣脱开,只见苏老爷也撩起袖口,左臂同样的位置,也蛰伏着一枚同样的胎记。

“我苏家的孩子都会有这么一个胎记……你……你……朝朝暮暮,朝朝暮暮,筱蝶,我终究是还没能陪得了你朝朝暮暮!”苏文盛状似疯癫一般,大笑之后大哭,只喃喃唤着,“筱蝶,筱蝶……”

“用不着哭!”苏墓就怕别人哭,尤其是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一时间手忙脚乱,“我娘三年前过世了,不过活着的时候过得挺好的,自由又悠哉……你别哭……”
屋里正一团乱的时候,却听得屋外一声异响,似乎是瓷器破裂的声音,苏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苏文盛泪水还未擦干,为官几十载的余威已经喝了出来,“谁?”

脚步细碎的声音,苏墓赶忙推开门,只见一抹略微肥胖的嫩粉色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一晃眼就不见了,地上还有一碗打碎的参汤。

苏墓摸摸鼻子,“看着像贵府的七太太。”

苏文盛此时才真正冷静下来,“可不就是她!这妇人嘴碎,怕是过不了今晚,你的身世全府就都知道了。”

“知道便知道了,当初决定在苏府门前开医馆就不怕你们府上的人知道。”

“你,你可知我和你娘的事?”苏文盛试探的问。

“知道。也不过就是少爷公子邂逅了青楼的头牌顺势成了入幕之宾,无奈家规森严迫于父命只得劳燕分飞罢了。不过你放心,我娘不恨你,她自己过得也不错,强过嫁给你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奶奶。”苏墓说话照例是吊儿郎当的。

苏文盛沉默半晌,下定决心般的站了起来,“选个良辰吉日,我带你进苏家家庙,认祖归宗。”

“别别!”苏墓赶忙摇手,“我可不想在这深宅大院过日子。”

“我要把苏家全部家产都留给你。”苏文盛诱惑着。

“我不稀罕。”苏墓小嘴一撇。

“我半生置下的家业你当只有明面上的这些个商号和园子吗?嘿嘿,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苏文盛自认为还算个好官,但可从来不是个清官!到时候我再把糖儿或者璇儿许配给你,要不然便都许给你也无不可……”苏文盛越说越激动,跳越过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已然想到了含饴弄孙共享天伦之乐的细节了。

“您先歇歇!”苏墓赶忙打断他的美好幻想,“我要你的家产做什么?况且就算有钱我也不比你差啊,今儿诊费五百两药费八百两,还有贵府的女眷买下的八瓶珍珠霜的四百两,仅这一笔就够我活个三年五载,而您家看病又是隔三差五的,我还怕没得赚?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苏老爷再一次被自己儿子犀利的口舌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我都来了三年了,为何您今日才跟我提这些旧事?”苏墓问出心中的疑问。

“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便隐隐猜到了你的身世,你委实与你娘太过相似了,我一直以为……以为……”苏老爷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一直以为我是贪图苏家的钱财这才来接近您的?可惜三年来一直让您失望了……不过我来给你看病也的确是为了钱财……”

“墓儿,”苏老爷被说中心事,赶忙接过话茬,连带的换了称呼,“为父的为官三十载,每当有大动荡来临的时候便会心有预警,进而心慌不已。近几日一直心神不宁,怕是这苏家的平静日子到头了……趁还在世,赶紧把未了的事情安排了,你,我是一定要认的,如果你还不想娶妻,糖儿和璇儿也要早日安排个好人家,甚至就连苏丹这丫头我也要早日嫁出去,命不长久啊……”

“得得,人家说痨病鬼儿活千年,还有那好人不长命那啥活千年来着?您甭担心,一时半会的轮不到您。”苏墓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再别说什么认祖归宗的事儿,不然明天我就离开这里,像我娘一样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

苏老爷哑口无言。

只是,一语成谶。

3

出了苏老爷的院落,苏墓径自朝湖边的小亭走去,听说有人喝酒赏月,他自然是不肯落下的。只怕过不了多久他是苏老爷骨肉的消息就会沸沸扬扬的全府都知道了,赶紧趁着这会儿清静蹭口酒喝。

还未到湖边,就听得湖边的方向隐隐传来妇人哭啼的声音,抬眼一望,发现那过于聪明的七姨奶奶正在亭子里和几位少爷小姐哭哭啼啼的说着什么,苏墓不舍的望了亭子一眼,这碧波亭景色极美又临水而建甚是风雅,是自己在玲珑园最喜欢的地方,此时一片吵扰啼哭自是万分扫兴,他摇摇头,朝园子深处走去。

“姨娘这话可真?”公孙璇因为喝酒而更为娇艳的脸色很不好看,早就怀疑这鬼鬼祟祟的墓大夫和苏家关系不简单,不然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大夫不请只请他一个,原来竟是老爷的私生子,这也不算令人惊讶了。

“既然连胎记都有那恐怕假不了了。”只有苏糖还能略微保持平静,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公孙冉拿着杯酒在手里半晌忘记了就口,直到苏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这才发现杯中的酒洒到了手上。苏丹赶忙掏出帕子为表少爷擦拭。

“姨奶奶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儿还是明天看老爷怎么说吧。”苏糖吩咐道。
       
“我也回房休息了。”公孙璇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苏糖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今晚饮了不少酒,吩咐茶房沏两壶浓浓的铁观音送到两位小姐房里。”公孙冉惊讶之余也不改贴心的性情,苏丹领命去了茶房。
“不用给我送了,我不喝乌龙茶。”公孙璇听到身后哥哥的吩咐,头也不回的说着。

“那……”苏丹也停下脚步,望了望表少爷。

“算了,就给糖儿房里送一壶过去吧。”公孙冉摇摇头,知道自己的妹妹是天下少有的任性,在衣着饮食上又是极挑剔的,着实违拗不得。

“不用担心,你忘了表小姐睡前习惯以茉莉冲泡茶品助眠,不喝铁观音便罢了。”苏糖说道,也起身准备回去。

“糖儿……”公孙冉几分酒意,忽然开口唤住了这个青梅竹马的名义上的妹妹。

“表少爷?”苏糖回过头来,等待着公孙冉开口。

但这位少年书生却几次张口说不出什么,最后只得放弃,“你……回去好好休息。”

苏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叹息,然后转身离开。

公孙冉望着苏糖的身影良久,思索了一下,还是朝茶房的方向走去。

途中很快追上了苏丹,公孙冉道,“你回去伺候老爷吧,我亲自给糖儿送去。”

是夜,似乎随着苏墓身世秘密的揭开,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而苏老爷的预感,似乎也一点点的实现了……

4

当晚,寂静的玲珑园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外面火把将漆黑的天空照的如同白昼,最后一个被惊动的是苏老爷,他赶忙披衣起身,早已经被吵醒的苏丹进房间伺候。

“怎么回事?”苏老爷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家丁过来只说是天舞阁出事了。”

苏文盛心里咯噔一下,天舞阁是甥女公孙璇的院子。

当苏老爷在家丁护卫侍女的拥簇下到达天舞阁的时候,发现公孙冉、苏糖等人早已经到了,都站在院子里,就连最冷静自持的苏糖都有些慌乱,她似乎是吩咐了阿文什么,年轻的小厮正站在天舞阁的卧室门前,堵着门不让其他人进去。苏灯脸色苍白的跟在公孙冉的身后,怀里抱着大大的披风,似乎是想给只着单衣就站在夜风中的表少爷披上,却被拒绝了。

“出什么事情了?璇儿呢?”苏文盛沉声问着。

苏糖深吸一口气,屏退了家丁护卫,只留下阿文、苏丹、苏灯几个心腹下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带着苏文盛推开天舞阁的门。

公孙璇自幼养尊处优,虽说是寄居在苏府,但上有外祖母的溺爱,下有兄长扶持,养成了一般官家小姐都望尘莫及的刁蛮高傲的性子。

她的闺房自然是精致无比,一架苏州双面绣的琉璃架子屏风,一面是大红的富贵牡丹,一面绣着四美图,光是这一架屏风便价值不菲。屏风右侧一张梨花木的雕花琴案,上面放着一张白玉雪弦琴,几本琴谱整齐的码在一侧,旁边是一张绣台,上有半幅未完成的蝴蝶嬉戏图。临窗一张圆木小桌,上铺红色的桌布垂着金色的流苏,四张绣墩。屏风另一侧是一架垂着粉红色纱幔的牙床,纱幔半遮半掩似透非透的露出鸳枕和绣被,旁边一张梳妆台上隐约能看到钗环首饰胭脂水粉。窗台上一只青铜的狻猊香炉,房间里满是沁人的梦甜香的味道。

就在这间精致的闺房中,它原本的主人却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珍珠红的衫子衬着惨白的脸色和略为发乌的嘴唇,一双杏眼也失去了神采,妆容未卸钗环依旧,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可儿人已然失去了呼吸。尸体就躺在桌旁,一张绣墩也翻倒了。桌子上一只长颈细嘴的琉璃壶,一只琉璃杯上唇印依旧,只剩了半杯清茶,几片茉莉花瓣漂浮着。

“这是……谁最先发现的?”苏老爷问着,声音发颤。

“是我。”公孙冉红着双眼,显然是哭过了,“我在房中听到外面有响动,寻声出来的,看见一条黑影一闪就不见了。我的墨韵堂和天舞阁就隔了一堵花墙,我怕璇儿被惊动,就过来看看。”

“当时的情形怎样?”

“我进了天舞阁的院子看卧房还亮着烛火,便唤了几声,璇儿却始终没有回答,我敲门她也不应,我害怕了,推门的时候却发现门闩拴得紧紧的,当时头脑一热,就把门撞开了。”公孙冉一指雕花的木门,果然见门闩处有断裂的痕迹,“结果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璇儿倒在地上,我赶忙扶起她,只是……只是她已经……已经……”公孙冉的眼泪流了下来,连忙偏过头去擦拭,哽咽着,“舅父……”

苏糖眼圈也红红的,不过神色倒是比公孙冉冷静些,“表少爷撞门之前便已经有家丁听到响动过来查看,见是表少爷撞门就赶紧通知了我,我带人过来的时候……已经,唉……”

苏老爷也低低叹了口气,这公孙璇可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襁褓中抱到苏家来到如今的亭亭玉立,这……

苏老爷吩咐,“糖儿,去报官……”一句话未完,人竟昏厥过去。

众人大惊,“老爷”“舅父”的呼喊不绝于耳,惊慌之下这才想起一个今晚本应该出现的人。

“墓大夫呢?”
5

就在天舞阁乱成一团的时候,玲珑圆的一个偏远角落正有两个人在假山的山腹之间席地而坐,面前一坛子酒,一碟花生米,正兴致勃勃的饮着小酒。

“苏老头,我就知道这醉里芙蓉你不可能只酿了一坛,你自己私藏的恐怕比给老爷的多吧?”苏墓手握着粗朴的陶土烧制而成的酒杯,眯着眼闻酒香,“以前以为花蜜酒香甜有余而酒力不足,看来是谬误。你这酒香郁而不失甘醇,后劲十足。”

与苏幕对坐的是花匠苏贵,听到有人夸奖,他开心的一笑,“哪里比得上墓大夫的药酒,酒本极好,又能补身子。”

“这就是互相吹捧了,哈哈,喝酒!”苏墓豪爽的将满杯一饮而尽,此时已经不见一丝的女相,只是豪气中带着俊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隐听到有人呼喊墓大夫的声音,苏墓摆摆手,“莫理他们,难得找到个清静地方。”

苏贵笑道,“墓大夫放心,我这地方保准他们找不到!要说这玲珑园我苏贵伺候这花花草草二十年,谁也没我熟悉。”

“苏老头,你为何愿意与我结交?贵府上我的风评可不好,好像是叫我不男不女的墓大夫?”苏墓捡着大粒的花生米丢进嘴里。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墓大夫来到这里三年有余,在方圆几十里的穷人眼里,风评比您更好的恐怕只有观世音菩萨了。墓大夫怜贫惜弱,看了诊往往一文不收还倒贴药材,若不从富贵人家补补亏空,恐怕早饿死了。”苏贵笑呵呵的。

“其实啊,也怨不得我黑,能出得起五百两一次诊金的人家断不会在乎多出几个五百两!”苏墓也大笑。

“墓大夫,其实……有一个不情之请。”苏贵思索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

“什么事情?”苏墓奇怪,“你我相交三载,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能帮忙的一定帮。”

苏贵又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几行字,随即,又伸足抹去。

“这……”苏墓惊愕,脸色难得的正经起来,“为何独独告诉在下?”

苏贵苦笑,说出的话竟与苏文盛的话有几分相似,“实在是再也找不到可信之人了。老夫生平也经历了不少事情,近几日隐隐有大乱将至之感,想来这玲珑园二十年平静的日子是到头了,我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个人,实在是放心不下啊,如果苏家今日真有大乱,您可否帮老夫照顾一个人?”

“谁?”

苏贵伸手在地上写下一个名字,苏墓沉吟良久,终于还是应允了。

“行吧,既然苏老头你坦诚相告,那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你大可放心。”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就算我能力有限,也会为这人寻个有力的靠山。”

虽然这话还留有很多余地,但对苏墓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承诺了。苏贵大喜过望,也不称谢,只是再为他满上一杯。

“喝酒!”

这个时候,呼喊声从近至远又从远至近,几十名家丁举着火把将园子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假山山腹中的二人。到后来,呼喊声夹着的惊恐和疲惫,终于让苏墓坐不住了。

“算了算了,看看这群人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也好,墓大夫请随我来。”苏贵领着墓大夫穿梭着出了假山。

6

当苏墓被领进苏老爷卧室的时候,苏文盛已经清醒了,半卧在床上。天舞阁也已经让阿文代领家丁牢牢地围住,官府的人没到之前一概不许进入。

苏墓诊了脉,得出没有大碍的结论,只是悲伤过度,一面安抚苏老爷让他好好休息,一面令人煮安神的药汤。

“璇儿……才十八啊!”苏文盛微颤颤的,一脸哀痛。

“苏老爷,我想进天舞阁看看表小姐。”苏墓早在路上已经得知了消息,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语言,“身为医者,也许能查看出什么。”

“去吧!官府的仵作我也不放心。墓儿啊……”苏老爷一声长叹,“老夫、老夫也一同去!”

苏墓似乎是受不了这么亲切的称呼,赶忙退出了房间。守在苏老爷身边的众人听到这一生墓儿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七姨娘的话,看来事实是板上钉钉的了。

谁也劝阻不住苏老爷,大家只得陪同他一起又回到天舞阁。

苏墓在公孙璇身旁蹲了许久,最后皱着眉头站了起来,闻了闻桌子上的茶水,眉头更紧了。

“怎么样?”公孙冉焦急的问。
“中毒。毒发大概是在子时三刻。”苏墓笃定地回答,缓缓地在房中巡视了起来,似乎在搜检什么,连角落也不放过,琴案绣台一样也不落。搜检到了梳妆台的时候拉开了所有的小屉,将一瓶瓶的各式胭脂水粉挨个打开放在鼻下闻着,最后,将一瓶红玉雕凿而成的玉瓶捡了出来。

“果然没错,是鸠毒。”苏墓将瓶子放到了桌子上,回过头去的时候别有深意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和苏老爷白日中的毒,一样。”

7

这时候,官府的人来了。因为苏老爷在当地的地位,竟是知府大人带着捕快仵作衙役深夜亲自上门,官家先是搜查了天舞阁内外,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和墓大夫相同,死亡时间甚至还没有墓大夫估算的准确。知府大人亲自查问了所有的人,得知公孙璇每晚都会饮一杯茉莉茶是苏家上下皆知的惯例,又结合苏老爷白天中毒事件,在七姨奶奶口中又确认了墓大夫的身世,那位看似精明的知府大人将众人集合到了正厅,自信满满的公布了自己的结论。

是自杀。

“公孙小姐本想毒死苏老爷谋取家产,但谁知早膳苏老爷并没有吃多少中毒不深,又有墓大夫妙手回春,”这话说得略有些咬牙切齿,看来知府大人也是被苏墓讹诈过的主儿,“她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知道苏老爷肯定是要彻查的,本已经是惊弓之鸟,晚上又突然得知墓大夫的真实身份竟然是苏老爷的骨肉,就算苏老爷真有不测,家产也轮不到她个外姓人了,”语气这个时候多了几分阿谀,“公孙小姐如意算盘落空了,自己下毒的事情又要暴露,绝望之余便自杀了。”

“你胡说!”公孙冉早就忍耐不下去了,喝斥道,“我妹妹只有十八岁,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会有那么险恶的用心!”

“是啊,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心计?虽然她自尽了,怕是幕后还有个黑手!”知府越说越激动,“她一个未嫁的女子,就算是能分到家产也不过是多几份嫁妆罢了。苏大小姐也一样,况且也没有血亲。如果没有墓大夫横插出来,这最大的受益人是谁,恐怕大家心知肚明吧。”

这一番话竟是把公孙璇死亡,苏老爷中毒的元凶直指向公孙冉。

苏家人脸色皆是大变,只有墓大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包花生米,想是喝酒剩下的,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吃了起来。

苏文盛几次想开口,终究是没有说话。

“璇儿妹妹绝不可能是自杀!”一个清脆的女声笃定地响起,是苏糖。

知府听到有人反驳他,大为不悦,“为何不是?”

公孙璇生前,苏糖一向只称她为表小姐,多少次让她改口她都不肯,这时候想起一起长大的姐妹情谊,一句璇儿妹妹唤出口,眼圈已然红了。

“璇儿妹妹是名门闺秀,生平也极重视饮食衣着,这样的官家小姐即使是自杀也会穿上最华美的衣服,戴上最称心最昂贵的首饰,整整齐齐躺在床上等待毒发,怎么会只着家常的衣饰倒在地上?”

苏糖一番话清清楚楚又条理分明,知府脸上便有几分挂不住了。

“想是她畏罪自尽,不愿盛装。”

侍立在公孙冉身侧的苏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悄悄写了张字条递给了表少爷,公孙冉低头看闭,连声谢谢也来不及说便接过了苏糖的话尾,“大人可记得我妹妹房间里有一只香炉吗?屋内的香味沁人心脾,那焚的是梦甜香。那香极细、极长,是小姐们睡觉之前燃着助眠的。若妹妹有心自杀,为何还会燃着梦甜香?妹妹不喜旁人服侍,想是她像往常一样,独自焚香,沏茶,准备就寝,但尚未卸妆便中了毒。”

“这……”知府一时无语,“可是根据墓大夫的结论,死亡时间是在子时三刻左右,那时候苏老爷正在七太太的房间,听七太太说是因为白天惊扰了老爷和墓大夫的谈话而被老爷训斥了,有丫鬟苏丹为证。墓大夫正和花匠在假山里头喝酒,公孙公子怕苏大小姐赏月的时候喝了酒宿醉头疼,亲自从茶房端了壶铁观音给苏小姐送去,二人那时候正在饮茶,也有小厮阿文和丫鬟苏灯为证。其他的仆人皆和公孙小姐没什么关系,况且也在她的房间搜出的鸠毒。若不是自杀,这怎么解释得通?”

“当然解释得通。”苏墓吃完了花生米又掏出包蚕豆,“虽然公孙小姐身亡的时候这几位均不可能在现场,但毒一定是在那时候下的吗?茶杯茶壶中均有毒,但毒一定是下在了茶壶或茶杯中吗?比如说如果这下毒之人将鸠毒粉抹在了茶壶的内壁上,那茶水冲泡出来自然有毒。或者,茉莉经过烘制而为茶,花瓣极脆容易断裂,装有茉莉的茶罐中肯定有不少白色的花瓣粉末,如果这毒是下在了茶罐中呢?公孙小姐取了几茶匙茉莉花瓣冲茶,自然就会将毒粉同时带入壶中,那冲泡出来了可真是一壶名副其实的毒茶了。那么从昨晚公孙小姐喝完茉莉茶之后到今晚她回房之前,整整一天的时间凶手都可以下毒,然后再把药瓶藏在梳妆台里。公孙小姐的梳妆台上瓶瓶罐罐不下几十只,多一个少一个她自己也分辨不出。”苏墓越说越觉得自己言之有理,全然没有想到这么一来全府的人又都有了嫌疑,包括他自己。

“这……”知府这次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墓儿说得有理。”苏老爷终于开口了,“况且,给我下毒的人也不见得就是毒死璇儿的人……我可怜的孩子,叫我怎么对得起你娘的在天之灵……”

“老爷,您先去休息吧。”苏丹轻轻的开口,知府还未来得及为一个小丫鬟开口插话而不满,就看苏老爷点点头,在苏丹的搀扶下离开了。

很快苏墓也伺机开溜,苏糖无奈只得负担起责任招呼官府的众人,只有公孙冉仍沉浸在悲痛中。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送走了知府大人,璇儿的尸身也暂时安置在苏家地下的冰窖之中,偌大的院子终于静下来了。

夜色中,苏贵的身影出现在园子里,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

玲珑园,悄然染上一抹血色。

第二幕

1

公孙璇的死在苏府掀起了轩然大波,苏老爷似乎病得更重了。苏墓这个因为身世而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人很聪明的当晚便离开苏府回到自己的医馆,其他人则在苏府惶惶不安。

早膳的时候苏糖明显的心不在焉,总是下意识的把玩着玉坠。公孙冉伤痛之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苏丹拿了块抹布将苏老爷很干净的卧房擦拭了一遍又一遍,苏灯悄悄的走进公孙冉的房间陪他发呆,苏贵在院子里依旧摆弄花草。阿文也陪同在苏糖身边一言不发。

上午的时候知府大人再一次带领衙役光临了苏府,说是要进行一次全府上下的抄检。苏老爷挥挥手默许了,并将所有人集中到了大厅,唯独公孙冉在半个时辰前出去了不在府中,而且不要苏灯跟随,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虽然所有人都在抱怨人都死了这么久才抄检全府,凶手早把该藏起来的都藏起来了,但谁知两个时辰之后,衙役们抄检出来的东西依旧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先是在阿文的房间中抄检出了一个帐簿,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苏糖每天的行动,见了什么人商议了什么事无所不包,苏糖脸色苍白的看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自己出门议事什么时候都带着他,他竟然……

众人的震惊还没有完全消退,衙役又有了发现,竟然是在阿文的房间里搜出了一只装有鸠毒的红玉小瓶。原本还在硬撑着的阿文这次终于慌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冤枉。

“糖儿小姐,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房里会有这瓶子,一定是有人陷害。小姐救我!”阿文忙不迭的磕头。

“那这帐簿总是你干的吧?你在监视我?为什么?”苏糖拿着帐簿的手略有些颤抖。

“我……我……”阿文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苏老爷咳嗽一声,“这是我吩咐阿文记下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掌管家务和商号的事情,我不放心,怕那些下人、掌柜的冲撞了你,就让阿文记下来每天给我过目,阿文也是听命行事的,你不要苛责他。至于这红玉瓶子……阿文,你还不老实交待?”

苏糖默默地咬着下唇,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个眼线。
阿文惊慌失措,“老爷,小姐,你们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这瓶子为什么会在我房里,下人房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这根本就是陷害。”

但是没有人听他分辨,知府大人心满意足的命衙役先将他扣押。

但是,令人震惊的不止是阿文的房里搜出的东西,不一会儿,又有人拿着一把折扇来回报,说是在苏丹的房间里搜出了男人的物件和大量金银。
这是一把古朴的扇子,一面是范宽的山水,虽然不是真迹但惟妙惟肖,看墨迹应该也有不少年头了。另一面却题着几句诗词,看字迹甚新,仔细一看,却是与那面的范宽山水极为不相符的洛神赋中的字句。

所有人都认出了,这,是老爷的扇子。但这把范宽山水的折扇老爷极为钟爱,而且在他们的印象中,老爷把玩这把扇子的时候背面并无诗词,看那字迹也却是老爷的无疑。但苏家老爷为官三十载,也是由科举进的官场,饱读诗书,为何会在山水扇面上题下这等艳丽的诗句?而且又是在贴身丫鬟的房间里搜出来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苏丹俏脸通红,一双白玉小手扭着自己的衣带,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再一捉摸,众人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知府脸上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望着依旧老神在在的苏老爷一眼,知道苏老爷和这丫鬟之间有私情,那金银估计也是苏老爷私下赏的。但这在大户人家里极为多见,而且与命案无关,说多了反倒惹苏老爷生气,不如不提,就挥了挥手命苏丹起来。

但是当苏丹第二次跪在地上的时候,连苏老爷也是一脸震惊。

从公孙冉房中搜出了一枚顶端刻有丹字的凤钗,而且是从枕下搜出的。

说起这凤钗,那是苏夫人还在世的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苏丹年级还尚小,是服侍苏夫人的贴身丫鬟,因为自小就容颜俏丽极是惹人怜爱,苏夫人就在她及笄的时候送了她这枚刻有她名字的金钗,这也是苏府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谁知竟在公孙冉的枕下发现了。

知府大人面色古怪,却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丫头竟然和府上的老爷少爷皆有私情?

因为公孙冉不在府里,苏老爷正在盘问苏灯,苏灯只写道,因为服侍表少爷的时间短,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有几天表少爷早早的就打发自己回房不用自己服侍,一问时间苏老爷便勃然大怒,那几天正是苏丹不在苏老爷身边的时候。

这边一波未平那边一波又起,从花园中苏贵的木屋里搜出了一本貌似是武林秘籍的本子。

苏贵未等苏老爷盘问便将一切和盘托出,“我的确是武林中人,二十年前为了避祸来到苏府为奴,我原名苏隐尘,是逍遥派中的一位长老。二十年前,逍遥派被人重创,掌门夫妇惨死,老夫虽然贵为长老,却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因为我只继承了逍遥派所擅长的奇门数术,所以这才避祸至此。苏老爷若是为难,老夫这就离去。”

苏老爷不置可否,显然是此时有知府在场不愿在外人面前处理家事。不一会儿知府大人抄检完毕,就要将阿文押走。

“阿文并不是下毒之人。”竟然是苏糖制止了知府,她拿着那本记满监视她的字迹的本子,翻开最后的几页,“这是璇儿死的那天的记录,这里有我一整天的行动,甚至连我在房间里看了什么书,看了多少页都有记载,只有傍晚的时候阿文离开了我一刻钟的时间,那个时辰我正在用饭,所以记得很清楚,这段时间,阿文你应该是去向老爷回报我这一天的行动了吧?”

阿文默默地点头,苏老爷也并没有反驳,想来这就是苏墓晚饭之后去给苏老爷把脉的时候看到阿文鬼鬼祟祟离开的缘由。

“苏小姐到底想说什么?”知府不耐烦了。

“大人,璇儿中的毒是下在哪里的?”苏糖问道。

“这个已经查明了,是下在茉莉茶的茶罐之中。”知府回答。

“那么就是说墓大夫的推理是正确的了?前一晚璇儿饮茶完毕正常就寝,用早膳的时候离开房间,昨晚就中毒了,说明这毒是昨天白天放入茶罐之中的。璇儿不用像我这般晨起议事,所以向来盥洗的比我迟半个时辰,而阿文从我离开房间为止一整天没有离开过我,除了向老爷回报的那一刻钟。玲珑园极大,一刻钟的时间他绝对无法向苏老爷汇报之后又去天舞阁下毒。”苏糖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这……”知府大人也说不出话来了。

“况且阿文和璇儿无怨无仇,何必下此毒手?”

“那就算是表小姐中毒他没有嫌疑,可老爷中毒呢?没准就是他向老爷下的毒。”知府大人又提出一个问题。

苏老爷叹了口气,“其实,自打璇儿出事之后老夫早就想告诉你们了,我中的毒,是我自己下的。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又怕会耽误璇儿的案子。”

众人震惊,“为什么?”

“你们也知道,老夫身体不好,身边只有一个养女一对外甥儿女,还有七房姨太太,老夫很担心自己一旦故世,苏府上下会为争夺家产而分崩离析,故出此下策,想借中毒之事试探一下……”苏老爷慢慢的将自己中毒之事的缘故说了出来。

众人呆立半晌,知府大人开口,“那这么说来,阿文便没有嫌疑了,想来是有人陷害他。苏老爷,在表小姐去世的那天,府上可还有一位墓大夫,下官想去检查一下墓大夫的医馆。”

“这老夫可做不了主,墓儿尚未认祖归宗,那医馆并不是我家的产业,你去问问墓大夫允许不允许吧。”

知府想了想,带着衙役告辞了。

“糖儿,你随老夫来。”苏老爷看出苏糖心情低落,就将她带到花园的亭子里。

“糖儿,可是在为阿文的事情记怪着老夫?”

“糖儿不敢。”

苏老爷笑了笑,听出这话言不由衷,“璇儿……璇儿在世的时候,经常在老夫耳边说一些你的不是,你可知道?”

苏糖没有说话,但看那神情,分明是知道的。

“你我没有血缘之亲,而跟老夫有血亲的冉儿璇儿却得不到老夫的重用,并且璇儿经常说些你的不是,来老夫这里告状,还有商号的掌柜们,说你任性妄为,无故辞退商号的前辈,但是老夫可曾为这些斥责过你?老夫甚至连过问这些事情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糖咬着下唇,半天才回答,“因为有阿文。”

“是的,因为有他在,所以老夫知道,璇儿说你的不是是因为她觊觎着苏家的产业而对你新生不满,掌柜的告状是因为他们瞧不起你嫌弃你年纪小又是女流之辈,你辞退前辈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僵化冥顽不灵。糖儿,老夫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你我毕竟没有血缘之亲,但是老夫信任你,所以才派阿文在你身边。说是监视你,也是保护你,同时通过他,老夫也知道了这些年你的不易,苏家欠你很多啊……”

“您……别说了。”苏糖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2

在这父女二人叙话的时候,知府大人已经亲自带着人去了苏墓的医馆,在门口喊了几声却没人应答,知府一咬牙,索性推门而入。然后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医馆的正堂里,赫然倒着三个人。公孙冉坐在椅子上,椅子下面一片血泊,显然已经没有了呼吸。苏墓倒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尖刀,正中心脏,也肯定是没救了。看二人的位置,似乎是正在谈话的时候突然遭受的袭击。第三个人是一个彪形大汉,他晕倒在苏墓旁边,地上洒着一些黄色的粉末,那粉末苏墓的手上,大汉的口鼻之中皆有。

知府一边命人火速通知苏家,一边叫人拿来凉水泼醒这名汉子。待苏老爷、苏糖一干人赶到的时候,这名汉子已经醒了过来。刚开始面对知府的询问还负隅顽抗,最后从他身上搜出一封书信,他这才绝望的老实交待了缘由。

原来这名汉子是一个赌棍,叫做阿三,居然也是苏府的下人,一向在柴房做些粗使活计。因为赌博欠下赌庄大笔的银子,到当铺里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当了,闹了个倾家荡产也还不上,赌庄的老板就威胁要杀了他。这个时候,有个神秘人帮他还了一半的欠款,并留下一封书信,说要他杀掉一个叫做苏墓的人,不然的话就拿回自己的银子,到时候赌庄老板自会要了他的命。如果他杀了苏墓,那么神秘人就帮他还上剩下的银子。阿三犹豫很久,想想自己还不上银子也是个死,索性就拿了把刀来了这医馆。他来的时候正听到两个人在说话,那个斯文的公子在劝墓大夫回苏家,任祖归宗,也让苏老爷安心,墓大夫却依旧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死活不愿意,斯文公子就不停的劝说着。阿三想这两个少爷般瘦弱的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就闯了进去,一刀先砍死了那个斯文公子,就在他抽出刀向苏墓刺去的时候,苏墓扬了一把黄色的粉末,自己一时不妨吸了几口,就晕晕沉沉的,不过在晕倒前,自己手中的刀也准确的刺入了苏墓的心脏。

公孙冉和苏墓的死彻底的击垮苏文盛,他在医馆几次昏厥,知府连忙为他请来大夫,他却执意不肯把脉,说儿子外甥都死了他也不想活了。苏糖苏丹苏灯三个女孩子在一旁伺候着,却谁也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尤其是苏灯,这小小的哑女似乎是被血淋淋的场面吓到了,眼圈红着无声的哽咽,几次唤她都魂不守舍的,苏糖让她先回玲珑园休息,她却执意不肯。

从阿三怀中搜出的那封信证实了他的说法,知府大人找来赌庄的老板,老板也说的确是有人替阿三还了一半的银子。但这个神秘人是谁却谁都不知道。

这人做事极为细致精明,他写了张字条说是替阿三还上一半的欠银,连银票带字条一起封在个纸封里,花十文钱叫了个小乞丐送到赌场。字条上的字迹殊为拙劣,似乎是故意隐藏字体一般。待赌场老板看完信,那小乞丐早已经跑了。纸封内除了银票字条之外还有一封给阿三的书信请赌场老板代为转交,这老板是见惯了世面的人,知道有人要雇这阿三做事,但送上的银子没有不要的道理,便将信件原封不动的交给了阿三。

阿三被收押,知府大人将医馆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那块谁也认不出来的匾额也卸了下来。苏老爷一看那匾额,瞬间呆住了,忙不迭的吩咐拿镜子拿镜子,一边将那匾额自己看了又看。谁也不知道苏老爷要干嘛,但没人敢顶撞他,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了面镜子来。苏老爷将镜子放在匾额前面,只见镜子中倒映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朝墓园”。

原来这竟然是镜面字,需要镜子倒映之后才能看出正确的字迹来,无怪谁也认不得。

苏老爷一时竟然呆了,半晌才开口,“我和墓儿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时常用这法子传递些书信……朝墓园……墓园……朝朝暮暮……墓儿啊……”

这时候知府大人轻轻的过来将一个白瓷坛子交给了苏老爷,说,“这个……应该交给老爷。”

苏老爷接过坛子,顿时老泪纵横,白瓷坛子的红漆封泥上赫然刻着一行字,“先母筱蝶”。

医馆之中并没有搜出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那些死去的小白鼠的尸体和一罐罐不知道泡着什么的坛子不算的话。苏老爷在仵作检查过尸体之后坚持将尸体带回苏府,知府拗不过他,只得命人将公孙冉和苏墓的尸体抬回苏府的冰窖,和公孙璇的尸首一起安放。

两天之内,苏家连去了三位,苏糖一回到府中就开始命人将玲珑园中悬挂白幡白灯笼准备法事。一时间,白影幢幢,似乎连空气中也充满了凄惨哀怨的味道……

那天夜里,在全府都笼罩在悲痛惶恐的气氛中的时候,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独自行至玲珑园的湖畔,无月的夜漆黑一片,少女挑着一盏白纸糊的灯笼,蜡烛忽明忽灭只能勉强看清面前的路。少女在亭子旁停下了脚步,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圆形的物事,伸手将一角凑向灯笼中的烛火,只听嗤嗤几声响火星四溅,少女闭上眼,将手中的东西朝天空抛去。看似柔弱无骨的少女的力道却是大的惊人,“啪”的一声闷响,那东西在半空中炸开,竟是一枚焰火。

似乎是从爆裂的中心点流淌出的色彩,绛紫嫣红柳绿鹅黄丹青等等九色在无月的夜空中拼凑成一只流光溢彩的大鸟,似凤似凰,细看却是一只极为灵动尊贵的雨燕,只一瞬便消散了,夜空中又只剩下单调的黑……

便即那一瞬,也照亮了少女的脸庞,她依旧淡淡的,淡淡的忧伤,似乎还有淡淡的悔恨,还有一颗淡淡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夜风拂动她的衣衫,飘飘欲仙。

第三幕

1

接连的丧事令苏家陷入凄惨的境地,苏老爷一病不起,这次却不是装病了,与苏家有血缘的三个人在两天之内相继故去,饶是见惯了风雨的苏老爷也承受不起。只是这次却再也没有墓大夫能来出诊了。苏糖一时间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够继承苏家偌大的财产,而其他人又都死得不明不白,苏州城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是夜,苏糖刚刚服侍苏老爷吃药,窗外月色朦胧极是静寂,忽然间,似乎是从湖边传来一阵歌声,美丽的女声忧郁中带着不可侵犯的神圣,伴着古琴的声音,在夜色中荡开一抹化不开的旖旎。

细听那歌词,似诗非诗,似词非词,伴着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却又并不简单……

“宅院玲珑,院落乾坤,桃花下的美酒一壶依旧,初见时的凝眸,望之如月下初绽的夜合花。淡淡的暮色下满室碧馨,灯儿灯儿忆芬芳……以为死了,却还活着,活着的却不是我……如果可以,如果你还有颗怜悯的心,可不可以让我回到过去,哪怕没有你……”

歌声凄凉哀怨,透着一股子清冷,虽然那女子的声线温温婉婉,却仍然有着一股化不开的愁怨,似乎是沉浸到骨子里的痛,还带着一股子霸气,一时间似乎令所有人都迷惑了,苏府的人上下几十口竟是呆了,怔怔的听着歌声,唯有一个人没有被歌声魇去心神,是苏贵。他满脸惊讶的从花园中的木屋走了出来左右眺望,果然见玲珑园四周已经被隐隐约约的人影围住,顺着歌声往湖畔走去,见月色中远处有八名白衣女子抬着一顶如燕形的淡紫色月华轿在歌声中踏月而来。
“清音断肠, 燕月倾城,竟是一次来了两位楼主不成……只是……她们为什么来这里……”

此时,苏府的人已经从歌声中找回神智,纷纷走出房间聚到园子里,连病重的苏老爷也执意要下床,苏糖拗不过他,只得叫阿文找来几个小厮用软榻将苏老爷抬了出来。

歌声中,轿子轻飘飘的进了苏府,八名白衣女子抬轿,两名白衣的女子手持两盏琉璃宫灯跟在轿旁,似乎是侍女的模样。苏贵暗讶,这十人光是轻功就已经是天下一绝,却甘为轿中之人的厮役。轿子进了苏府却并不走青石小路,而是遇石跃石,遇水踏水,轻盈的朝玲珑园正中的清波池旁边的碧落亭直线而来。

湖畔千步长廊,曲岸枕水,亭堤依水而筑,娴雅精巧。亭中早有一名女子,同样一身白衣,长发简单挽个髻子,白绸束发,手按一张瑶琴在亭中歌唱,仔细一看,竟是哑女苏灯。

苏府的人还没有从哑女开口唱歌的震惊中恢复,月华轿已经落下,八名抬轿的女子身影只一晃就隐进了月色中,两名侍女恭敬地掀开银丝线络盘花的轿帘,缓步下来一名素色宫装的女子,只一抬首便令月光也失去了颜色的倾城容貌,美目红唇却不施脂粉,长发极是繁复的盘在脑后,只插了一朵白绢花装饰。女子行动间微提着裙摆,素白宫装绣着玄色的云纹,丝带飘逸,裙袂飞扬,女子单手持一柄的月白的团扇,月光下如同仙子。

苏贵见那白衣轿夫白衣侍女,原就在疑惑一向以华丽精美见长的那个人为何忽然转了性子,这时见就连那女子也是一般素色宫装不施脂粉不佩钗环,赫然间恍然大悟,竟是服丧!

那白衣根本就是孝服。

何人能让燕月倾城,清音断肠两位同时穿戴重孝?苏贵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亭中的苏灯早已经收了歌声,望着轿中下来的女子惨淡的一笑,“你来晚了……墓,已经去了。”

白衣女子不说话,只是坐在了苏灯身侧,轻轻的握住苏灯颤抖的手,冷眼一扫园中诸人,令人生生的打个寒噤。

“恭迎二位楼主!”四周传来齐齐的声音,四下望去却不见一人。

2

“掌灯。”女子轻柔的开口,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却是毫无抑扬顿挫的生硬。只片刻工夫,亭中、房檐、树梢等处四下便挂满了琉璃宫灯,柔和明亮的光线弥漫开来,仿佛月落凡尘。虽然还是不及白昼明亮,却已然将玲珑园看的清清楚楚。只见亭中两名侍女正在焚香、煮茶,忙碌异常却是有条不紊。

“着八卫去请墓楼主灵柩。”女子再次开口,那八名抬轿的女子从暗处闪身出来领命而去。
“你们,到底是谁?”苏老爷虚弱的发问。

女子不答,淡淡的接过侍女奉上的香茶,轻轻吹凉后抿了一口,这才冷冷一笑,“本座听闻苏家有逍遥派后人?怎么连本座来历也不清楚?”

苏贵脸色微微一变,踌躇片刻,还是叹了口气上前行礼,并解了苏家人的疑惑。

“老爷为官多年,虽然不涉及江湖但是也一定听说过‘楼’吧?与其说是各门派,倒不如说是江湖中最为神秘的组织:燕子楼空锁倾城舞,楼外楼清音枉断肠,朝墓楼生死痴消长,化作碧馨墓灯狂。燕子楼楼主碧馨,楼外楼楼主灯儿,今夜竟是一次来了两位楼主……”

话到此,苏贵似乎想到了什么再也说不下去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不说了?”碧馨冷笑,“今夜来的可不是两位楼主,而是三位!”

众人顺着灯儿带着泪光的眼神望去,八卫轻轻抬着一只墨色的水晶棺材走了过来,透过墨晶隐约的能够看见里面的人,熟悉的黑发,熟悉的黑丝长衣,是苏墓。

“送墓回去吧……”灯儿轻轻的开口。

“不忙。”碧馨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丝毫没有染进眼眸,“我要为墓报仇,自然是要他亲眼看见才好。请墓楼主。”

八卫闻言,一言不发就将灵柩抬进了亭子。饶是亭子宽阔,一时间也拥挤起来。

碧馨一双美目盯着墨棺,说不上什么神色,似乎是无意识的将茶杯送到口边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却是一皱,“吧”的一声将杯子掷到了石桌上,清冷的声音化成两个毫无温度的字,“倒酒。”

月夜中不知散落在何处的侍从只片刻就端着托盘鱼贯而出,雨过天晴色的精制酒壶,两只小巧的酒杯,甚至还有八碟精致的荤素点心,琥珀色的酒液从酒壶中倒出,酒香四散。

苏贵早就闻得燕子楼楼主碧馨酷爱享乐,奢侈无度,收敛了天下各种美酒美食为她一人所用,她的钗环首饰宫装丽服甚至连皇宫中也难得一见,就连身边的仆从侍女也一定要是二八年华的英俊少年和美丽少女,一句掌灯便另玲珑园如月落凡尘,整块的墨晶雕空了做灵柩,嫌茶水味淡便立刻有人换与陈年美酒,倒是不负她江湖上奢侈纨绔之名。

碧馨喝了半杯酒,一扬手,剩下的半杯残酒尽数倒在了地上。

“说吧灯儿,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座倒要见识一下,何人有这等能耐要了我们朝墓楼楼主的性命!”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但是众人听到苏墓竟是朝墓楼楼主的时候还是一惊。

灯儿双目含泪,缓缓开口。

3

原来,“楼”下分三位楼主,燕子楼碧馨,江湖一般尊称其为“燕月倾城”,为人喜怒无常飞扬跋扈极是奢侈,虽然说是天下少见的纨绔子弟却也是天下少见的倾城倾国,又有着皇亲国戚难以匹敌的气派,有她负责“楼”所有的对外事务自然是只占便宜不吃亏。虽然脾气不好,但世人都愿意容忍美人几分。

楼外楼楼主灯儿,清音断肠。一曲清音天下无双,歌喉宛如天籁,却没多少人愿意听她的歌喉,皆因她的音杀之术来无影去无踪伤人于无形,无怪她扮作哑女。灯儿为人纯善,公正无私,将“楼”内部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第三位楼主,朝墓楼的墓却是三位楼主中最神秘的,只知道他别号朝生墓死,擅长医药毒物,他若想救人,便纵有再难的病痛伤势也叫天意难收;他若想下毒害人,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施救。但是虽有一身令人忌惮医毒功夫,却完全不会武功,所以其他两位楼主一向将他隐藏的极好,江湖中除了另两位楼主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苏州城里著名的大夫。

“三年前墓要搬到苏州城定居开医馆,并坚持不带护卫,我便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事情不愿意说,便由他开了那个医馆。”灯儿缓缓的说道,“几个月前,他拿一副园林的图案给我看,说是这座庄园道路也并不复杂,山水也没有多少讲究,却能让人迷路而不自知,往往转两三个时辰也转不出来。我一看那地图吃了一惊,那园子竟是暗含了逍遥门的五行阵。逍遥门二十年前门主夫妇死后便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为何这官家园林会有这等玄机?担心之余便告诉墓不要再与这苏家往来,可是他依旧故我。那时候碧馨你还在京城,我知道他不喜欢生人近身,也怕差遣下人保护会泄露他的身份,便随便寻了个因由安排了哑女苏灯的身份进了这玲珑园,也好有个照应,谁知道……还是……”

苏灯有条不紊的诉说着前因后果,声音面明显压抑着伤痛,却很冷静自持不曾失态,维持着楼外楼楼主的端庄姿态。那碧馨却只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脸色冷凝看不出任何神色,甚至连苏灯难以压抑的伤痛之情都没有,只是眼神冷的骇人,酒量也大得惊人,可是喝了那么多酒月色下她的脸色竟没丝毫红晕。

不多时,苏灯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碧馨,包括墓死去的那晚她用烟火召唤碧馨。那时碧馨尚在京城,楼中接应的教众看到烟花知道出事了,立刻飞鸽传书通报至京城。素色宫装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半晌,碧馨放下酒杯,唇边荡起一抹笑意,只是那笑容煞是冷酷,“苏家老爷苏文盛,丫鬟苏丹、苏灯,养女苏糖,花匠苏贵,小厮阿文,表少爷公孙冉,表小姐公孙璇一共八人在墓生前和他有过联系,除掉死去的公孙兄妹和灯儿,剩下五人,其一必有凶手。”

碧馨施施然的放下酒杯,莲步轻移的走向那具墨色水晶馆,语气第一次不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放软了的音调透着说不出的妩媚,只是她说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墓,依我的性子,这五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墓,我一把火烧了这玲珑园和你那个医馆为你殉葬可好?逍遥门既然也与你的死脱不开关系,那我帮你灭了它吧,反正都已经乱了二十年了……还有那个赌场我也不会放过的,若没他们传讯,你怎么会遇害呢?墓,三年来你甘居这小小苏州悬壶济世,但富贵之家却仍对你耿耿于怀,三年你曾救治过官宦富贵人家共七十四家,他们非但并不知感恩还敢败坏你的名声,你救了他们,我再把他们杀了好了。凭什么你都死了,他们却活着呢?你说是吗?……”

苏家人惊恐的听这那位燕子楼楼主喃喃自语般地对着灵柩说话,只有苏贵了解这位楼主的凌厉手段,知道她这番话的可信性极其之高,脸色不禁煞白,再看亭中两位侍女脸色如常,似乎是见惯了主子骇人的言行,情急之下,苏贵将求救般的眼神投向了一旁不发一语的灯儿。

灯儿也不知是看没看到苏贵的眼神,只是轻轻叹息,“碧,苏家老爷是墓的生父,三年前他之所以愿意来这地方开医馆,估计就是为了苏老爷罢。咱们若是伤害了他,岂不是叫墓寒心……”

“难道他就不令我寒心吗?”碧馨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厉声打断了灯儿的话,纤纤玉指颤抖的指着灵柩中宛如沉睡的人,“燕子楼空锁倾城舞,楼外楼清音枉断肠,朝墓楼生死痴消长,化作碧馨墓灯狂。如今你就这般去了?燕月倾城,清音断肠,朝生墓死!好好好,你到当真应了那句朝生墓死!可是你不是常说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吗?你不是总说我嚣张跋扈易与人结仇一定会早夭吗?为什么我仍在,你却已经去了呢?”

“碧……”灯儿软软的唤了一声,“墓会怪我们的……”

碧馨凄惨一笑,生生坳断手中的团扇,长袖一拂,临水而立,傲然道,“那就让他亲自来向本座兴师问罪吧!上穷碧落下黄泉,本座等着他!”

掷下破裂的团扇,碧馨就要往亭外走,苏贵突然上前,“楼主能否听在下一言?”

碧馨抬头望着月色,连看都不看挡住自己去路的男子,只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能。”

灯儿叹息一声,“碧,你让他说罢。”

苏贵见灯儿点头,这才缓缓开口,“墓楼主生前曾答应在下,如果苏府发生不测,他会帮我照顾一个人。楼主要亡我逍遥门那自是不费吹灰之力,要杀我我也毫无怨言,只是墓楼主的承诺,可还作数?”

“照顾一个人?”碧馨一扫玲珑园中的诸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了一个人身上,“可是这个丫头?”

众人望去,是苏糖。

“是的。”苏贵毫不否认。

“哼,你将这女孩子隐藏的也是极好,江湖上寻逍遥佩寻了二十年,未曾想这掌门信物却原来挂在个官家小姐的脖子上。”碧馨早在下轿时就将众人一一打量一遍,苏糖颈上悬挂的那枚玉坠子自是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糖儿是逍遥门前任掌门的遗孤。”听到苏贵的这番言语苏糖却没有过多的惊讶,想是苏贵已经将身世事告诉了她,“在下与墓楼主虽说不是什么刎颈之交,但这承诺却是当日墓楼主亲口允我的,我苏隐尘还没有下作到胡乱编派逝者的份上,二十年逍遥门风风雨雨楼主您比我清楚,还请您看在墓楼主的承诺上,只惩治元凶,切莫伤及无辜。”

苏贵一番话不卑不亢,再加上又有墓的承诺在先,碧馨沉吟着。

夜色如水般静谧,无人敢开口,就这么沉默着。

终于……

“碧……”灯儿轻轻的唤到,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语气略带恳求。

“罢了罢了!”碧馨长叹一声,“八卫传本座谕:撤走玲珑园四周的火油及柴草,收回埋伏在苏州城官宦世家内的人马。只是在衙门预备劫狱的人依旧,那阿三可不算无辜吧?本座不能让他落个秋后处决的痛快。”

那八名抬轿的女子领命去了,苏家人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恐惧,原来她竟已经早就准备好了?

“至于墓的承诺……”碧馨仔细打量着苏糖,“逍遥门乱了二十年也够了。苏隐尘你要安排这孩子继位,有什么需要的回去之后尽管开口,就算是看在墓的面子上。”

苏贵闻言大喜,却没想到碧馨嘴角一勾,又道,“只是事成之后,逍遥门必须归楼之附属”

“这……在下不敢擅自作主。”苏贵犹豫,半是谦虚半是拒绝。

“苏隐尘,逍遥门八大长老只剩你一人,下任门主又是你从小守护着长大,你不敢做主那本座找谁做主去?你不答应也好,待本座回去后就会放出风声,逍遥门的余孽寻了你们二十年,不知道他们这次要怎么感谢本座呢?”碧馨一双美目流光溢彩,满是算计。

“楼主莫忘了,墓……”苏贵咬牙道,却被碧馨打断。

“墓答应照顾这丫头?苏隐尘,照顾也分很多种啊,你二人名正言顺又如何?你毕竟不会武功,待你们被追杀的狼狈万分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本座再出面照顾你们好了” 美艳的脸庞染上老谋深算的痕迹,分不清是奸笑还是微笑的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好看,“谁当逍遥门的门主本座一点也不关心,到时候本座把逍遥佩卖了,再安排个好人家把苏糖嫁了也算是照顾嘛……”

“楼主莫说了,苏贵答应你就是了。”苏贵长叹一声,知道斗不过这位燕子楼楼主,看苏糖一脸坚毅的神情,知道她定然不甘找个好人家嫁了这种照顾,况且没有楼的扶持,自己又不会武功,如何能保小姐平安继位?“只是,作为楼的附属希望只延续糖小姐这一代门主,毕竟如果糖儿能够继位定是承了楼主大恩,但是下一任还请楼主还逍遥门自由。”

“好,本座答应了。”碧馨解决完逍遥门的事宜,侧过身朝苏家人的方向走去,“至于元凶,哼哼,苏老爷,本座问你要个人,不知你肯不肯割爱?”

“你要谁?”

“本座要她。”

顺着碧馨所指的方向,众人看到的是一身鹅黄的俏丽丫鬟,苏丹。

4

“奴婢……奴婢……”苏丹慌了,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哼,投毒,买凶,好个险恶的丫头,你以为官府治不得你,本座也奈何你不得吗?”碧馨缓步走回灯儿身侧,一拂袖端坐在了石桌旁,“苏老爷,苏贵,苏糖,阿文,还有你苏丹,本座不得不说你隐藏的极好,并且将苏糖推出来作替罪羊也是一招妙棋,只可惜你不知道这苏糖是逍遥门的继位者。”

碧馨似乎也并没有要人答话,自顾自地说着,一双玉手无意识的拨弄着灯儿的琴弦,发出叮咚的声音,不成曲调,却自有一番风情,“二十年前,逍遥门门主夫妻惨死,八大长老只活着逃了一个不会武功的苏隐尘,同时失踪的还有门主的遗孤,那时候糖儿小姐尚在襁褓之中,苏隐尘设计让苏家人收养是为了避祸,估计最希望苏家和家平安的不是苏老爷,而是苏隐尘你吧?所以苏贵不可能是凶手,他不会为了官宦之家的争执而置小姐的安危于不顾。”

“逍遥门虽然没落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几百年留下的金银珠宝肯定比苏家的财产多,就算苏糖眼浅,苏贵也顶不会让她为了区区家财做下这等事。如果不为财产,苏隐尘是为了前任掌门遗孤屈尊为奴的,如果他发现糖儿小姐对某人起了杀心,定会先下手除掉小姐想杀的人,而不会让糖儿小姐脏了自己的手。苏隐尘虽然不会武功,但他能做到逍遥门八大长老之一并且在当年的剧变中逃出来就说明了他本领不凡,一个本领不凡的老江湖想杀人怎么会闹得风风雨雨满城皆知呢?不动声色的杀人法子多了,比如下点查不出来的迷药再把人往水里一抛就可以说是表小姐游湖的时候不慎落水溺死,又怎么会让这事闹得这么大呢?所以,苏糖也不是凶手。”
       
“再说苏老爷您,”碧馨微微一顿,“本座信不过你,但是本座相信墓。三年前他为你执意定居苏州,为了你体弱多病而开那家医馆,墓不会看错人的。况且,你就那一个儿子……所以本座相信你也不是凶手。”

苏老爷一时间老泪纵横。

“至于阿文,在你房间里搜出鸠毒的时候糖儿小姐就已经为你洗清了罪名,你是被人陷害的,因为你根本没有向公孙璇投毒的时间。”

“那么,就剩下你了。”碧馨微笑,“苏丹。”

“才不是我!我……我为什么要杀表少爷他们。”苏丹面红耳赤的反驳,“我与他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往日没有冤仇不等于以后也没有啊?”碧馨又为自己斟了杯酒,“动机,家产。苏老爷万贯家财七房小妾却无子无女,若……你怀孕了呢?”

苏丹呆住。

“本座说对了吧?”

苏丹低下了头,却不回答。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本座一接到烟花传讯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同时灯儿也命江南的教众不惜一切代价收集关于玲珑园的情报。半个月前你曾悄悄找过薛神医诊脉,得知竟然是喜脉。你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封了他的口,但贪财之人自然会为了更多的银子将你出卖。”碧馨微微笑着,细细说明着因果,“你与老爷少爷皆有私情,本座估计你也分不清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但是你和少爷的事情苏老爷并不知道,如果你怀孕了,苏老爷自然就会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当然,也许那根本就是苏老爷的孩子。恭喜你,你就是苏家第八位姨太太了。可惜,毕竟公孙冉还活着,他很可能说出你们的事情,并且你很清楚公孙兄妹觊觎着苏家财产,所以除掉他们就是当务之急了。应该就在那个时候,你发现了苏老爷私藏的鸠毒。你是苏老爷的贴身丫鬟,苏老爷悄悄服毒试探众人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你,瞧,多好的机会!于是你向公孙璇投毒,并且在公孙璇的梳妆台上和阿文的房间各放上一瓶鸠毒来迷惑众人,果然糊涂的官家认为公孙璇是畏罪自杀,幕后黑手是公孙冉。如果不是苏糖、墓等人聪明识破了你的计谋,估计公孙冉就被你陷害了。”

“若没有苏老爷突然之间与墓父子相认,那么公孙冉是你第二个目标吧?可是一夜之间,苏老爷冒出一个亲生儿子来?那表少爷就不再是你最大的威胁了,只有除去墓才能保证你腹中孩子能够继承苏家的财产。买凶,当真好手段!不仅杀了墓,也顺便除去了公孙冉,一箭双雕。这倒是个让你欣喜不已的巧合,谁知道公孙冉会去找墓呢?然后,苏家就只剩下苏糖一个女子能够继承家产了,可是其他继承人死得不明不白,苏糖又是个弱女子,众口铄金,就算没有证据但估计这谋财害命的罪名苏糖也要背一辈子了,要么官府糊里糊涂的定了苏糖的罪,要么苏糖为了避嫌不要家产远嫁出阁,如果苏糖当真只是个普通的孤女她定没有别的路可走。这个时候,你再向苏老爷公开你有身孕的消息,我估计那个时候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的苏老爷听到你有身孕,大喜之下恐怕会直接把你扶正吧?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反正苏老爷身体一向不好,让他莫名其妙的得个什么病直接驾鹤西归也是很容易的。到时候你是苏家大太太,还带着苏老爷的幼子,这偌大的家产,估计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碧馨洋洋洒洒说下来,苏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依旧负隅顽抗,“对,我承认我怀孕了,但你没有证据证明人是我杀的!”

碧馨大笑,“证据?本座的话就是证据。不过这样,谅你不会心服口服。”

碧馨双指轻捻,只听清脆的一声,湖畔的树上跃下个隐匿的护卫,他略一躬身边向外窜去,众人正疑惑着,这护卫很快又出现在大家视线内,身后还跟了两名男子。一个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锦衣,手持一根绿玉杖,俊美的脸庞满是严肃。另一个却是个孩子,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畏畏缩缩的亦步亦趋跟在男子身后。

苏丹看到那个孩子,瞬间脸色如槁木死灰。

5

碧馨挥手命护卫退下,“本座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是丐帮帮主陈儒逸。”

众人一时惊诧的打量那名看上去斯文俊秀的男子,他一身平常的锦衣,也并未像青年男子一般束冠髻发,只是通身气派,温文儒雅。这样潇洒俊美如贵公子般的人物竟然是丐帮帮主?

那陈儒逸只略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他小心翼翼的将身后的男孩儿拉到自己身侧,轻声问着,“小九,这些人里面有给你钱叫你送信的姐姐玛?”

那孩子慌张的抬头,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园子中的诸人,乌溜溜的眼睛最后停在了苏丹身上,“是她。是这个姐姐要我送信的……”孩子委屈的带着哭腔。

“不怕,没事了。”陈儒逸安抚了孩子几句,转过身对碧馨道,“现在你满意了?那我们之间的过节要如何解决?你毁了从京城至苏州四十三座丐帮分舵,这笔账楼主打算怎么算?”

“本座照价赔你就是了。况且一路旅途劳顿本座下手不重,丐帮的兄弟们也没受没什么挽回不了的大伤。待这里事情一了,你派人去燕子楼支银子吧。若还不满意,本座亲自上丐帮总舵请罪便是。”

陈儒逸冷哼一声这才不再说话,虽然心下愤怒,却也当真佩服这位楼主的能耐。都说这位女楼主娇滴滴的尊贵奢侈,但三天时间内从京城赶到苏州便是不眠不休也不知要累死多少匹好马,她还能一个人毁了沿途四十三座丐帮分舵逼自己带小九现身,这是怎样的气魄怎样的毅力怎样的武功?江湖上之盛传她的美貌,但她的能耐又岂是这区区美貌?可佩服归佩服,他不愿牵扯过多的纷争,便带着那名叫小九的孩子悄然坐在了石桌旁。

灯儿听不明白了,悄声问着,“你怎么和丐帮的人动手了?”

碧馨犹带不甘的瞥了那男子一眼,也轻声回答,“墓的事情一传开,丐帮便将那孩子藏起来了,燕子楼苏州的管事几次向丐帮要人未果,又不敢用强便传了消息与我,我正从京城往苏州来,这一路赶来便和他们各地的分舵一路交涉……”

灯儿一脸无奈,只得歉意的朝陈儒逸和那孩子笑了笑,见那孩子仍然惊惧不安,灯儿轻轻的将几碟点心挪到孩子面前,陈儒逸也笑着朝孩子点点头,果然小九被精美诱人的点心吸引去了注意力,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这边碧馨正踱着步子残忍的笑着,就像是猫正在捉弄着猎物一般,“如何?现在你可心服口服了?如果不是你害死墓,本来本座还挺佩服你的心机手段的。不过本座教你一个乖,干这种不欲为人所知的事情,千万别留下活口,像那薛神医和这孩子……”

“别吓着孩子!”陈儒逸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碧馨不以为忤,微笑道,“双影!”

一直跟随在碧馨身侧的两个侍女一起躬身道,“影在。”

“拿下。”

两条白色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飘出亭子,只听惊呼一声,待看得清楚了,苏丹已经被那两名侍女夹在当中,再也挣脱不得。

苏老爷神情犹豫,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碧馨看在眼里,开口道,“苏老爷莫不是舍不得她肚里的孩子?”

“是……就算不是老夫的骨肉,也是冉的……况且,孩子是无辜的……”苏老爷说的断断续续,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病重的缘故。

“如果你们不满意,那就按本座第一个方法办吧!什么宅院玲珑院落乾坤,还是一把火烧了干净!”碧馨脸色一变。

“不不,那……就按楼主说的办吧……”苏老爷只得妥协。

“带下去,好生看管,她要是自尽了本座唯你们是问。”

两名侍女带着苏丹很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墓,你看到了吗?我为你捉到凶手了……”碧馨望着墨色水晶棺自语道。

“碧,你打算,怎么处置她?”灯儿问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怎么处置她……”碧馨望着苏灯别有深意的一笑,灯儿知道她看透了自己问这话的用心,也不禁微笑。

这种处置凶手的事情本就是楼的私事,灯儿就算是再不知轻重再好奇碧馨的手段,她作为楼外楼楼主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种问题。但她却开口了,碧馨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这是灯儿的善心又发作了,希望自己在外人面前能收敛点,给那女子一个痛快。但……自己又岂能给害死墓的人一个痛快?
“墓,你素来喜灭恶生,我就为你修建一座地宫吧。这女子和那阿三害死你,我听说苗疆有异术能将人躯体制成长明灯,我为你点上两盏,让他们永生永世跪在你地宫门口可好?”

“楼主……”似乎是被碧馨的话吓到了。陈儒逸忍不住说道,“那位老爷说得对,孩子无辜啊……”

“那孩子无辜?难道墓便是罪有应得吗?”碧馨冷哼,素手扬起,轻轻拍了两声,远处极快的飘过两顶轿子。

“灯儿,墓,我们走吧。”

碧馨上了来时的那顶淡紫色月华轿,灯儿随后上了另一顶,八名侍女抬着墨色水晶棺跟在轿子后面,两顶轿子在月色中很快就不见了。陈儒逸抱起孩子,也飘然隐去。藏匿在玲珑园各处的侍从护卫以极快的速度隐去两位楼主的痕迹,尽数取下琉璃灯,将亭中茶杯酒壶古琴和那孩子吃剩的残羹冷炙等物悉数收去,就连碧馨坳断的团扇也一并带走了,一时间玲珑园月色依旧,如果不是此时众人中少了苏丹,水磨石的地上仍有半杯残酒水渍,适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

“那个楼主……应该不会那么惨忍拿苏丹做长明灯吧?”苏糖心有余悸的问着。

“难说……不过,有楼外楼灯儿在,应该不会让她做得太过分吧……”苏贵猜测道,只是那语气与其说是猜测不如说是祈祷来的恰当。

“嗯……也许吧……”

玲珑园的那一夜就这样静静地过去了。

6

苏家少了一个丫鬟不是什么大事情,除了那天晚上在场的几个人之外没有谁在意。渐渐的,众人便忘却了那几起血案,苏州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听说,巷子里的医馆又来了个大夫,为人沉默不善言辞,但是医术高明对穷人分文不取,只是对富贵人家却见死不救,也不知他是如何维持医馆庞大的开销……

听说,苏家养女糖儿小姐出走,同时离开的还有花匠苏贵……

听说,武林中风波再起,失踪了二十年的苏隐尘重入江湖,力排众议在逍遥门中立了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女子做门主……

听说,逍遥门余孽一夜之间被雷霆手段处决得干干净净,从此再无人敢忤逆这稚龄门主的权威……

听说,燕子楼楼主亲上丐帮总舵,说是负荆请罪却与丐帮帮主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一拍两散……

听说,“楼”斥巨资于各处名山大川风水宝地同时建造了九座规模巨大连皇陵也望尘莫及的地宫,燕子楼楼主亲自督造,取名朝生墓死……

听说,地宫中藏着燕子楼楼主搜刮的奇珍异宝无数……

听说,蜂拥而来的盗墓者在死伤惨重的情况下探了两座地宫皆是空墓,就是这两座空墓在半年内让江湖上的盗墓好手几乎损伤殆尽,见识了燕子楼主碧馨的机关手段之后再也无人敢打朝生墓死的主意……

听说……

7

那一日,玲珑园,清晨。

当门房像往常一样打开苏府大门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门口的台阶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具小小的襁褓。湖绿色缎面的襁褓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婴儿也不哭闹,只睁着大大的眼眸望着天。

当苏老爷用颤抖的手接过这孩子的时候,襁褓微微滑落,小孩子咯咯笑着伸出手去抓苏老爷的胡子,胖嘟嘟粉嫩嫩的雪白藕臂上殷红一点。

距那如梦般的一夜,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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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0 19:14:23 |只看该作者
后记:

其实,这是一个杀人游戏……

话说某一日,某馨穷极无聊之下,召集一干天南地北的好友在网上玩杀人游戏,某馨作为法官给了他们时间:宋朝,地点:江南,玲珑园,苏家。某馨告知这群好友,人物姓名自定,性格自定,身份自定,背景故事自定,将人设统一告诉我之后某馨便开始动笔,故事情节走向隐秘剧情全部都是游戏者的选择。比如苏贵的游戏者的武林背景,苏糖的养女身份,苏墓的私生子的秘密,甚至苏丹执意要求与老爷少爷同时有私情都不是某馨的选择……

序幕只是介绍人物(对序幕中遗忘的苏灯报以万二分歉意),第一幕才开始发展故事情节地说,第一幕公孙璇被凶杀,第二幕中公孙冉被票杀,苏墓被凶杀,然后在第二幕的投票中大家有志一同的揪出凶手,于是第三幕就是结局啦,于是就出现了我们英明神武心狠手辣倾城倾国的碧馨哈哈哈哈……

游戏者在论坛上重新注册故事中的姓名作为ID回帖,并由他们发展剧情,大家看完之后可能觉得在故事里有九个人:苏老爷苏文盛,苏家养女苏糖,表小姐公孙璇,表少爷公孙冉,花匠苏贵,小厮阿文,丫鬟苏丹、苏灯及大夫苏墓九人是游戏者,碧馨算是侦探出现在大家揪出凶手之后,其他都是NPC,在这九个人中,苏墓性格最饱满充实最有趣笔墨也最多(可惜不长命),并不是某馨偏心的缘故,实在是这个苏墓的游戏者给我的资料最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也是游戏者自己设定的。比如苏贵的武林背景,苏老爷自己给自己下毒,苏墓的身世,公孙璇觊觎家产,公孙冉暗恋苏糖,阿文是老爷的眼线等,每一幕开始前游戏者有权利选择是否公开自己的秘密,比如抄家的那一段就是大家要求公开秘密的缘故,但实际上我是不支持这样的。我最初的打算是每一章揭露一个秘密,但是最开始大家都很保守,只有苏墓选择了说出秘密,结果可能大家看到说出秘密的人得到了最多的笔墨,结果所有人都要求暴露,真让我无语。这也是游戏者都不是推理爱好者的弊端,也导致了在推力上有很多硬伤。不过这次游戏只是一次试验,我很想知道如果法官完全不参与情节不参与人物设定不参与导向会是怎样的结果。苏贵选择只私下向苏墓一个人透露秘密,所以于是有了苏贵与苏墓假山中密谈,法官作为传达者也只向苏墓的游戏者一个人透露了,再比如果苏墓打算向全体人员暴露他私生子的秘密,如果只是二人在卧室谈话,那么虽然游戏者可以看到小说之后知道秘密,但是剧中人是不应该知道的因为他们没有在场,所以设定了姨太太告密的桥段。某馨真的是好辛苦啊好辛苦……爬走。

写到最后,赫然发现除了死掉的苏墓,我居然最喜欢碧馨和陈儒逸,真是失策- -0喜欢碧馨无可厚非某馨其实是在YY我自己……喜欢那个陈儒逸……唉……默念:我是花痴我是花痴。

要不要以他二人为主角再写点什么呢……

算了我还是去睡觉吧,睡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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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0 22:54:30 |只看该作者
这种设定自由度确实比一般的杀人游戏大非常多啊,法官并不对游戏进程起过多的引导作用。但是
只有苏墓选择了说出秘密,结果可能大家看到说出秘密的人得到了最多的笔墨,结果所有人都要求暴露
这点我也无语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都是非常有意义的尝试呢。彼得兄最近的这个杀人游戏也是自己设定人物的,不过感觉有几个玩家的设定并不自然。
话说这个也可以发到推理游戏版块吧,这边好像比推理游戏版块更冷清的说(SHZ别怪我...事实嘛)两遍都发吧~要不是看到LZ的ID在推理图书馆我也不会跑进来看呢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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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31 18:36:33 |只看该作者
我的ID在这里出现是挺奇怪的……发之前问了下云J她说法这里的……

我原本打算拿亲朋好友尝试一下,毕竟熟人比较好控制,然后找推理迷们玩,结果玩完这个游戏就陷入了考研的泥沼……不过非推理迷也有好处,他们的想法更贴近于现实生活,我没玩彼得那个,但是猜一下应该是玩家没有甘于寂寞的人,都给自己设定了无比庞大或者无比牛X的身份……对于推理游戏我是坚定的情节派,我排斥任何超越情节的手法……

http://bbs.hnubbs.com/forum-145-1.html

这个当时玩的时候的论坛……可以看一看当时那帮孩子们注册了剧中人的|ID之后互咬的对话,也挺好玩的

[ 本帖最后由 血色珊瑚樱 于 2009-7-31 18: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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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 18:21:43 |只看该作者
ID出现在这倒是其次,主要是过去那次永州奇案你的神秘马甲让我印象很深= =|||记得当时应该主ID用的是抽烟的V姐吧

其实说好控制的话只要能发言踊跃(即使不怎么靠谱)都相对会好点吧.不过看了下那个的首幕...聊得确实很远哪..喝酒抓花妖的OTL
其实我觉得许多古代背景的故事中女性都很穿越,随便都能在男子面前露脸.当然,看剧情不去想的话感觉还是很自然的
苏老爷苏文盛的头像真是欠和谐..看到的瞬间就喷了.整一僵尸出来,这园子里有这么一人难怪有怪事
请原谅我故事才看了两节吧..待看完再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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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 19:10:28 |只看该作者
注册个剧中人的马甲很方便的说,尤其是永州之前我用主ID第一轮就被杀了……我就郁闷了……

其实是挺穿越的,原本想放到唐朝的,可是太喜欢唐朝了反而不敢下笔……后来我还写过番外,那就是纯武侠了……抽烟的V是我的标志性脑袋,不过最近迷上了秀真实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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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 20:26:53 |只看该作者
永州那个是接触的第一个杀人游戏,印象尤其深刻.难道是LZ太强了于是参与者经常为保险起见第一轮秒掉么XD

表小姐公孙璇死得早
表少爷公孙冉,大夫苏墓,花匠苏贵第一轮就被我生保了
第二轮死人后目标就放在丫鬟苏丹、苏灯这两人身上了(还好还好,按样算我四轮也能获胜...不过我第二轮投的话会投苏灯的,这么个不明不白出现的人物,而且一切都发生在她进来不久后实在令人怀疑)

苏灯那个身份我死了也想不到。苏贵那个如果仅仅是逃难的江湖人士的话感觉还是挺自然的.
最终章看完我崩溃了.....OMG!竟然是这样的江湖仇杀加家族纷争史.

碧馨和陈儒逸么..倒是不妨用这样的人物进行一次杀人游戏,场景就跳转到江湖上好了,朝代也不用限制.(说到这想起..这样武林人物比朝廷还牛X的环境女子当家或者出门随便见人也不为怪事了吧,但是那个"楼"还真像某人回复的:该是搞房地产的吧=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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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1 20:31:47 |只看该作者
啊呀?好像RP了...

SHZ进来看的时候把这回帖删了吧

[ 本帖最后由 it_182ste 于 2009-8-2 09:0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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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3 19:10:32 |只看该作者
耶?永州?永州里面我是个多么称职的NPC,没作什么过分的事情啊……为什么会印象深刻聂?他们秒杀我可能是因为我是个不太好控制的玩主吧……

这个碧馨其实也是过于嚣张了,不过我当时写的时候比较压抑,被一群根本不太会玩的人折磨了将近大半个月,终于结束了,于是我就忍不住张狂了一下,后来我在番外里面补完了碧馨的身份身世,解释了为什么她那么嚣张……

我原本是要写成及家庭纠纷的,武林背景是应花匠的要求,他要给自己加武林背景,我就顺手用了。其实这么玩纯粹就是折磨法官!这剧情写的我死的心都有了,N多不可调和的矛盾居然都被我调和了……我真伟大TT

[ 本帖最后由 血色珊瑚樱 于 2009-8-3 19: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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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3 22:33:48 |只看该作者
是很称职啊.只是我游戏进程中一直对那个MJ的身份耿耿于怀(一直在怀疑是不是彼得大神控制的=_________,=)所以比较印象深刻而已

不说我还没注意时间长度....序幕到终章间隔一个月.果然很压抑(忍不住乱入一句-彼得兄这次的西征记这次进度也很意外地慢...极其怀疑高三补课前完结不能OTL)我说怎么看着最后一幕有种风格突变的怪异感觉...

伟大的LZ法官,下次在45S开个杀人游戏吧~(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的某森速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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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17:38:23 |只看该作者
点头我是有这个打算的,寒假吧,等我考研考完了之后就在事务所玩,其实你看到的这个是我组织的第一个杀人游戏哦,在游戏者给我身份介绍之前我对于故事情节还一点概念都没有呢,情节的发展都是在接到游戏者的回复之后才进行构思的,当然会很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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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4 19:00:05 |只看该作者
明年寒假啊...看来要观望了..情节组织得很流畅,前几章看得很有感觉,完全不像新手法官呢!期待推理游戏区出现新的黑幕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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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5 19:14:03 |只看该作者
呵呵我毕竟是个写同人出身的嘛,写小说是自擅长的了,当人杀人游戏的话可能有些硬伤,当成小说消遣下就好。这个其实我更喜欢,没有游戏者的情节束缚,可依着我发挥……

[ 本帖最后由 血色珊瑚樱 于 2009-8-5 19: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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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5 21:54:59 |只看该作者
恩,先收下了..补完这堆该死的作业再慢慢拜读~

...OMG..强银那..看了下统计字数拜倒了...外传内容丰富至此!

[ 本帖最后由 it_182ste 于 2009-8-5 22:0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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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6 08:50:58 |只看该作者
其实可以发在那边的..我当初还专门申请了一个剧情小说的分类...因为是游戏相关嘛..
这种剧情小说写起来想都觉得很难调和..等我有时间要好好拜读(这句话说过多少次了..)
贝&gt;迷&gt;瞳&gt;通&gt;世&gt;战&gt;沉&gt;水&gt;引&gt;漆&gt;银&gt;侦&gt;天&gt;绀&gt;第&gt;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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