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朋子

pewee

朋子来的时候我正在剔牙。
　
一看见他我就把拖鞋从脚上甩了过去，“真他妈恶，你上我这里来还带礼？”朋子把一堆大大小小的东西扔到我头上，“你什么时候能正经点？”慧从厨房转了出来，笑吟吟的和朋子打着招呼，说你好久没来了。朋子笑了笑，说最近忙。
　  朋子是我认识了十多年的朋友，这家伙什么都一丝不苟的，就连上兄弟家也要带上点礼物才好意思登门。在一家外企当职员，总是西服革履的，头发上带着摩丝的香味。我曾经挖苦他说国家培育你二十多年，你小子就这么狼心狗肺，跑去给外国人打工。他一本正经的和我分析，外企在国内的缴税仅次于国有企业。然后就追问我今年我又逃了多少税。我没话说就一脸坏笑。
　  我说朋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自从结婚了就没上过我家几次门。每次来都风风火火，说完话就走了，什么时候也在我这里吃一顿啊，我们兄弟有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我挺想听听你大学时候做的那些酸吧辣叽的诗来着。朋子把领带松了松，从他带来的那包东西里面翻出一瓶smilelemon，说“就今天怎么样？”“你发烧吧？”“真的，我还没吃饭呢。”朋子认真的说。“德性！！”我骂了句，回头冲慧努努嘴，慧明白的又进了厨房。
　　“有事吧？”我说。
　　“没事，今儿闲的慌”
　  “我还不知道你？你小子什么时候主动跑来找我喝酒了？丫的那天你公司外头碰见你，拉你去喝酒，还非说回家陪老婆~~，有异性没人性！”
　　“呵呵……这不是找你补回来了么？”
　  “少跟我装蒜，你肚子里那点虫子，大学时候我就收买了，有事你就说话！”
　　“丫的一会陪我喝酒我再和你侃”
　  “真他妈孙子！”我笑着扔过去一根中华“我说你来怎么不带小文来，弟妹我可是有年月没见到了，你丫金屋藏娇就算了，连兄弟看看都不让？”
　  我这辈子什么值得骄傲的也没有，就两件事我还挺满意，一个就是我娶了慧，结婚洞房那天我自己跑出去拉一票兄弟喝酒。半夜回来慧一个劲的埋怨我，说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就不怕我跑了。我一边摸索着上床，一边嘿嘿的说我跑去龙塔了。我和老天爷说，我如果不把你看好了，亏了你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回头就看见慧满脸幸福的笑。还有件事情，就是我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利润不是特丰厚，不过过手的钱也是没有个数。养家糊口是没有问题的。我曾经叫朋子和我一起闯荡，朋子说他还是喜欢稳定的生活。我讽刺了他几句，想想他的为人，也就不再勉强了。
　　慧做事就是那么让我放心，转眼就把刚收拾下去的饭桌有摆满了。我刚吃饱，看了半点胃口都没有，朋子一个劲说嫂子手艺真是不错。我也跟着哈哈，有妻若此，夫复何求！慧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更是开心的大笑。
　　陪朋子夹了两口菜我就说我最近小儿厌食，喝酒还行，饭菜是下不去了。慧听了笑着掐了我一下，说回屋了，我说行，今天我陪兄弟，不陪你了。慧转身就走，我看出来她脸上的红晕，心里荡了一下。
　  “这么大了也能得小儿厌食？”朋子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
　　“我胡掰你他妈也信！没胃口而已。”
　　朋子听了没再言语，回头看着慧回房，我点上一根中华，“说你的事吧。”
　　“什么事啊”
　　“我怎么知道，我让你说的，不是说有事么？”
　　朋子举着酒杯的手在空中顿了半天，说“喝酒，喝酒，今天先喝酒！”
　  “是你自己想喝吧，你想喝就自己往死里喝，我抽烟”我故意说。
　  “smilelemon你都不喝，这可是好酒”说着他自己一杯倒了下去。
　  “我喝明白酒，不喝糊涂酒，丫的你还拿老子当兄弟不？”
　　“陪我喝，我一会和你说……”
　　 smilelemon是我们大学开始喜欢喝的酒，每次喝都特尽兴，朋子酒量差的要死，三四杯就过去了。我看暂时也套不出什么话，就一杯一杯的陪着他喝。朋子今天不对劲，我心里嘀咕。
　　也不知道第几杯，朋子忽的就冲了出去，然后我就听洗手间一阵稀里哗啦，这鸟又完了，我对自己说。
　　我在洗手间地上拖起朋子，嘴里骂着，妈的你看没看见马桶在哪就吐啊，回头又被你嫂子骂了，我一边用纸巾给他擦西服领子上的污物，一边问候他先人。
　　 “你丫幸福……幸福着呢……”
　　 “胡说什么呢，你不是一直鄙视我这小资本主义么？”
　　朋子一吧挣开我的手，冲我喊到：“小文！……”
　　 “小文怎么了？”
　　 “她外面……外面有人了！！”朋子说完就倒下了，一屁股坐在马桶上，然后翻了下去，我楞在那里，没反映过来要扶他。
　　  把朋子安顿在隔壁的床上，我开始坐立不安，脑子里总是想起朋子结婚那天的情景，一片乱乱的。
　　  我给朋子家打电话，小文接的，我说朋子今天被我拐了，今晚在我家呢，现在醉了睡觉了，小文问我有没有事，我说在我这里还能有什么事，死不了。小文笑着说我没正经，我匆匆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我又拨了朋子家电话，电话忙音。“孙子！！”我骂了句。点上跟中华，跑到窗户边吹风。
　　  慧从卧室走出来，在背后抱住了我，我拍拍她的手说，不闹了，今晚好好睡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酸痛，昨晚没睡好，在沙发上折腾了一夜，满地都是烟头。慧出来说朋子已经走了。我说什么是后走的，慧说天刚亮就听他走了。我突然就开始担心朋子是不是回家。就赶紧给朋子打手机。我说朋子你在哪儿呢。那边声音特响亮，朋子说我在公司，有什么事情，我说你回家没啊，朋子说没啊，家里有事么？我没支声，说没事没事，怎么走那么早啊。朋子说公司临时有事一早上就没让安生睡觉。停了会，我说昨晚的事是真的吧，那边也半天没回话，好久，“真的！”朋子说。“没事吧？” “没事，放心好了”朋子忽然轻松了似的说，“晚上，喝酒？”“丫的怕你不成，今晚我也醉！”
　　  我说慧你置办点好的菜，昨天朋子有事来的，我没帮上忙，今天怎么说也得把那小子给整明白了！慧说你自己都不是明白人，能整谁啊！我说朋友是一辈子的事，他的事，我怎么都得掺合着。
　　  朋子今天来的早，脸上泛光，我说你回光反照啊，朋子说差不多。我听了差点抽过去，这小子今天又反常了。竟然顺着我说话。
　　  酒过三巡，我想着怎么把他的话套出来，脑子里飞快的转着。朋子不理我，自己喝酒吃菜，悠闲的很。
　　有人敲门，慧去开门，没听见说话声，我就喊谁啊，回头我就傻了，慧糟糟的站在那里，身后俩警察。我说什么事？喝酒也犯法么？警察刚想说话。朋子就站起来了，冲我笑笑，说：“冲我来的，丫的我把小文杀了！”说完就跟着警察出去了。
　　我像看电影似的看着他们几个出了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慧凑过来小心的问我什么事，我脱口就说“这孙子事大了”声音小的很，但是我心里一阵痛。我慌忙抓过慧的手，我说“你爱我么？”慧楞了一下“当然爱你了”。我心里才似乎好受点。
　　朋子被判了刑，12年，我给他送过去一瓶smilelemon，警察说不允许喝，在我要求下朋子就在探讯室灌了两大口。我说为什么，朋子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因为我爱她！”那笑容，好惨~
　　
　　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看过朋子，不是不想，是有点怕看见朋子。公元2002圣诞前夕，服了8年零6个月的朋子提前释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