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雪 [一] 后来工藤新一想起以前有希子向他撒娇的时候的提问:“呐、呐,新一,妈妈和小兰要是一起掉到河里,你先救谁呀?” 窝在沙发上看侦探小说的他头也不抬,给出了作为侦探的标准答案。 “谁近就先救谁咯。” “怎么可以这样含糊呢,好歹说个可以让妈妈感动的答案呀~”有希子一边说,一边揉他的头发。 “切,你又不是不会游泳。再说提这种问题的人啊,早就该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了。就像树上有七只鸟那种小学生都晓得的冷问题一样。妈你撒娇别找我,爸爸在书房。” “诶……小新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啊……”有希子撅撅嘴,生气似的走掉了。 多年之后,这样不得不二选一的场景真的具象化,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在这栋陈旧的办公楼楼顶,和已经被他逼入绝路的黑衣男子对峙。他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对方情绪失控。 对方手上有被枪抵着的宫野志保。 此时他是恢复了身体的工藤新一,和同样恢复了的她一起参加警方和FBI的联合计划。计划了整整一年的行动,千算万算以为一切都策划周密,动用了包括毛利一家和铃木财团在内的所有力量,这样大手笔的行动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并且工藤新一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是,他们没有败在任何一个组织的领导级人物手上,却要面对这小喽罗的狗急跳墙,而且偏偏这样巧,这疯狂的逃犯挟持了宫野。在之前和Gin的交手中,已经被子弹击中右肩的宫野。 她的血渐渐浸透暗蓝色衬衫,他感觉手心在冒汗。 天色渐暗,这对峙在胶着,对方快要按捺不住,他亦是无法再等。 他突然看见悄悄从大楼背面的悬挂楼梯上爬上来的小兰,光着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地从背后靠近这已经被逼得十分焦躁的男人。 小兰额上渗出细密汗水,一点一点地移动她的脚步。工藤浅浅地缓了口气,是她的话,或许可以一招击倒那男人也说不定,哪怕对方手上有枪。只要她动作够快,应该没问题的。 他从未觉得如此紧张,她的动作似乎被分解成一帧一帧,时间过得太慢。 忽然他看见远方太阳从一直隐藏的高楼背后移动到一片没有遮挡物的天空。心脏忽地收紧。 一缕光划开明和暗,四个人的影子出现在地面上。 接下来其实都是几秒内的事情。 歹徒发现了背后的小兰,猛地转过身对她开枪,志保用尽最后力气用手肘去撞他握枪的手臂。然而子弹没有停止,然而她的动作让两人都失去了平衡,于是—— 歹徒带着她一同摔下了天台,小兰也因为躲避子弹往后倒下去。 工藤新一却没有像回答那个问题一样把手伸给更近的宫野志保。 他冲过去抓住小兰的同时听见楼下一声闷响。他不敢去想这是什么物体坠落的声音。 从八楼的楼顶,他麻木地向下看去。 温暖的橙色夕阳中,盛开一朵暗红的花。 有那么一瞬间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想。 这就是你最喜欢的玫瑰红啊。 [二] 工藤新一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手足无措过,或者说,他还从未体验过这样无法挣脱的恐惧。 他呆坐在楼顶边沿,紧紧抓着小兰的手,小兰也不说话,任由他这样沉默地坐下去。 忽然就想起了宫野明美最后对他微笑的样子,也是在这样的夕阳里,她对他浅笑,然后……然后他便不想再回忆。 他无法回忆,宫野明美闭上双眼后的宁静面庞成为他心中的一个坎,无法跨越。此后每当他回想起那日的夕阳那么一点点暗下去,混合进鲜明的红色,这般场景,总会让他心头隐痛。 他又想起哭得声嘶力竭的她,想起她脆弱无力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救她……”尾音夹杂着泪水仿佛丝线缠绕得他动弹不得,连伸手抱抱她的力气都没有。 而许久过后当他再次有勇气说出那句承诺般的“我会保护你的”,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呢,工藤牵起嘴角苦笑。能怎么样,最后我还是只能站在一旁,我什么都没做到。 歌里唱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而我坐在忽而没有你的世界上,连悲伤都不知如何悲伤。 [三] 她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借空气里的独特气味判断自己身在医院,周围都静得很,大概是夜里了。 试探性地移动身体的各部分,感觉哪里受伤哪里没有,最终发现这个“哪里没有”完全是多于的,似乎连动动脚趾头都有痛感。 这时候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带着些长时间焦虑形成的沙哑,又有点故作轻松地说,“哟,醒了啊。” “嗯。”她闭上眼,轻轻应一声,喉咙里扯过辛辣的疼痛,便不再说话。 他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给她倒水,用手托着她的脖子看着她慢慢咽下去,动作尽量温柔,害怕碰到她头上的伤口,然后又轻轻把她放回枕头上。 “呐,灰原。”他还是这么叫一声。他们恢复身体也有小半年了,所有人里面只有他改不了口,他说他是习惯了,但是她知道“宫野”这个姓所代表的另一个女子是他们两人心里的一道深深伤口,所以当她听见他还是叫着灰原的时候,竟觉得有点小小的安稳了。 但是接下来他又不说话,她微微转过头看他,在昏暗光线里看不清动作和表情,只觉得他突然扭头看别处。她就勾勾嘴角笑了笑,自己先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对不起就免了吧,碰上你这种瘟神,我没死已经很感激了。” 听见她依然是这样不饶人的语气,工藤心里稍稍松了松。“什么啊,亏得我守了你两天,看来你精神不错啊,算我白担心……” “啊拉,让大侦探你担心真是不容易啊,我……”她本来还想继续挖苦一下他,却被后脑的疼痛害的无法继续说话。 工藤见她这副模样,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站起来帮她把被子掖了掖,“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他说。 昏睡了两天了么,她想,一切就好像刚发生不久一样,自己这一不小心的代价也真够大的,要不是那犯人摔在下面做了缓冲,大概自己永远都醒不来了吧。 浑身的疼痛充满沉甸甸的真实感,但是,能活着果然还是比较好啊。 “醒、醒了么?” “快问问她还记不记得我们!” “志保姐姐,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你们安静一下这里是医院……” 这样突然就闯进来的一堆吵吵闹闹的声音,他,博士,还有那三个叽叽喳喳的小鬼头。 然后她就甩出一个“大侦探这就是你找来的医生?”的嘲讽眼神盯着他,他也只能挠挠头傻笑着说,“医生就快来了……博士是在隔壁家属休息室睡觉的,我也一并喊过来了……至于他们……” “我们是从下午放学就一直守在这里哦!我们很担志保姐姐你呢!”步美握着拳头说。 她偏过头对她笑笑,“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呢。” 听到这话三个小家伙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这么说你还记得我们啊!我们一直怕你和兰姐姐上次一样失忆了呢!” “跟他们说了失忆那种事情只有强精神刺激才会有,偏偏不信,吵着闹着要来我也拦不住”博士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不过你醒过来就好了。” 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是过来做检查的医生,工藤一边拉着几个小鬼往外走一边说“博士这里就交给你了,很晚了,我送他们几个回家。” 医生走过来对她说小姐请你睁眼让我检查一下瞳孔好么,她便照做,随后感觉奇怪补上一句“医生,你是不是该先开一下灯?” 然后她感到周围突然的安静。似乎过了很久,才听见博士的声音。 “志保……灯……一直开着啊……” 她便觉得心底一沉。 “看来你果然是瘟神。” [四] 其实不用医生的解释,只凭宫野志保自己也能推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那个匆匆从停车场赶回来的侦探还是拉住医生问了个八遍十遍。 “外力撞击造成的颅内血管破裂,凝结的血块压迫视神经,影响正常的视觉成像,运气好的话半年内或许就能恢复,运气不好就是十年二十年,或者干脆就这辈子了。还有什么问题么,大侦探?” 被他的不断发问烦的无法忍受,她一字不顿地说完这段话。 “灰原……还是做进一步的检查比较好,或许……” “没有什么或许。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能再动么?我现在还有模糊光感,还不算最严重,不要最后彻底弄成个瞎子。” “目前还是先让她休息吧”随后也赶来的新出医生也说话了,“她也说的对,还留有光感就证明不算最严重,充足的休息比什么都重要,我也会一直关注她的情况的。” “听到了么,瘟神侦探。” “你啊……”工藤想找点什么说说,却又觉得的确是自己太过激动,于是住了口。 “那我去准备一些药物,让她睡吧。” “嗯,麻烦你了。”他对走出门的新出点点头,“博士,元太他们还在车上,我想留在这儿,你替我送他们回家好么。” “嗯啊,好。” 然后整个房间又重归寂静。 工藤新一关掉了灯,黑暗就包裹了一切。 “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她的声音很浅,“我睡了。” “嗯。” 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在空茫茫的黑暗里看了她一夜。 而她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梦境里他的眉,他的眼,他所拥有的一切。 [五]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趴在床边浅眠的长发女子,发丝散落在手边有着痒痒的触感,并且带着她记忆里温暖的馨香,她便猜到是谁。她手指动了动,长发女孩就惊醒了。 “醒了么?”果然是那个声音。 “嗯。” “新一他出去买早餐了,饿了么,还是要喝点水?” 她轻轻地摇摇头,而小兰明显看出她是矜在那里,便自己从桌上拿过一瓶水拧开,然后又拿出一只可以折弯的吸管。 耳边窸窸窣窣的有些细碎动作,志保听见她说:“还是喝点水吧,用吸管也不会动到伤口的。” 真是体贴的女孩子,她想。 然后工藤新一推门进来,手上提着面包奶茶热粥等等,零零散散地放在桌上。 “医生说你可以喝点粥。”他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一样样地拿出来,“兰你也吃点东西吧,我还买了面包和热奶茶。” “嗯,谢谢。”她站起来又把拿出来的食物放回袋子里,“我想隔壁的博士大概也饿了,我给他拿过去,这里就交给你了咯。”说罢就转身走出病房。 “真是温柔的女朋友,不管对谁都是。” “诶?”听见躺在床上的她突然讲话,工藤愣了愣,“你说什么啊……” “说错了么?心思相当细呢,怕我喝水不方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吸管,而且也知道有她在我会觉得不习惯所以才找借口去博士那边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女朋友’……” “啊拉,要不然是什么呢?大侦探,你这种走到哪那里就有意外的人,有个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在身边,如果不知足的话是有天谴的。” 工藤听她的嘴巴依旧不饶人,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嘴,拉过椅子在床头坐下来。 “喂你……喝点粥吧。”他说。 “我看我还是自己来吧。”完全不相信的语气。 “你就不能可爱一点么?”他一边这么说一边还是帮她在脖子下垫上几个枕头,把勺子放在了她还能活动的左手上握好,然后又拉过床尾的小餐桌把粥盒放在上面。 “没办法。”她摸索着盒子,“我不知道还要继续这样多久,我记得以前在报纸上看过相同的病例,十一年后恢复的一个女人,我想我就乐观一下十年吧,早一点适应比较好。” “呵……真是乐观。”工藤苦笑,“但是还没有完全确诊,说不好过个十天八天的就恢复了……” “我清楚自己的状态。这种程度的撞击逃过一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十天八天,你还不如说五月飞雪,别以为我像个小孩子能用‘有奇迹呀’这种话糊弄过去。”刚说完就“咝”地吸了口气,工藤叹了口气从她手上拿过勺子。 “行了,至少现在不用逞这个强。吃东西。别说话。” [六] 工藤站起来拉开窗帘的时候,不自觉地惊讶似的吸了口气,然后又自顾自地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你嘴角沾到饭粒了。” 他伸出手替她拿掉,她的脊背莫名一紧。 “不去看看她?” “兰么?让她在隔壁休息会儿吧,昨晚过来拿药叫医生忙这忙那的,也没睡多久。” “是么。” 然后又是沉默。 “呐,灰原。”他说。 “行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一遍就足够,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不是想说这个。” “那是怎样?”她突然有一种不适感,往另一边别了别头。 “我是想说,关于兰,我必须保护她,所以那时候我拉住她,但是……” “这还不是一样。”她打断他,“我不想要你来做解释,我不怪你,别用这种内疚似的语气。” 是的,我不会怪你,她想,她本该比我重要,我拿什么怪你。 “你怎么总这样?”他突然站起身坐到床沿上,“好歹把我的话听完。” 她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讶异地转过头来。 接着她感到他手指的温暖触感,替她拨开散乱在额前的头发。 她感到他轻轻地靠过来。 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无法打断。 “灰原,让我照顾你,好么?” [七] 他吻得浅缓而长久。 他吻她的额头,她的血,她的眉角,她的泪,然后她的眼。 她湖蓝色的眼,清冷宁静如同月光下的湖泊。 他搅乱一池水,她便哭了。 然后带着些张皇无措睁眼的一瞬间她惊呆了。 有风吹过,窗外满树的洁白花朵簌簌地下落。 她看见细碎的纯白花雨,似一场五月的雪。 最后她轻轻点头,作为对那个问题的回答。 -END- [after] 后记,大概还是必须的。 这应该算严格意义上我的第一篇新志(虽说他还是叫她灰原……),之前本来打算继续写新哀的,和朋友说起构思的时候谈到那个吻,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抛出一句“色情的工藤”…… 于是我不想搞得好似“猥亵幼女”,放弃了新哀……不过倒也成了个全新的尝试。 想想第一次写的《小小》,因为是完全尝试性的文,现在看来桥段真是生涩,情节也很片段化(这应该和我不善于连贯的叙述有关),于是显得很晦涩,蛮多人都说看不懂OTL……然后一年之后的《二月二十九》在情节上有所进步,但是我知道我还在玩自己擅长的那个东西,所谓的抓心理,于是心理活动弄得似乎还不错(不错也是应该的……第一人称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成文也相当顺利。 写完之后继续又追看之前掉了的TV版,然后自然而然想要再来写一个故事的想发就有了,并且想要有所变化,两人的第一人称视角的之前都写过了,不如来试试第三人称的?这样想着就动了笔。 的确是动笔哦,用纸张写的。但是一开头我就发现比我想象的难得多,抛弃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就意味着心理描写变得困难,而且语言和情节上的掌控我还很弱,于是写了划掉写了划掉,进度很慢。 这样进三步退两步地慢慢磨啊磨,终于内牛满面地磨完了T_T。 然后说起文本身,因为觉得很弱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说说这次的关键词吧。 油桐花。 油桐花一般是在每年五月开放,花朵是白色,碎碎地开满枝头,到了某一天就开始在风中一起下落。目前最大的种植区应该在台湾,一片片地覆盖满山林,所以下落的时候当地人叫它“五月雪”。不过是日本有没有我其实不太清楚……但是这花是日本人引进的,所以……不管有没有请求证党手下留情。 花语是“对爱困惑而心神不宁”。 虽说……写完我觉得所谓的关键词完全没有贯彻全文,而且“心神不宁”这个关键词也没怎么体现好似的……嘛,我也就只能这个程度……大家见谅=v=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个文贺七夕。 传说在五月雪下相遇的男女,会得到桐花的祝福。 总感觉有点鹊桥的意思,呵。 那就这样,感谢看完的你。 祝大家七夕愉快。 -诚心接受各类拍砖的 暖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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