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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哀向] 【超短篇】纸巾

侦探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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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8 17:18:03 |显示全部楼层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寒夜听雪于 2014-2-8 01:22 编辑

我跟你说，这次真的不虐哦。
真的好想要文中的小哀那样的女孩子哦。（你够！

      工藤新一坐在回家的末班地铁里。夜深人静，轰隆作响的地铁的车厢里透着一月纽约渗人的寒气。他把头往围巾里缩，捂起双手呵气。

      他现在在一家推理小说杂志当执行主编。杂志才刚起步，在不景气的纸媒行业中挣扎求存。面对总编的任务和紧迫的日程表，即便是执行主编也不得不努力工作。他看看表，已经是深夜一点半了。

      坐在嘈杂的地铁一隅，他开始静静回想在纽约的日子。三年如白驹过隙，在日本的时光恍如昨日。来到纽约，他凭借着流利的英语和优秀的写作技巧很快便找到了工作。但独居生活沉闷至极，每天的生活离不开油墨和电脑，身旁的纸堆的沙沙作响声在耳边挥之不去。空闲下来，又没有事情做；唯一能排解空闲的，只有继续工作。三餐要么靠外卖，要么靠方便面。在各种果腹而无营养的食品轮番轰炸之下身体变得羸弱无比，他不得不打越洋电话向远在日本的有希子求助。正在有希子讲得兴高采烈以为自己的儿子终于走出了阴影爱上了生活时，他却急匆匆地打断她挂上电话。对他来说，会打鸡蛋捏饭团已经足够生存所需。电话那头的有希子语气里分明带有失望，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丝毫不为所动。

      可是他的独居生活却被她打破了。一年前，她毫无事先通告，降落在拉瓜迪亚机场，在深夜十二点打通他的电话。那是也像现在这般，纽约正值隆冬，临近付印日他正在为最后几篇稿子在出版社忙得焦头烂额。她在电话里语气坚定而强硬，要他到机场接机。他推托说工作正忙，但她不依不饶。他以为她在向他撒娇，直接挂掉了电话，专心于眼前的工作。那晚他从子夜一直忙碌到黎明，待定稿终于完成，他才想起要到拉瓜迪亚机场去。清晨六点多的机场空荡荡的，他很快就找到了缩在角落长椅上的她。他没好气地抓起她的手问她要去哪儿，她却回答，没地方可去。他正诧异，她又补上一句，我饿了。

      她前一天晚上只吃了飞机餐，整整十二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他心里生起一丝愧疚，带她回到家。

      没想到她竟就此住下，美名其曰受有希子之命来纽约照顾他。他哭笑不得，心里却为家里多添了一张嘴而暗自犯难。有希子在电话里称赞她如何清雅贤淑，他只反驳道多了一张白吃饭的嘴也是累赘，便挂上了电话。回过头来，她却正站在背后望着他。他感觉说了她的坏话正要道歉，她却抢先一步说了「没关系」便淡淡走开。

      她后来找到了工作，还是干老本行，在一家制药公司干化学分析，薪水远比他优厚。他本以为她会搬走，但没想到她依然留了下来，说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照顾他，做饭给他吃。但她是英国血统，料理手艺可怖无比，曾让他连着吃了三天清水煮猪肉。他忍无可忍，终于还是决定亲自下厨。

      他们同居有一年，是真正所谓同居。她像一般的租客那样，照常给他付一半房租。两人各占一间房，互不干扰。一年来两人见面都是沉默，仅简单交换眼神。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半年前。他跟几位作家夜饮，大醉而归，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像兰，狂喜之余扑上去意图宽衣解带。她并不抵挡，只静静站着一动也不动，由他将她衣衫剥下，只剩下黑色的内衣。他扑向她的胸口，猛然闻到了她用的芙纱绘牌子的香水气味，酒瞬间醒了大半。他猛地放开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还是没说什么，默默穿上睡衣回了房间。第二天两人并无尴尬，双方依旧我行我素。

      他曾经想过要去认认真真地重新谈一场恋爱，但尝试过便放弃了。他趁哀不在家，领了相亲的女孩子回到家，开火做饭。女孩子比他年轻，对厨艺还很好奇，对着厨具问这问那。还没等女孩子在好奇中表现完自己的可爱与天真，他的饭却已经做好了。两人坐下来吃，女孩子正兴高采烈想要跟他聊家常，不想他却默默一个人猛吃。吃完饭他按照礼节送走了女孩子，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一声不响地消失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自己做错了并且一定会继续错下去的事实还是清楚的。他明白，独居久了便生寂寞，寂寞久了便生冷漠，冷漠久了便生自私。简而言之就是怕麻烦。所以跟哀这样同居最好，既不用为自己的冷漠负责，更不用为她负责。她既是如此独立坚忍的女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是双方的恨意和冷漠，而是互相理解对方的心情，才会如此平淡如水地生活在一起。

      出了地铁，他慢慢走到家门口。那是一幢高高的公寓，他独自进了电梯，上到十八层，然后来到房间。房间里灯还亮着，他打开门。哀还在客厅里，在电脑前敲键盘，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这是她最近才发展起来的爱好。

      他把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准备入眠。可一闭上眼他就听见公寓的隔壁隐隐传来各种各样的杂声，有球迷边灌啤酒边看球的欢呼声，有深夜 CNN 电视播报的主持人声音，还有各式各样的呻吟声。出版业本就是日夜颠倒的行业，平日里这个点他还在公司里忙碌，今天得以提早回家只是因为定稿已经付梓。干脆起来工作，等到平日的早八点的睡眠时间再睡吧。于是他披衣起身，从包里拿出几篇约到的打印稿，去客厅里准备下一期杂志的选题。

      他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下，铺开稿子和笔。两人一如既往地默不作声。哀不时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嘴巴里发出嚼碎糖果的吱啦声响。深夜的窗外寒风呼啸，窗户为之振动。

      「啊咻！」他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

      然后他的面前丢过来一包纸巾。他抬起头，哀头也不回，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分子模型。

      在寒冬的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年前在机场的那样的感动。

      正因为知道他的痛苦、孤独乃至冷漠、自私，她才选择用这样默默无闻的方式来陪伴他的吧。虽然独居有独居的方便和不麻烦，渴了能够自己倒水，冷了能够自己穿衣，饿了能够自己做饭，但是就有那么一次，有那么一分钟，有那么一秒，你感觉得到孤单了，你懒了。于是，你想有个人帮你倒杯水，有个人给你穿上衣服，有个人给你做一餐——即便是索然无味的温水煮猪肉。在他打喷嚏的时候无意的递上一包纸巾，也许就够了吧。

      「哀。」

      他们一向很少说话。他主动叫她，使她有些诧异。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嗯？」她问道。

      「没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