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章] 《原点》[蝴蝶的生日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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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の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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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27 15:44:2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个...迟到了...不好意思哈～但看在我绞尽脑汁，榨出来的份上，多多包涵哈～～

蝴蝶，生日快乐 %&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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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点

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嘎嘎”地碾过，白色的细末飘散到空气里，阳光一照，便如点点金沙，熠熠生辉。

第三排的座位上一个男生嘴里衔着支原子笔，正对着飞舞的粉尘出神。

“罗云生，”物理老师重重敲击黑板：“这题你来上来解。”

忙不迭地拿下原子笔，男生应声上前，接过老师手中的粉笔，迅速读着长长的题目。物理老师不由锁紧了眉头，罗云生是这个班的班长，又是物理课代表，成绩没话说，人也很机灵，但就是仗着几分小聪明，相当自以为是，已经高二了，居然还上课开小差，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做功为零，”罗云生说着，随手划下一个大大的圆圈：“最后回到了原点，位移为零，做功也为零，中间过程无须计算。”

同学们恍然大悟的表情给罗云生带来了些许满足，他得意地把粉笔搁在讲台上，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物理老师，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脚下的异物感让罗云生停住了步子，移开鞋，一块小小的橡皮出现在眼前。弯腰捡起橡皮，循着落在橡皮上的视线，罗云生很快找到了它的主人——韩蓓。接触到罗云生的目光，韩蓓低下头“沙沙”地记起了笔记。罗云生把橡皮搁在她的手边，韩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粉笔尽责地在黑板上消磨它短暂的生命，罗云生从桌肚里摸出一本英文字典背起了生词。高一开学之前，罗云生就自学完了三册的《高中物理》，老师说的那些东西，他早了然于胸。背了一会儿单词，罗云生百无聊赖地合上了字典。傲视同侪的优越感让他非常享受，同时也有些寂寞。“未知”远比“成就”更能激发少年的热情，然而罗云生生活的小镇实在是太过僻静，日子像是流经镇上的小河平淡地向前延展，河面波纹细碎，与大风大浪绝缘，偶尔起几个漩涡也很快消失在石桥之下、垂柳之间。小镇闭塞自足的空气让罗云生觉得厌烦，他可不愿像父辈那样庸庸碌碌地过活，早晚他会走出镇子，到遥远的大城市打出自己的天下。想到这里，罗云生挺直了脊背，视线落在前排韩蓓的身上。

学校反对女生披长发，像大多女生一样，韩蓓也扎着马尾，只是她的马尾扎得比别人的略高，再衬着她雪白的皮肤，便显得有些高不可攀。沉默寡言的韩蓓在学校里几乎没有朋友，女生们总说她做作，男生嫌恶她的骄傲，可罗云生却相当注意她，在罗云生看来，韩蓓身上有股子与众不同的味道。

罗云生第一次见到韩蓓是在两个月前。那天放学一踏进家门，罗云生就听见母亲热切地告诉抿着黄酒的父亲，隔壁三阿婆的小女儿带着外孙女回来了。三阿婆的小女儿在这个镇上可称得上名人，十来年前全镇都没几个读书人时，她考上了省城的师范，毕业后分配在城里的中学教书，后来她嫁了一个县政府的小办事员，没料到这个男人相当地有出息，一路高升，几年前竟调到城里当上了局长，连带着三阿婆家也门楣增光，四邻看三阿婆家的眼光，羡慕里也不免带上了几分嫉妒。

“这下可好，她男人被撤职不算，还判了十五年，是贪污。”夹了一筷子豆芽到父亲碗中，母亲啧啧叹息，眼睛却兴奋得闪闪发光：“现在带着女儿回来投奔老娘了，面子里子全没了。这就叫爬得高，跌得重，人还是安分点好，。”

母亲幸灾乐祸的絮语让罗云生心生厌烦，搁下书包，他走到后门的河埠头上散心。晚风带来了熟悉的水腥气，夕阳浸染的河面泛着橘色的光点，一阵悠扬的乐曲传入耳鼓，罗云生循声望去，只见三阿婆家的河埠头上坐着一个少女，凝望河面正拉着小提琴。少女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知道几米外有一个听众陪着她一直坐到夕阳西沉。那晚罗云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陌生的少女、华丽的旋律、优雅的小提琴，连同小镇外茫茫的未知世界如此真切地蛊惑着少年的心灵。后来罗云生才知道，那就是三阿婆的外孙女，她的名字叫做韩蓓。

“哗啦啦——”一道闪电撕破天际，罗云生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候浓重的雨云已遮没了金灿灿的阳光，正应了那句俗语“六月天，孩儿脸”，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劈劈啪啪地敲打在玻璃窗上。

等物理老师宣布放学，外面已是暴雨如注，没带伞的同学只好留在教室中望雨兴叹。罗云生取出早晨母亲硬塞到自己书包中的雨伞，得意地走出了校门。不远处一条纤细的人影落入了罗云生的眼帘，他仔细一看原来是韩蓓顶着书包在雨中疾行。罗云生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一把将韩蓓拉到伞下，韩蓓挣扎了一下，看清罗云生的面目，警戒渐渐从她眼中退却，换上了狐疑的表情。

“我们同路，一起走吧。”罗云生笑了笑：“我就住在你家隔壁。”

韩蓓把湿漉漉的书包抱在胸前，没有说话。

“这天淋雨很容易生病，以后忘带伞可以叫我一起走，我老妈有风湿，比天气预报还准，下雨的话总往我包里放伞。”罗云说着笑了起来，韩蓓却没有报以同样的微笑。

韩蓓的沉默让罗云生怀疑自己的举止是否有些冒昧，他连忙补了一句：“不喜欢跟我一起走也没关系，你可以呆在教室里等雨停了再走。夏天没有长脚雨，一会儿就停。”

“我不想待在教室里。”韩蓓的声音低低的，却很动听。

罗云生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韩蓓在班级里感受到的只有敌意，种种关于她父亲、关于她家庭的流言已使这个女孩身心疲惫。望着女孩细瓷般的肌肤和微蹙的眉头，罗云生默默地将手中的伞朝韩蓓那边又挪了挪。

这天罗云生一直把韩蓓送到她家门口，等回到家他才发现，自己半边的衣服都湿透了，凉匝匝地贴在身上，但想到韩蓓临走前感激的一瞥，罗云生的胸口充满了暖意。

以后的日子里，罗云生天天盼着下雨，然后老天爷好像存心要跟他唱对台戏，一连晴了半个月，好容易盼来了雨天，韩蓓却自己带了伞。罗云生厚着脸皮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虽然并排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足够跑马。显而易见的拒绝让罗云生气馁，他不禁怀疑，那天韩蓓目光中的感激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管走了多久，经历过多少的旅程，如果最终回到原点，这一路做功还是为零，物理学的法则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早知道答案是零，便没有必要去推导复杂的中间过程，划上一个大大的休止符才是聪明人的选择。罗云生对韩蓓的兴趣渐渐淡了下去。

一转眼，两年时光匆匆飞逝，高考来临了。走进考场，罗云生发现韩蓓的座位只隔了一条走廊，看到罗云生，韩蓓愣了愣，随即调开了目光。

试卷发下，教室里顿时安静起来，耳畔只留下笔尖的沙沙细响。

“啪——”地一声，有件东西滚落到罗云生脚边，罗云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拣起了地上的钢笔，一抬头，他发现韩蓓正望着自己，这么巧，她又掉了东西。罗云生知道依据考场的纪律自己不可以直接把笔交还到韩蓓手中，应该报告监考老师，再由老师转交。但他忽然很想看一看，如果自己亲手把笔交还，韩蓓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的眼中是否会有谢意，会不会露出微笑，或是说声谢谢。这样想着，罗云生伸出手来，将钢笔推到韩蓓的左手边。韩蓓迅速地低下头去，咬住嘴唇，答起了试卷。

居然还是这样，没有感激，也没有起码的回应，绕了一圈，结果还是回到原点。罗云生苦笑一声，把注意力拉回到考卷上，眼前细密的字符铺陈着他的未来，严谨的公式推导出明确的前程，只有这些才是可靠的，投下努力便可收获希望。

埋头于公式之中的罗云生没有发现，韩蓓一边答题，一边将钢笔握进了左手的掌心，悄悄感受着钢笔上残存的体温。罗云生也不知道，一周前韩蓓改填了高考志愿，现在她所报考的高校全和他的一模一样。

罗云生熟知物理定律，只是他不知道，这世界远比物理学描绘的更为复杂也更加多资多彩，人不可能两次踏上同一个原点，总有微妙的位移存在，所做的功，怎能为零？生活微笑地站在远处，望着她骄傲而天真的儿子，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个道理，是的，总有一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