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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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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事件簿] 落歌之一 蝴蝶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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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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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8 08:45:0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落歌之一  蝴蝶效应


(说明:此文结构为:心理描写一大段——客观叙述破案进程一大段。其中每大段以空行为分隔,均变换人称。)



  蝴蝶效应:一只巴西的蝴蝶扇动翅膀,能在北美洲掀起一场飓风。



  很久以后,我还会记得那张脸和那具躯体。那如同一道魔咒,箍住了我的下半生。我经常在梦中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他对我散发陌生的微笑,里面带着潮湿的狰狞和奇异的安详。还有为我所一直痛恨的,为他永远也不放弃的飘忽和轻佻。
  那天我在围观的人群中,模糊中看见了仰面躺在地上的那一具身体,就在那亭子的白色台阶旁边。几天前刚下过大雨的泥地被太阳烘烤过一些时候,已经失去了一些新鲜的泥土气息。躺在泥地上的他也一样。他已经毫无生活的气息,一动不动。我的视力不好,一切都是习以为常的模糊,但我知道是他。他的名字已经在人群中间窃窃私语地传播着。当初仿佛觉得时间不存在的感觉已经消失殆尽,我的嘴角开始挂起了一丝冷笑,谁知道他当初是怎样对我,怎样对待与我同命运的人!他本就应该就像现在这样,卑贱地死去,而不是继续穿梭于灯红酒绿之间,脱下他平时道貌岸然的塑料面具。我开始沉落进黑洞般的冷酷回忆,记忆的抽屉轰然开启于撕裂的疼痛与仇恨之中。直到警察们作完现场的勘察,把他的尸体担上担架,缓缓从我面前经过,我才恍若不知人事一般惊醒。

  前几天下过的雨使所有干燥的泥土地变得软弱而粘腻。艳阳高照,透过树叶的缝隙碎落在泥地上——一个男人倒在烂泥地里。一泊已经凝固的暗红色血液仿佛已跟泥土混为一体。他头上的绒帽和颈上的围巾让人有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然而这具尸体是实在的——这一幕在这个冬日明媚的早晨这样发生,他觉得似乎是上帝一直给他们不安稳。
  那人是谁?他问正在忙着的表哥。表哥是邢警队长。
  是谁?当然是个死人。表哥头也不回地回答。警员们正忙着做现场勘察。林落一撇嘴,他已经习惯了表哥不合时宜的黑色幽默。
  话说回来,表哥忽然停了下来,你应该在办公室里,跑出来干什么?快回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是应该没他的事。他不是警察,只是个卑微的小程序员林落,在那间呛人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充塞着他所有的生活和无聊。他每日与那些毫无价值的程序混战,在伸懒腰的时刻想到要脱离这样的生活,干一番大事业,而雄心总是被恨然的现实戳破。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觉得自己有冥冥之中的才能虽然不知是什么,他试图寻找任何一个机会使自己发现。
  啊,是。我想看看这儿,你就让我呆着吧。他在莫名其妙的回答之后又明确地求表哥。
  好吧。不许破坏现场!表哥在无可奈何之后警告道。他一向对这个表弟宠爱有加。
  知道。他随口应着。
  这是一座山间的小亭。小亭的四周都是泥地,因为前几天的那场雨。泥地上有几行清晰的脚印。如以正对小路的小亭正对面为北,则脚印的位置是:北方,从小路绵延的三串,两串通小亭,一串出小亭;西南方,两串有些交叠,一往竹林,一往小亭。南方也就是亭背后,正对竹林,竹林的边缘有一间厕所,被竹子重重遮掩着,如不是脚印通向那边,谁也不会注意到那儿。厕所和亭子如同两个端点,被两串方向相反的脚印所连接着。
  喂,请问那些脚印都是一个人的么?他忽然转过身如同想到了什么。
  警察们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是,厕所和亭子中间的两串、和小路上的一串是死者的。还有两串小路上来回的高跟鞋印,不知是哪个女人的,我们估计是凶手。
  哦谢谢。顺便说一句,亭子旁边的烂泥地上有几片纸。他说。
  警察们也许真没注意到。很快有人过去,小心翼翼地一张张拣起来。什么啊,字都被烂泥糊住了,根本看不出来。其中一个不满地嘟囔道。他仔细观察着那些纸:粉红色,明显是一张完整的信纸被扯碎以后的残片,只是扯得很不仔细,好象是硬生生地把它们拉成几片似的。他默默的若有所思。

  那时我仔细地端详着经过我身旁的,他的脸,警察们没有把它蒙上使我得以很长时间来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脸死灰如同一棵死去的珊瑚,脸上的纹路之中还遗留着惊讶和莫名。他当时一定不明白凶手为什么杀他吧,我又想冷笑。他的胸口上开着暗红色的肮脏花朵,使他的整个人都变得如此龌龊和卑贱。谁又会想到他曾经是一个肆意玩转于灯红酒绿的温柔乡之中,并在办公桌前得到别人的毕恭毕敬和钦佩的人。那个如今被我痛恨的徐镜。我奇怪于当时的自己,为何会被他所吸引。也许女人都喜欢被成功的男人吸引。的确,他是个厉害的商人。达业集团由他32岁时一手创办,仅仅16年,就发展成了一个涉足多领域的上市集团,在市场的大蛋糕上稳稳地占有了一席之地。厉害的人总会引起别人想靠近的兴趣,我无不苦涩地回想,当初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才这样被他吸引。
  那段迷乱的日子,却最终发展成被一再扩大的仇恨啊。我冷笑着离开毫无生气的他,仇恨在我的眼神和脚步中被悄无声息地散落一地。我忽然想去看看徐镜的妻子,那个看起来娇小无助而苍白的女人。我对她的同情多于一个情人对情人妻子的正常不屑,因为在任何时候,她都被婚姻的枷锁套着,无法得到丈夫的驻留却更痛苦地被自己观念的枷锁锁住,无法离开。

  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徐镜,达业集团现任总经理,现年48岁。已成家,有一个儿子出国读书,妻子何砚,无工作。据说他生性风流,曾与多名女子发生暧昧关系。
  那么你说这次会不会是情杀呢?他问表哥。处理完了初步的工作,他们正同去吃午饭。
  我估计是。或者,是商业仇杀或竞争。但我倾向于情杀。因为那些纸片。还真是多亏你仔细啊。表哥拍了拍他的肩。虽然指纹已经检验不出来了,但是信的内容还是可以看出一些。尽是些令人脸红耳燥的亲热话,还有那信纸是专门买来的粉红色信纸,估计这并不是徐镜写的。值得一提的是纸上有两种笔迹,多的似乎是女人手笔,少的看起来是徐镜写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断呢。菜上来的时候林落的眼前似乎横上了一层雾墙。某女写了情书给徐镜,徐镜在信后写了几笔拒绝了,然后在亭子里把信交还给她。她恼羞成怒然后就杀了徐镜,把信给撕了。然后就这么逃走了。他用筷子在桌上随手拉了一条线。
  线索还不足够的时候,不能进行猜测性的推理。表哥笑着扒拉一口饭。不是我说的吧。
  福尔摩斯。他说。但是我觉得我已经看到一些线索了。比如说你刚才告诉我的。再比如说我现在还难以解释的——从小路到亭子那串脚印的中央,有两个明显表示站住的脚印,非常干净,也非常深。徐镜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时间。
  表哥停下正指向芹菜的筷子。你也注意到了?哈,不愧是我弟。我也发现了。你觉得站了很长时间说明什么?
  我不知道。他完全停止动作。犹豫的话,都已经到跟前了,为什么还要犹豫呢。还有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徐镜哪儿见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
  那人有名,八成电视上吧。表哥头也不抬地说。
  不对,绝对不是在电视……肯定有这么一个实在的人。可是我实在不记得我认识有个叫徐镜的家伙。他锁眉回思,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筷子都快要插进你头发了,我说你能不能先吃饭啊。看你的样子,比我还热心。

  于是我去了徐镜和何砚的家。这个懦弱娇小的女人带着泪痕认出了我,我简直能够看出她心中那些齿轮的运转:恐慌,厌恶,以及愤怒。也许她认为是我,以及徐镜那些先先后后的情人们害了徐镜。我带一些怜悯地注视着她,施与爱却无法得到回报的女人,如果我是她,我会用仇恨来代替这一切,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只是如她朋友说的,她有着令人不敢相信的保守,至少在我看来——她似乎信奉那种“丈夫是天”的信条,有时候这令我啼笑皆非。
  也许是她把我脸上微微的苦笑视作了一种讽刺,她的表情开始微微扭曲。她在我未回过神的时刻用力关上了门,震得我的耳朵微微作响。我呆立了半晌,无奈地摇摇头。但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也许是想安慰她,但这个理由令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下楼的时候和两个人擦肩而过,我认出他们是那天在现场的两个人。一个似乎是邢警队长。我径直离开,因为我知道警察来找死者的妻子如同太阳东边升起一样必然。

  徐镜的妻子何砚是个懦弱娇小的女人,面色苍白,恐惧中透着淡淡的妩媚。恐怕独自生活的女人都是这样的,缺乏安全感,依靠总不在身边,只好在等待中苍老。何砚几乎就相当于独居,不仅因为徐镜有繁忙的工作,还因为她那风流的丈夫喜欢外面的刺激更甚于家中的安静。当她应了门铃的声音来给林落和表哥他们开门时候,脸上依然留着泪的痕迹。
  他们依旧说了一些客套一般的诸如“节哀顺变”之类的话语。趁表哥和何砚在说话的时候,林落草草扫了那家一眼。墙交接处的石膏线条,昂贵的电器,豪华的布置,精美的装饰,无不显露出那是一户富有而寂寞的家庭。看得出来,徐镜的确很少回家。而他注意到墙角有一对光亮的哑铃。林落盯着它沉思片刻。
  恩……徐夫人,这次来,是想就徐镜的死了解一些情况。表哥终于说出了来意。
  何砚的表情立刻透露出一些惶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她带一点恐惧问,我不会这么做的,请相信我。
  我相信。表哥温言温语。我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而已。12月2日下午——也就是徐镜被杀的那天,你在哪里?
  12月2日的话……我一直在家里。
  我们能证实这一点吗?表哥依然微笑着。
  这……可、可以吧。她微微慌乱地迟疑了一下。
  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一个朋友。电话是××××××××。
  表哥潦草地记下。那么,恕我直言。他用一种稍带怜悯的口气说。听说徐镜并不常住家里,而喜欢在外面结交……女友,是真的吗?
  还用得着回避什么。何砚嘴角露出一丝微微凄惨的笑容。不就是情人吗。多了,我也没有办法管他,只好由他去了。你说的对。
  那么据你所知有哪些?请告诉我们。
  我想,最近几年交往比较多的是那几个吧。何砚说着那些名字,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毕竟,有这样一个丈夫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无论是对于家庭,还是对于一个独自承担别人的嘲笑、怜悯,和品尝自己寂寞的妻子。

  电话铃似乎带一点迟疑地响了起来。我亦同样迟钝地离开沉思的靠椅,提起话筒。是她,一个曾和我同样命运的女人。她在我之后。她得知徐镜背叛她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他,于是我认识了她,喜欢上了她。她有我一份我不能拥有的沉稳之中的决绝,亦才情十足,是我欣赏的类型。
  电话里她的声音依旧稳稳的不带一丝波澜。徐镜被杀的事你知道吧。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知道,怎么了?
  警察已经注意上我们了。我很奇怪于她的语气一直未变,淡定的,似乎什么也不关她的事。而我呆了半晌,才又慢慢地问,为什么?
  不清楚。似乎是因为现场留下的一封情书使警方判定为情杀。而且你知道的,徐镜是怎么样一个人。
  情书?记忆迅速回溯——那些东西仿佛已经很久远——过了很久我才想起那天在现场的确有一些碎纸片被捡起。就是那封情书吧。那么,警察找上我们也是必然了。我微微苦笑。这么说我们已被卷入了徐镜的死亡。
  而且警方似乎行动很快。她的声音这时才有一点严肃。他们没有直接找我们,而是找到了我们的朋友同事们。这是我推断的,因为我一个好事的同事告诉我,警察已经找过他们了解我的情况。我猜,你也是一样。
  我一呆。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我刚知道。估计不久吧,可能是在下午。她忽然笑了。只要我们没做就可以了,何必怕他们呢,你说对吗。真相总有显露的时候。
  是啊。我也勉强笑了。我暗暗感叹自己不能像她那样对这样的危机若无其事。谢谢你了。我轻轻按上话筒。

  当表哥调查完那些情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窗外黑色的夜幕已开始上演,林落正一个人在电脑上神情严肃地操纵着什么。
  好了,偶尔被你碰到一个案子就那么投入,那我们来看看调查结果吧。表哥半是哂笑半是严肃地说。已经都查出来了……什么,我还当你在工作!忽然间他叫了起来,原来你在玩扫雷啊!我当你怎么会那么认真。
  没有。林落打了一个呵欠,关掉窗口。我只是觉得扫雷和推理差不多。既需要一点的运气,还需要对周围雷数,也可以引申为情况的调查,作出严密的判断,一着既错,全盘皆炸,也前功尽弃。纸牌也是一样,只不过纸牌更加需要瞻前顾后而已。我玩了一个多小时纸牌和扫雷,也算有了点结果。
  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理论。表哥看起来还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仔细就能看出他对林落所说的欣赏和兴趣。我们先来看这些资料吧。
  杨清,22岁,住在新源小区。徐镜的现任秘书,据说是徐镜现任情人。为人活泼心细,动中有稳,做事效率很高,办法很活络,遇到紧急事情了也不慌张,总之是个难得的好秘书,也深得公司员工喜欢。公司里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都不点破。
  周安非,27岁,住在新源小区。天汇广告公司职员。性情外露,急躁,不能忍受迟延,想到什么计划都会迅速实施,有时候会有一点神经质。办事热心,但小疏漏经常出现。这是公司职员对她的评价。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好,视力差却不喜欢戴眼镜。长得很不错,以至于有次被严重骚扰。一直未成家,看起来似乎对徐镜情意未忘。
  曹垦,30岁,住在枸橼小区。曾任徐镜秘书,据说是徐镜第一任情人。她已经于5个月前结婚,据说和丈夫的关系非常不错。性情沉稳,做事有条不紊,深思熟虑,但一做起事来效率亦高,也是个很好的秘书。她是四人中唯一有不在场证明的:她的一个女友证明说,除了并不够她往返的半个小时,12月2日下午她一直待在女友的家里。
  于卉嘉,25岁,住在和浦新村。金苹果创意工作室美术设计员。学过空手道,用来防身是绰绰有余。性格沉静,喜怒不形于色,喜欢文学、绘画、音乐,也做得很好,有艺术家的气质。曾出过一本书和一本画集。据说她是主动离开徐镜的,因为她知道了徐镜和杨清的关系,从这里看起来,她似乎又是一个很自尊又决策果断的女子。
  何砚的没有什么新的,她属于很平凡的那种人,思想有些保守,做事也小心翼翼,很少说话,低眉顺目的样子。只是据说她和一个男子关系不错。
  笔记到了结尾,表哥忽然又补充道:还有,那张信纸上的笔迹已经查出来了。少的的确是徐镜笔迹,多的那些肉麻句子是杨清的笔迹。按你最初的推理的话,杨清就是凶手了?
  不一定,至少按照我目前得到的推理。林落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上。我想我已经知道一些东西了。只是还不能完全联系起来而已。我觉得还少些我们不曾得知但应该能够知道的东西。你也看出来一些了吧?他的眼光透露出一些自信。这是他在程序员的办公室里从来不曾显露的。
  很模糊。似乎每个人都有疑点,很难得出清晰的结论。表哥摊了摊手。看来你做这一行很有希望呢。他又忽然笑道,回头望向林落——而他忽然间眼神凝聚在了窗外的一家医院上——
  我想起我觉得和徐镜差不多的人是谁了!快走!

  并没有人知道我的仇恨。我隐藏得很好。我总是在外表上还有一副依然爱他的样子,因为不想别人知道我的恨与伤。没有人看出我的异常。从小我就是一个极其喜怒形于色的人,这样的外表掩盖了内心的所有。如果说仅仅是外表的性格,我倒是和徐镜很相像——徐镜是个十分急性的人,跟别人在一起总要不自主地踱步或者变换动作,属于一刻也不能停的那种。这和我的外表一样。
  然而毫无疑问我是恍惚的,至少在内心。尽管他是我恨的人,我曾多少次在梦魇中令他无处可逃。我曾在梦中看见他惊慌的脸,好像一只被堵在墙角的老鼠。这时候我通常是发泄仇恨的快意,于是这样的梦魇我经常沉落其中。但他现在死了,是真的死了,那张惨白的脸不留余地。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瞬间我快意,而久了却滋生一种茫然。那是我的仇恨失却了居所,变得亦无处躲藏,无处落脚。这使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仇恨的意义。
  报纸上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只是一则简短的讣闻。然而徐镜不是正常死亡的消息已经在人们之中窃窃传递,于是办公室的人们也开始悄悄地谈论。他们开始用怜悯和好奇的眼光看我,使我浑身不自在如同马戏团的小丑。我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曾被风言风语传得人尽皆知,因此怜悯的眼光是正常的。然而我无法让自己多理会他们,因为我发现自己开始失眠,我总会睁着眼睛陷入那一个梦魇之中,那张令我后半生一直未得我遗忘的脸若隐若现。
  我曾无数次地请求自己忘记,我做到了,但那些仇恨依然在奔涌不息。我却是成功地忘记了那段迷乱的日子:我如何和他在一起,我们如何纵情大笑,如何在灯红酒绿中一同穿梭,我如何坐着他的车看着车窗外的闪烁心醉神迷。我忘记了这一切,只记得他离开时讽刺一般的冷笑声以及刀般的言语。毫无疑问我爱过他,只有爱才酿得成彻底而持久的仇恨。
  然而我说过了,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和恨。也许这是个错误的习惯,因为我承受着双重的心理,如同两只手臂被扯往不同方向的一个人,渐渐脆弱、崩溃,洪水冲破心中一道又一道防线却无法抵挡。他们说我发火的时候很可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样子,我却无法记忆那些。也许是那些梦魇在驱使我,使我遗忘了所有的自己,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深夜的时候我在那些莫名的仇恨中迷失了自己,一个夜晚就如同一片永远走不出的迷宫荒野。我的心理医生一直带着温淡的微笑对我说,不要太压抑自己,如果觉得不能对别人说,那对我倾诉吧。他的笑容总是那样干净平和,让我不由自主地向他诉说。

  心理医生带着一点诧异请林落他们进了他的诊所,因为他发现这两个陌生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互相对视。房间很干净,白色的诊桌上整齐地放着笔和书籍、笔记,以及看起来像是病人资料的档案。他叫叶泊,是这一带挺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林落想起他是因为他长得和徐镜很像,但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散发一种让人不得不信任的魅力。事实上,他也是深得病人们的信任,他们把他视作倾诉的知己。这些都是林落说的,因为叶泊的诊所和林落的公司很近,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也是林一直觉得徐镜眼熟的原因。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冷场一分钟让叶泊觉得这两位不像是来看病的。你们好象不是来找我看病的吧。
  啊,这……表哥忽然醒悟一般狠狠瞪了林落一眼。也是,世界上相像的人不知有多少,为什么一定要相互有关系?徐镜的死,又能和一个仅仅和他长得相像的人有什么关系?
  哦不,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出乎意料,林落从容地回答道。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徐镜的人。
  心理医生抬了抬那儒雅的眉毛。是的,我认识他。还有两个女的,一个叫周安非,一个叫杨清。她们似乎都和他有些关系。
  他们又对视。这回林落的目光中带了一点得意:我说过我们肯定会有收获吧!而表哥,则是带一点赞叹的惊奇。
  不过。心理医生又接了下去。听说徐镜是被杀的,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表哥觉得避而不答无疑在昭示它的真实性以及使医生怀疑。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些周安非、杨清,还有徐镜的情况。他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啊,那么你们可以得到不少。心理医生锐利的目光好像看透了他们目的,唇间的微笑并没有停止。但是我似乎有替病人保守秘密的权利。
  那么,你就当我们是在警方调查吧。表哥亦微笑着出示了证件。
  好吧。他离开椅子开始踱步。周安非是我的常客。她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和幻想症,尤其是她在激动的时候,会什么也不想地忘记一切。她也住在这里,所以她经常到我这里来。遗憾的是她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我很难治愈她。似乎是因为一直的心理压抑而引起。所幸的是这种病症对他人并没有太大的危害,只是她很可能会在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做出一些不好的行为。他摇了摇头表示无奈。至于徐镜,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是那个也住在这里的,叫杨清的女人陪着他来的,似乎是因为他最近情绪不是很稳定。我给他开了方后便送走了他,以后他也没多来。我想对你们能够有帮助的也是这些了吧。他很平稳地结束了叙述,不带一点波澜。
  查阅了病历,他们得知周安非第一次来是在2004年4月3日,而徐镜来是在2004年2月28日。远处的钟声悠长了10次,他们例行公事一般表示了感谢,便准备离开。
  顺便问一句。表哥在踏出门槛的一瞬间又回过头。12月2日下午,你在哪里?
  是调查不在场证明吗?叶泊淡淡地笑了,目光依旧锐利而洞穿人心。那么我没有。
  谢谢。表哥似乎未加思考便急急离开。因为他看见了林落脸上自信的微笑。



  那么我来说一下我和我表弟的推理吧。
  首先我们排除了杨清和曹垦。如果是杨清做的,她为何要把留有自己字迹的情书留在现场呢?那些纸片并不碎,以她细心冷静的程度,她应该捡起来,而不会给我们留下这样的线索。而曹垦已成家,且据两方朋友说,他们已经两年多没有来往了。沉稳的曹垦不会抛下家庭去毫无意义地杀旧日的情人,最重要的是她有不在场证明——她的朋友证明她那天下午一直在朋友家中,除了其中并不够往返的半个小时。
  排除了这两个后,我们再回到现场。徐镜会仰面躺在对着台阶的泥地上,可以说明他是从厕所回来之后立即被杀的。从信纸是被硬扯开的这点来看,扯纸片的人当时十分愤怒。且由于信的最后几行是徐镜写的,徐镜不可能自己写了字后又愤怒地扯掉,再鉴于信的内容,信纸只能是凶手撕的。但以徐镜的精明,不可能把现任情人的情书挑衅一般拿给旧情人看,因此只能是徐镜在某种情况下不小心掉落而被凶手捡到的。再联系徐镜是从厕所回来后立即被杀,可以推断:徐镜在去厕所时不小心把纸落在了亭子里被凶手看见,凶手一怒之下将回来的徐镜杀害。
  如果这个推断是正确的,那么这次谋杀很显然成为了一个偶然事件。因此,凶手必定是每天都带着刀,而且应该是个性情外露、很少思考的略带神经质的人。但是于卉嘉学过空手道,可以说是高手,这样一个人实在没有必要整天提心吊胆地带着一把刀吧。相反,周安非曾经被严重骚扰过,身上一直带着刀用来防备也不足为奇。
  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那就是正对着亭子的那行脚印。那串脚印的中间有一对特别深特别干净,很显然表示站住的脚印,我们推断出徐镜曾在走向亭子的过程中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什么要停呢?我想他在犹豫,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去进行这场会面。但矛盾又出来了,如果不是特别大的危险或者疑虑,他不会犹豫上这么长时间的。对于他这样一个风月老手来说,于卉嘉和周安非并不会让他这么放在心上。
  但很幸运,由于我弟认为周安非和杨清也都住在新源小区,而那个小区有个名声不错的心理医生叶泊,杨清、徐镜、周安非可能认识他,我们找到了那个心理医生,得到了新的情况。他告诉我们,周安非有严重的抑郁症和妄想症,在被严重刺激的时候会发病,不顾一切。以此疑点就可以得到解释了:徐镜知道周安非的病,而且周安非可能曾经威胁过徐镜要杀了他。所以徐镜在半路上才会犹豫。
  现在我们能够明显地看出,凶手就是周安非。她亦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那些愤怒的行为似乎也出自急躁的周安非而非沉静的于卉嘉之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周安非是凶手这一点。
  至于何砚的疑点,可以得到充分的解释:光亮的一对哑铃显示出有一个男子经常来何砚家。12月2日下午也在。然而何砚是个趋于保守的女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因此才会在说那个男子可以给她证明的时候迟疑了一下,而不是因为和那男子串供了才迟疑。另外,如果亭子里的是何砚,徐镜不会有如此长时间的迟疑吧。

  我一直记得那天他一直站着,那反常的沉默,令我不由得被愤怒的洪水淹没。我宁愿他和我吵架、讽刺我,令我的仇恨继续有所寄居,可是他却对我置之不理,一直只是静静地站着,我的身体里好像一只气球的膨胀,我愤怒,他居然对我置之不理,明明是他约我的,难道他只是想讽刺我吗?想到这里,愤怒的洪水变成势不可挡。
  而那张甜腻的纸甜腻的笔迹更令我怒气冲天。气球不停膨胀,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我的脑海如同渐渐被粘稠的液体包裹,淹没,失去意识。我仿佛是处在失去空气的空间里,一片空白,我忘记了一切。而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现实令我在一瞬间的惊呆后喜悦漫溢。我知道自己已经做到了。
  也许一切事都是这样,当一件事被完成了以后,完成它的人才会想到它的存在是否合理,因为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在最后一个失眠的深夜,我终于流下久违的泪水。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仇恨的深渊,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通往未知的未来。我一直把自己按进这个深渊里,现在,我已经万劫不复。已经无法挽回了。原来仇恨只是我用来填补自己无谓的自尊和空虚的,而它们是一个无底洞,于是我的仇恨一直延续,那是多么的无意义。我因为仇恨失去了自己的生活,也令别人失去了他们的生活。那时候为什么我不懂得,宽恕是令自己生活下去的最好意义,而不是仇恨。
  我就是周安非。12月2日下午,我把刀刺入了徐镜的胸膛。而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刻骨仇恨是来自何处和它的意义。我终于明白自己已被仇恨坠入万劫不复。

  终于解决了,落啊,我看你可以来干我们这一行呢,看你在那家小公司闷闷不乐的样子。表哥喜滋滋地拍着林落的肩膀,而奇怪的是林落却在沉思着什么。
  啊,周安非的证词……他忽然叫了起来,拉起表哥就向楼下跑去。



  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悠闲地喝了一口,阳光在洁白色的桌子上排列下班驳的图形,如同鬼魅一般不停晃动在一张大开着的报纸上。报纸上醒目的标题:达业集团总经理徐镜被杀案告破。阳光摇晃得更加剧烈。他又喝了一口茶,凛冽的眼神刺入黑体字的标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1994年10月,他的世界轰然坍塌。
  “2004年2月28日,一个男子走进他的诊疗室。他的仇恨告诉他日思夜想的仇人就在眼前。
  “2004年4月3日,一个女子走进他的诊疗室。她向他梦呓般诉说了她的仇恨。她是个抑郁加狂想症患者。激动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忽然之间爆发。
  “女子还未离开,他酝酿已久的仇恨告诉自己机会来了。于是他让女子每日来到他的诊所接受治疗。他诱使女子告诉他她所有的秘密,那些痛苦和仇恨。女子很相信他,他有那么一种吸引人并加以相信的魅力使他得以掩藏着。
  “他默默实施并推想着他的计划。每日他枕着仇恨和一张父亲的照片入睡。十年前,正是这个男子以无耻手段的排挤使他父亲的公司破产,他的父亲含恨自尽。
  “女子的病情在加重。而她自己毫无所知。他在言语之间给予她暗示。杀。杀。
  “男子也偶尔来到他的诊所,把他当作一个知心的朋友。他利用着自己的职业,明确了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纠葛。女子曾经在男子抛弃她后威胁过男子,她说你会付出代价,我会杀了你。男子有些战栗,因为他知道那是一个不顾一切的女人。
  “而他们两个都极其信赖他们的心理医生,秘密展露无遗,并感激涕零地信服。
  “2004年12月2日下午。几天前下过雨,他告诉自己是计划绝妙实施的最好时候。他打电话告诉男子,说女子想见他,并告诉男子不必害怕,他会先让她平息下来,不至于过分激动。男子答应了。他让男子穿上正式些的黑色西装,男子亦信服地这么做了。而他,穿上与男子颜色相同的西装。
  “他打电话告诉女子,说男子想见她,让她在需要穿过一条泥泞小路才能到达的山间小亭中等候。她也去了。
  “他和男子在山脚相见。通过背对亭子的另一条小路,他们来到了亭子后面的公共厕所中。厕所与亭子隔着一片竹林。他对男子说,我先替你去疏通疏通,你再去见她也许会更好,但是我的鞋子破了,你的鞋子能借我穿下么?男子爽快而感激地答应,说,他在厕所里面等他回来。他离开,带着暗暗的狂喜,从中途的山道绕到那条泥泞的,正对亭子的小路。
  “女子看见令她痛苦被她无数痛恨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第一反应是将自己的仇恨倾泻。她这么做了,然而她看见男子却反常地沉默,一动不动,这使女子感到愤怒,他居然对她置之不理,她的怒气被调动了。
  “他完全知道女子会有的反应。在在近乎十个月的摸索之中,他已经凭着智慧和催眠般的引诱了解了她的全部心理。他知道如果男子沉默,会使她感到羞辱的恼怒。
  “女子看见男子站了很长时间却一直不理会她。她有些微微发抖。然而这时候她看见男子忽然跑了过来,擦着她的身体急速飘离,还是沉默没有一句话语。一张折叠过的纸悠悠地飘落在地面,而男子已经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那张纸是他故意飘下想让她看见而令她病发,而不是女子的情人故意给她看想羞辱她的。她不知道。
  “她只是看见那些令她近乎昏晕的字句。是男子另一个情人写给他的。写信的女人用Darling称呼男子,却用轻蔑的语气提到了她,说她不值一提。而更令她愤怒到摇摇欲坠的是,男子在那简短的几行里竟唯唯地附和着女子。这使她血涌头顶,病情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她听到遥远的厮杀声音。她狠狠地硬扯碎了那张纸让碎片缓缓如蝴蝶飘落。她慢慢拿出了那把一直带在身边的,锋利的刀子。刀刃闪着贪婪的光芒。
  “她曾经的情人曾不小心把这一张纸遗留在了心理医生的诊疗室,她不知道。
  “他回到了厕所,将帽子还给男子。就在她手握刀柄的时候,真正的男子急急忙忙穿过树林,出现在她面前。
  “他至今也不明白,怎么会在这样一个时刻被自己曾经的情人杀死。她的刀刃上滴着血,滴在了潮湿的泥土上,开出了一朵朵颓败艳丽的花。而她在离开的时候,忘记把信纸捡起。
  “接着,就像所有人所看见的那样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那是一场完美的谋杀,如同一幕成功的演出。男人是达业集团总经理徐镜。女人是已被逮捕的周安非。而他是他们的心理医生,如今坐在这里冷冷看着报纸欣赏自己杰作的叶泊。
  他把茶杯放下,悠闲的把报纸合上放在一边。天气很好,只不过有一些云在慢慢聚拢,凸显下雨的迹象而已。一辆汽车缓缓从雾般的空气中如同凭空出现,作减速运动。
  一个男子的声音嘲讽地响起:你知道蝴蝶效应吧?
  那个声音是如此陌生而又熟悉。他不安,觉得空气中有一只逐渐膨胀的气球在挤压他。
  那是你的脚印。沉默之中那张脸慢慢显现出来。它们太干净了,太深了,干净得深得让我们不能够相信是徐镜这样一个如此急性的男人,可以一动不动面对一个同样急性的女人站上这许久。如果真的是他,我相信这个脚印会比我所见到的要杂乱许多,那是一个急躁人在长时间的对峙中最自然的表现。你说呢?而且你知道,扮成徐镜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何况周安非是近视的。周安非在交代中,也提到了徐镜的沉默和反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有理由相信一开始站在周安非面前的,不是徐镜,而是你。
  叶泊看见自己的眼神终于在林落的瞳孔中黯淡下来,气球砰的一声,沉闷地爆炸了。他透过零落的残片,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被欺骗至最终的玩笑。


(未看完请不要看后记)
  后记:终于写完了这一篇,从九月到十二月的酝酿也终有了结果。花费了近一个学期,就为了这么一篇,作为中考之前最后一篇正式的推理小说。再审视一遍,我想这可以比以前的都要好多。毕竟花费了这么长时间,也首次算是成功的把平常写小说的手法移进了推理小说中。
  开始喜欢心理的陷阱,因为发现人的心理实在是除了大自然外最奇妙最值得深究的东西。写凶手心理的想法很早就有,只不过在试用整篇均凶手自述失败之后采用了隔段变换人称的方法,我也努力使上下的衔接显得更自然一些。希望不要很突兀。
  说到这里。总之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就这样。
  2004-12-17 22 :42:34 完稿 音尘

  再补:由于推理比赛组织者的临时决定和寒假小说比赛的取消,这篇文章被临时的勉强作为比赛谜题。在各侦探们对谜题的推理之中发现了一些交代上的问题,因此补全。
  2005-2-1 22:01:23补记
阴影和这个春天一起匍匐而来 我还在这只高脚杯里。和所有标志一样: 流水线上,死亡柔软地涌动着我,永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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