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章] 乱与闲（一篇很早以前的东西，非常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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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feel1989

见习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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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5 00:03:0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乱与闲

十二点的钟声一过，她就真的十八岁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人陪她度过生日，几只飞蛾围着白炽灯打着转。她的脸沉在一幕又一幕的手织锦布里。呼吸匀匀地吹拂着唇边软软的发，她也遗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过上这样的生活。猫一样地弓起身子蜷成一团，很长时间了，她不再坚持那样直挺挺的睡姿，双手不再谨慎地放在胸前，现在不管怎样的姿势都能让她很快睡着。

沉而无梦。这个世界是安静的。

原来。是她误会了。黑和白原来是相安无事的。人们井然有序地前进着，马路上的公车总是在拥挤地压过路面，树叶总是会沙沙地响着。原来真的有一点甜蜜会悄悄流溢其中。即使不属于她。但能看到，她也想微笑一下。

是她，误会了。别人的生活总是如初，是她动荡的太厉害，才以为世界变了，才横生枝节。她是多么傻。

呀。上帝。连她也要用一个小小的惊叹号了。
原来她是不懂得别人的。

只是这明白，也来得太晚了。她自己知道。

近几年来，她变得闲散了。连舌头都懒得动了。学会真正用眼睛去看别人，而心则兀自平缓地跳动。这种状态，她是应付得很好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现在的所谓兵与水，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些小冷清小凄惨。斜阳滑落。扑的一声。她好象还能听到那一声。有什么东西倒了下去。

然后，一天就过去。日子也不知去往何处。

不过，总算是平安的。

单调？其实不会。她其实有许多事情在做。就连一件衣服，都可以挑了再挑，换了又换。她的灵感被另一种奇怪的勤勉代替。时间是一把小刀，把她的生活切割成一片一片，然后，把剩余的时间，留给她去逐一拼补。似乎有某一片被上帝藏了起来，可是有什么要紧，最后的那一片，总是要落下来的。否则，为什么生活最初就不是完整的呢？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生活。她再也不会去怀疑他人幸福的真实度了。

某个星期五的晚上，会有人约她去听音乐会。可是，她总是要拒绝的，比其听音乐，她现在更喜欢听见电视机里嘈杂的广告歌，那样安详又天真地，抚慰了她的心。那些肥皂剧情，她也是看的，看了之后，也是照例要发出一声冷笑的，只是冷笑过后，她却仿佛遗失了什么。就要惴惴不安起来。于是赶快洗个热水澡，睡倒在浴室里。第二天起来，她总是要冷得发颤。可是气息，却平缓过来了。

有一次，在某本书上，她看见有人写着：你快乐吗？
她就轻轻地摇头，又用笔写上：快乐的。
纵使是不快乐的，她也要甘之如饴地写上快乐。好象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做出了一点贡献。
于是又可以笑了。
仿佛有人真的问过她这么一句。
快不快乐。
的确。她的生活已经平静下来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说：不快乐。
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纵使那是她的真心话。
但那的确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最美好的回应。
为什么要对他说呢？
他为什么又要问她呢。

似乎他也是不快乐的。快乐的人不会想到这些问题。
她看着他垂下去的头，中心那抹黑，让她的心陡然软了下去。
头一次。她解释：我们想太多了。
头一次，我们。
一样的想法。
我们对虚妄的事物太过执着了。他笑着。然而又问：
为什么呢？
是同你有一样的想法？
她不回答。
这一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好象是一湖结了冰的水。被一颗石子打在上面。站在冰面上的少女，似乎能听到从湖心处传来的遥远的回音。
抑或是幻觉呢？
是他与她的呼吸。
在那个平静夜里，显得有些痛苦而迟缓。
她骤然领悟过来。
两人都在变老了。
玩笑。
才十七岁。生活却已过了大半。
对前半生，都产生了无可名状的留恋，即使是对痛苦，也有些恋恋不舍。那些梦一样的事物，那些沉积在夜空中的私语，带走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岁月，也是对美丽的憧憬以及某些飘忽不可追究的感触。
以后的生活，果真都要平静如水了。
连她的心，都悄悄地凝结成一湖的冰。
一切都消失了。
她一如既往地受世界观控制。一如既往地接受了。
即使她在后来才发现。
那低沉的回音，是她在哭泣。

钢琴声如疾风骤雨，把她拉回现实世界。
她放开十七岁的夜，看向那天的那对新人。穿着白礼服，站在人群之中。她忽然觉得，那原来真是圣洁的象征，因为此时此刻，她仿佛能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不该去嘲笑的，那些圣洁的事物。也不该去背叛，那些黑暗的皈依。
是她，误会了。
以为能那样无畏无知地走眼前这条没有前路的路。
她对自己，还是太过看重了。
是她。
有奢侈的心愿。以为能永远那样走下去。
是她自己选择的。不是吗？要哀而不要爱。要哀而不要痛。
是她自己选择溺毙在稠湿的回忆里。
而现在。
是又一次沉溺。
她对虚妄的事物，果然是太过迷恋了。

于是因为那样，上帝就要惩罚她吗？
连同她周遭的人？

婚礼过后。
有人向她问好。
哦。是她。
好久不见。
她很想这么说。
很想放轻松。
可是尝试不到一秒，她就放弃了。
以前不行，现在似乎更无力了。
可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热情。
只是这种热情，现在也有些夸张了。变得与年龄不符了。
她也快，三十岁了。
这种热情，仿佛凭空造出来。掩盖了几丝落落寡欢。
只是在她眼里，却越发明晰了。
看着那只戒指。她觉得心里头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回忆乍然而至。
不是说，要永远爱着他吗？
不是说，要永远记着他吗？
嘴角弯弯地勾了起来，自己甜腻地偎进他怀里。心里却好笑。
记忆埋藏得那么深，而痛却直刺入心。
之后不久，她就不再是孩童模样了。
不知道是否是出于某种恶意。从前的她，总是想去推翻那些天生注定的感情，从而验证自己微不足道而又荒谬无比的世界观。
那种类似于复仇的行为，她自己都不能原谅。
而他却对她笑了，在听了她的忏悔后。
他笑得温煦如春风，眼里闪过凌厉的光，伸手，把她抱住。
她至今还记得，教室里那盏摇摇晃晃的灯，已经灯下她与他重叠的影子。
在那一刻，她慌张失措了。

被人猛地推了一下，眼光回到现在，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微笑，转身。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轻松了。
走入舞池中跳舞，人们伴随着音乐摇晃着肢体。
她感觉到自己也不过是众多曲子中的一首而已。
只不过担任了压轴的角色。
于是有了大难临头的危机感。

生命就是这样，被她特殊化了。

那天婚礼结束，她收到一份礼物。
清秀的字迹，工整地写上了她的名字。
她冷漠地把礼物放在抽屉里，好久都没有打开。

今天，她十八岁了。
喝了一点酒，窗外的月光，就变得暖而多情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寂寞了。
匆匆走出家门，带上她送的礼物，她想去看一看他。
走在路上，人潮拥挤。一个不小心，手上的礼盒滑落，发出“扑”的一声。
她蹲下身子，不时有人撞她一下。
她忽然想起，那天的他也是如此，向她道了别往家走，到了马路中间仿佛想起了什么，张着嘴刚要说些什么，一辆Porsche呼啸而过，“扑”的一声他就飞出几十米外，等她飞奔过去，那张年轻的脸，已经再也不能够自信张扬地朝她笑了。
捧着他的头，她忽然觉得，这是自己早就预感到的。因此没有慌张，只是心里一阵战栗，自己沾满鲜血的手，让她晕眩之极。
仿佛有个声音宣告：你是杀人的人。
这是错觉。她知道。然而错觉比美好的感觉更能渗透进她的四肢百骸。

为什么呢？那些不安定的心情，真的一一浮现在现实中了。
冥冥中，仿佛真的是她，伸出手推了他一下。
否则，她怎么会有这样支离破碎的想象呢？
那一刻，真的是现实吗？
生活，仿佛是她的想象浇铸而成的。而她的心，又是那么的不坚实，轻轻一碰，就要土崩瓦解了。

很久之后，有人告诉她，那个她们认识的女孩子在教堂守了一夜。披着白色婚纱。
她撇了撇嘴角。
不知应该作何感想。
然而身体却渐渐地发冷了。
仿佛又回到那个晚上，他问她，快不快乐。
可那时候的回声，却都已经冻结了。

礼物裂成碎片。
是她曾经盯住橱窗看了好久的水晶玫瑰花。
是他说呢。要买来送她。
可她却拒绝了。
以后每一次驻足欣赏，他都要问一问，要不要送你。
她每次都回答，不要了。
然后任性地离开。
说到后来，两个人都觉得有点接近戏剧的可笑了。
她这才停止下来。
不再和他玩笑下去。

不是说，要永远不忘记吗？
不是说，要永远喜欢他吗？
原来，听得最清楚的，不是他，也不是她，而是自己。不该去嘲笑的，原来。

她细细地收好那些残破的水晶片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东京街头，仍然霓虹璀璨。
空中飞得低低的客机，使她感觉到一阵茫然的风陡然带来一丝凉意。空落落的。
在那一瞬间，她终于知道，自己十八岁了。
然后她的眼睛，就渐渐地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