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最后登录1970-1-1
回帖0
精华
积分3482
威望
RP
金钱 柯币
人气 ℃
注册时间2005-7-10
|
发表于 2006-2-6 16:5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浅尝辄止
你如何企及,死亡那剧烈的美丽。
那是某一年的末尾。
我在野地里拥抱住他的时候。心里有最后的希望。
我可以留住这个男人。
你大概不会了解,一个人想要镇守住绝望之前仅存的出口,会有着怎样的决绝。
他坚持要走,不给我转圜余地。定是要加入在墨尔本的某个秘密组织。
「那么好吧。我可以放你走。」
我吻住了他的唇。左手深入进他狂放的金发中。
一直是这样的爱他坚韧的发。丝丝缕缕,纠缠不止抑。
让我看到一个吻足够蔓延的时限,你说如何。
他用力的抱紧我的时候,我右手里的刀已经毫不犹豫地从他背后直刺入后心。
那是失去所有知觉的瞬间。
是,我可以放你走……
我来到悉尼繁华的城镇。
逼近年末的夏,空气里有着无法承受的水气以及炎热。压抑的让人窒息。
我知道,新年即将到来。
想再看一次悉尼铁桥上空点燃的烟火,在遥远的地方寂静的飞翔,以及海湾和璀璨的夜晚。在我被洗刷的空白的年幼记忆里,那是唯一的美丽。
在那之后,我可以消失。
炎热和湿气让睡眠无法深入。
我梦到了Gin。在那个荒地里他赶去飞机场的路上。
他说,这是他注定了的东西,逃不掉。
你知道么,我根本没兴致欣赏你的宿命论调。
我不会再放你走。我不会再放手我最后剩下的爱人。
于是独自从梦魇里惊醒,黑暗里是湿透的后背,我感到空前绝后的恐惧。
血腥的味道,饥渴的吸允我的绝望。
每一个晚上,我听着他心脏急剧收缩挤压的声音。他在失血。
失眠。在酒吧开始昏天黑地的酗酒,已经头痛欲裂。我知道我周围有人声气味有靡靡吟唱,但是我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幻象里不能清醒。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近过来的,我听见他很清晰的切入进来,「你杀过人,你身上有血液腐烂的味道。」
我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笑锋芒毕露,「我是个侦探,你叫我工藤。」
那是直接的试探和接近,有隐约的猖狂。我差点笑出声来,暗示清楚地步如此,未免太过小看了对手。
你不是侦探,你有敏锐和坚持,但是你看不到真相。我如此回答着,仰起头漫溢出来的萎靡,沉醉于酒精。
头痛又凶猛的袭来,我在昏沉之中选择了任其泛滥。
工藤带我到他的公寓,我站在落地窗前,隔过清澈的河流就是机场。
我问工藤,这些飞机是带人远走的么,Gin当时就是要乘着它去不知道什么鬼地方。
不是。他说,可以是远走,也可以是归来。
「在警方发现前我们已经处理了尸体。但是他们不会放过你,Gin是组织里要人的儿子。」
「所以他们是派你来解决这件事情。」
「除此之外,我也有自己做事的方法。」他笑的闪烁不定。
事情已经这么明显我不可能看不出端倪。如此等级秩序严明的孤儿院,教育水平超前更加分门别类,完全与市隔绝。不需要很深入的交谈,整个院内孩子的父母没有一个死的明明白白。周围的人一旦在专攻的领域里达到某一水平立即会被在遥远城市的大户看中而离开。
Gin在走之前整个人状态大变,更加的寡言而冰冷。直到他走的那天都对我毫不透露,我带上了姐姐临走前给我留下的所有金钱,趁着天还未亮秘密的潜出那个牢笼去找他,企图瞒天过海。
习惯了在这种世界里生存,会以为这便是所有事情的原本面目和最终解释。
如同雨后的空气里有着泥土和尸体腐烂的气息。我仿佛化成了水,随时可以蒸发为无物。
工藤在我耳边呓语,志保,等到新年的时候…
我突然感觉自己更加快速的失血。
你给我宽恕的期限。工藤。
闷热的夜晚,我辗转于廉价的脏乱旅店。
开始不断的失眠。
如果是在从前,我会钻进父亲的床,贴上他温热的背。
如此简单,但是那时候的记忆我已经稀少到不愿回想。父母突然的死亡和姐姐的失踪扰乱了我所有年少时候的幻想。死亡原因则全部被蓄意隐瞒。我就这样被无辜的送进悉尼偏远的孤儿院,一无所有的长大。
姐姐走之前我和她不断的争执,所有我想知道的不过是事实真相。但是她选择了沉默,并且再次离开了我。
她走了之后,一样没能回来。长年的音信全无,我终于放弃了相信着的希望。并且拼命的想要摆脱掉这被世界遗弃的事实。
我像一个孩子,被他们留在了身后。我只能眼睁睁看我爱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弃,惶恐并且无能为力。
你告诉我,我如何宽恕。
我不会原谅,但是很容易遗忘。
从来没意识到,原来为了自己的那点决绝和固执,我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
工藤拿了茶几上的烟刚想点燃,突然转过脸来问我,不介意我抽烟吧。
「你抽吧。Gin是个烟枪,我早就习惯了。」
算了,这种东西上了瘾可就不妙。他说笑着把烟放下。
我看着他的手指,想起来在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候,我总是能看到Gin抽烟。问其原因,他说,因为冷。
看了我脸上的玩味,他用右手把正在抽的烟递给我,「只一口,不要多。」
Matinée牌的烟,我深吸了一口气,毫无恐惧和预感。
然而感觉到的是炽烈辛辣直捅向肺脏,仿佛一把尖刀被扔进了狭窄的气管。这是直接而剧烈的刺激,我毫不躲闪,仍然不动声色,胸腔闷的一路下沉。
这种感觉让我迷恋,就好像我一直向往着濒死。
那是一生一次的事情,甚至不可能有时间来留恋怀念。绝版的东西有不可替代的美。
我吐出了烟雾,温暖逐渐在胸腔扩散撞击。把烟还给了Gin,他惊异我顺从了他只抽一口的叮嘱,「多了会上瘾」这是他的说法。
但是那并非我的所谓。
浅尝辄止的话,不过是因为爱的过于热切而远离着。
不可上瘾,不可依赖。拥有的太多便无法抓住。你信么。
不放手的就不能拥有。不遗忘的就不能完整。一直是如此固执而沉默的相信着。
工藤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而直接,「我见到你之前只把你当作猎物,见到你之后我有兴趣看事情如何发展。」
他决定对我放任,看我如何随波逐流。
于是我对他说,我最后想要的,是再看一次新年的烟火。
「做杀手的要承受你想象不到的无聊,因为必须麻木。」
生命这种东西,也是要浅尝辄止。
我沦陷太深,回头太迟,清醒太晚。
「宫野,我就是欣赏你那浓重的腐烂味道。」
已经距离救赎太过遥远。
睡眠中被细微的响动打扰,迷蒙中看见他下床去摸索着找烟。
「你不是说不想上瘾么。」我在恍惚中问他。因为睡眠被中途切断而嘴唇干涩。
他终于找出了烟,坐在床边点上,「我早就厌倦这种东西了,但是不想去戒。」
不愿改变而只被生活驱逐的人很多,我不再说话,转头打算继续睡觉。
但是沉默没有被另一方接受,「因为我软弱。宫野,我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的声音因为吸烟而有沉闷和沙哑。我借着火光只能看到他的轮廓。细微的泄露倒也因为夜晚和烟雾而顺理成章。但是你需要戒的或者不仅仅是烟。
「工藤,你和我都是被困的人。你天生不是杀手。」我看住他的背影,「你不是。」并且你知道。
「我只是想活下去。」他说,「他们杀了我母亲。如果不是被组织看中,我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们杀了你母亲你反而加入了组织。」我的语气里带有鄙夷,「这算是背叛么。」
他转过头来看我,手指间掉下来一大截烟灰,「父亲死了之后,我除了母亲和贫穷之外一无所有。我本想带她一起到新的城市里谋生。你不会明白。」
「或许。」我既没有母亲也没有贫穷,以前的封闭环境更加谈不上什么求生。
「他们给了我生存的希望。闯入组织复仇的时候我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活路。」他压低了嗓音,「只要我杀人。」
「你这样也叫活着么。」我笑了,「你看得到什么,工藤。」
黑暗里逐渐看得到灰白色上升的烟,他掐灭了烟头,俯下身体到我耳边低语,「我或许出卖了灵魂,但是我仍然活着。」于是我呼吸浓重的告诉他,我不会妥协,虽然我看不到生存的价值。
他玩弄着我的卷发,宫野,你和我完全不同,我会是活下来的一个。
于是我的声音被淹没在这次盛夏的海洋里。闷热,让我只剩下呼吸的欲望。
再一次在梦魇中挣扎惊醒的时候,我意识到工藤在我的旁边。他镇静的看我,你又做噩梦了么。
但是你看不到你此刻的眼神是如何的空洞,像一个死人在躺我身侧,转过脸进入了我未醒的梦魇。
我问他,你不会恐惧么,杀人的时候。
他把我揽到他的胸口,「听。」
他说,我杀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真实。
他对暗杀的对象一无所知,为生存下去继续付出着代价,固执的相信这些不是骗局,并且最终会通往什么地方。
「宫野,如果你放弃生存的话,是无法走出这深海的。」
我听着他的心跳,再次听见了潮水的声音。那是这样美丽的向往,仿佛可以在寂静中被推向远方,一去不回。这样闭上了双眼。
我说,但是我爱他。
那年的最后,我依然孤注一掷。
新年夜。
「今天晚上会有新年的焰火,我带你去海滩,我知道一个清净的地方。」
我面对着窗外的机场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好啊,工藤,让我来看看这场烟火能有多么的盛大。」
我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工藤,你要记得。」我微笑着自语。
在某一年的尽头。在烟花残落颓败之前,你杀了一个女人,她在你的怀里死去,最终被海浪带走。
我把Gin的尸体推下河堤。推了在我力量范围内最重的岩石,从坡顶向他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于是在下一瞬间,我看到了最决裂残忍的盛放。他的头颅成为了被我点燃的烟花。
我疯狂于病态极端的美。那是至今为止再没有过的眩晕,让我想要呕吐。
我说过,我会让你的死亡美丽无可匹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