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随到底（随笔看过的大人请无视，但拍砖无妨）

絮絮

春雪◎龙猫（2月）


一、
“给我买个龙猫吧，妈妈。求你拉，你看它多可爱。”路过街角的宠物店时，儿子拽住她的手，不依不饶起来。

二月午后的东京街头，天色阴霾沉沉，行道树依然枯槁无芽。大部分商店橱窗里，鲜亮的“新装上市”摆设透过蒙蒙的玻璃却添了几分惨淡。独是宠物店的橱窗里，龙猫不知疲倦地踩着滚轮，兴奋地迎接着它们的春天和未来的主人。可是春雪却仿佛搞错了季节，飘飘洒洒落了起来，湿漉漉地打湿了行人的心。

兰低头迎向儿子期盼的双眼。这个天资聪慧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戴上了近视眼镜，但是厚厚的镜片却掩不住他冰蓝色眼眸里那清澈而坚定的光芒。这一双眼眸十足十的象那个人，那一刻她几乎错觉。从渐渐稀薄的回忆里重新又回到眼前，那一年，曾经，在这个街角，她拉着那人温暖的小手，在漫天的大雪里，那一份温暖传递给她坚持的勇气。那一年……

“妈妈妈妈……”儿子开始催促，毕竟六岁的他耐心有限。他稚嫩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那一年实在已经过去的太久太久。

“龙猫么？小南，你确定放弃哈利·波特多口味巧克力？”兰是个慈而不溺的母亲，虽然以她的收入完全可以满足儿子这两个小小的要求，可她宁愿借此机会教给他取舍的道理，她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柔声问道。

那个搭畅销小说车推出的巧克力是小南一个月来的夙愿，却在去购买的路上心血来潮被龙猫吸引。这两件东西都让他不能割舍，在几乎咬破自己的下嘴唇后，他心里的天平终于倾向那个可爱的小精灵。“恩，我希望能买这只龙猫。”他明白自己是个小小男子汉，他坚定的口气获得了母亲嘉许的笑容。


二、
回到他俩温暖的家时，兰已经困乏不堪，但是小南还是非常兴奋地在重复着刚刚从店主那里批发来的龙猫生活一百问。“妈妈，你知道吗，龙猫是十分爱清洁的动物。妈妈，你看，它正在梳理呢。妈妈，你看，它的毛好光亮。妈妈，你说我们今天买的花生够它吃一个月么？妈妈，我们给它取什么名字好？……”

“小南，你自己给它安排一下吧。我去准备晚饭。”兰好容易才在小南的话缝里插上了一句。一面转身进了厨房，围上围裙，盘算起该给小南煮些萝卜去去火气，这孩子和所有男孩子一样只爱鱼肉不爱蔬果。

“妈妈，你知道么？龙猫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如果让它开心，它会实现你的愿望。你说，它能让爸爸回来么？”小南终于喊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母亲忙碌的背影定格下来。原来孩子已经长大，他对父亲的思念和需要并不因为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而减少。母亲给他的爱也无法替代父亲的那一份，兰一直努力给他营造的平等和谐的成长环境无法掩盖父亲缺实的事实。她按捺着自己的颤抖，微笑地问，“小南，今天煮牛肉汤好么？”说着也不等待小南的回答，拉开冰箱的门取出冻牛肉放到微波炉里去化冻。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忙碌。

“对不起，妈妈。”懂事的小南轻轻退回自己的房间去。


三、
铺着红白格子布的餐桌上是如常一样美味的晚餐，桌边却是各怀心事的母子。小南隐约觉得自己惹母亲生气了。在他小小的心里母亲是世上最美丽和温柔的母亲，只有自己犯了大错才会让她这么沉默，可是他犯了什么错？他不明白，大家都有父亲，只有自己没有，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他只能闷闷地不停扒着饭。

窗外越来越大的春雪，没有堆积到地面上，却堆积到了兰的心里。那些往事就这样纷乱地涌到她的面前。她曾经那么接近幸福，他和她在历经伤痛和磨难后终于有了平静的生活，终于准备孕育自己的孩子。但是她知道他注定不会属于平静，他天生的正义感让他宿命般再度离开。那夜他走的时候再不敢请她等待，他将面对的黑暗和邪恶使他无法再对她做任何承诺，“忘了我，兰。我不该得到原谅。”那一夜，他让人窒息的拥抱她终生难忘。

但是她不相信他的托词，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曾是这个年代最优秀的侦探，她坚信他一定会回来，即使是再等一个十年。在他走之后，她独立撑起一片天空让儿子健康成长，希冀儿子有一天可以成长成他的模样。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让儿子忽略他父亲的存在，也许是为了保护他，也许是让自己忘记时间的流逝。可事实是她的等待可能注定没有结果，她无法抹去自己刻骨的回忆，也无法抹去孩子基因里铭刻的羁绊。再度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有着超越年龄的懂事，或者她应该给孩子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她微笑起来，即使春雪连绵，只要自己心里有阳光，就一定可以走过阴霾。轻轻地，她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小南的碗里。

小南抬起头，终于看到母亲久违的亲切笑容，也终于安心下来。一边继续吃饭，一边已经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四、
温暖的昏黄灯光下，兰侧坐在小南的床边，轻轻拉住他的手。“想听故事么？关于你父亲的故事。”

小南兴奋地几乎跳将起来，却被母亲按住。她替他把被子掖好，娓娓道来：“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有一天，他们约好去游乐园……”


她完全沉浸到自己的陈述里去，那一段段自己珍视的时光犹如倒带一般徐徐回来。而那些凄然无奈的等待，咫尺天涯的离别，那些曾经的风起云涌，如今都变的云淡风轻。

“你的父亲是个英雄，小南，无论他是否回来，我只希望你长大能和他一样。”她终于回过神来，却见孩子已经安然入睡。轻笑里，她吻过他的额头，起身关灯准备退出房间去。

“妈妈，我对龙猫许过愿了。”小南睡梦里无比清晰的吐出一句。
傻孩子，兰仍旧含着笑容，却觉凝噎。她合上房门，空阔的客厅里，又剩下沙发和茶几静静地看着自己。在之前或者将来无数的夜晚，她都是如此与自己相对，都是如此任自己的眼泪纵横而后自己抚平。等待，是她的使命，上一次是弹指一挥的十年，而这一次，又将是几个十年？


“叮……咚……”午夜的门铃在寂静里尤其清亮，这个时间，会是谁？

——THE END——

絮絮

[U][I]絮絮之言：[/U]

[I]首次写随笔，半为命题所惑，半为奖励所诱。

[I]所诱者，无须多言，本是凡俗之人，功名利禄四大不空。

[I]所惑者，在关键词貌似毫无关联，实在挑战思维。况多年辍笔，正需润滑中枢，于是厚颜而上。

[I]因着好胜之心，词词皆用，但其实轻重不同。真正贯穿的关键词，仍旧不过两个而已。春雪是应景，龙猫是托志，相形之下，其余不过点缀。

[I]至于故事，坦诚言，提笔之时尚无构思。慢慢挤压而出，及至后来单薄非常。而结尾不过勾人眼目的套路，自己心下是属意斯人归来，阖家团圆的。毕竟孩子需要完全的家庭（题外了）

[I]自己最爱，确是那烂漫却懂事的孩子，既然优良基因结合，他必有父之智母之度，将来成就当在乃父之上。

[I]拉杂许多，絮絮叨叨，毕。

絮絮

过期

阳光，午后，暮春，空气里突然的静止让她措手不及。

循例是丈夫陪两个孩子去隔街的画室学画的周末，他道那是为了弥补父母缺失的艺术细胞。十分钟前，一大两小还在餐桌上大谈小论时政天气，悠哉游哉地享受她的芬香厨艺，全然忘记时间的流逝。直到她轻声提醒，女儿惊呼还没有整理发型，儿子猛的起身冒失打翻汤碗，丈夫却含笑告诉他们只给五分钟准备时间就要准时出发。那是他最近钟爱的手法，训练一双儿女，他道一切为了他们前途考虑，她心下质疑却由着他去，虽然在她看来他一样孩子气，但必须尊重他的父亲权威。

“砰”然，大门沉沉关闭。瞬间，女儿噘嘴死命捋她不服帖的刘海的抱怨声，儿子仗着近来攒升的身高拍打妹妹的嘻闹声，丈夫满足于自己的训练成果的朗笑声，都隔绝在门外，屋里只余静止的空气。

或者可以去园子说的那家新开张的美容院？她注视自己正在收拾零乱餐具的手，原来岁月刀割不是传说。但是，主妇，哪里有浮生一闲？她也该循例趁没有人打扰的时候做清理工作，久居的大宅积攒了太多灰尘和垃圾，太多需要清理丢弃的故纸废物。上周是楼梯间，上上周是地下室，那么今天，向工程浩大的阁楼进军。“振奋哦，兰。”轻轻地，她给自己打气。

插入钥匙的时候，她犹疑了几秒。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阁楼里锁着那几载往昔，欢笑几许，痛苦更多。他总规劝她，宅子里空间十足，那一个小小阁楼无视就好，做人贵在眼前。她不敢苟同他的想法，凡事必有交代，原则不好舍弃。但看他轻淡的口气，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他夫妻两人都是业界精英，加之外表出众，多年来邻居友人眼中神仙眷侣一般。然而自添儿女一双，生活重心不自觉转移而去，及至现下两人晚晚相对无语，灯下往往只剩她沙沙翻页声和着他轻击键盘声。日子好似几煮几沸的白开水，渐渐只剩水的称谓，抽离了所有水的成分，叫人只想倒掉重来，但是举起手来又怕辜负了这几煮几沸的辛劳，只得耐着性子一路喝下去。

打开阁楼的门，略略有些陈霉的味道，她不由退了一步。但既然开始，就要有结果，坚持和耐性可是她的一贯口碑。她支起天窗，让春天阳光的气息慢慢飘进来，一面加紧拾掇起来。

丢掉，那个洒满糖霜的姜饼屋。那年她特意做给他的，却没有等到他回来品尝，多年来在这里暗暗风化。
丢掉，那只早已生锈的曲奇盒子。那里面层层叠叠是她那些日子未曾发出的信，多年来在这里暗暗沉默。
丢掉，那张折成两半的CD。那场未完演出的影音，她在一次冲动后愤然摔碎，多年来在这里暗暗撕裂。
丢掉，那些被泪晕成墨渍点点的日记，那些用心编织密密行行的围巾……
丢掉，多年前的等待和期盼，就象那些原封不动的过期杂志，如今已经变得没有丝毫的意义。她晒笑自己那时的单纯，世界完全由他的只字片言开关起合，他为自己的离开有太多解释直似谎言，他每次归来又太短逗留仿佛过客。在人们同情及鼓励的目光里，似乎她只能扮演他忠诚的守候者。

于是终于有天，她没有和任何人告别，飞过海去做一个人无终点的旅行，逃离他为她安排的轨道，逃离她逐渐窒息的等待。在没有他，没有记忆的旅程里，她贪婪呼吸自由的空气，恣意被帅气的异国男孩搭讪。在那个古老的小镇里，她仅仅靠零工维系着一个人的开支，下一程的路费。

但是，即使，即使还剩最后一块钱，她也要邮购那一本来自家乡的杂志《福门秀》。她并不爱那里面惊悚的凶案故事，也不爱那些枯燥的推理常识。她等的只是每期杂志的封面，那总是留给侦探界年轻“救世主”的固定地盘。每次拆开邮包，她总觉得心底希望种子又在冒芽。但是，在白马冷冷的优雅过两次，服部黝黑的微笑过三次后，她依旧没有等到那熟悉的不可一世的笑容。于是她总是原封不动的把它们收起。

然后是回程。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弃那个不切实的念想，却无法解释自己如何不顾行李超重辗转把它们运回。

在那个暮春的喷泉边，她决心做个和自己的回忆告别，却不期然撞见那熟悉的不可一世的笑容。她原来计划的责问征讨，决心的义无反顾就在他那一笑里灰飞烟灭。他只轻轻一句“我回来了”，她就毫无抵抗地自动回归轨道。然后是婚宴、蜜月，然后是家长里短，然后……

“真是没骨气的小女生。”如今的她对自己的当初只有如此的形容词。就象杂志已经过期，如今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些过期的甜蜜和激情，如今不能再叫人心有涟漪。即使曾经苦恋若此的他们，一样敌不过朝暮消磨。而她知道真正致命是，多少年她总不平，这份感情她付出多过他太多。他离开留给她无望的等待，而他回来却直接遇到她的归来。中间曲折坎坷，堪堪地直叫她一个人承担了去。于是，那段日子投射在他们婚姻里的影子随着岁月流逝却越发阴郁起来。她日渐对他寡言少笑，他犹自把视线放到一双儿女身上。也许，在他心里，她也已经过期。

她直起身，欣然看阁楼已经落落空旷。实在，她想，这里适合一个人蜗居，她宁愿享受没有他的空间。一阵风过，翻动刚刚叠放在一边的《福门秀》，一页页悉悉梭梭。她赶过去合页，却似有几个熟悉的字跳入眼帘。她克制住颤抖的手，急急翻起那本杂志，然后是下一本，再一本。在每一本的中间广告栏都有一样的话：

“兰，你回来了么？我在老地方等你。对不起，请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终于跌坐在那本本摊开的杂志间，多年久违的泪水默默流下。

而后，她感觉，他久违的怀抱的温暖，轻柔的耳语传来：

“兰，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给你一生不过期的爱。”

——THE END——

絮絮

[U][I]絮絮之言[/U]

[I]一直以来，她背负太多光环，太多完美。只是爱里，能叫那个自负男孩变得迟钝，其实，一样可以叫那个完美女孩变得失落。

[I]爱，都求回报。不是真理，却往往做实。

[I]爱到日久，激情褪色，甜蜜过期。执手相依相系得究竟还有几分是为了爱？

[I]婚姻，子女，生活，似乎于爱情都要分开来说。夫妻情分，往往指日常消磨，风雨同舟。

[I]所谓经济共同体，所谓社会小组织。

[I]于是渐渐迷茫，究竟当时决定是否正确，究竟付出与回报是否对等。

[I]现实里，答案难求。

[I]同人神话里，自然可以寄托梦想少许。

[I]于是往昔隐秘揭开，拨动尘封的心弦，疑窦大开。

[I]TBC

清￠风

抢到传说中的沙发了吗？

喜欢JJ的风格~选的都是很平淡的小事，写的都是很浓郁的深情~

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暮澈

恩~同意楼上的~~

楼主的文章都是些触动心底的事情，文笔平淡，却能让人感动~
真得很喜欢~~


外，楼主是修古文的么...

絮絮

to 清￠风:恭喜入座，也谢厚爱。平淡是真，似是而非。不过凡人安慰自己之语，但，不信又如何。还是信来有福。

to 暮澈:其实随笔应景之份更多，中间起承转合勉力了。又，古文已丢多年。

暮澈

已丢多年...但我怎么看楼主说话的气息还是很...古...

絮絮

[quote=暮澈]已丢多年...但我怎么看楼主说话的气息还是很...古...[/quote]

附庸风雅而已，大人大可蔑视

conan5471

让我华丽丽地盖一楼吧。

古文哪。
说实话的话我真的没读过多少。被拖走~~~~
咳嗽。再很不HD地爬回来啰嗦。

恩。不介意我叫LZ絮J吧。（比冰J和乌鸦大，铁定定比我大= =）
暂无法评论DE说。是些无从下手的好文哪。笑着爬走。
总之，期待以后的随笔文字吧。
完结后再给星星 ^-^

天翼邪

楼主的风格，感觉很优雅呢……

词穷的某人是无处评价，但是相当的厉害，文字中总是暗藏脉脉温情。

xinlan07

厉害诶.........～～～```!%&045

支持新兰

楼主，完了吗？？

清￠风

无限感叹无限感叹……

楼主说话很有特色啊~

文言文一定很好吧……

絮絮

to conan5471:文字不分古今，组合而已。表情述意就可，如是我闻。

to 天翼邪:脉脉温情么，或者是因现实里求索不得。

to xinlan07:想小女子并无惊世武功，厉害何来？

to 支持新兰：既是月度随笔，自然一月一篇，如不嫌弃，请等。

to 月如:正道自己词穷末路，哪里来无限努力，大人万勿见怪。

to 清￠风:谢谢支持，我其实对文字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