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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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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柯哀推理讲座第6讲:《福尔摩斯探案》之《最后一案》&《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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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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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2 14:43: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这次推理部的暑期活动大家都发了小说来~这会轮到偶来~声明一下~一楼是《福尔摩斯探案》之《最后一案》二楼是《福尔摩斯探案》之《空屋》,转自http://holmes.126.com

最后一案
       我怀着沉痛的心情提笔写下这最后一案,记下我朋友歇
洛克·福尔摩斯杰出的天才。从"血字的研究"第一次把我
们结合在一起,到他介入"海军协定"一案——由于他的介
入,毫无疑问,防止了一场严重的国际纠纷——尽管写得很
不连贯,而且我深深感到写得极不充分,但我总是竭尽微力
把我和他共同的奇异经历记载了下来。我本来打算只写到
"海军协定"一案为止,绝口不提那件造成我一生惆怅的案件。
两年过去了,这种惆怅却丝毫未减。然而,最近詹姆斯·莫
里亚蒂上校发表了几封信,为他已故的兄弟辩护。我无可选
择,只能把事实真相完全如实地公诸于众。我是唯一了解全
部真相的人,确信时机已到,再秘而不宣已没有什么用处了。
据我所知,报纸上对此事只有过三次报道:一次见于一八九
一年五月六日《日内瓦杂志》;一次见于一八九一年五月七日
英国各报刊载的路透社电讯;最后一次就是我上面提到的几
封信,那是最近才发表的。第一次报道和第二次报道都过分
简略,而最后一次,正如我要指出的,是完全歪曲事实的。我
有责任把莫里亚蒂教授和歇洛克·福尔摩斯之间发生的事实
真相第一次公之于众。
    读者可能还记得,自从我结婚及婚后开业行医以来,福
尔摩斯和我之间极为亲密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变得疏远了。
当他在调查中需要个助手时,依然不时来找我,不过这种情
况变得越来越少了。我发现,在一八九○年,我只记载了三
件案子。这一年冬天和一八九一年初春,我从报上看到福尔
摩斯受法国政府的聘请,承办一件极为重要的案子。我接到
福尔摩斯两封信,一封是从纳尔榜发来的,一封是从尼姆发
来的,由此,我猜想他一定要在法国逗留很长时间。然而,非
常出人意外的是,一八九一年四月二十四日晚间,我见他走
进我的诊室。尤迫使我吃惊的是,他看来比平日更为苍白和
瘦削。
    "不错,我近来把自己搞得过于筋疲力尽了,"他看到我
的神情,不等我发问,抢先说道,"最近我有点儿吃紧。你不
反对我把你的百叶窗关上吧?"
    我用以阅读的那盏灯,摆在桌上,室内仅有这点灯光。福
尔摩斯顺墙边走过去,把两扇百叶窗关了,把插销插紧。
     "你是害怕什么东西吧?"我问道。
     "对,我害怕。"
     "怕什么?"
     "怕汽枪袭击。"
     "我亲爱的福尔摩斯,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你对我是非常了解的,华生,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
胆小怕事的人。可是,如果你危险临头还不承认有危险,那
就是有勇无谋了。能不能给我一根火柴?"福尔摩斯抽着香烟,
好象很喜欢香烟的镇静作用似的。
     "很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福尔摩斯说道,"我还必须
请你破例允许我现在从你花园后墙翻出去,离开你的住所。"
"可是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呢?"我问道。
    他把手伸出来,我借着灯光看见他两个指关节受了伤,正
在出血。
     "你看,这并不是无中生有吧,"福尔摩斯笑道,"这是实
实在在的,甚至可以把人的手弄断呢。尊夫人在家吗?"
     "她外出访友去了。"
     "真的!就剩你一个人吗?"
     "对。"
     "那么我就便于向你提出,请你和我一起到欧洲大陆去作
一周旅行了。"
     "到什么地方?"
     "啊,什么地方都行,我无所谓。"
    这一切都是非常奇怪的,福尔摩斯从来不爱漫无目的地
度什么假期,而他那苍白、憔悴的面容使我看出他的神经已
紧张到了极点。福尔摩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这种疑问,便
把两手手指交叉在一起,胳膊肘支在膝上,作了一番解释。
     "你可能从来没听说过有个莫里亚蒂教授吧?"他说道。
     "从来没有。"
     "啊,天下真有英才和奇迹啊!"福尔摩斯大声说道,"这
个人的势力遍及整个伦敦,可是没有一个人听说过他。这就
使他的犯罪记录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我严肃地告诉你,华
生,如果我能战胜他,如果我能为社会除掉他这个败类,那
末,我就会觉得我本人的事业也达到了顶峰,然后我就准备
换一种比较安静的生活了。有件事请不要告诉外人,近来我
为斯堪的那维亚皇室和法兰西共和国办的那几件案子,给我
创造了好条件,使我能够过一种我所喜爱的安静生活,并且
能集中精力从事我的化学研究。可是,华生,如果我想到象
莫里亚蒂教授这样的人还在伦敦街头横行无忌,那我是不能
安心的,我是不能静坐在安乐椅中无所事事的。"
     "那么,他干了些什么坏事呢?"
     "他的履历非同等闲。他出身良家,受过极好的教育,有
非凡的数学天赋。他二十一岁时写了一篇关于二项式定理的
论文,曾经在欧洲风行一时。借此机会,他在我们的一些小
学院里获得了数学教授的职位,并且,显然,他的前程也是
光辉灿烂的。可是这个人秉承了他先世的极为凶恶的本性。他
血液中奔流着的犯罪的血缘不但没有减轻,并且由于他那非
凡的智能,反而变本加厉,更具有无限的危险性。大学区也
流传着他的一些劣迹,他终于被迫辞去教授职务,来到了伦
敦,打算作一名军事教练。人们只知道他这些情况,不过我
现在准备告诉你的是我自己发现的情况。
     "你是知道的,华生,对于伦敦那些高级犯罪活动,再没
有谁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最近这些年来,我一直意识到在
那些犯罪分子背后有一股势力,有一股阴险的势力总是成为
法律的障碍,庇护着那些作恶的人。我所办理的案件,五花
八门——伪造案,抢劫案,凶杀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
感到这股力量的存在,我运用推理方法发现了这股势力在一
些未破案的犯罪案件中的活动,虽然这些案子我个人并未应
邀承办。多年来,我想尽办法去揭开荫蔽这股势力的黑幕,这
一时刻终于到来了。我抓住线索,跟踪追击,经过千百次的
曲折迂回才找到了那位数学名流、退职教授莫里亚蒂。
     "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仑,华生。伦敦城中的犯罪活动有一
半是他组织的,几乎所有未被侦破的犯罪活动都是他组织的。
他是一个奇才,哲学家,深奥的思想家。他有一个人类第一
流的头脑。他象一只蜘蛛蛰伏于蛛网的中心,安然不动,可
是蛛网却有千丝万缕,他对其中每一丝的震颤都了如指掌。他
自己很少动手,只是出谋划策。他的党羽众多,组织严密。我
们说,如果有人要作案,要盗窃文件,要抢劫一户人家,要
暗杀一个人,只要传给教授一句话,这件犯罪活动就会周密
组织,付诸实现。他的党羽即使被捕,也有钱把他保释出来,
或为他进行辩护。可是指挥这些党羽的主要人物却从未被捕
过——连嫌疑也没有。这就是我推断出的他们的组织情况,华
生,我一直在全力揭露和破获这一组织。
     "可是这位教授周围的防范措施非常严密,策划得狡诈异
常,尽管我千方百计,还是不能获得可以把他送上法庭的罪
证。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我亲爱的华生,可是经过三个月
的努力,我不得不承认,至少我碰到了一个智力与我势均力
敌的对手。我佩服他的本事,胜过了厌恶他的罪行。可是他
终于出了个纰漏,一个很小很小的纰漏,不过,在我把他盯
得这么紧的时候,这点纰漏他也是不能出的。我既已抓住机
会,便从这一点开始,到现在我已在他周围布下法网,一切
就绪,只等收网了。在三天之内——也就是在下星期一——
时机就成熟了,教授和他那一帮主要党羽,就要全部落入警
察手中。那时就会进行本世纪以来对罪犯最大的审判,弄清
四十多件未结的疑案,把他们全部判处绞刑。可是如果我们
的行动略有不周,那么你知道,他们甚至在最后关头,也能
从我们手中溜走。
     "唉,如果能把这件事做得使莫里亚蒂教授毫无觉察,那
就万事顺遂了。不过莫里亚蒂实在诡计多端,我在他周围设
网的每一步,他都知道。他一次又一次地竭力破网而逃,我
就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了他。我告诉你,我的朋友,如果把我
和他暗斗的详细情况记载下来,那必能以光辉的一页载入明
枪暗箭的侦探史册。我从来还没有达到过这样的高度,也从
来没有被一名对手逼得这样紧。他干得非常有效,而我刚刚
超过他。今天早晨我已经完成了最后的部署,只要三天的时
间就能把这件事办完。我正坐在室内通盘考虑这件事,房门
突然打开了,莫里亚蒂教授站在我面前。
     "我的神经还是相当坚强的,华生,不过我必须承认,在
我看到那个使我耿耿于怀的人站在门槛那里时,也不免吃了
一惊。我对他的容貌十分熟悉。他个子特别高,削瘦,前额
隆起,双目深陷,脸刮得光光的,面色苍白,有点象苦行僧,
保持着某种教授风度。他的肩背由于学习过多,有些佝偻,他
的脸向前伸,并且左右轻轻摇摆不止,样子古怪而又可卑。他
眯缝着双眼,十分好奇地打量着我。
     "'你的前额并不象我所想象的那样发达,先生,'他终
于说道,'摆弄睡衣口袋里子弹上膛的手枪,是一个危险的习
惯。'
     "事实上,在他进来时,我立即意识到我面临的巨大的人
身危险。因为对他来说,唯一的摆脱困境方法,就是杀我灭
口。所以我急忙从抽屉里抓起手枪偷偷塞进口袋里,并且隔
着衣服对准了他。他一提到这点,我便把手枪拿出来,把机
头张开,放到桌上。他依然笑容可掬,眯缝着眼,可是他眼
神中有一种表情使我暗自为我手头有这支手枪而感到庆幸。
    "'你显然不了解我,'他说道。
    "'恰恰相反,'我答道,'我认为我对你了解得非常清楚。
请坐。如果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给你五分钟时间。'
    "'凡是我要说的,你早就知道了。'他说道。
    "'那么说,我的回答你也早已知道了,'我回答道。
    "'你不肯让步吗?'
    "'绝不让步。'
    "他猛地把手插进口袋,我拿起桌上的手枪。可是他只不
过掏出一本备忘录,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些日期。
    "'一月四日你阻碍过我行事,'他说道,'二十三日你又
碍了我的手脚;二月中旬你给我制造了很大麻烦;三月底你
完全破坏了我的计划。在四月将尽时,我发现,由于你不断
迫害,我肯定有丧失自由的危险。事情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我问道。
    "'你必须住手,福尔摩斯先生!'他左右晃着头说道,
'你知道,你真的必须住手。'
    "'过了星期一再说,'我说道。
    "'啧,啧!'他说道,'我确信,象你这样聪明的人会明
白这种事只能有一种结局。那就是你必须住手。你把事情做
绝了,我们只剩下这一种办法。看到你把这件事搅成这个样
子,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智力上的一种乐事。我真诚地告诉你,
如果我被迫采取任何极端措施,那是令人痛心的。你笑吧,先
生,可是我向你保证,那真是令人痛心的。'
     "'干我们这行危险是不可避免的,'我说道。
     "'这不是危险,'他说道,'是不可避免的毁灭。你所阻
挠的不单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强大的组织。尽管你聪明过人,
但你还是不可能认识到这个组织的雄厚力量。你必须站开点,
福尔摩斯先生,否则你会被踩死的。'
     "'恐怕,'我站起身来说道,'由于我们谈得太起劲,我
会把别处等我去办的重要事情耽搁了。'
     "他也站起身来,默默不语地望着我,悲伤地摇摇头。
     "'好,好,'他终于说道,'看来很可惜,不过我已尽力
了。我对你的把戏每一步都很清楚。星期一以前你毫无办法。
这是你死我活的一场决斗,福尔摩斯先生。你想把我置于被
告席上,我告诉你,我决不会站到被告席上的。你想击败我,
我告诉你,你决不会击败我的。如果你的聪明足以使我遭到
毁灭,请放心好了,你会与我同归于尽的。'
     "'你过奖了,莫里亚蒂先生,'我说道,'我来答谢你一
句,我告诉你,如果能保证毁灭你,那么,为了社会的利益,
即使和你同归于尽,我也心甘情愿。'
     "'我答应与你同归于尽,但不是你毁灭我。'他咆哮如
雷地说道,转身走出屋去。
     "这就是我和莫里亚蒂教授那场奇特的谈话。我承认,它
在我心中产生了不愉快的影响。他的话讲得那么平静、明确,
使人相信他是确有其意的,一个简单的恶棍是办不到这一点
的。当然,你会说:'为什么你不找警察防范他呢?'因为我
确信他会叫党羽来加害我。我有最充分的证据,证明一定会
这样。"
     "你已经遭到袭击了吗?"
     "我亲爱的华生,莫里亚蒂教授是一个不失时机的人。那
天,我中午到牛津街处理一些事务,刚走过从本廷克街到韦
尔贝克街十字路口的转角时,一辆双马货车象闪电一般向我
猛冲过来。我急忙跳到人行便道上,在千钧一发间幸免于难。
货车一瞬间冲过马里利本巷飞驰而去。经历了这次事故,我
便只走人行道,华生,可是当我走到维尔街时,突然从一家
屋顶上落下一块砖,在我脚旁摔得粉碎。我把警察找来,检
查了那个地方。屋顶上堆满了修房用的石板和砖瓦,他们对
我说是风把一块砖刮下来了。我心里当然很明白,却无法证
明有人害我。这以后,我便叫了一辆马车,到蓓尔美尔街我
哥哥家,在那里度过了白天。刚才我到你这里来时,在路上
又遭到暴徒用大头棒袭击。我打倒了他,警察把他拘留起来。
我因打在那个人的门牙上,指关节擦破了。不过我可以绝对
有把握地告诉你,不可能查出被拘留的那位先生和那个退职
的数学教授之间的关系。我敢断定,那位教授现在正站在十
英里以外的一块黑板前面解答问题呢。华生,你听到这些,对
我来到你家首先关好百叶窗,然后又请你允许我从你的后墙
而不从前门离开住宅,以便不惹人注目,你不会引以为怪了
吧。"
    我一向佩服我朋友的无畏精神。今天发生的这一系列事
件,合起来简直够得上整天恐怖的了。现在他坐在那里平心
静气地讲述着这一天所经历的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
件,这使我对他更加钦佩了。
     "你在这里过夜吗?"我问道。
     "不,我的朋友,我在这里过夜会给你造成危险的。我已
经拟定了计划,万事都会如意的。就逮捕而言,事情已进展
到不用我帮忙他们也可以逮捕那些不法之徒的程度了,只是
将来还需要我出庭作证。所以,在逮捕前这几天,我显然以
离开此地为妙,这样便于警察们能自由行动。如果你能同我
一起到大陆去旅行一番,那我就太高兴了。"
     "最近医务正好清闲,"我说道,"我又有一位肯帮忙的邻
居,我很高兴同你去。"
     "明天早晨动身可以吗?"
     "如果需要,当然可以。"
     "啊,好,非常需要。那么,这些就是给你的指令。我请
你,我亲爱的华生,一定要不折不扣地遵照执行,因为现在
我俩正在同最狡猾的暴徒和欧洲最有势力的犯罪集团作殊死
的决斗。好了,注意!不管你打算带什么样的行李,上面一
定不要写发往何处,并于今夜派一个可靠的人送往维多利亚
车站。明天早晨你雇一辆双轮马车,但吩咐你的仆人可不要
雇第一辆和第二辆主动来揽生意的马车。你跳上双轮马车,用
纸条写个地址交给车夫,上面写着驶往劳瑟街斯特兰德尽头
处,吩咐他不要丢掉纸条。你要事先把车费付清,你的车一
停,马上穿过街道,于九点一刻到达街的另一端。你会见到
一辆四轮轿式小马车等在街边,赶车的人披深黑色斗篷,领
子上镶有红边,你上了车,便能及时赶到维多利亚车站搭乘
开往欧洲大陆的快车。"
     "我在哪里和你碰头?"
     "在车站。我们订的座位在从前往后数第二节头等车厢
里。"
     "那么,车厢就是我们的碰头地点了?"
     "对。"
    我留福尔摩斯住宿,他执意不肯。很显然,他认为他住
在这里会招来麻烦,这就是他非离开不可的原因。他仓促讲
了一下我们明天的计划,便站起身来和我一同走进花园,翻
墙到了莫蒂默街,立即呼哨一声,唤来一辆马车,我听见他
乘车驶去。
    第二天早晨,我不折不扣地按照福尔摩斯的指令行事,采
取了谨慎的措施,以防雇来的马车是专门为我们设下的圈套。
我吃过早饭,选定了一辆双轮马车,立即驶往劳瑟街。我飞
奔着穿过这条街。一位身材异常魁梧的车夫,披着黑斗篷,驾
着一辆四轮小马车正等在那里,我一步跨上车,他立即挥鞭
策马,驶往维多利亚车站,我一下车,他便调过车头疾驰而
去。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令人佩服不已。我的行李已在
车上,我毫不费力就找到了福尔摩斯指定的车厢,因为只有
一节车厢上标着"预定"字样。现在只有一件事令我着急,那
就是福尔摩斯没有来。我看了看车站上的钟,离开车时间只
有七分钟了。我在一群旅客和告别的人群中寻找我朋友那瘦
长的身躯,却毫无踪影。我见到一位高龄的意大利教士,嘴
里说着蹩脚的英语,尽力想让搬运工明白,他的行李要托运
到巴黎。这时我上前帮了点忙,耽搁了几分钟。然后,他又
向四周打量了一番。我回到车厢里,发现那个搬运工不管票
号对不对,竟把那位高龄意大利朋友领来和我做伴。尽管我
对他解释说不要侵占别人的座位,可是丝毫没用,因为我说
意大利语比他说英语更糟糕,所以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耸了耸
双肩,继续焦灼不安地向外张望,寻找我的朋友。我想到昨
夜他可能是遭到了袭击,所以今天没来,不由吓得不寒而栗。
火车所有的门都关上了,汽笛响了,此时……
     "我亲爱的华生,"一个声音传来,"你还没有屈尊向我道
早安呢。"
    我大吃一惊,回过头来,那老教士已向我转过脸来。他
那满脸皱纹顷刻不见了,鼻子变高了,下嘴唇不突出了,嘴
也不瘪了,呆滞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弯曲的身体舒展开了。
然后整个身躯又衰萎了,而福尔摩斯又象他来时那样倏然消
失。
     "天哪!"我高声叫道,"你简直吓死我了!"
     "严密防范依然是必要的,"福尔摩斯小声说道,"我有理
由认为他们正紧追我们。啊,那就是莫里亚蒂教授本人。"
    福尔摩斯说时,火车已经开动。我向后望了一眼,见一
个身材高大的人猛然从人群中闯出来,不住挥手,仿佛想叫
火车停下似的。不过为时太晚了,因为我们的列车正在加速,
一瞬间就出了车站。
     "由于作了防范,你看我们很利索地脱身了,"福尔摩斯
笑容满面地说着站起身来,脱下化装用的黑色教士衣帽,装
进手提袋里。
     "你看过今天的晨报了吗,华生?"
     "没有。"
     "那么,你不知道贝克街的事吗?"
     "贝克街?"
     "昨夜他们把我们的房子点着了。不过没有造成重大损
失。"
     "我的天哪!福尔摩斯,这是不能容忍的!"
     "从那个用大头棒袭击我的人被捕以后,他们就找不到我
的行踪了。否则他们不会以为我已回家了。不过,他们显然
预先对你进行了监视,这就是莫里亚蒂来到维多利亚车站的
原因。你来时没有留下一点漏洞吗?"
     "我完全按你吩咐行事的。"
     "你找到那辆双轮马车了吗?"
     "对,它正等在那里。"
     "你认识那个马车夫吗?"
     "不认识。"
     "那是我哥哥迈克罗夫特。在办这样的事情时,最好不依
赖雇用的人。不过我们现在必须制定好对付莫里亚蒂的计
划。"
     "既然这是快车,而轮船又和这列车联运,我认为我们已
经成功地把他甩掉了。"
     "我亲爱的华生,我曾对你说过这个人的智力水平和我不
相上下,你显然并未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如果我是那个追
踪者,你决不会认为,我遇到这样一点小小的障碍就被难倒
了。那么,你又怎能这样小看他呢?"
     "他能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他就能怎么办。"
     "那么,你要怎么办呢?"
     "定一辆专车。"
     "可是那一定太晚了。"
     "根本不晚。这趟车要在坎特伯雷站停车,平常总是至少
耽搁一刻钟才能上船。他会在码头上抓住我们的。"
     "那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罪犯呢。我们何不在他来到时先逮
捕他?"
     "那就使我三个月的心血白费了。我们虽然能捉住大鱼,
可是那些小鱼就会横冲直撞,脱网而逃。但到星期一我们就
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不行,决不能逮捕他。"
     "那怎么办呢?"
     "我们从坎特伯雷站下车。"
     "然后呢?"
     "啊,然后我们作横贯全国的旅行,到纽黑文去,然后到
迪埃普去。莫里亚蒂一定象我在这种情况下会作的那样到巴
黎,认准我们托运的行李,在车站等候两天。与此同时,我
们买两个毡睡袋,以便鼓励一下沿途国家的睡袋商,然后从
容自在地经过卢森堡和巴塞尔到瑞士一游。"
    所以,我们在坎特伯雷站下了车,可是下车一看,还要
等一小时才有车到纽黑文。
    那节载着我全套行装的行李车疾驰而去,我依然心情沮
丧地望着,这时福尔摩斯拉了拉我的衣袖,向远处指着。
     "你看,果然来了。"他说道。
    远方,从肯特森林中升起一缕黑烟,一分钟后,可以看
到机车引着列车爬过弯道,向车站疾驰而来。我们刚刚在一
堆行李后面藏好身,那列车就鸣着汽笛隆隆驶过,一股热气
向我们迎面扑来。
    "他走了,"我们见那列车飞快地越过几个小丘,福尔摩
斯说道,"你看,我们朋友的智力毕竟有限。他要是能把我推
断的事推断出来,并采取相应的行动,那就非常高超了。"
    "他要是赶上我们,会怎么样呢?"
    "毫无疑问,他一定要杀死我的。不过,这是一场胜负未
卜的格斗。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在这里提前进午餐呢,还是赶
到纽黑文再找饭馆;不过到纽黑文就有饿肚子的危险了。"
    当夜我们到达布鲁塞尔,在那里逗留了两天,第三天到
达施特拉斯堡。星期一早晨福尔摩斯向苏格兰场发了一封电
报,当晚我们回旅店就见回电已经到了。福尔摩斯拆开电报,
然后便痛骂一声把它扔进了火炉。
    "我早就应该预料到这一点!"福尔摩斯哼了一声说道,
"他跑了。"
    "莫里亚蒂吗?""苏格兰场破获了整个集团,可就是没有
抓住莫里亚蒂,他溜走了。既然我离开了英国,当然谁也对
付不了他了,可是我却认为苏格兰场已经稳操胜券了。我看,
你最好还是回英国去,华生。"
    "为什么?"
    "因为现在你和我作伴已经很危险了。那个人老巢已经被
端了,如果他回到伦敦去,他也要完蛋。假如我对他的性格
了解得不错的话,他必定一心要找我复仇。在那次和我简短
的谈话里,他已说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他是说得出就做得到
的。因此我必须劝你回去行医。"
    因为我曾多次协助他办案,又是他的老朋友,所以很难
同意他的这种建议。对这个问题,我们坐在施特拉斯堡饭馆
争论了半小时,但当夜决定继续旅行,我们平安到达日内瓦。
    我们一路漫游,在隆河峡谷度过了令人神往的一周,然
后,从洛伊克转路前往吉米山隘,山上依然积雪很厚,最后,
取道因特拉肯,去迈林根。这是一次赏心悦目的旅行,山下
春光明媚,一片嫩绿,山上白雪皑皑,依然寒冬。可是我很
清楚,福尔摩斯一时一刻也没有忘掉横在他心上的阴影。无
论是在淳朴的阿尔卑斯山村,还是在人迹稀少的山隘,他对
每一个从我们身旁经过的人都急速地投以警惕的目光,仔细
打量着。我从这件事看出,他确信,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
有被人跟踪的危险。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通过了吉米山隘,沿着令人郁闷的
道本尼山边界步行,突然一块大山石从右方山脊上坠落,咕
咚一声掉下来,滚到我们身后的湖中。福尔摩斯立刻跑上山
脊,站在高耸的峰顶,延颈四望。尽管我们的向导向他保证,
春季这个地方山石坠落是经常的现象,仍无济无事。福尔摩
斯虽默不作声,但向我微笑着,带着早已料到会有此事那种
神情。
    尽管他十分警惕,但并不灰心丧气。恰恰相反,我过去
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精神抖擞过。他一次又一次反复提起:如
果他能为社会除掉莫里亚蒂教授这个祸害,那末,他就心甘
情愿结束他的侦探生涯。
     "华生,我满可以说,我完全没有虚度此生,"福尔摩斯
说道,"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
视死如归。由于我的存在,伦敦的空气得以清新。在我办的
一千多件案子里,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我
不太喜欢研究我们的社会的那些浅薄的问题,那是由我们人
为的社会状态造成的,却更喜欢研究大自然提出的问题。华
生,有一天,当我把那位欧洲最危险而又最有能耐的罪犯捕
获或消灭的时候,我的侦探生涯也就告终了,而你的回忆录
也可以收尾了。"
    我准备尽量简明扼要而又准确无误地讲完我这个故事。
我本心是不愿细讲这件事的,可是我的责任心不容许我遗漏
任何细节。
    五月三日,我们到了荷兰迈林根的一个小村镇,住在老
彼得·斯太勒开设的"大英旅馆"里。店主是一个聪明人,曾
在伦敦格罗夫纳旅馆当过三年侍者,会说一口气亮的英语。四
日下午,在他的建议下,我们两人一起出发,打算翻山越岭
到罗森洛依的一个小村庄去过夜。不过,他郑重地向我们建
议不要错过半山腰上的莱辛巴赫瀑布,可以稍微绕一些路①
去欣赏一番。
    那确实是一个险恶的地方。融雪汇成激流,倾泻进万丈
深渊,水花高溅,宛如房屋失火时冒出的浓烟。河流注入的
谷口本身就有一个巨大的裂罅,两岸矗立着黑煤一般的山岩,
往下裂罅变窄了,乳白色的、沸腾般的水流泻入无底深壑,涌
溢迸溅出一股激流从豁口处流下,连绵不断的绿波发出雷鸣
般巨声倾泻而下,浓密而晃动的水帘经久不息地发出响声,水
①瑞士著名瀑布。——译者注
花向上飞溅,湍流与喧嚣声使人头晕目眩。我们站在山边凝
视着下方拍击着黑岩的浪花,倾听着深渊发出的宛如怒吼的
隆隆响声。
    半山坡上,环绕瀑布辟出一条小径,使人能饱览瀑布全
景,可是小径断然终止,游客只好原路返回。我们也只好转
身返回,忽然看到一个瑞士少年手拿一封信顺小路跑过来,信
上有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家旅馆的印章,是店主写给我的。信
上写着,在我们离开不久,来了一位英国妇女,已经到了肺
结核后期。她在达沃斯普拉茨过冬,现在到卢塞恩旅游访友。
不料她突然咯血,数小时内,颇有生命危险,如能有一位英
国医生为她诊治,她将感到十分快慰,问我可否返回一趟等
等。好心的店主斯太勒在附言中又说,因为这位夫人断然拒
绝让瑞士医生诊治,他别无办法只好自己担负重大的责任,我
如允诺,他本人将对我蒙感大德。
    这种请求,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不能拒绝一位身在异国
生命垂危的女同胞的请求。可是要离开福尔摩斯,却又使我
踌躇不决。然而,最后我俩一致决定,在我返回迈林根期间,
他把这位送信的瑞士青年留在身边做向导和旅伴。福尔摩斯
说,他要在这瀑布旁稍事逗留,然后缓步翻山而过前往罗森
洛依,我在傍晚时分到那里和他相会。我转身走开时,看到
福尔摩斯背靠山石,双手抱臂,俯瞰着飞泻的水流。不料这
竟是我和他今世的永别。
    当我走下山坡扭头回顾时,瀑布已杳不可见,不过仍可
看到山腰通往瀑布的蜿蜒崎岖的小径。我记得,当时看见一
个人顺小径快步走上去。在他身后绿荫的衬托之下,我很清
楚地看到他黑色的身影。我注意到他,注意到他走路时那种
精神抖擞的样子,可是因为我有急事在身,很快便把他忘却
了。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我才到迈林根。老斯太勒正站在
旅馆门口。
     "喂,"我急忙走过去说道,"我相信她病情没有恶化吧?"
    他顿时面呈惊异之色,一见他双眉向上一扬,我的心不
由沉重起来。
     "你没有写这封信吗?"我从衣袋里掏出信来问道,"旅馆
里没有一位生病的英国女人吗?"
     "当然没有!"他大声说道,"可是这上面有旅馆的印章!
哈,这一定是那个高个子英国人写的,他是在你们走后来到
这里的。他说……"
    可是我没等店主说完,便惊恐失色沿村路急速跑回,奔
向刚才走过的那条小径。我来时是下坡走了一个多小时,可
这次返回是上坡,尽管我拼命快跑,返回莱辛巴赫瀑布时,还
是过了两个多小时。福尔摩斯的登山杖依然靠在我们分手时
他靠过的那块岩石上。可是却不见他本人的踪影,我大声呼
唤着,可是耳边只有四周山谷传来的回声。
    看到登山杖,不由使我不寒而栗。那么说,他没有到罗
森洛依去,在遭到仇敌袭击时,他依然待在这条一边是陡壁、
一边是深涧的三英尺宽的小径上。那个瑞士少年也不见了。他
可能拿了莫里亚蒂的赏钱,留下这两个对手走开了。后来发
生了什么事?有谁来告诉我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被这件事吓昏了头,在那里站了一两分钟,竭力使自
己镇静下来,然后开始想起福尔摩斯的方法,竭力运用它去
查明这场悲剧。哎呀,这并不难。我们谈话时,还没有走到
小径的尽头,登山杖就说明了我们曾经站过的地方。微黑的
土壤受到水花经常不断的溅洒,始终是松软的,即使一只鸟
落在上面也会留下爪印。在我脚下,有两排清晰的脚印一直
通向小径尽头处,并没有返回的痕迹。离小路尽头处几码的
地方,地面被践踏成泥泞小道裂罅边上的荆棘和羊齿草被扯
乱,倒伏在泥水中。我伏在罅边,低头查看,水花在我周围
喷溅。我离开旅馆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下来,现在我只能看
到黑色的峭壁上的水珠熠熠发光以及峡谷远处浪花冲击的闪
光。我大声呼唤,可是只有那瀑布的奔腾犹如人声传入耳中。
    不过命中注定,我终于找到了我朋友和同志的临终遗言。
我刚才已经说过,他的登山杖斜靠在小径旁的一块凸出的岩
石上。在这块圆石顶上有一件东西闪闪发光,映入我的眼帘,
我举手取下来,发现那是福尔摩斯经常随身携带的银烟盒。我
拿起烟盒,烟盒下面压着的叠成小方块的纸飞落到地面。我
打开它,原来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三页纸,是写给我的。它
完全显出福尔摩斯的特性,指示照样准确,笔法刚劲有力,仿
佛是在书房写成的。  
    我亲爱的华生(信上写道):
    承蒙莫里亚蒂先生的好意,我写下这几行书信,他正
等着对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进行最后的讨论。他已向我概
述了他摆脱英国警察并查明我们行踪的方法。这更加肯定
地证实了我对他的才能所作的极高评价。我一想到我能为
社会除掉由于他的存在而带来的祸害,就很高兴,尽管这
恐怕要给我的朋友们,特别是给你,我亲爱的华生,带来
悲哀。不过,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的生涯已经到了紧
要关头,而对我来说,再没有比这样的结局更使我心满意
足的了。诚然,如果我对你彻底坦白说,我完全知道迈林
根的来信是一场骗局,而我让你走开,是因为我确信,一
系列类似的事情会接踵而至。请告诉警长帕特森,他所需
要的给那个匪帮定罪的证据放在字首为M的文件架里,里
面有一个蓝信封,上写"莫里亚蒂"。在离开英国时,我已
将薄产作了处理,并已付与我兄迈克罗夫特。请代我向华
生夫人问候,我的朋友。
                        你忠诚的歇洛克·福尔摩斯    
    余下的事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经过专家进行现场勘察,毫
无疑问,这两人进行过一场搏斗,其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只能
是两人紧紧地扭打在一起,摇摇晃晃地坠入裂罅。毫无找到
他们的尸体的希望,而当代最危险的罪犯和最杰出的护法卫
士将永远葬身在那旋涡激荡、泡沫沸腾的无底深渊中。后来
再没有人见到那个瑞士少年,他分明是莫里亚蒂雇用的爪牙。
至于那个匪帮,大概公众都还记得,福尔摩斯所搜集的十分
完整的罪证,揭露了他们的组织,揭露了死去的莫里亚蒂的
铁腕对他们控制得是多么严密。在诉讼过程中,对他们那可
怕的首领的详情很少涉及,而现在我之所以不得不把他的罪
恶勾当和盘托出,这是由于那些枉费心机的辩护士们妄想用
攻击福尔摩斯的手段来纪念莫里亚蒂,而我永远把福尔摩斯
看作我所知道的最好的人,最明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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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2 14:45:56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暑期柯哀推理讲座第6讲:《福尔摩斯探案》之《最后一案》&《空屋》

空  屋
       一八九四年的春天,可敬的罗诺德·阿德尔在最不寻常
和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人谋杀的案子,引起全伦敦的注意,并
使上流社会感到惊慌。在警方调查中公布的详细案情大家都
知道了,但有许多细节被删去了。这是因为起诉理由非常充
足,没有必要公开全部证据。只是到现在,将近十年之后,才
允许我来补充破案过程中一些短缺的环节。案子本身是耐人
寻味的,但比起那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这点趣味在我看来
就不算什么。在我一生所经历的冒险事件中,这个案子的结
局最使我震惊和诧异。即使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一想起
它来就叫我毛骨悚然,并且使我重温那种高兴、惊奇而又怀
疑的心情,当时这心情象突然涌来的潮水一般,完全淹没了
我的神志。让我向那些关心我偶尔谈起的一个非凡人物的言
行片段的读者大众说一句话:不要责怪我没有让他们分享我
所知道的一切。如果不是他曾亲口下令禁止我这样做,我会
把这当作首要义务。这项禁令是在上个月三号才取消的。
    我和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密切交往使我对刑事案发生了
浓厚的兴趣,这是可以想象到的。在他失踪以后,凡是公开
发表的疑案,我都仔细读过,从不遗漏。为了满足个人兴趣,
我还不止一次地试用他的方法来解释这些疑案,虽然不很成
功。但是,没有任何疑案象罗诺德·阿德尔的惨死那样把我
吸引住。当我读到审讯时提出的证据并据此判决未查明的某
人或某些人蓄意谋杀罪时,我比过去更清楚地意识到福尔摩
斯的去世给社会带来的损失。我肯定这件怪事中有几点一定
会特别吸引他。而且这位欧洲首屈一指的刑事侦探,以他训
练有素的观察力和敏捷的头脑,很可能弥补警方力量之不足,
更可能促使他们提前行动。我整日巡回出诊,脑子里却想着
这件案子,找不到一个自己认为是理由充分的解释。我甘冒
讲一个陈旧故事的风险,把审讯结束时已公布过的案情扼要
地重述一遍。
    罗诺德·阿德尔是澳大利亚某殖民地总督梅鲁斯伯爵的
次子。阿德尔的母亲从澳大利亚回国来做白内障手术,跟儿
子阿德尔和女儿希尔达一起住在公园路427号。这个年轻人
出入上流社会,就大家所知,他并无仇人,也没有什么恶习。
他跟卡斯特尔斯的伊迪丝·伍德利小姐订过婚,但几个月前
双方同意解除婚约,嗣后也看不出有多深的留恋。他平日的
时间都消磨在一个狭小、保守的圈子里,因为他天性冷漠,习
惯于无变化的生活。可是,就在一八九四年三月三十日夜里
十点至十一点二十分之间,死亡以最奇特的方式向这个悠闲
懒散的青年突然袭来。
    罗诺德·阿德尔喜欢打纸牌,而且不断地打,但赌注从
不大到有损于他的身分。他是鲍尔温、卡文狄希和巴格特尔
三个纸牌俱乐部的会员。他遇害的那天,晚饭后在卡文狄希
俱乐部玩了一盘惠斯特。当天下午他也在那儿打过牌。跟他
一起打牌的莫瑞先生、约翰·哈代爵士和莫兰上校证明他们
打的是惠斯特,每人的牌好坏差不多,阿德尔大概输了五镑,
不会更多。他有一笔可观的财产,象这样的输赢决不致于对
他有什么影响。他几乎每天不是在这个俱乐部就在那个俱乐
部打牌,但是他打得小心谨慎,并且常常是赢了才离开牌桌
的。证词中还谈到在几星期以前,他跟莫兰上校作为一家,一
口气赢了哥德菲·米尔纳和巴尔莫洛勋爵四百二十镑之多。
在调查报告中提到的有关他的近况就这些。
    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从俱乐部回到家里的时间是整十
点。他母亲和妹妹上亲戚家串门去了。女仆供述听见他走进
二楼的前厅——就是他经常当作品居室的那间屋子。她已经
在屋里生好了火,因为冒烟她把窗户打开了。一直到十一点
二十分梅鲁斯夫人和女儿回来以前,屋里没有动静。梅鲁斯
夫人想进她儿子屋里去说声晚安,发现房门从里边锁上了。母
女二人叫喊、敲门都不见答应。于是找来人把门撞开,只见
这个不幸的青年躺在桌边,脑袋被一颗左轮子弹击碎,模样
很可怕,可是屋里不见任何武器。桌上摆着两张十镑的钞票
和总共十一镑十先令的金币和银币,这些钱码铺了十小堆,数
目多少不一。另外有张纸条,上面记了若干数目字和几个俱
乐部朋友的名字,由此推测遇害前他正在计算打牌的输赢。
    现场的详细检查只是使案情变得更加复杂。第一,举不
出理由来说明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要从屋里把门插上。这有可
能是凶手把门插上了,然后从窗户逃跑。由窗口到地面的距
离至少有三十英尺,窗下的花坛里正开满了番红花。可是花
丛和地面都不象被人踩过,在房子和街道之间的一块狭长的
草地上也没有任何痕迹。因此,很明显是年轻人自己把门插
上的。假使有人能用左轮手枪从外面对准窗口放一枪,而且
造成这样的致命伤,这人必定是个出色的射手。另外,公园
路是一条行人川流不息的大道,离这所房子不到一百码的地
方就有马车站。这儿已经打死了人,还有一颗象所有铅头子
弹那样射出后就会开花的左轮子弹和它造成的立刻致死的创
伤,但当时却没有人听到枪声。公园路奇案的这些情况,由
于找不出动机而变得更加复杂,因为,正如我前面所讲的,没
人听说年轻的阿德尔有任何仇人,他屋里的金钱和贵重物品
也没人动过。
    我整天反复思考这些事实,竭力想找到一个能解释得通
的理论,来发现最省力的途径,我的亡友称它为一切调查的
起点。傍晚,我漫步穿过公园,大约在六点左右走到了公园
路连接牛津街的那头。一群游手好闲的人聚在人行道上,他
们都仰起头望着一扇窗户。他们给我指出了我特地要来瞧瞧
的那所房子。一个戴着墨镜的瘦高个子,我非常怀疑他是个
便衣侦探,正在讲他自己的某种推测,其他人都围着听。我
尽量往前凑过去,但他的议论听起来实在荒谬,我有点厌恶
地又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正在这时候我撞在后面一个有残疾
的老人身上,把他抱着的几本书碰掉在地上。记得当我捡起
那些书的时候,看见其中一本书名是《树木崇拜的起源》。这
使我想到老人必定是个穷藏书家,收集一些不见经传的书籍
作为职业或者作为爱好。我极力为这意料不到的事道歉,可
是不巧给我碰掉的这几本书显然在它们的主人眼里是非常珍
贵的东西。他讨厌地吼了一声,转身就走。我望着他弯曲的
背影和灰白的连鬓胡子消失在人群里。
    我多次观察公园路427号,但这对弄清楚我所关心的问
题毫无作用。这所房子和大街只隔着一道半截是栅栏的矮墙,
高不过五英尺,因此任何人想进花园都非常容易。但那扇窗
户可完全够不着,因为墙外面没有水管或者别的东西可以帮
助身体轻巧的人爬上去。我比以前更加感到迷惑不解,只得
折回肯辛顿。我在书房里呆了没到五分钟,女仆进来说有人
要见我。叫我吃惊的是来者并非别人,就是那个古怪的旧书
收藏家。灰白的须发中露出他那张轮廓分明而干瘦的脸,右
臂下挟着他心爱的书,至少有十来本。
    "您没想到是我吧,先生。"他的声音奇怪而嘶哑。
    我承认没有想到是他。
     "我感到过意不去,先生。刚才我一瘸一拐地在您后头跟
着走,碰巧瞧见您走进这所房子。我对自己说我要进来看看
那位好心的绅士,对他说要是我刚才的态度有点粗暴,可没
有恶意,还要谢谢他替我把书捡起来。"
     "这点小事您看得太重了,"我说,"可不可以问一下您是
怎么认出我的?"
     "先生,如果不太冒昧的话,我算是您的街坊,我的小书
店就在教堂街拐角的地方。大概您也收藏书吧,先生。这儿
有《英国鸟类》、《克图拉斯》、《圣战》——非常便宜,每本
都很便宜。再来五本书您就可以正好把那第二层的空档填满。
现在看来不大整齐,是不是,先生?"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后面的书橱。等我回过头来,歇洛克
·福尔摩斯就隔着书桌站在那儿对我微笑。我站了起来,吃
惊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然后我好象是晕过去了,这是我平
生头一回,也是末一回。确实有一片白雾在我眼前打旋。白
雾消失了,我才发现我的领口解开了,嘴唇上还有白兰地的
辛辣余味,福尔摩斯正俯在我的椅子上,一手拿着随身带来
的扁酒瓶。
     "亲爱的华生,"一个很熟的声音说,"我万分抱歉。我一
点也没想到你会这样经受不住。"
    我紧紧抓住他的双臂。
     "福尔摩斯!"我大喊了一声,"真的是你?难道你还活着?
你怎么可能从那可怕的深渊中爬出来?"
     "等一等,"他说,“你现在真觉得有精神来谈这事儿了吗?
瞧我这多此一举的戏剧性的出现给了你多大的刺激。"
     "我好了。可是说真的,福尔摩斯,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天哪!世界上这么多人,单单会是你在我书房中站
着。"我又抓其他的一只袖子,摸着里面那只精瘦而有力的胳
臂。"可是不管怎样,你不是鬼,"我说,"亲爱的朋友,看到
你我太高兴了。坐下来,告诉我你是怎样从那可怕的峡谷中
逃生的。"
    他面对着我坐下来,照老样儿若无其事地点燃了一支烟。
他全身裹在一件卖书商人穿的破旧长外套里,剩下看得见的
只有那一堆白发和放在桌上的旧书。福尔摩斯显得比以前更
加清瘦、机警,但他那张鹰似的脸上带着一丝苍白的颜色,使
我看出来他最近一阵子生活不规律。
     "我很高兴能伸直腰,华生,"他说,"让一个高个子一连
几小时把身长去掉一英尺真不是玩笑。至于如何解释这一切,
我亲爱的老朋友,咱们——如果我可以求你合作的话——面
前还有一个晚上的艰险工作。或许最好是这项工作完了以后,
我再把全部情况告诉你。"
     "我很想知道,更喜欢现在就听到。"
     "今天晚上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随你说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都行。"
     "真的还象过去那样。咱们出发前还有时间吃点晚饭。好
吧,就说说那个峡谷。我从峡谷中逃出来并没有多大困难。理
由很简单:我根本没有掉进去。"
     "你根本没有掉进去?"
     "没有,华生。我根本没有掉进去。我给你的便条可完全
是真的。当我发觉模样有些阴险的莫里亚蒂教授站在那条通
向安全地带的窄道上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怀疑我的末日到了。
在他的灰色眼睛中,我觉察到一个无情的意图。于是我跟他
交谈了几句,得到他彬彬有礼的许可,写了那封后来你收到
的短信。我把信、烟盒和手杖一起留在那里,就沿着那条窄
道往前走,莫里亚蒂仍紧跟着我。我走到尽头便无路可去了。
他并没有掏出武器,却突然冲过来把我抱住。他知道他的一
切都完了,只急着对我报复。我们两人在瀑布边上扭成一团。
但是我懂点日本式摔跤,过去有好几次都用上了这一手。我
从他的两臂中褪了出来。他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疯狂地踢
了几下,两手向空中乱抓。尽管他费了很大的气力,仍旧无
法保持平衡而掉下去了。我探头见他坠下去很长一段距离,然
后撞在一块岩石上,又被弹出去,掉进水里。"
    我惊奇地听了福尔摩斯边抽烟边作的这段解释。
     "可是还有脚印哪!"我大声说,"我亲眼看见那条路上有
两个人往前走的脚印,往回走的一个也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教授掉进深渊的一刹那,我忽然想
到命运给我安排了再巧不过的机会。我知道不仅是莫里亚蒂
一个人曾经发誓要置我于死地。至少还有三个人,他们要向
我报复的欲望只会由于他们首领的死亡而变得更强烈。他们
都是最危险的人。这三人当中,准有一个会找到我。另一方
面,如果全世界都相信我死了,这几个人就会随便行动,很
快露面,这样我迟早能消灭他们。到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宣
布我仍在人间。大脑活动起来是那么迅速,我相信在莫里亚
蒂还没有沉到莱辛巴赫起布下的深潭底之前,我已经想出了
这一切。
     "我站起来观察后面的悬崖。在你那篇我后来读得津津有
味的生动描述中,你断言那是绝壁。你说得不完全对。悬崖
上仍有露在外面的几个窄小的立足点,并且有一块很象岩架
的地方。想要一直爬上那么高的峭壁显然是不可能的,再想
顺着那条湿漉漉的窄道走出去而不留下脚印也同样不可能。
当然,我也可以象在过去类似场合做过的那样把鞋倒穿,但
是在同一方向出现三对脚印,无疑会使人想到这是仆人的手
法。所以,总的看来,最好冒险爬上去。这可不是一件叫我
高兴的事,华生。瀑布在我脚下隆隆作响。我不是个富于幻
想的人,但是一点不假,我仿佛听见莫里亚蒂的声音从深渊
中冲着我喊叫。好几次当我手没抓住身边的草丛或是脚从精
湿的岩石缺口中滑下来的时候,我想我完了。但是我拼命往
上爬,终于爬上一块有几英尺宽的岩架,上面长着柔软的绿
苔,在那儿我可以很舒服地躺下而不被人看见。亲爱的华生,
当你和你的随从正在极其同情而又毫无效力地调查我的死亡
现场的时候,我就躺在岩架上。
     "你作出了完全错误的结论就离开那里回旅馆去了,最后
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以为我的险遇到此结束了。可是发生了
非常突然的事故,使我预感到还有叫我吃惊的事情就要来到。
一块巨大的岩石由上面落下来,轰隆一声从我身边擦过去,砸
中下面那条小道,又蹦起来掉进深渊。我当时还以为这块岩
石是偶然掉下来的。过了一会儿,我抬头望见昏暗的天空中
露出一个人头。这时又落下来一块石头,砸在我躺着的地方,
离我的头部不到一英尺。当然,这意味着什么就很清楚了。莫
里亚蒂并非单人行动。在他对我下手的时候,还有一个党羽
在守望,而我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党羽是个多么危险的家伙。他
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亲眼目睹了他的朋友淹死和我逃脱的情
况。他一直等着,然后绕道上了崖顶,企图实现他朋友未能
得逞的打算。
     "我思考这一切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华生。我又看见那
张冷酷的脸从崖顶朝下张望,这是有另一块石头要落下来的
预兆。我对准崖下的小道往下爬。我不认为自己当时能满不
在乎地爬下去,这比往上爬更难百倍。但是我没时间考虑往
下爬的危险,因为就在我双手攀住岩架边沿、身体悬空吊起
的时候,又有一块石头呼地一声从我身边落下去。我爬到一
半的地方脚踩空了。幸好上帝保佑,我掉在那条窄道上,摔
得头破血流。我爬起来就逃之夭夭,在山里摸黑走了十英里。
一星期以后,我到了佛罗伦萨,这一来包管世界上谁也不知
道我的下落。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可信赖的人——我的哥哥迈克罗夫
特。我再三向你道歉,亲爱的华生。但是当时最要紧的是让
大家认为我死了。你要是不相信我死了,你也一定写不出一
篇那么令人信服的关于我不幸结局的故事来。在这三年中,我
几次提笔要给你写信,但总是担心你对我的深切关心会使你
不谨慎而泄漏秘密。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今天傍晚你碰掉我
的书的时候,我只能避开你,因为我的处境很危险,当时只
要你稍露出点惊奇和激动,就可能引人注意我的身份而造成
可悲的、无法弥补的结果。至于迈克罗夫特,那是为了得到
我需要的钱,我必须把我的秘密告诉他。在伦敦,事态的发
展并非象我所想得那样顺利,因为在莫里亚蒂匪帮案的审理
中,漏掉了两个最危险的成员,使这两个与我不共戴天的仇
人得以逍遥法外。我在西藏旅行了两年,所以常以去拉萨跟
大喇嘛在一起消磨几天为乐。你也许看过一个叫西格森的挪
威人写得非常出色的考察报告,我相信你决想不到你看到的
正是你朋友的消息。然后,我经过波斯,游览了麦加圣地,又
到喀土穆对哈里发作了一次简短而有趣的拜访,并且把拜①②
访的结果告诉了外交部。回到法国以后,我花了几个月的时
间来研究煤焦油的衍生物,这项研究是在法国南部蒙彼利埃
的一个实验室进行的。我满意地结束了这项研究,又听说我
的仇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在伦敦,我便准备回来。这时候公园
①苏丹首都。——译者注
②伊斯兰教国家政教合一领袖的称号。——译者注
路奇案的消息使我加速行动,不仅因为这件案子的是非曲直
吸引了我,而且它似乎给我个人带来了最难得的机会。我立
刻回到伦敦贝克街自己家里,竟吓得赫德森太太歇斯底里大
发作。迈克罗夫特把我的房间和我的记录照原样保存着。就
这样,我亲爱的华生,今天下午两点,我发现自己坐在我原
来屋里的那把旧椅子上,满心希望能见到我的老朋友华生也
坐在对面他一向常坐的那把椅子上。"
    这就是四月里的那天晚上我听到的离奇的故事。要是没
有亲眼见到我以为再也见不着的那瘦高的体形和热诚的面容
来证实的话,这个故事就纯属无稽之谈。我不清楚他是怎样
知道了我居丧的消息,以动作代替言辞表示了他的慰问。"工
作是对悲伤最有效的解药,"他说,"今天晚上,我给咱俩安
排了一件工作,如果咱们能成功地结束它,就不枉活在世上。"
我求他讲详细些,但是不管用。"天亮前够你听和看的,"他
回答说,"咱们有三年的往事要谈,但只能谈到九点半,就要
开始这场特别的空屋历险。"
    真象过去那样,到了九点半,我发现自己挨着他坐在一
辆双座马车上,我口袋里装着手枪,心里充满了历险的激动。
福尔摩斯冷静镇定,一言不发。街灯的亮光忽明忽暗地照在
他严峻的脸上,只见他皱眉沉思,嘴唇紧闭。我不知道我们
将在伦敦这罪犯充斥的黑暗的丛林中搜寻什么样的野兽,但
从这个狩猎能手的神态来看,我完全相信这是一次十分冒险
的行动。他那苦行僧般的阴沉的脸上不时露出讥讽的微笑,预
示着我们搜寻的对象凶多吉少。
    我本来猜想我们要去贝克街,但就在卡文狄希广场拐角
的地方,福尔摩斯叫马车停下来。我看见他下车时向左右探
望了一下,接着在走过的每条街的拐角上又极其细心地看清
楚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我们走的这条路线无疑是独一无二的。
福尔摩斯对伦敦的偏僻小道异常熟悉。这一次他迅速而有把
握地穿过一连串我从来不知道的小巷和马厩。最后我们出现
在一条小路上,两旁都是一些阴暗的老房子。我们沿着这条
小路到了曼彻斯特街,然后到了布兰福特街。在这里他立刻
拐进一条窄道,又穿过一扇木栅栏门进了一个无人的院子。他
用钥匙打开了一所房子的后门,我们一起走进去以后,他把
门关上了。
    这里边漆黑一团,但很明显是一所空屋子。没平地毯的
地板在我们脚下吱吱地响。我伸手碰到一面墙,上面糊的纸
已裂成一片片往下垂着。福尔摩斯用冰凉的手指抓住了我的
手腕,领我走过一条长过道,直到我隐约看见门上面昏暗的
扇形窗才停住。在这儿福尔摩斯突然往右转,我们便进了一
间正方形大空房,四角很暗,只有当中一块地方被远处的街
灯照得有点亮。附近没有街灯,窗户上又积了一层很厚的灰
尘,所以我们在里面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我同伴一手搭在
我肩上,把嘴凑近我的耳朵。
     "你知道咱们在哪儿?"他悄悄地问。
     "那边就是贝克街,"我睁大眼睛透过模糊的玻璃往外看。
     "不错。这里就是咱们寓所对过的卡姆登私邸。"
     "咱们干吗来这儿?"
     "因为从这儿可以看清楚对过的高楼。亲爱的华生,请你
走近窗户一点,小心别暴露自己,再瞧瞧咱们的老寓所——
你那么多的神话故事不都是从那儿开始的吗?让咱们来看看
我离开这三年是不是完全失去了我使你惊奇的能力。"
    我轻轻地往前移动,朝对面我熟悉的窗户望去。当我的
视线落在那扇窗上,我吃惊得叫起来了。窗帘已经放下了,屋
里点着亮灯,明亮的窗帘上清楚地映出屋里坐着一个人:那
头的姿势,宽宽的肩膀,轮廓分明的面部,看了决不会弄错。
那转过半面去的脸,如同我们祖父母那一辈喜欢装上框子的
一幅剪影,完全象福尔摩斯本人。我惊奇得忙把手探过去,想
弄清楚他还在不在我身边。他不出声地笑得全身颤动。
     "看见啦?"他说。
     "天哪!"我大声说,"这妙极了!"
     "我相信我变化多端的手法尚未因岁月流逝而枯竭,或者
因常用而过时吧。"他说。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这位艺术家
对自己的创作所感到的高兴和得意。"确有几分象我,是不
是?"
     "我可以发誓说那就是你。"
     "这个功劳归格勒诺布尔的奥斯卡·莫尼埃先生,他化了
几天的时间做模子。那是一座蜡像。其余是今天下午我在贝
克街自己布置的。"
     "你认为有人在监视你的寓所?"
     "我知道有人在监视。"
     "是谁?"
     "我的宿敌——那可爱的一帮人,他们的头子此刻躺在莱
辛巴赫瀑布下面。你别忘了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也只有他们
才知道。他们相信早晚我会回寓所,就不断进行监视。今天
早上他们看见我到达伦敦。"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正从窗口往外瞧,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派来放哨的
人。这是个对我不足为害的家伙,姓巴克尔,以杀人抢劫为
生,是个出色的犹太口琴演奏家。我不在乎他,但是我非常
担心他背后那个更加难对付的人。这人是莫里亚蒂的知心朋
友,伦敦最狡猾、最危险的罪犯,也就是从悬崖上投石块的
那个人。华生,今天晚上在追我的正是他,可是他一点不知
道咱们在追他。"
    我朋友的计划渐渐显露出来了:从这个近便的隐蔽所,监
视者正受人监视,追踪者正被人追踪。那边窗户上削瘦的影
子是诱饵,我们俩是猎人。我们一同沉默地站在黑暗之中,注
视着在我们面前匆匆来去的人影。福尔摩斯不说话也不动,但
我能看出他正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专心盯着过往行人。这
是个寒冷喧嚣的夜晚,风刮过长长的大街,发出一阵一阵的
呼啸。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都紧裹着外套和围巾。我
有一两次似乎看见了刚见过的模样相同的人影,特别注意到
两个象是在附近一家门道里避风的人。我让福尔摩斯注意这
两个人,但他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又继续目不转睛地望着街
上。他有时又局促不安地挪动脚步,手指不住地敲着墙壁。显
然他开始担心他的计划不会完全象他希望的那样有效。最后,
将近午夜的时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不
安,在屋里踱来踱去。我正要对他说点什么,抬眼望了望对
过亮着的窗子,使我又跟刚才那样大吃一惊。我抓住福尔摩
斯的胳臂,对着前面一指。
     "影子动了!"我叫出来了。
    窗帘上的影子已经不是侧面而是背朝着我们。
    三年的时间并没有消除他粗暴的脾气,也没有减少他对
智力低于他的人所表示的急躁。
     "它当然动了,"他说,"华生,难道我是一个那么可笑的
笨蛋,会支起个一眼就认得出的假人,希望靠它来骗住几个
欧洲最狡猾的人?咱们在这屋里呆两个钟头,赫德森太太已
经把蜡像的位置改变了八次,每一刻钟一次。她从前面来转
动它,这样她自己的影子就决不会被人看见。啊!"他倒吸了
一口气。在微弱的光线中,我见他往前探头,全身由于注意
而紧张起来。外面大街上已空无一人。那两个人也许还蜷缩
在门道里,可是我已看不见他们了。万籁俱寂,除了我们对
面那正中现出人影的明亮的黄色窗帘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在
一平静寂中,我耳边又响起了只有在忍住极度兴奋时才会发
出的那种细微的咝咝声。不一会儿,他拽住我退到最黑的屋
角里,一手捂着我的嘴。他的手指在颤抖,我从未见过我的
朋友这样激动。那黢黑的大街仍旧荒凉地、静静地展现在我
们面前。
    但是,我忽然发觉了他那超人的感官已经察觉了的东西。
一阵轻轻的蹑手蹑脚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这声音并非来自
贝克街的方向,而是从我们藏身的这所屋子后面传来的。一
扇门打开又关上了。过了一会儿,走廊里响起蠕动的脚步声。
这本来想不弄出声的脚步,却在空屋中引起了刺耳的回响。福
尔摩斯靠墙蹲下来,我也照样蹲下来,手里紧握着我的左轮
枪柄。我朦胧中看见一个不清楚的人影,颜色稍深于敞开着
的门外的暗黑。他站了片刻,然后弯下身子威胁似地、偷偷
地走进屋里。这个凶险的人影离我们不到三码。我已经准备
好等他扑过来,才想其他一点也不知道我们在这儿。他从我
们旁边走过去,悄悄地靠近了窗子,轻轻地、无声地把窗户
推上去半英尺。当他跪下来靠着窗口的时候,街上的灯光不
再受积满灰尘的玻璃的遮挡,把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这人
似乎兴奋得忘乎所以,两眼闪亮,面部不停地抽搐。他是个
上了岁数的人,鼻子瘦小而突出,前额又秃又高,留着一大
撮灰白胡子。一顶可以折叠的大礼帽推在后脑勺上,解开的
外套露出夜礼服的白前襟。他脸又瘦又黑,满是凶悍的皱纹。
他手里拿着一根象是手杖的东西,当他把它放在地板上的时
候,却发出了金属的铿锵声。然后他由外套的口袋中掏出一
大块东西,摆弄了一阵,最后咔哒响了一下,好象把一根弹
簧或者栓子挂上了。他仍旧跪在地板上,弯腰将全身力量压
在什么杠杆上,接着发出一阵旋转和摩擦声,最后又是咔哒
一响。于是他直起腰来,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一支枪,
枪托的形状非常特别。他拉开枪膛,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又
啪地一下推上了枪栓。他俯下身去,把枪筒架在窗台上。我
看见他的长胡子坠在枪托上面,闪亮的眼睛对着瞄准器。当
他把枪托紧贴右肩的时候,我听见一声满意的叹息,并且看
见那个令人惊异的目标——黄色窗帘上的人影毫无遮挡地暴
露在枪口前方。他停了停,然后扣动板机。嘎地一声怪响,跟
着是一串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就在这一刹那间,福尔摩斯象
老虎似地向射手的背上扑过去,把他脸朝下摔倒了。他立刻
爬了起来,使尽力气掐住福尔摩斯的喉咙。我用手枪柄照他
头上给了一下,他又倒在地板上。在我扑过去把他按住时,我
的朋友吹了一声刺耳的警笛。人行道上马上响起一阵跑步声:
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一个便衣侦探从大门冲进屋来。
     "是你吗,雷斯垂德?"
     "是我,福尔摩斯先生。我自己把任务接过来了。很高兴
看见你回伦敦来,先生。"
     "我觉得你需要点非官方的帮助。一年当中有三件谋杀案
破不了是不行的,雷斯垂德。你处理莫尔齐的案子不象你平
时那样——就是说你处理得还不错。"
    大家都已经站起来了。我们的囚犯在大喘气,他两边各
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这时已经有些闲人开始聚集在街
上。福尔摩斯走到窗前把窗关上,又放下了帘子。雷斯垂德
点着了两支蜡烛,警察也打开了他们的提灯,我终于能好好
地看看这个囚犯了。
    对着我们的是一张精力充沛而奸诈万分的面孔。这人长
着哲学家的前额和酒色之徒的下颌,似乎他天赋大才,是好
是坏姑且不论。可是,只要一看他那下垂、讥诮的眼睑,那
冷酷的蓝眼睛,那凶猛、挑衅的鼻子和那咄咄逼人的浓眉,谁
也能认出这都是造物主最明显的危险信号。他一点都不注意
别的人,只盯住福尔摩斯的脸,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惊异。"你
这个魔鬼!"他不停地嘟哝,"你这个狡猾的魔鬼!"
     "啊,上校!"福尔摩斯边说边整理弄乱了的领子,“就象
老戏里常说的:'不是冤家不碰头。'自从在莱辛巴赫瀑布的
悬崖上承蒙关照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你。"
    上校就象个精神恍惚的人那样,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的朋友。他能说出的只有这一句:"你这狡猾的魔鬼!"
     "上校,我还没有介绍你呢,"福尔摩斯说,"先生们,这
位是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以前在女王陛下的印度陆军中
效力,他是咱们东方帝国所造就的最优秀的射手。上校,我
想这样说是对的:你在猎虎方面的成绩仍然是举国无双吧?"
    这个凶恶的老人一声不响,仍旧瞪大眼睛看着我的伙伴。
他那充满野性的眼睛和倒竖的胡子使自己活象一只虎。
     "奇怪,我这个很简单的计策能使这么一个老练的猎手受
骗。"福尔摩斯说,"这应该是你很熟悉的办法。你不是也在
一棵树下拴只小山羊,自己带着来复枪藏在树上,等着这只
作为诱饵的小山羊把老虎引来吗?这所空屋成了我的树,你
就是我想打的虎。你大概还带着几支备用的枪,以防出现好
几只老虎,或是你自己万一没有瞄准好,而这是不大可能的。
他们都是我的备用枪,"他指了指周围的人,"这是个确切的
比拟。"
    莫兰上校一声怒吼向前冲来,但被两个警察拽了回去。他
脸上露出的愤怒表情看着真可怕。
     "我承认你有一招出乎我意外,"福尔摩斯说,"我没有料
到你也会利用这所空屋跟这扇方便的前窗。我猜想你在街上
行动,那里有我的朋友雷斯垂德和他的随从在等着你。除了
这一点以外,一切都如我所料。"
    莫兰上校转过脸对着官方侦探。
     "你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逮捕我的正当理由,"他说,"但
至少没有理由叫我受这个人的嘲弄。如果我现在是处于法律
的掌握中,一切都照法律办吧!"
     "你说得倒是很合理,"雷斯垂德说,"福尔摩斯先生,我
们走以前,你还有别的要讲吗?"
    福尔摩斯早把那支威力很大的汽枪从地板上捡起来了,
正在细看它的结构。
     "真是一件罕见的武器,"他说,"无声而且威力极大。我
认识这个双目失明的德国技工冯·赫德尔,这支枪是他给莫
里亚蒂教授特制的。我知道有这么一支枪已经好几年了,虽
然以前没有机会摆弄它。雷斯垂德,我特别把这支枪,还有
这些适用的子弹,都交给你们保管。"
     "你可以放心交我们保管,福尔摩斯先生,"雷斯垂德说,
这时大家都向房门口走去,"你还有什么话吗?"
     "就问一下你准备以什么罪名提出控告?"
     "什么罪名?自然是企图谋杀福尔摩斯先生了。"
     "这不成,雷斯垂德。我一点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出面。
这场出色的逮捕是你的功劳,而且只是你的功劳。雷斯垂德,
我祝贺你!你以经常表现的智勇双全抓住了他。"
     "抓住了他!抓住了谁,福尔摩斯先生?"
     "就是全体警察一直没有找到的这个莫兰上校,他在上月
三十日把一颗开花子弹装在汽枪里,对准公园路427号二楼
正面的窗口开了一枪,打死了罗诺德·阿德尔。就是这个罪
名,雷斯垂德。现在,华生,要是你能忍受从破窗口吹进的
冷风,不妨到我书房去抽一支雪茄烟,呆上半个小时,这样
可以让你消遣一下。"
    我们的老房间,多亏迈克罗夫特的监督和赫德森太太直
接照管,完全没有改变样子。我一进来就注意到屋里的整洁
确实少见,但是一切原有的标志依然如故:这一角是作化学
试验的地方,放着那张被酸液弄脏了桌面的松木桌;那边架
子上摆着一排大本的剪贴簿和参考书,都是很多伦敦人想烧
掉才高兴的东西。我环视四周,挂图、提琴盒、烟斗架,连
装烟丝的波斯拖鞋都历历在目。屋里已经有两人:一个是我
们进来时笑脸相迎的赫德森太太,另一个是在今晚的险遇中
起了那么大作用而样子冷淡的假人。我朋友的这个做得维妙
维肖的、上过颜色的蜡像,搁在一个小架子上,披了一件他
的旧睡衣,从大街上望过去,完全逼真。
     "一切预防措施你全遵守了吗,赫德森太太?"
     "照你的吩咐,我是跪着干的,先生。"
     "好极了。你完成得非常好。你看见子弹打在什么地方了
吗?"
     "看见了,先生。恐怕子弹已经打坏了您那座漂亮的半身
像。它恰好穿过头部,然后碰在墙上砸扁了。这是我在地毯
上捡到的,给您吧!"
    福尔摩斯伸手把子弹递给我。"一颗铅头左轮子弹。真巧
妙,谁会发现这样的东西是从汽枪中打出来的?好吧,赫德
森太太,我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华生,请你在老位子
上再坐下来,有几点我想和你讨论一下。"
    他已经脱掉那件旧礼服大衣,换上他从蜡像上取下来的
灰褐色睡衣,于是又成了往日的福尔摩斯了。
     "这个老猎手居然手还不抖,眼也不花,"他一边检查蜡
像的破碎前额一边笑着说,"对准头的后部正中,恰好击穿大
脑。以前在印度他是最好的射手,我想现在伦敦也很少有比
他强的。你听过他的名字吗?"
     "没有。"
     "瞧,这就叫出名!不过,我要是没记错,你过去也没有
听到过詹姆士·莫里亚蒂的名字。他是本世纪的大学者之一。
请你把我那本传记索引从架子上拿下来给我。"
    他坐在椅子上,把身体往后靠了靠,大口喷着雪茄烟,懒
洋洋地翻着他的记录。
     "我收集在M部的这些材料很不错。莫里亚蒂这个人不
论摆在哪里都是出众的。这是放毒犯莫根,这是遗臭万年的
梅里丢,还有马修斯——他在查林十字广场的候诊室里把我
左边的犬齿打掉了。最后这个就是咱们今晚见到的朋友。"
    他把本子递给我,上面写着:  
  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无职业,原属班加罗尔工兵
一团。一八四○年在伦敦出生,系原任英国驻波斯公使奥
古斯塔斯·莫兰爵士之子。曾就学于伊顿公学、牛津大学。
参加过乔瓦基战役、阿富汗战役,在查拉西阿布(派遣)、
舍普尔、喀布尔服过役。著作:《喜马拉雅山西部的大猎
物》(1881),《丛林中三月》(1884)。住址:
管道街。俱乐部:英印俱乐部,坦克维尔俱乐部,巴格特
尔纸牌俱乐部。  
    在这页的空白边上,有福尔摩斯清晰笔迹的旁注:伦敦
第二号最危险的人。
     "真叫人惊奇,"我把本子递回给他时说,"这人的职业还
是个体面的军人呢。"
     "确实是的,"福尔摩斯回答说,"他在一定程度上干得不
错。他一向很有胆量,在印度还流传着他怎样爬进水沟去追
一只受伤的吃人猛虎的事。华生,有些树木在长到一定高度
的时候,会突然长成难看的古怪形状。这一点你常常会在人
身上看到。我有个理论是:个人在发展中再现了他历代祖先
的发展全过程,而象这样突然地变好或者变坏,显示出他的
家系中的某种影响,他似乎成了他的家史的缩影。"
     "你这个想法真有点怪诞。"
     "好吧,我不坚持。不管是什么原因,莫兰上校开始堕落
了。他在印度虽没有任何当众出丑的事情,但仍旧没有呆下
去。他退伍了,来到伦敦,又弄得名声很坏。就在这时候他
被莫里亚蒂教授挑中了,一度是莫里亚蒂的参谋长。莫里亚
蒂很大方地供给他钱,可是只利用过他作一两件普通匪徒承
担不了的、非常高级的案子。你可能还有些记得一八八七年
在洛德的那个斯图尔特太太被害的案子。记不起来了?我可
以肯定莫兰是主谋,但是一点证据都找不出来。上校隐蔽得
非常巧妙,即使在莫里亚蒂匪帮被破获的时候,我们也无法
控告他。你还记得就在那天我到你寓所去看你,为了防汽枪,
我不是把百叶窗关上了吗?很可能当时你认为我是在想入非
非。我可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因为我已经知道有这样一支不
平常的枪,而且知道在这支枪的后面会出现一名全世界第一
流的射手。咱们在瑞士的时候,他同莫里亚蒂一起跟踪着咱
们。毫无疑问,就是他给了我在莱辛巴赫悬崖上那不愉快的
五分钟。
     "你可以想到,我住在法国的时候注意看报,就是为了寻
找机会制服他。只要他在伦敦还逍遥法外,我活在世上实在
没意思。他的影子会日夜缠着我,他对我下手的机会迟早总
会到来。我能拿他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看见就拿枪打他,那
样我自己就得进法院,向市长求救也无济于事。他们不能凭
看起来不过是轻率的怀疑就进行干预。所以我一筹莫展。可
是我留心报上的犯罪新闻,想着我早晚要逮住他。后来我看
见了罗诺德·阿德尔惨死的消息,我的机会终于来到了。就
我知道的那些情况来看,这不明摆着是莫兰上校干的?他先
同这个年轻人一起打牌,然后从俱乐部一直跟到他家,对准
敞着的窗子开枪打死了阿德尔。这是毫无疑问的了。光凭这
种子弹就足以送他上绞架。我马上回到伦敦,却被那个放哨
的发现了,他当然会告诉上校注意我的出现。上校不能不把
我的突然归来和他犯的案子联系到一起,而且感到万分惊恐。
我猜准了他会立刻想办法把我除掉,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他会
再拿出这件凶器来。我在窗口给他留了一个明显的靶子,还
预先通知苏格兰场可能需要他们帮助(对了,华生,你准确
无误地看出他们呆在那个门道里),然后我找到那个在我看来
是万无一失的监视点,决没想到他会挑上那个地方来袭击我。
亲爱的华生,有什么别的要我解释吗?"
     "有,"我说,"你还没有说明莫兰上校谋杀罗诺德·阿德
尔的动机是什么。"
     "啊,我亲爱的华生,这一点咱们只能推测了,不过在这
方面,就是逻辑性最强的头脑也可能出错。各人可以根据现
有的证据作出他自己的假设,你我的假设都可能对。"
     "那末,你已经作出了假设啦?"
     "我想说明案件的事实并不难。从证词中知道莫兰上校和
年轻的阿德尔合伙赢了一大笔钱。不消说,莫兰作了弊——
我很久以来就知道他打牌作弊。我相信就在阿德尔遇害的那
天,阿德尔发觉莫兰在作弊。很可能他私下跟莫兰谈过,还
恐吓要揭发莫兰,除非他自动退出俱乐部并答应从此不再打
牌。照说象阿德尔这样的年轻人不大可能立刻就去揭发一个
既有点名片又比他大得多的莫兰,闹出一桩骇人听闻的丑事
来。大概他象我所估计的那样做了。对靠打牌骗钱为生的莫
兰来说,开除出俱乐部就等于毁掉自己。所以莫兰把阿德尔
杀了,那时候阿德尔正在计算自己该退还多少钱,因为他不
愿意从搭档的作弊中取利。他锁上门是为了防他母亲和妹妹
突然进来硬要知道他弄来那些人名和硬币究竟干什么。这样
说得通吗?"
     "我相信你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这会在审讯时得到证明,或者遭到反驳。同时,不论发
生什么,莫兰上校再也不会打搅咱们了。冯·赫德尔这支了
不起的汽枪将为苏格兰场博物馆增色,福尔摩斯先生又可以
献身于调查伦敦错综复杂的生活所引起的大量有趣的小问题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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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银色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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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2 16:48:00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暑期柯哀推理讲座第6讲:《福尔摩斯探案》之《最后一案》&《空屋》

妈妈呀 推理部果然认真+辛苦啊 这么这么这么这么长
爱推理好难 lz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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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成的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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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2 18:16:00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暑期柯哀推理讲座第6讲:《福尔摩斯探案》之《最后一案》&《空屋》

呵呵,各位多努力啊,加分作为报酬。
楼上的所有发言以及楼下的一切可能发言均会被监控系统记录,并视为发言者思想与行为的真实反映。如其中存在违反任何时空任何国家任何法律的内容,执法者均有对发言ID注册者及发言IP使用者进行跨省跨国跨星球跨次元进行追捕的权力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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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祐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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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23 00:07:05 |只看该作者

回复: 暑期柯哀推理讲座第6讲:《福尔摩斯探案》之《最后一案》&《空屋》

刚眼花以为是斯陶伯的夜屋...:030:


会推理的都是强人...支持个..
逆着时光从黑暗中走来,只为与你相遇在黎明的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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