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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ER][CENTER]沙漏[/CENTER][/CENTER]
沙漏是最性感的时计。
她的线条婉曲旖旎,她的内心温润细腻,分明是柔媚的女儿态。
可我要说的远不止这些——沙漏,总让人想起氤氲缭绕的青烟,幽细娇慵的甜香,她总是和一个一个的故事有关,讲故事的老妪总是披着斗篷,风帽低垂,点上一盏油灯,脸上的皱纹仿佛岁月的沟壑纵横。她枯瘦苍老的手转过沙漏,时间的细流涓涓而下,落在另一半的底面,她的故事由此开始。
可我今天要讲的,是故事开始之前的故事。请你转过沙漏,看着第一粒沙快速穿越狭窄的细口,就从这里开始吧,时光飞速流转,回到那一天——
[I][U]距离工藤新一被灌下APTX4869还有17年0月0天0时0分0秒[/U]
我们总是认为婴儿什么都不知道,原因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其实我们只是不知道罢了;婴儿用他们自己的方式思考和观察这个世界,甚至比我们更为高明,因为他们不说,只是心里亮若明镜。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交流,用自己的方式判断,他们行为的依据通常是在我们成人看来多少不太可信的直觉。
婴儿的直觉是超乎常人的。西方人将此看作上帝的指引,他们认为孩子都可以进入天堂。大部分的孩子长大后就失去了这种神秘的能力,所幸我们周围还有一些人,他们纯净无比,却往往掌握真理。
这一刻,故事的主人公正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搜寻着那声嘹亮的哭声来自何处。
“英理,你的孩子真可爱!”有希子笑眯眯地低头,“你说是不是,阿新?”英理怀中的孩子睁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对面的他。
那个小人儿,黑宝石般的眼睛像雪地里生机勃勃的小甲虫。
她伸出软软的小手,示威般地向他挥舞着粉团般的小拳头,他则很酷地掉转头去,闭上眼不理,可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看她。
是个女孩,一个有黑宝石眼睛的美丽女孩,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
“明天就回纽约吗?”
“是呀,所以才专门来看看英理,还有你的小宝贝——起名字了没?”
“是小五郎起的,”英理抱起女儿,在她的粉脸上亲了一下,“叫做兰。”
兰。我知道下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叫兰。
[I][U]距离工藤新一被灌下APTX4869还有13年8月5天5时14分23秒[/U]
我们的小姑娘那时4岁,让人一看就觉得温暖的孩子。她很懂事,却并不老成,很伶俐却没有尖锐的锋芒。最重要的,她直觉很好,是那种一直保持着婴儿般纯净的人。
那一天英理站在家门口,迎面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女儿。
“妈妈,今天空手道的老师表扬我了。”兰眯起眼睛,脸上的阳光细碎芬芳。
“我的兰真乖,”英理弯下腰,摸了摸小东西柔软的黑发,“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兰低下头,“可是,妈妈你是不是要离开爸爸了?”
英理愣住了。她不知道小女儿与生俱来的敏锐,也不愿去多想兰知道此事的原因。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有些烦躁地咬住了嘴唇。
“是的,兰,妈妈要离开了,以后你要听爸爸的话。”英理简短地说。
兰怔怔地站住了,却并不看她。英理想和孩子说太多也无益,以后她会慢慢懂的。她迈步从兰身边离开,却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后面问:
“妈妈,为什么王子和公主生活在一起了,故事就没了呀?”
“傻孩子,那只是故事。”英理没有回头。
“妈妈,”兰仍然倔强地发问,“什么是爱?”
英理停下来。该如何回答她呢?这个稚嫩的小人儿,她怎么会懂呢?
“兰,”英理回过头,非常认真,“以后你会长大,在你的生命中会出现对你非常重要的人,而他也会珍惜你胜过他的生命。你的一生也许会爱不只一个人,但是妈妈要你记住,永远都要珍惜你第一次的爱情,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你美丽的人,他有资格,也将会占据你前半生的记忆。”
英理说完就匆匆离去,只留下兰站在原地。她怎么可能会懂呢?但她是懂的!
她站了一小会儿,就跑下楼,去找她的好朋友铃木园子了。
路过家附近那栋一直空着的大宅时,兰忽然发现宅子的门虚掩着,院子里停了一辆跑车,一对夫妇正站在门廊上谈话。
这屋子有人住了吗?小小的兰好奇地走到门口,透过铁门上的栏杆向里张望。
“你是谁?”一个男孩的脑袋突然出现在兰眼前,吓了她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男孩年龄和兰相若,抱着足球,“我叫工藤新一,刚刚搬到这里来住。”他盯着兰的黑头发与黑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兰。”
[I][U]距离工藤新一被灌下APTX4869还有10年6月21天12时5分54秒[/U]
兰在她七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份匿名的礼物,不晓得是哪个捣蛋鬼偷偷放在她家的信箱里,附着的卡片上歪歪斜斜地写着“送给毛利兰”。
那是一个音乐盒,圆形的表面上覆盖着华丽的深红色天鹅绒,打开后里面有一个心形的小小湖泊,上面有一个穿黑色燕尾服的少年和一个穿白色礼服的少女。拧上发条后,响起简单而脱俗的旋律,少年和少女走到湖泊中心,跳起默契而缠绵的双人舞,俩人的身影倒映在湖泊的波心。谁也不说话,只是优雅地相互配合,在心形的湖面上划出一个又一个银亮的环。
兰尤其喜欢一曲终了时的样子。当发条转到尽头,少年和少女并不立刻归位,而是慢慢地转到湖泊的中心停下,向着对方盈盈一施礼,盒盖内的深红色天鹅绒随即垂下。曲终人未散,经历了一场盛大的表演,幕落。
“什么?!竟然有人偷偷送礼物给你……”新一的眼睛夸张地睁得老大,嘴活脱脱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像你这样的野蛮丫头……”说着很默契地把头向旁边一偏,兰的拳头擦过他的耳畔,在电线杆留下一个大坑。
“新一,你说会是谁送的呢?”兰抬起头,望着天上丝丝浮云。
新一偷偷看了一眼兰,她稚嫩却认真的侧脸在微风中若有所思。新一赶紧咳嗽了两声,“一定是谁送错了。”一脸坏笑地闪到一边等待兰的拳头再次落空。
“我有一种感觉,”兰仿佛没有听见新一的话,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和他,有一天或许会分开。”
“兰,你在说什么呀!”新一不满地撇撇嘴,“他是谁?”
“送音乐盒的那个人啊。我们就像那首曲子,总会分开的。”兰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早知道就不送音乐盒了……不不不!我是说,兰,这都是你在瞎想,瞎想而已!感觉是不可靠的,要不然世界上哪会有那么多解不开的案件,又怎么会有名侦探呢?”新一抬起头,望着碧空中升起又落下的足球,“书上的那些名侦探,都是靠理智解决案件的,这才是我工藤新一的梦想!”
兰没有再说下去,对于她不安的小小直觉,自己其实也没有多少自信。我们这个世界过于崇尚理性,忘记了人类的思考并非万能,需要直觉的指引。若干年后那个自信满满的少年名侦探,正是过分相信自己的头脑,才陷入一个尴尬万分的怪圈。而兰,当她的预感一次又一次成真,她多半认为只是巧合,或者早就忘记自己当年的直觉。
小孩子的心总是太满,容不下一点点的烦恼与不快。很快兰就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她仍然喜欢音乐盒乐曲结束的光景,和自己带着惆怅的说不出的心境。
[I][U]距离工藤新一被灌下APTX4869还有5年1月14天6时34分17秒[/U]
“所以,犯人是——”
男孩的手臂在空中停留了一秒,划出优雅的弧线。
“青山冈昌!”
周围是一片寂静,片刻——
“哇,和答案一字不差!”
“工藤,你好厉害!”
“这是我看到过的最难的推理题了,你竟然也能做出来!”
新一得意地笑笑,目光穿过一浪崇拜的脑瓜,投向角落里微笑的黑发女孩。
“推理狂,今天可让你出尽了风头吧。”兰鼓起樱桃般的小嘴,“满意了?”
“这算什么,我以后是要做名侦探的,名侦探要解决的可是现实的案子,不是什么推理题。”新一满脸不屑,“以后……”
“救命啊!!”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在街道转弯处响起,在僻静的巷子里尤其凄厉。新一和兰对视了一眼,赶紧奔到转弯处,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地上,脸色煞白颤抖不止,擦破的膝盖露出血的颜色,“有人……有人把我的包抢走啦!”
“兰,快用你的手机报警。”新一镇定自若地去扶那名女子,“告诉我犯人的特征!”
女子露出疑虑的神色,在新一的不断催促下,她还是说了出来。新一转身就跑。
“新一,你去哪里!”兰追了上来。
“别跟来,兰!”新一焦躁地说,“根据我的推理,犯人他唯一可能逃跑的路线就是……”
“别去,新一!我总觉得……”
“没时间啦。兰,你别跟来!”
自信的代价往往如此。夕阳下废旧的停车场,神采飞扬的少年追到此处,中断了线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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