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 望

哀雪

凝 望

一
七月。我喜欢这座拥有这样阳光的城市。这座属于我的今天的城市。
我自幼跟着爸爸的工作东奔西跑，转学的次数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次的学校是日本少有的全封闭式高中。听说是个什么名校，但是对我而言这所学校获得的所有奖项所有荣誉称号都比不上一个这么纯粹的绿色校园让我感到舒服。
现在是暑假，我灵巧地爬到教室外走廊的栏杆上坐下。
教室的采光真的很棒，安静的乳白色桌椅在阳光下跳跃着柔和的光泽。坐在栏杆上整个校园的绿色一览无余。
风很轻，我想七月的风不应该是这么宜人的，闭上眼睛开始静静地，回忆。

『喂！你知道坐在栏杆上很危险吗？！』一个很带怒的声音突然地在我面前响起。
『啊！』我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天啊！什么跟什么……脑袋瞬间空白，这里是三楼啊……
正当我准备表演自由落体的时候一只很坚实的手臂把我拖了回来。我的双腿碰触到三楼的地板那个瞬间，一切失去重心的感觉都飞走了。原来地板是这么踏实的东西，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呢？
『谢……谢谢。』谢个鬼，我嘴里说着，心里却忿忿不平地骂道，如果不是你那么吓人的大吼，我犯得上这么狼狈吗？
『不客气。』那个人一脸理所当然的高傲表情，『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把你拉回来，可能你就……』很好，他还知道省略众所周知的下半句。『女生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没大脑啊。』
『你够了哦，』我终于忍不住『如果不是你突然间在这里鬼吼鬼叫的我怎么可能被吓一跳差点掉下去啊？』
『哦？看样子是我的错了？』他挑了挑眉毛。
我这才有空打量一下面前这个无礼的男生，高挑，很英挺的眉，还有非常个性的发型和一双相当清澈的眼睛，如果忽略他脸上那股不屑一顾的高傲，他的长相就是女生眼里不折不扣的“白马王子”典型。呸呸呸，我在想什么，白马王子？就是眼前这个对着女生大骂女生没脑子的家伙？
『对了，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转学生，来这里看看校园的，刚坐在这里吹风，没想到被你吓了一跳。』对自己说了一千遍“要克制”，看在他刚才救了我一命的份上，看在我刚转学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份上。虽然我刚刚向上帝发誓我想用自己的空手道踢死他。
『转学生？难怪我没有见过你。』这个家伙怎么回事？刚才还是一脸杀气，现在表情来了个180度大逆转。
『是，转学生。我叫毛利兰。』仿佛被他的表情“催眠”，我自己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没想到他温和的样子还真的满好看的。
打住，我又在想什么。
『我下学期转到高二B班。多多指教。』
『毛利，兰？』他笑了笑『我叫工藤新一。高二B班。下学期见了，可不要再坐在栏杆上了哦，我不是每次都正好看到的。』
『那你以后看到女生闭着眼睛坐在栏杆上地时候也不要突然地大叫危险了哦，很容易吓出人命的。』我利落地反击。
『呵呵，我要走了，再见。』

工藤新一。我在新学校认识的第一个人。
呵呵，我开始觉得有点意思

哀雪

二
工藤新一。其实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还有他的最后那抹笑容。温和明媚。
我觉得藏在心灵最深处的那份记忆被轻轻地扯动了，那个盛夏那棵榕树，那段被似乎快要在我怀里窒息的童年，好像在慢慢苏醒。

对了，工藤新一。我翻着报纸的手停了下来，那个几度见报的高中生侦探。据说是个智商超过180的天才。我回想起下午跟他斗嘴那一幕，突然觉得很好笑。

新学期很快地来了。
『听说B班新来了个转学生。』
『还听说是个大美女呢！』
『呵呵，B班的人有眼福了，据说那个女孩子是空手道黑带，可是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看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淑女哦！』
一堆嘻嘻哈哈的流言，我走过走廊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很多复杂的眼光朝我射过来。
反正我每次转学都是这德行，早就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

『毛利兰，17岁，请大家多多指教。』我站在讲台前熟练地说出这些话，丝毫不觉得拘谨。
『毛利同学，你就坐在那一排倒数第三个位置吧。』我朝老师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张熟悉的脸。
工藤新一。
『哇，她坐在工藤前面耶！』『太不公平了！那个位置可是我盼望好久的呢！』女生惊讶的低呼我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这个家伙如我所料是个校园热门人物。
我走到他面前坐下。他轻轻地对我笑『我们果然又见面了，以后多多指教。』
果然？这个形容词好新鲜。好像是我说的的“转学到B班”是骗他似的。
我笑笑不说话。
『他们好像认识啊！』我的耳朵真的很好，又听到一句充满醋意的话。拜托，这个人这么有女人缘。

放学，我抱着书本往宿舍走去。
『毛利同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我缓缓地回头。
『你好！』女孩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有点面善，嗯……她好像是我们班的。
『你是……』
『我叫远山和叶。跟你是同班的同学哦！我们做朋友吧？你叫我和叶就好了，我可以叫你兰吗？』眼前这个女孩绑着马尾，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很热情。
『当然可以。』我笑着说。
『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带你去食堂。走！』
『和叶！』一个男生突然挡在我们面前，『我上次借你的资料呢？』
和叶，叫得好亲热啊。我抬头打量这个男生，嗯，长得是不错，黝黑的皮肤还有一双灵敏的眼睛，看起来非常自信也非常精神。
『资料……糟糕！』和叶说道『我忘在教室里了。平次你等等我，我现在去拿……』说道这里猛地拍了拍脑袋，『对了，兰，都忘记介绍了。这是服部平次。他是……』
『你男朋友？』我打趣，和叶脸上的表情早就泄漏了一切。看样子他们感情真的很好。
『胡说！谁要跟这种人拍拖啊？！』两人异口同声，果然有默契，我吃吃地笑了。
『嗯……兰，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下吗？我回教室拿点东西……』和叶一脸“懒得理你”的神情对着平次，话却是对我说的。
『当然可以。我在这里等你好了。』我理了理书本，反正时间还很多。
『好，平次！你给我乖乖地在那里等着，如果你敢走掉的话……』和叶的声音慢慢地变小，听不见了。
『毛利……同学』服部慢慢地开口，『听说……你认识工藤？』
『你是说……工藤新一？』我有些诧异，怎么这些小道消息在男生里也这么热门，『我在开学前见过他一次而已。服部同学，为什么这么问？』
『这样……』服部突然露出很狡黠的笑容，『你可要小心点啊，工藤这小子在学校里可是有名的‘校草’，在倒追他的女孩子里面可是有很多厉害角色……』
真是奇怪，我小心什么？我为什么要跟那个自大的家伙扯在一起啊？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哦？可是工藤对我说你是个伶牙俐齿很聪明的女孩子啊，你怎么会听不懂？』他那种笑容让我隐隐起鸡皮疙瘩。
莫。名。其。妙。我只能联想到这四个字了。
『平次！……呼……呼。资料……』和叶跑得气喘吁吁地，把资料往平次手里一塞就拉着我走掉，『让你久等啦兰，我们走吧。』

我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从平次后面慢慢走出来。
『你真是鸡婆。搞什么鬼！』工藤新一满脸的怒气。
『哈！哈！我们的大侦探也会对这种事情生气啊？』服部笑弯了腰，眼前这个永远不对女生多看一眼的家伙居然在今天下午跟他聊起兰，别以为好友的心思我不知道。服部得意洋洋。
『那你呢？自己在和叶面前那副模样……』工藤不甘示弱地挖苦道。
『你找打是不是……』
『你先挑起来的哦！』
……
看样子我在新学校的生活会很精彩。

哀雪

三
一个月后。
阳光暧昧的余温渐渐地褪去，天空奇怪地变成一片粉红。
我总是在这个时候被回忆深深地掩埋，我会看到自己的童年，戴着蓝色发夹穿着水蓝色连衣裙，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榕树，看天，飞鸟这么寂寞地飞过去。我的思绪纷纷扬扬下落。
我一刻不停地在校园里漫步，我只是想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
不知不觉，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抬起头迷蒙地看着前方。有棵已经散尽繁花的樱花树，粗壮硕大的枝干依旧。
树下站着一个人。
工藤……我呆呆地看着。
工藤新一，是他。
个性的头发飞扬在风里，粉红的天色雾一样轻轻落在他的瞳仁里，他抬头看天，身影那么寂寞。
飞鸟的身影轻灵地滑过，在他的眼睛落下阴影。
他在看天，不说话地看天。用一种很难想象一个极度理性的男生会有这样的眼神。温和而忧郁的眼眸。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我觉得眼前的工藤好熟悉。……那棵榕树下面的人影，那个寂寞的眼神，盛夏燥热的空气，童年时最最珍爱的那副画面……
呼吸，几乎静止了。
工藤……是他吗？
我把脑海里的幻觉甩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那种眼神，除了他，还有谁呢？
不可能……不可能……
我转过身轻轻地走开。工藤没有看见我。
突然觉得头隐隐作痛。
我没有发现自己的脸红了，不知是粉红的天色染的，还是因为激动……抑或，是因为紧张和惊讶？

夜晚。我窝在自己的被子里塞上耳机，我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柔软地传过来，三年了，自从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栏目，它就成为了我一个不可改变的习惯。直觉告诉我，那是他。只有他才有这么感性而忧郁的嗓音，只有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说是黑夜染白了我们的思绪，沉淀了我们的灵魂，让我们再一次心止如水或心如死灰，静静地聆听那些早已离我们远去的，久违的声音。
他放流水一样的吉他独奏曲，放爱的罗曼史放雨滴放泪放阿尔罕布拉的回忆，还有那首我听了千百遍，最最钟爱的……童年的回忆。

另一个身影突然闯进我的脑海，今天下午的工藤……工藤……工藤……
工藤，不会是他。不会。
我轻轻抱着脑袋。狠狠地把自己塞在被子里。
想多了也没有用，睡觉吧……

哀雪

四
『兰，下午有足球赛，我们班的比赛哦。你要不要去看啊？』和叶笑嘻嘻地跑过来勾住我的脖子，搞什么嘛，就是想去看自己的平次嘛……
『呵呵，你是要我陪你去看平次吧？』我转过身不痛不痒地跟她开玩笑。
『什……什么啦？人家好心约你去看球赛，关心一下自己的班集体啊。』和叶脸红红的，她的表情总是坦率得让人忍俊不禁。
『我知道啦。一起去看吧？下午放学后吗？』
『嗯！』和叶快乐地笑了，『对了，工藤也要出场哦……』
『哦？这个你也关心啊？小心平次吃醋哦……』
『乱说，』和叶贼兮兮地低下头来，『我是替你关心而已啦……我看工藤他啊……』
『天啊，你真的是平次的女朋友耶，连说八卦都这么有默契。』我皱了皱眉，自从那一天之后我跟平次和叶可以说很熟悉了吧。他们两个活宝成天在我身边一唱一和的。
『够了。你又是这句……我不跟你玩了啦……』和叶扮了个鬼脸。

『工藤，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啊。』我从办公室回到班上，走到工藤面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很习惯地把“同学”两个生涩的字眼省略掉了。
『哦。谢了。』工藤抬头对我轻轻地一笑，『毛利，你下午来看比赛吗？』
『嗯，会啊。』
……
很简单的对话，跟工藤对话的时候感觉总是很轻松，根本不必担心下一句说什么。虽然跟他不是特别熟悉，但是我们之间却有种很柔和的气氛。
我莫名其妙地想到那天的他，那个倚在樱花树下很寂寞的身影。
工藤，也会寂寞吗？
可是看到他在教室里跟服部他们打闹的时候，很快乐单纯的笑容。很难把眼前的他同樱花树下的他联想到一起。

下午，中场休息。
『嘿兰，我们下去跟他们加油吧！』和叶兴奋地拉起我。
『嗯……好啊。』
和叶冲到场边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平次。天啊，向男朋友献殷勤也不用那么外露吧。我转过身看到工藤，他把湿毛巾放在头上，周围围满了女孩子。
『工藤同学你好厉害哦……』
『刚才那个入球踢得好棒！』
『你要不要喝水啊，我帮你去买好了……』
……
……
肉麻。尽管刚才那家伙的表现的确不错。可是……用得着这么狂热嘛。不过工藤似乎很冷漠，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似乎周围的女生是空气。
手边还有瓶被和叶生拉活拽拖去买的矿泉水。她不是要我学她吧？
切，我又没有对象。
正在这样胡思乱想中，工藤向我走了过来。
『你一直看着我发呆干吗啊？』工藤一脸好笑的表情。
『我……我哪有……』不自觉地脸红。
天啊！我的手在干吗啊？
『哦？矿泉水，给我的吗？』工藤很不客气地接过来，『谢谢了啊。』
『你……我……我有说给你吗？』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很不客气地丢回去。
『哦？这样啊，那你把水伸给我是什么意思啊？』他打开水瓶把水倒在脸上再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慢条斯理地逗我似的说。
好，脸皮够厚。败给你了。
『哈哈，我上场啦！谢谢你的水，再见！』他半喝半撒地把水挥霍掉之后招手跟我再见。
不可一世的自大狂。
我没有发觉身后有很多针一样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哀雪

五
『毛利兰！你太过分了！』回宿舍的路上，赫然挡着几个横眉竖眼的女生。
『我？我怎么了。』看到这些女生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样子，我就是用膝盖想都知道来者不善。冷冷的笑容浮上脸颊。
『你明明知道工藤同学他不善于招架女生，就这样天天缠着他！』
『勾引工藤，不要脸！』
『看她还留着长头发装出一副纯情的样子，真是恶心！』
拜托，够无聊的她们。
『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在说自己啊？天天缠着工藤的人是你们自己吧？如果你们喜欢他，就去跟他说啊。在这里挡着我的路干什么。』
我敢打赌那帮女孩子的下巴在集体抽筋，然后她们向我围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有一个居然动手扯我的头发。
『我只说一次，放手，还有，让开！』我冷冷地沉下脸。生平最讨厌别人扯我的头发，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女生让人实在来气。
『我看我要给你点厉害看看……』那个女生说着加重了力道。
三，二……我默念着，三秒钟如果她不放手，我可就要给她见识见识空手道黑带是什么滋味了。
『放手！』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男生的声音，那个女生吃惊地放开了手。
我理了理头发。正想走过去给她几下，男生挡住了我。
『如果你们对我的事情有任何看法可以直接来找我。』工藤向前一步。
『我们……』没想到她们看见工藤生气的样子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那几个女生逃跑的速度实在快。
『哼……』工藤生气地说，『真受不了这些女生。』
说罢看了看身后的我『你有没怎么样？』
『拜托，我哪有那么虚弱啊。你没听说我是空手道黑带吗？』
他笑了笑。『我倒忘记了。毛利，你……』
『？』
『要我送你……回去吗？』似乎挣扎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我愣了愣。
『不……不用了……谢谢。』我飞快地摇头，『还有。谢谢你帮我解围。工藤。』
『哦……』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依稀听到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失望『嗯……不用见外了。你叫我新一吧。』
新一……吗？
『嗯……那么再见，新一。』
『再见……毛利。』
『不用见外了，叫我兰就好了。』我鹦鹉学舌般地说，调皮地笑笑。
他被我逗笑了，『再见，兰。』

回到宿舍，心里却翻江倒海般的不能平静。
我抱着自己的枕头，静静地把头埋在里面。新一……
为什么我想到的会是新一呢？
扭开收音机，电波里依旧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可是我的脑海里，都在盘旋着……
新一……新一……
心里那个柔软的角落好像在下沉，慢慢地沉到安静如玻璃似的湖面下方。
我不要，不要他沉沦……

不要……

回忆像潮起潮落，慢慢地弥漫了我的思想，弥漫了我的每一根神经，弥漫了我的全身……

童年的我本来不看树的，开始注意到那棵榕树，因为榕树下有他。
那年我六岁，我穿着水蓝色的连衣裙戴着水蓝色的小花发卡躲在外婆的庭院偷偷摸摸地看他唱歌。
整个夏天，他柔和呢喃的吉他声不曾中断。古典吉他的琴弦柔韧而黯淡，他有一双忧伤的眼眸。
他会把头仰成45度看天，从树木浓重的阴影里探出的阳光投在他晶莹的瞳仁里。温柔和忧郁在那个瞬间从他的眼睛里倾泻而出，流了一地。
飞鸟横空而过，留下一片暮霭般的阴影在他唱出流水般的旋律里飞扬。
就在他的忧伤轻轻滑落那个瞬间，那个夏天的阳光和榕树第一次慢慢植进了我的心里，像一株从柔软的新泥里钻出的，小小小小小小小小的幼苗。
我躲在外婆的庭院里，鲜花遮住了我小小的身体。我不曾让他发现。
有一天我怯生生地跑到他面前，他拨出最后一个音符之后抬头看我，笑意浅浅地漾起，他摸了我的头，然后把他插在吉他上的栀子花轻轻地别进我的发丝里。我看到他的吉他上刻着一个字。然后我的发夹突然松动脱落下来。
我埋下头不说一句话。

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新一。新一跟我同岁，所以不可能是新一。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沉迷在新一给我的感觉里，为什么新一跟他会那么相似。
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头又一次隐隐作痛。
不去想了。每次我都用这个来搪塞自己。这就是逃避吗？

第二天下午，天阴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我照例在校园里漫步。
音乐教室。我犹豫了一下，走进去。
里面有三，四个男生。似乎是个乐队，有个烫了头发的高个子男孩在中间呜里哇啦地唱着，其他人在演奏。只是整个曲子磕磕碰碰的，支离破碎没有一点激情。
一曲罢了，那个中间的男生还自我陶醉地闭上眼睛。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那个男生猛地睁开眼睛冲到我面前。其他几个也围了过来。
我发现事态好像有点严重。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老是遇上这些事情呢？
『你笑什么？！』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累了，不想惹这么多麻烦，看样子这个人很生气，还是道歉吧。
『哼！像你们这种成天只会围着帅哥围着老师转的女孩子，眼睛里只有明星，帅哥，你们懂什么是音乐，懂什么是摇滚吗？！』
无理取闹。
我默默地转过身，我没有告诉他我早在念国中的时候古典吉他就考过了十级而电吉他我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流利地弹出一段嘹亮的SOLO，我只是回头转身走开，我不想跟这种人理论。
『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吗？我来告诉你好了。』新一靠在门边。
他怎么老是在这种关头出现啊？！（星星：嘿嘿……嘿嘿…………）
『她在笑你的音乐……太，难，听！』新一一脸挑衅的笑容。
『什么！』那位高个子老兄看来是火大了，『你再说一次！』
『怎么了？这种音乐，简直玷污我的耳朵！』
『你找死是不是……』说着一个硕大的拳头揍过来了，我伸手一挡。
『老大，算了，何苦跟这种人生气……』后面一个长发的男生过来扳着烫头发的人的膀子，『像你这种连谱子都看不懂的人没有资格来耻笑别人的音乐吧？』那个人还给新一一个挑衅的笑容。
『呵呵，我不懂音乐吗？要不要定个时间，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音乐。』
『好啊！』那个男生把长发一甩，『时间就下星期一晚上8点，在这里。我倒想看看满脑子是推理的人是怎么用音乐说话的。』
『一言为定！』
我在一边睁大了眼睛，不会吧？！凡是了解新一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音痴。我敢打赌他连七个音符都未必能唱准，居然……
居然跟这些男生定下“音乐决斗”的约定，我的妈啊……

他脑袋里装什么啊？

哀雪

六
『兰，我们走吧。』
『新……新一。』
我觉得这些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怎么？』
『你真的要跟他们比音乐啊？看起来有点不良啊……』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哈，比赛的事情我自有办法。而且，我看那些嚣张的家伙们很不爽啊。所以想教训他们一下……』
教训？不爽？他怎么把自己说得像个音乐大师一样……
鸡皮疙瘩竖起来了……

星期一，晚上八点。
我抱着自己的吉他忐忑不安地坐在音乐教室的阴暗的角落里。说是音乐教室，其实是个大大的舞台，灯光设施都很齐备。
可是我为什么要来淌这个混水啊……
因为事情是我挑起来的，新一是因为我才跟他们定下约定……
像是借口？
因为我的音乐才能比新一厉害啊，可以为他加油……
好吧，我承认自己是放心不下新一，所以才偷偷地跑来看看的。吉他是我返校的时候悄悄地塞在校巴座位底下带回来的。不过回想起新一当时自信的笑容，我总是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多余。
多余……真的吗？

此时那个乐队的成员正在舞台上不耐烦地等着，鼓手没事干拿着鼓锤晃晃悠悠。
『那个小子不会放我们飞机吧？！怎么还不来……』长发男甩甩头发。
老大则开始哼哼唧唧地开骂，声音很细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开始窃笑，这个角落的黑暗为我拉开了完美的幕帘，那些可怜鬼大概不知道他们的丑象都被我看过去了吧……
一分钟……两分钟……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坐在那里等得昏昏欲睡。舞台上那帮家伙早已经暴跳如雷了。
『我要宰了他！！！』
惊天动地的大吼。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后面，准确地说，是整个音乐教室最最阴暗的角落突然射出一道绚丽的灯光。
新一，站在灯光的正中央。完美的灯火勾勒出他英俊的脸，肩上挂着的电吉他闪闪发亮。
天！那是新一吗？
新一很自信地一笑，接着灯光暗了下来，柔和得让人陶醉，新一的脸慢慢溶进了黑暗里，依稀可见的只有他高挑的身段和那把吉他。
我笑了，就在新一似乎在低头的瞬间，我也随着他的手在高低把位上移动，心灵相通般的拨响了手中的吉他弦。
流畅如水的旋律将每个人打动。灯光依稀映照出新一的笑容，倾国倾城。
我极深极深地融入在这段旋律里面，响亮的solo，温柔的低音，弹了吉他这么久，从来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乐队的人呆若木鸡，深深地看着灯光中飞扬音乐的人——新一。
最后一个音符滑出，我们很久都没有移动，我没有办法思考。脑海里只有连绵不绝的温暖，泉水般潺潺而来。
灯光再次画出美丽的彩虹，新一把吉他从肩膀上卸下，自信满满的笑容『怎么样？现在你们知道什么是音乐了吧？』
那几个人什么也没说，飞也似的跑走了。
『好了……结束了！』新一非常开心地放下吉他，『背得肩膀都痛了。』
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啊？
仿佛是为了证实我的想法般，有个人从灯光后面大笑着滚了出来……
平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平次笑的腰弓得像只九节虾，『我们的合作！！！』
我愕然。
『好了玩够了没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不会吧？！
音乐教室里灯光大亮，一张女生的脸站在灯下。
God！和叶！
我呆呆地望着平次手里举着的大大的舞台灯，还有和叶手上提着的小型CD机，什么都说不出来。
『新一！怎么谢我们啊？』平次抓着新一的裤脚，一边大笑一边问。（平次：投诉！为什么我每次出场都这么影响形象啊？我可是关西的……星星：你算了啦。不是说好了你按照这个做我请你喝可乐吗？继续……）
和叶则拍着心口说『吓我一跳，刚才那段音乐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还好我随机应变没有按下play键，不然如果两段音乐同时放出来我们就都穿梆啦！』
『对啊对啊，刚才那段音乐出现得好突然，我差点把手里的灯都弄掉了……』
CD机？舞台灯？
『不过啊刚才的音乐实在很好听啊！我都被感动了……』
『这个啊，还是要感谢……』
这个玩笑开大了吧？我突然发现，话题的主角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转向弄不清楚状况的我。
此时新一，和叶，还有止不住笑的平次都向我围了过来。
『兰你太棒啦！那首吉他曲实在好好听！！』和叶冲过来抱紧我快乐地大叫。『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是什么曲子啊？』
『完全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弹吉他啊！』平次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看来工藤的眼光果然不错啊……』
什么？刚才……那段旋律……我演奏的吗？
我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刚才我只是……我只是让自己的情绪随着音乐流露而已……
原来我的手指已经不知不觉间奏出了旋律。居然还是这么美好的旋律。
这就是原创的感觉？实在不错。
我笑了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的，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还准备得这么周到……真是厉害……』
『点子是工藤想的啊！』平次说着指了指新一。『不过，你的出现完全是我们没有料到的哦！』
新一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笑容印在他的脸上像流动的溪涧，『兰，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不过我没有想到你是用这种方式出现。』
好温柔的力度，轻轻摸着我的头的感觉，好熟悉。……
突然地在新一面前想起他，我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什么啊。我从小就学吉他，所以……』
『你对音乐有兴趣啊？』
『嗯。』
『可是为什么会喜欢吉他呢？』
为什么……为什么？
我总不能告诉新一，我是因为童年的他，才去学吉他的吧？
『因为……』我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
『兰……』新一的眼光变得好温柔，『如果不想说，就跳过去，没有关系的。』
『好了，你们的情话可以到此为止了吧？快点整理一下这里啊。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如果被老师发现我们偷偷溜到这里来……』服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说得对……我们快点整理一下然后赶快离开吧。』
十分钟后。『OK……』新一吐了口气，『走吧。』

我们一行人抱着器材走到门口……
眼前赫然是怒气冲冲的老师……
回头看看新一，和叶，平次，每个人都是脸色惨白。
完了……
我只能联想到着两个字。

哀雪

我算是见识到这所名校老师的口才了。整整三个小时，老师的嘴巴几乎没有合上过，我很想问问她是否口渴，可是她一脸精神抖擞的严肃样子。似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新一跟平次早就一语不发地进入了梦乡，我跟和叶站着没有办法睡着。只好勉强撑起眼皮听着。
呼噜声低低地传过来，听不清楚是来自平次或者新一。
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犯得上这么惩罚我？
原创果然是件很艰辛的事情，可怕的是我抱着自己的吉他足足站了三个小时。在以前，就是吉他演奏比赛前几天我也没受过这种罪。

十一点半，她总算总算意识到有点晚了。
注意哦，是有“点”。

夜很静很静地撒下来，宁静而纯粹的绿色在黑夜里愈发轻灵欲滴。
新一就站在我的旁边，我跟他都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走着。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脚步声被夜风拖得好长。
『新一……』我慢慢地蠕动自己的嘴唇，想打破有点难堪的静默。
『嗯？』
『新一，在你心里，什么样的女孩子才是你的天使？』
说完后我有点诧异，这句掩埋很久的话居然这么轻易地溜了出来。在这样的夜色里出现得这么自然。
新一好像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他顿住脚，低头看我，眼睛里有盈盈欲滴的温柔和忧伤。
『天使……』思索良久，新一方才开口说道，『大概是……像舞月那样，长发披肩，温柔，有一双可以弹充满灵气的钢琴的手，可以种出那种只有在夏夜里才会绽放的玫瑰。』
我没有问新一舞月是谁，我只是难过地埋头看着自己弹吉他的双手。我不敢告诉新一我的长发不是为他而留，我不敢告诉新一我的手指除了吉他以外对任何乐器都没有感觉，而且我对园艺一窍不通，而且而且我只喜欢路边摇曳的紫菊而不喜欢张扬艳丽的玫瑰。
我摸着自己的长发，有一颗晶莹而冰凉的液体慢慢地滑过我的脸颊。夜色很浓，新一没有看见我的眼泪。
可是我听到了它落到地上的声音，轻轻地，嗒。

『新一……谢谢你送我，我到了。Bye。』
『Bye，明天见。』新一对我笑了笑，接着摸摸我的头，转身离去。
我一直睁大眼睛用力用力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深深地湮没在黑夜之中，我还是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睁大眼睛看着，看着。
『新一，我喜欢你。』我轻轻地说，对着他离去的那个方向，黑夜的风把我的声音带走了。带到那个叫做永远也叫做瞬间的地方。
新一，我喜欢你。我再说一次，然后我转过身，让泪水这样绵延不绝地流了一地。

新一，对不起。

哀雪

八
『兰……』
『嗯？什么事……』
『这个星期六，就是明天，你可以……陪我一天吗？』
『嗯？』我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新一的脸泛起很可爱的红色。
这是他……第一次约会别的女生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甜蜜的感觉……
『呃……如果你没空就算了……』
『阿？不是啦。明天是吗？可以啊。』我回过神来急急地回答，新一已经有些失望地转过身。
『那你答应了？』新一开心地回过头，眼睛里跳动着喜悦。
『嗯……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最近有部新片子好像很不错……』老是被他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我随便扯了个话题。
『好，当然好啊。』新一的笑容很孩子气，脸红红的，单纯又可爱。

『兰！这里！』新一站在喷水池旁边，显得精神又阳光。他的身后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水柱，升起非常快乐的高度。
『好漂亮！』我忍不住真心说道。眼前这个比我高差不多整整一头的大男孩，开心得像个明亮的孩子。
『哦？你在说谁漂亮？我吗？』新一侧过脸来，笑容温暖。
『少臭美……』我做出呕吐的动作……
『你这个女生怎么……』好像打了败仗似的，他拧紧了眉头非常气闷的样子，『是是是我不漂亮不可爱不潇洒不体贴……』
『呵呵！你好有自知之明！』我忍不住笑弯了腰。
『你够了哦！你这个女生……』他很不服气地扯我头发。却被我非常轻易地闪开。
『追我啊。我可是女子短跑冠军呢！』我撒下一串紧凑的脚步笑着跑得老远。
……
『别跑！』
『就跑！不让你称心如意！』我乐的一边逗他一边打哈哈。
『喂！兰！小心……！』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当我把头转回去的时候脚下突然被一颗巨大的什么东西绊倒。
『啊！』我惊叫，眼前是一个相当急的下坡……该死的路，什么设计啊！！！
徒劳地摆动几下手臂想撑起来可是根本没用，我的身体急剧地往水泥地面贴过去……
『兰！』一双手就在这个时候快速地拉住了我，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
…………
谁的心跳声？好大……
咚咚。咚。咚咚。
我惊魂未定，欲哭无泪的脑袋似乎还不能适应这样的反差，前一秒正在做着与大地拥吻的动作的我，现在居然……
猛然抬头，眼前是新一紧张的眼神。
『兰……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你真是麻烦哎。受不了没有大脑的女生……』这句对白好熟悉。
我突然想起在走廊上跟新一的第一次相遇。当时的场面，也是这么……
新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他的怀里。我本能地想挣脱，可是他力气好大。『新……新一』
『兰……』新一没有放手，反而把我抱得更紧，他把头埋进我的长发里，用非常非常轻的口气在我的耳边呓语，『兰……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我呆住了，空气仿佛在这个瞬间凝固，我只能感觉得到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这个英俊自大而又孩子气的男生，这个我喜欢的男生，他紧紧地抱着我，他说他喜欢我，我可以感觉到他明亮灼灼的眼神。
『新一……我也很喜欢你。』这句话自然地滑了出来，我抬手轻轻地拥住了他。
水柱在我们身边快乐地升高，心里温柔的角落似乎在慢慢融化……
融化在新一温暖的臂抱里。

黄昏，我跟新一静静地走在路上。夕阳调皮地把我们的影子拽得老远，我一步一步想去追，没有追上。
新一安静地牵着我的手，我好想这条路永远不会到尽头。
『这里是我家。』新一停在一栋建筑物前，『进去坐坐吧，兰。我给你倒杯水。休息一下。出来了一天，会很累吧？』新一的眼神变得好温柔。
『嗯……好吧。』不忍心拂他的好意，我点点头。
新一打开门，我听到屋子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你的父母……在家吗？』我突然有些胆怯。
『咦？不是啦……进来吧。』新一走进客厅，『来吧。』
我跟着新一来到客厅。诧异地看着坐在温软的皮沙发上的两个人。
『兰，这是我的哥哥……』新一抬手介绍道。
我的目光早就定格在那个人的身上没有办法移开。
我看着那张脸，突然间所有所有记忆的画面都闪电似的在我眼前剧烈地绽开，榕树，栀子，吉他，还有那个……让我从童年惦记到现在的人。
是他。心里一个异常汹涌的声音。
那个摸过我的头，给我戴过栀子花的他。现在，正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我。
他理着非常利落的短发，黑色的T－Shirt，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个头发暗紫色的女子乖巧温顺地伏在他的腿上，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庞，妩媚而温柔，她的手指纤长如玉，她抬头对我笑笑，眼睛里浓郁的精致让我感觉晕眩。
他的眼神里有潮水一样的忧伤和淡定，『我叫凝。工藤凝。你好。』
我知道那个我每天必听的电台节目主持人的名字叫凝望。凝望。
『哥，这是我的女朋友，毛利兰。』新一对我笑了笑，『我去帮你倒水。你坐一坐吧。』
一切客厅里的声音都开始慢慢沉淀。我的眼里开始回旋着那个女子带点妖气的笑容。
『我叫舞月，是凝的女朋友。』那个女生挽住了凝的肘弯，对我甜甜地一笑。
笑容倾国倾城。
舞月……
新一口里的，舞月……

哀雪

九
寂寞在锦衣夜行，穿梭你跟我的回忆时空。
如果世界上真有天荒地老，你是不是会一直为我指航……

早上，早上我不快乐。

昨天黄昏我看着新一家庭院里生长得妩媚而妖冶的玫瑰。『这是我种的。』
舞月很浅的笑容，我心悸。
只有在夏天的夜里才会开放。
有一双可以弹充满灵气的钢琴的手。
『我好像见过你……在哪里呢？』凝的眼光在我身上游弋，温柔而镇静。似乎在回忆一个路人。
我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很勉强地牵动嘴角。
我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而已。
他的吉他还横在身边，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吉他上刻的字。
那个字是。舞。
我读不懂他的忧伤，正如我读不懂舞月这个如风的女子，有着甜美妩媚却邪气的笑容，迷人的芳香和尖锐的刺，她是只有在黑夜里才会盛开的，玫瑰。

电话响了，是爸爸。
『喂，爸爸。』
『兰，我的公司最近做成了一笔很大的交易……』爸爸在电话那头絮絮地说着，我并不讶异，爸爸有很出色的经商头脑。
『我们两个星期后要移居法国。爸爸已经帮你物色了一所好学校，在那里读一年大学预科，可以直升大学，校长是爸爸一个朋友……』
两个星期，法国……
『爸爸，我拒绝。我在这里很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想在日本安静地读完高中，我不想出国，一点也不想。』我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吐出这些话，我想到了新一。
这是我第一次违抗爸爸的决定。
『……』一直的沉默。过了很久，我听到另外一端爸爸轻轻挂掉电话的声音。我也听到他的心被刺痛的声音。
『对不起，爸爸。』我慢慢地说，然后挂掉电话。

『兰，你过来我家好吗？平次跟和叶也会过来的。』新一的声音。
『好……』

雨来了，天灰了，我走了，你哭了……
我不是拒绝了爸爸的决定吗？为什么我还是，还是不断地想到这些呢……
雨水这样打在我的脸上，隐隐作痛。为什么雨水会是热的呢？
还是，这是我的眼泪？
天也跟着我哭了。童年那幅图画，也跟着我哭了。
那个往我发丝上插栀子花的人，那个摸过我的头的人，那个抱着吉他在榕树下唱歌的人，那个在吉他上刻“舞”字的人，那个在耳机那头传来温柔磁性的声音电波的人，那个不断放着忧伤吉他独奏曲的人。
他忘记我了。
他真的忘记我了。

『兰……你怎么会浑身都湿了？』新一很惊讶地看着我，心痛地问。平次跟和叶惊讶地走过来。
『雨下得好大……』我从齿缝里吐出来几个字。
『我帮你换件衣服吧？你应该不嫌弃穿我的衣服吧？』舞月温柔地牵起我的手，『我看你身体很单薄的样子，来吧。』
我无意识般的让她牵着走进房间。她从衣橱里拿出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吧。』
『谢……谢谢。』我觉得眼前迷迷糊糊的。
『小兰……你是不是，新一的女朋友？』她静静地看了我好久，突然开口。
『嗯……』我含含糊糊地回答。头好重，没有办法思考了。
『可是，你也喜欢凝，对不对？』她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光芒……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是……
是怜惜。
『啊？』我觉得灰色的暗影一下子袭过来。我没说话。
喜欢凝？我喜欢凝吗？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他烙进我幼小的心开始，凝就是我自私珍藏的心情，自私珍藏的那幅童年的图画。
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小兰……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你对不对……我跟凝，下个月要结婚了。』舞月摸着自己紫色的长发，举手投足有种令人心痛的美丽，『对不起让你受伤了。可是，我也爱凝。我曾经在他国中的时候离开过他……
那时候，他跑回他奶奶的家……当时新一正生重病躺在医院里。可是他走了。抛下自己最心爱的弟弟走了。走得义无反顾走得绝情绝义。』
『他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那把吉他，上面刻着一个舞字。我知道那是我，我知道……』她的声音开始慢慢变哑，终于掩面而哭。『我回到他身边，因为我知道我给他带来的伤口只有我自己才能抚平。我也知道在他离开那段时间我感觉到的刻骨铭心的思念。我想象着他在奶奶的家里忧伤地弹着刻有我名字的吉他。鸟从他眼前飞过，在他的瞳仁里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我一边想一边泪眼婆娑。』
我珍藏心里那么那么多年的那个故事，终于被我知道了另一面。
『出去吧……我们在这里耽搁很久了……』她飞快地拭去自己的泪水，『从你看凝的第一个眼神开始，我就知道你对他有不寻常的感情。不过……』
『也许我这么说很自私，可是如果你把我当成大嫂的话，请你好好地跟新一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从来没有。你是第一个。』她温柔地笑笑『你也是喜欢他的吧？对吗？』

哀雪

十
『怎么换了这么久啊……』新一有些不快乐地皱紧眉头。凝的目光却只是定格在舞月身上。
『没什么……我们随便聊了聊。』舞月很轻松地笑了笑。
『兰……过来啊。』和叶蹦蹦跳跳地拉住我。
『嗯……』我心不在焉地把目光投向新一，他正在看着我，眼睛里有点紧张有点心痛。
『哎！你们不要这么含情脉脉好不好？』平次突然怪叫一声，『工藤……你该不会是和兰……』说着两个手指头贴在一起，『这个了吧？』
新一一语不发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往他头上砸过去。平次很灵活地闪开，抓起另一个抱枕反击。两个人居然就这么厮打起来。
真是两个大小孩……和叶坏坏地把我推到一边，『你是不是已经跟工藤那个了啊……』
『哪个啊！』开玩笑，这些事情怎么可以让我这种脸皮那么薄的人坦诚相告，死也不说。
『就是＃￥＃◎！￥％……◎啊……』
『……』
『兰，和叶，我们出去看看好吗？和叶不是说想看看我种的玫瑰吗？』舞月及时出场，救了我一命。否则依照和叶的个性啊……

我，和叶跟舞月各撑了一把伞走到新一的庭院里，舞月种的玫瑰很多刺。但是在雨中更显娇媚，很烈性的红色。
『这种玫瑰叫夏夜浪漫，我独家培育的哦！』说起园艺来舞月快乐得像个小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种玫瑰在夏天的夜晚会特别特别美丽。到时候请你们来看吧。』
我呆呆地看着那些玫瑰，没有说话。舞月的手温柔地搭在我的肩膀上。
回到屋子里，新一跟平次跑到新一的房间里不知道唧咕什么去了。凝仍然安静地坐在电视机前。
舞月极其自然地走到凝身边坐下，凝伸手牵住她的手，那种亲密无间让我感觉窒息。
我看着凝发呆，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只是脸上多了些沧桑，那种忧伤仿佛沉淀在了眉宇，以前那种流水一样清澈的眼神好像也变得安静而沉默了。
『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和叶的声音。
『噢……抱歉……我刚刚在想一些事情……』新一跟平次已经回来了，大家都坐在沙发上很轻松地聊天。可是我的思想总是断线风筝一样到处乱飞。
……
『对……对不起。我有点累，想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吧。』
『兰……』新一看出了我的异样，『我送你吧。』
『嗯……』

『兰……你今天有些不对头啊。』
『嗯……我……』
『兰，』新一停下来，『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请相信我。』
『新一……』面对他的坦诚和体贴，我感动得无以复加。

哀雪

『新一，你哥哥跟舞月，是不是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呃？是啊。我哥还说要我邀请你去婚礼。怎么了？为什么问起这个呢？』新一眼角里隐隐浮躁。
『没……没什么。』我突然想起舞月的笑容，倾国倾城。
『兰。』新一拉过我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将它环绕。他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可是我看到他的脸上泛起夕阳一样跳跃的红晕。
『新一……你曾经说过，你的天使……』我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像舞月那样？』
新一整个人顿住，他的掌心很突兀地松开，我的手滑落，那么无力。
沉默。
他侧过脸看我，隐忍的忧伤和惊惶。『兰，你不要乱想。』
『是我乱想吗？是吗是吗？』我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麻木和嘲讽。我想起那天晚上在黑暗里无助的哭泣，我看着新一的背影，那么那么努力地看着，可是他还是走了。他消失在黑色的夜风里面。
『兰。你累了，回去好好地休息好不好？』新一似乎在顾左右而言他。我看到自己戳破了他心里那层面纱，他很无措。
可是这个发现却让我的心剧烈摇晃，我开始把持不住自己的思想。
『新一。你是真的真的喜欢我吗？』我口不择言。
『你在说什么！』新一的眉宇间的愤怒暴露无遗，『你在怀疑我的心意？』
『我没有。我只是问你，你是真心的吗？』似乎他的愤怒是在肯定我的某种想法。
『你还说你不是怀疑？不是怀疑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新一越说越大声，越说越快，也许从小被女孩子包围的他从来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从来没有见过新一这么愤怒。我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新一脸上的愤怒越积越多，开始慢慢地从愤怒变成了疑惑。我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耳边只是回荡他的呼吸，那么有力又那么压抑的呼吸。
『兰，』他突然凉凉地开口，脸上是痛楚和一丝捉摸不定的光芒，愤怒，心悸，还是忧伤，『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喜欢凝？』
我听到心头碎裂的声音。碎裂的是我，是新一？
『我……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凝。那时候的他……』
『我明白了。所以你的吉他弹得这么好，是因为他。』新一的声音，痛楚而无力，『初恋情人。对吗？』
『你之所以会喜欢我，会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给你的感觉跟我哥很像。我只是……』声音开始变得低沉暗哑，『我只是我哥的替身而已。』
『新一……』我能说什么？这些话都是我最最不愿意吐露出来的。可是当新一把它们都说出来，我，还能说什么？
『不要打断我！』几乎是吼出来，他的声音像火一样燃烧，『为什么你要来到我的生命里面，为什么你要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之后又让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我的哥哥！』
我无法言语，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不停不停地涌出。我好像是童话里那个心中有碎玻璃的孩子，只有不停不停地哭泣，直到把那块玻璃哭出来为止。
我捂着自己的脸往家的方向跑去。心痛的感觉折磨得我几乎窒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躲在被子里狠狠地哭泣然后睡去。最好最好的是永远不要醒来。
『兰！不要走！兰！』新一追过来，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泪眼婆娑中我看见他的脸，他不敢正视我的眼神，脸上深深地刻着悔恨和疼痛，『兰……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兰！』
我甩开他的手跑了。
身后是他很绝望的叫喊，『兰！』
我没有回头。到了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哀雪

十一
一周，这个星期我没有上学。我让爸爸打电话给老师说我要到北海道探亲。然后整整一个星期呆在家里不出门。
收到接连不断的电话留言，足足一百一十七条。其中有九十八条来自新一。
他说兰，我知道你在家，你在躲我对不对。
兰，那天对不起，真的。也许我现在说对不起根本没用。
兰，我喜欢你。那天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很生气。可是我还是要说，我真的喜欢你。即使你不喜欢我，我还是喜欢你。
兰，今天又下雨了。那天你让我好担心，你回家之后，有感冒吗。
兰，你在家吗？我下午想去你家看你。
敲门那么久，没有人回应，你在生我的气吧？对不起。
兰，我喜欢你，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喜欢你。
你到底在哪里，兰？真的不在家吗？
……
……
就在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六月五日，我收到爸爸邮寄给我的飞机票。邮戳上面是一圈圆滑的法文。爸爸在信里说如果你不想来就把机票扔掉吧。我不会勉强你。不过你到达那天，我会在机场等你的。
六月七日。是个适合告别的数字。
『爸，是我。』我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小兰？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透出爸爸一丝一缕的温暖。
『我答应你去法国。那天记住来接我。』我非常疲倦。也许，逃避就是我的疗伤方式吧。
『真的？』爸爸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明亮，『好，我会的。你自己小心。』
『那就这样，Bye。』
『嗯，再见。』

我坐下来，给新一写信。
新一：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没有办法再呆在你身边。我决定跟着爸爸去法国。去那个我不会熟悉也不会习惯的国家。
我跟凝第一次见面是在很小的时候。我在我外婆的家里，看着他坐在榕树下面忧伤地弹吉他，寂寞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新一是不是有黄昏靠在学校樱花树下思考的习惯？那天我在学校里迷路，看到你，看到你眼里的忧伤和疲惫，我整个人都愣住了，你给我的感觉，跟凝那么相似。
我没有办法理清我对你和对凝的感觉，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到底是喜欢你还是喜欢凝，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家里安静地思考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答案。
也许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答案的。就好像你说舞月就像你的天使一样，每当想起这个，我的心会轻轻地抽紧。这是不是就是心痛呢？
我抱着电话机不断地听着你给我的留言，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它们。一辈子。
那天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很抱歉让你受伤了。
我不知道要说多少抱歉，说多少感谢，才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也许这些，都不是我情感的全部。而另外的部分是什么，它们就像水汽一样迷蒙，我没有办法分辨。
我很累了，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最后说一句，新一，谢谢你的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一直很幸福。
代我祝福凝和舞月。他们是最棒的一对。

新一，再见。

兰于六月七日凌晨



我把信投到新一家门口的信箱里，然后回家拿着行李，义无反顾地到了机场。
巨大的轰鸣声把我的悲伤和我的回忆带到九千米的高空。那些回忆会散落成雨水，飘洒在日本的土地上。
再见，新一。再见……
望着窗外一蓝如洗的长空，我的眼泪终于安静地掉落下来。
像樱花快速地凋落，枯萎，然后颓败。

哀雪

十二
心情是一个传说 等候不变的等候
春天是一段路程 沧海桑田的拥有
那些我爱的人 那些离失的风
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

法国的生活，平淡。
我的腕上挂着一个吊满星星的银镯，整整两年，我第一天来到法国的时候买下了它。然后每个黑色的夜晚，我会晃着这串明晃晃的手镯想念自己破碎的寂寞时光。
我常常可以听见时间向前走的声音，恬静而残酷的，它是这样安静地走着，没有羁绊没有停留，走得气定神闲走得昂首挺胸，然后它撞上尖利的冰山发出断裂的声音，咔嚓。
我考上了大学，是法国的一所名校。我跟爸爸说，这个假期，我想独自去旅游。
他说，去哪里。我说，布拉格。去看自己的寂寞消融在鸽子飞过的夕阳里，然后它们起舞，翩跹如同最最柔软洁白的羽毛。许愿池里会有很清澈的水滴，那是世界上最后一滴温暖的眼泪。
爸爸说，兰，你还是这样寂寞。
因为那已经成为血液里的一部分，也许我自己无法感觉，可是它在我每一寸身躯上流淌，那么汹涌。
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离开日本的那个初夏，新一痛楚和悔恨的眼神，他满满一部电话机的留言。尽管我把它们全部录在了卡带里带到法国。我再也没有听过它们。
只是极其极其珍惜着。我总是害怕当我打开它们的那个瞬间，它们会这么飞走，然后。
然后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
我会幻想婚礼那天舞月穿着洁白的婚纱，美的像个天使，当教堂钟声响起的时候，飘逸的彩带会在天上绚烂地开放，人们的祝福潮水一样袭来。幸福得让人手足无措。
我会幻想，凝穿着黑色端庄的礼服，是个英俊异常的新郎。他让自己的眉头放肆地舒展，所有哀伤流失得干干净净，他跟舞月圈着双手。幸福地走在铺满鲜花的路上，走进流光溢彩的幸福波浪里。
想起这些的时候我总是微笑地抚摸自己的银镯，心里不再有任何疼痛。
我知道我已经把凝的一切都装进了瓶子，装进了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的那幅图画里。那个忧伤地凝望天空的孩子，那个让我思念了那么多年的男生，他终于得到了幸福。我也终于彻底地走出他的回忆。
剩下的是干净纯粹的祝福。

现在，是樱花伤逝的季节。
今年日本的街头会飘落大片大片荒芜而洁白的寂寞。我坐在街头的长椅上，凝望天空，想到。

总是会突兀地想起新一，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张自负的脸，想起他接过我送他的矿泉水时一脸明亮的快乐，想起他在灯光下弹吉他的英俊身影，想起那个夜晚他异常温柔的口气，想起快乐升高的水柱，想起他神情的眼神和温暖的拥抱，想起他歇斯底里的话语，想起我绝情的告别。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思念可以这么强烈。让我这样思念的人，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我突然地明白新一对于我的意义，他从来不是一个替身。
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没有他的消息。

布拉格，长长的走廊里有稀少的游人，快乐的气球握在小贩手里，他说这些气球会给你带来幸福。
我开心地买下一只，明亮的桔黄色，它融化在黄昏里剩下一个充实柔软的躯壳。
布拉格的天空有飞舞的鸽子，它们的白色羽毛偶尔下落。我站在许愿池畔看着自己的脸。想许愿的时候突然忘记自己要许下什么心愿。
我为这样突然的空白而束手无策，桔黄色的气球在这个时候脱离我的掌心，它晃晃悠悠地飞了。
我凝望它的身影，在夕阳里愈发朦胧，终于完全融化。
我把幸福放飞了。我想。
就像当初我离开新一一样，那段岁月，已经被我放飞了。
放飞的气球追不回来，幸福也是一样。

许愿池前的那群鸽子，背对着夕阳，拖下纯净的阴翳，那是飞鸟幸福的形状。那样摄心摄魂的美丽。我轻轻地用手捂住眼睛。
转身想离开。低头却看到脚下有一个长长的影子。
转过身。有些迷茫地凝视前方的人，温柔的微笑，飞扬的短发。
你怎么会从我的回忆里走出来？
那个让我刻骨铭心地思念了两年的人，突然站在我的面前。
『兰……』他开口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站在我面前的是新一。
『新一……』良久之后，开口，我才发现我哭了。泪水在夕阳里流下来，染上了落日的颜色。
『傻瓜，见到我要开心到哭吗？』新一走过来，温柔地拭去我的眼泪，我快乐地走进他的怀抱里。一如两年前那么温暖。畅快地让自己的眼泪流在他的衣服上，他只是伸手慢慢地理顺我的长发，『你再哭的话，我的衣服可要湿透了。』
『新一……』
『嗯？』
『我，爱，你。』我抱着他，踮起脚在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再也不要逃避了。再也不要让你离开我。
当然，我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这个**头，我等你这句话，等了足足两年。』新一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感觉自己悬在夕阳里，『兰，我恨死了你的不辞而别。收到了你的信之后，我每天放学都到你家门口等你。我总是希冀着你会回来。可是，我等了两年，失望了两年。』
『对不起……新一……对不起……』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说对不起。我害怕听到这三个字。』新一抱着我，很紧很紧，『你要赔偿我。』
『赔偿？』
『用你的一辈子，赔偿我。』新一在夕阳里抱着我转圈，许愿池前的鸽子就在这个时候飞起来，夕阳染红了它们的羽毛，美丽得无与伦比。
『兰，我爱你。』新一的声音流进了我的耳朵。
『我等这句话，也等了两年。新一。』抱着他的脖子，我感觉自己变成了巨大而甜美的巧克力，快乐弥漫我的每一根神经。
『你心里的凝呢？消失了吗？』新一仿佛还是有点担心地看着我。认真地问。
『凝是我的初恋，它会成为我美好的回忆的。真的，已经完完全全是回忆了。』我坦荡荡地回答。直视新一的眼睛。

小贩说对了，那个气球会给我带来幸福。
新一，就是我的幸福。
新一的嘴唇慢慢地压了下来，我没有闪躲，只是闭上眼睛。他柔软的嘴唇覆在我的唇上那个刹那，时间仿佛停顿。
他的吻是融化我的全部理由。
『兰……』新一睁开眼睛的时候表情充满了笑意，『我已经考上了你的那个大学。我们，又能做同学了。』
『啊？你……』我真有点不敢相信了，幸福有时候会来临得如此突兀，我这才想起新一的父母都在国外。难道……
『那……凝，还有舞月……』
『更正！现在该叫哥哥和嫂嫂了！』新一敲了敲我的头，『他们也来了啊！』
『不要脸！他们是你的哥哥嫂嫂，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是我的哥哥嫂嫂啊！』我快乐地笑了，两年的忧郁仿佛完全地蒸发，消失得不着痕迹。我要的幸福，全部全部涌到我的身边。
『你的嘴巴还是这么坏……』新一捏着我的肩膀堵住我喋喋不休的嘴。
……
『兰……』新一牵着我的手，『凝望夕阳，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这是我的哥哥说的。』
凝望夕阳……身边是我最爱的王子。
那些我爱的人，那些爱我的人，沧海桑田的拥有。


——————完——————

蓝叶幽辰

很喜欢这篇文章，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