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斑驳

知暮

耳边是《天空之城》无比澄澈的声音，有飞翔一般的空明，有幻想，有希望，也有淡淡的感动和浅浅的忧伤。
为什么，生命里会有这样多的情感，混杂在一起令人难辨。


我看见自己的毕业照，上面的人或微笑或沉默，我一时恍惚起来，好象那些人正看着自己，目光澄然，宛如已逝的时光。
翻回小学的同学录，里面的字也许稚气却写得那么认真，整本同学录有淡淡的香气，是纸页的香料经过封存后夹着抽屉的木香。
他说：“你给我的印象是很凶，又那么调皮的女孩……那一次我很生气，不过我原谅你。”
我看了之后失笑，原来久远的记忆里的我，是那么一个样子。
我记得很清楚，在同学录里给我写这样的话的男孩子，他的脖子很细眼睛很大，看上去有些纤弱其实吵架时很厉害，唱歌唱得也很好听。我小学一年级时第一次分配同桌，遇见的便是他。不记得第一个表情是什么，我那一天实在太紧张了，因为第一天上学而手足无措，朦胧中那一天午餐他吃得很快，银色的快餐盘映上他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只有了这么一点点，而且还残破得难以辨清。
他和我做了两次同桌，我现在已经快记不清了，关于同学录里他写的我把水倒在他身上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小时侯的性子很烈，但忘性也大，似乎五年级时他写下这件事时我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啊，只可惜成绩不太好，常要抄我的作业，但是音乐老师很喜欢他，每有艰深的乐段就让他来唱，他的音域很宽，歌声也好听，但稍稍尖了些，我就不是很喜欢。

我最喜欢的同桌与我坐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有整两年，那个男孩子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还是双眼皮，现在想来似乎是有些像洋娃娃，但是他很调皮，上课时似乎不是很坐得住，他很聪明，我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流露的狡黠浅淡的微笑。
老师让我和他坐在一起，因为他说只有我才治得了他。其实我对他不凶，顶多捉弄他而已，我们是同种类型的人，哪里谈得上是谁治谁。
老师被我们给骗了。我们平时尽管时有争执，面对老师的时候两人却会变得惊人地有默契。
他的左臂上有一道很大的疤，蜈蚣一样。可是我看到的第一眼便不觉得可怕，因为那个男孩子看上去那么温和。他的骨头似乎断过，所以留下了开刀的刀疤，我再怎么生气也不敢对那只手臂下重手，因为害怕它太过脆弱。
他偶尔带零食进校，我就到他那里分一点。有一次他买了一包大白鲨，全部给我，我从来没有揩过这样的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吃到嘴里仍觉得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至今记得。
后来上了初中，我在街上看见他，远远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看见他惊讶的表情我笑着蹬着自行车掠过，不想听他说什么了。
这样。
就好。


那个时候很自由，我有大块大块的时间可以拿来浪费，而我也确实那么做了。
自由而恣意，现在想起那时的快乐，嘴角依旧有笑。快乐是被时间风干了的温和的花瓣，香气脉脉，却已经不复往日的光鲜。

我听见风雨在窗外肆虐的声音，于是觉得十分温暖。

人其实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没有比对就没有优越感，没有某一方面的优越感就觉得没有快乐。其实快乐不是那样困难的东西，就像人只要多穿一件衣服就可以温暖许多一样地简单而明显。
我觉得所谓的快乐是一种很主观的东西，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不幸，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快乐就够了，虽然那样的快乐常常被人当成是疯子的行径。可是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疯子时，一个人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疯的呢？……或是说，在那样的时候，讨论清醒或是疯癫已经没有意义了。

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的网上日记。不知安在否。若还在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文字呢？我早已把当年的心情忘了个一干二净。若多年之后重读，不知又是怎样的心情。
会是与从前一般的么？
还是……略略地有些感动和……怀念？
我不知道。

一个人总是独行。走到最后才发现孤独。

人总是要留下些什么可以想念，才能够活下去，说什么不能活在回忆之中我一直都觉得那是一种空话。人如果连回忆都没有了，怎么还谈得上生命？
也许生命只有两个过程：创造回忆与品尝回忆。

写到这里我仿佛看见现任的语文老师无奈的笑，他总是说我的思想里少了那么一些的乐趣。上个月的运动会，他要求写一篇记叙文，说是要写出真情实感。我的体育成绩一向差到不行，于是我在文章的开端就写我不喜欢运动会。于是吃了个很低的分数，评语是思想不好。
我想既然你要我歌颂这运动会你就老实说好了。

很久没有这样细致来描写些什么东西了，习惯了草稿本上大开大阖的随意涂抹，我觉得自己的心情都仿佛变成了沙子，细细碎碎地由指缝落下，流逝得那么迅速。
可是又那么令人怀念。
一种伤感的怀念。
伤感得那么柔和，似乎是哪一天我把它们放在了墙角，它就一直在那里等着怀着一种柔顺的坚韧等待。

那一天我丢失了一只兔子，它傻头傻脑地沿着不知何处的墙就那样走了，雪色的身子毛茸茸地一撅一撅，去了不知什么地方。
我决定不再管那只兔子了。
重养一只吧。
这一次，我希望它能留得长一点。
我喜欢它干净的皮毛。不过我打算好了，若是要养的话，还是选灰的好一些。
白色的兔子很容易脏，而我是个不喜欢时常为它做打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