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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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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 【原创】笑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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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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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4 14:57: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上篇  英雄本色侠骨柔情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夕晚照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黄沙脉脉,放眼望去,无边无垠,极远处似乎与天尽头相连。
  正是六月天时,骄阳似火,戈壁沙漠之中暑气蒸腾,尤其酷热难耐。此处虽是汉时张骞通西域走过的“丝绸之路”,但历经千余年风沙,昔日繁华早已成为云烟。虽然偶有大胆的商旅为求暴利冒险穿越沙漠,但绝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而连年的征战也早已将普通百姓消磨得没了那份横穿戈壁的勇气和财力。
  此刻,却有一人一骑,孤独地行走在茫茫沙丘之中。
  马,是万中选一的良驹,毛片雪白,额头隆起,骨健筋强,神骏非凡。虽然在荒漠中经过长途跋涉,仍不减其名马良种的王者风范。马上的蓝衫少年还只有十七岁,面容白皙,不似惯于行走沙漠之人,剑眉入鬓,一双暖蓝色的眸子,澄净,深邃,如同海水般湛蓝,形容英俊中带着斯文,融合着少年人的朝气和男子汉的英爽,眉宇间似乎还另有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
  只有腰间悬着的一柄长剑,标示了他不同常人的身份。
  天实在热得令人发狂,少年虽然意志如铁也不禁有些难耐,一路上也不知第几次提起水囊,却只喝了一口。毕竟沙漠之上水比黄金更加珍贵。
  不过此地也已是沙漠的边缘地带。
  少年极力纵目远眺,目光所及,已发现遥远得似乎在大地另一端的地方,一片绿色若隐若现,再远处隐隐有山形的轮廓出现。少年大喜之下,拍了拍爱驹的头,鼓励道:“老朋友,再加把劲,我们马上就能走出这鬼地方了。”
  那马极通人性,仰颈嘶声长呼,竟似在回应主人的鼓舞一般,随即撒开四踢,奋力疾驰,果然是身形似电,奔跑如风。转眼间连接中原与西域地界的玉门关已近在咫尺。
  过了玉门关,就踏上了宋朝的疆土,群马镇是关内边地第一重镇,往来于西夏、宋朝两地客商行人的必经之路。尤其是方圆百里之内,这里是最大的一座城镇,来往行人倘使错过这个打尖、投宿的落脚点,恐怕就难免有饿肚子和不得不赶夜路的危险了。
  时候适逢晌午,少年虽然不惧赶夜路,但经过长途跋涉已是人困马乏,正好赶在镇上打尖。

  群马镇虽经年累月接待不计其数的行人商旅,然而罕有如这少年一般器宇轩昂的人物。这显非凡俗的一人一骑走在镇上,不禁招来许多或惊讶或羡慕或妒忌的目光,少年却似早已习惯了旁人的关注,并不在意,只是找了间全镇最大的客栈打尖,顺便吩咐店小二好生照料爱马。

  不多时菜上齐,少年思索着下一步的行程,沿途中不知还有多少难以预料的艰险和困境,相较之下,穿越大沙漠的辛苦只能算是大战前微不足道的一点序曲。想起临行前跟父亲定的赌约,自信满满的保证势必在半年之内凯旋而归,少年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感到的并非对不可知未来的惶惑,而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冒险和挑战的期待。
  他仿佛就是为了冒险而生的。
  为给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危急绝境积聚能量,少年开始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
  突然,临桌一个独坐用餐的人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呼,双手痛苦地掐住脖子,猛地把满桌酒菜掀到地上,随即气绝身亡。
  正逢用餐时分的客栈本来热闹非凡,忽然有人毫无征兆地倒地身亡,周围原本忙着猜拳行令的各色人等刹那间安静下来,有没见过这等场面的妇孺忍不住惊呼尖叫,胆子小些的人已开始悄悄地向门外溜去。
  “等一下!”少年根本没有回头,却如同脑后也长了眼睛一般,“这是命案,任何人都不准擅自离开!”随即转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的客栈老板:“掌柜的,麻烦你立即去报官,请官府马上派人过来。”
  客栈掌柜刚刚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答应着,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少年只是安安稳稳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始终没有动一动。他好像有种与生俱来的王者般威严气势,平平常常几句话竟有安抚惊惶人群的莫大威力,喝多了酒暴躁不安的食客们慢慢安静下来,本来一只脚已经踏到了门外的人也悄悄退回了原位。
  “还真让服部那家伙说着了啊~~~”少年细细品着杯中酒,一边飞快地回想着事发前在死者周围走动的人等与一应看起来似乎没超出常理的细节,一边想起了出发前老友毫没正形的关于“路上多留神啊,你这家伙走到哪里都会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件,特别是命案”的调侃,不禁叹了口气,眼睛习惯性地变成了半月型。
  损友,名副其实的损友~~~少年颇不服气地想,他不过是凡事喜欢寻根究底,再加上天生超强于常人的正义感,所以眼里从来容不下砂罢了。然而本来纯粹的巧合经服部那么一说也像是真的了。说也奇怪,他那个古怪精灵的妹妹和叶偏偏就吃服部那一套,那两个人简直是越斗嘴越亲近,有时候甚至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放在眼里。
  原本只是想好好吃顿饭的,却发生了这种事,看来又不得不泡汤了啊!少年开始在心中暗暗哀叹。

  群马镇的巡捕来了,领班的捕头是个宽额头、尖下颏,一副看相的通常都认为显示着很聪明的相貌,却一脸迷糊表情的新晋捕快,手下人称其为“山村捕头”。
  忙乱的验尸、搜查、对在场诸人挨个问话听取证言……
  死者确凿无疑地是因中毒而身亡。
  满桌菜肴均无毒药,壶中的酒也无毒,杯中喝到一半的那杯酒被死者临终挣扎扔到地上,说巧不巧的,居然没有摔破,也没有翻倒,杯身朝上稳稳地掉落在地,里面的酒虽然泼出来些许,却还有一大半留在杯中。只在这杯酒中才有毒药。
  山村捕头挠挠头:“既然这位躺在地上的仁兄是吃饭吃到一半才倒下的,之前没有任何人接近过他这一桌,看来是自尽而死没错了。也许他是一个人独自在外面借酒浇愁,结果因为有伤心的事所以越喝越愁,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突然夸张地做出一副渗人的可怕表情,额角还配合得冒出一层汗珠,就好像真的看到了死者满面愁容的样子。
  “喂喂~~~”少年实在听不下去了。
  “事情大致如此了。谁去查一下,死者是不是本地人,通令其家属来认尸体。”山村捕头庆幸这不过是一起一目了然的自尽命案,预备结案,命人暂且抬走死尸。几名末等捕快弯下腰才欲动手,就听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阻止道:“等一下!先不要搬动死者,这很明显是一桩害死人命的杀人案件,凶手就躲在我们这群在场的人当中!”
  话音未落,少年已推开杯盘,长身站起。
  山村捕头最恨有人瞧低他的智商,虽然面前的少年气宇不凡,未敢露出不逊态度,出口语气却禁不住冲起来:“你这少年是什么人?突然站出来对官府查案指指点点,你说这是谋害人命的案子,那凶手是谁?可有人证物证?”
  少年含笑一抱拳:“在下江户川柯南。山村捕头,死者是被人毒杀的,在下恰好坐在他的临桌,亲眼目睹其倒地身亡。刚刚也想通了,凶手是用何等手段下毒的。”
  留在客栈的众人闻言一阵骚动,鱼龙混杂的各色食客连同店掌柜、跑堂、帐房先生听得目瞪口呆,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相互怀疑起身边人就是凶手。
  山村捕头来了精神:“凶徒就在这些人之中?那你说说看,难道大白天见鬼不成,怎可能不接近死者而下毒?对了,你既坐在死者临桌,那也难免有疑凶之嫌。”
  人群中登时有人附和道:“捕快差爷们说的没错,要硬说是人下毒,你的嫌疑最大。”
  少年柯南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的确,在下也属疑凶之列。只是在下自从进了这间客栈就一直稳坐在此。不曾动弹,更没有接近过死者,莫说在下与这位死者素未谋面,就算是有深仇大恨,这又不是武林仇杀用内功伤人,可万万没有那么长的手下毒啊。”
  “你没接近死者,旁人更没接近。那你凭什么说这是谋害人命?”山村捕头大为得意,教训起显是初出江湖的少年柯南。
  柯南没有答话,目光一一掠过案发时在场的诸人,他暖蓝色的眼眸里常常是不笑时也带着三分温暖的笑意,然而不知为何,经他锐利的目光这么一注视,就算是心中没有鬼之人也不觉为其气势震慑,似乎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私密都被看穿,不敢与之对视。
  “当时情形,人人都在与跟自己同坐的朋友开怀畅饮,单独坐的惟有我和死者二人。而那时候又没什么言语上的冲突或冒犯,假使平白串桌敬酒,及至趁机下毒,一旦事发势必令人怀疑到自身。不过,恰有一种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例外。”柯南缓缓说道,笑容渐渐隐去,面沉似水,“任何人都不会特别放在心上,即便想到亦不足为奇的四处走动。”
  山村捕头尚有点迷糊,但亲见柯南肃穆神情,已知事关重大,一名机灵些的末等捕快在提醒下突然想到,失声道:“莫非,少侠说的是……”
  “事实确是如此。”柯南沉声道,倏地转向一人,“一般人走动难免引人注目,客栈、酒家的跑堂却是例外。生意越是兴隆,越需满堂跑动伺候客人,天经地义,若非如此倒不失为罕事一桩。在下可说错了吗?”他最后一句话是向着站在角落里脸色惨白的跑堂说的。
  “我今天早上不留神跌伤了腿,所以跑不快,才在招呼客人的空挡里偷了一下懒。”跑堂白着脸争辩道,“小哥儿,你硬说我有嫌疑也没办法,不过我就是没接近那位客人。你不也说过了吗,不走到他那里就算要下毒也没那么长的手。当然上菜之时我的确走近过他,但那位客人是用饭中途倒下的,决无可能是我提前下了毒。”
  山村捕头觉得有理,又转向柯南责备道:“你有人证物证吗?仅凭常理便胡乱,不怕冤枉好人、惹人笑掉大牙吗?”
  柯南淡淡地陈述着掩盖在巧妙杀人手法下的事实:“堂倌,我几时说过你是接近死者才下毒的?只不过我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刚才无非是为了让你自己露出马脚而已。”稍稍顿了一下,继而向山村捕头及其余众人解释道,“死者的酒中无毒,酒杯上却被事先涂了毒物。死者之所以先喝了几杯酒而未中毒,只因那时毒汁已干,酒都是冷的,还未将毒熔化。”
  他看向满头大汗涔涔而落的跑堂:“能够接近酒杯而不惹人怀疑的,不过是膳房的厨子和跑堂两类身份之人而已。但是要准确地将涂有毒物的酒杯送到死者手中,那就只有跑堂才能做到了。”
  “话虽如此,这些都只是推断罢了,我手中并没有绝对的确凿证据。跑堂因身体不适偷懒也并非什么奇事。但是,你说今天跑不快是因为早上跌了腿,只要找位经验丰富的大夫就能查出来是真是假,我就不得不请你说说看为什么撒谎了。堂倌满场跑动是正常,即使后来有人被杀也很难引人疑窦,我开始不过是在述说常理,可是你自己主动说出来今天的反常举动,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刻意避嫌。然而结果却是欲盖弥彰。”
  “另外,事先溶在酒内的毒物和先涂在酒杯上、之后才被酒溶解的毒物到底还是有些微区别,只需有明确的鉴证方向,技艺老道些的仵作都能检查清楚。”
  柯南话音犹落,跑堂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在地上。
  几名捕快上去给他戴上枷锁,先一步押其回去衙门。
  山村捕头虽然迷糊,却有一样好处,从不带官差架子,而且对于文武才智等方面强于自己之人是出于真心的佩服,忘形地重重一拍柯南肩膀,大声感谢道:“柯南哪,果然是英雄年少,好生了得,这次多亏你了啊。”
  喂、喂~~~~柯南额角不由冒汗。
  客栈里聚集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不仅有普通行人商旅,亦不乏四海为家的江湖中人。亲见少年柯南沉静睿智的风采,均不禁以各色复杂目光打量向他,有些做过亏心事的人虽不敢正面逼视他的神采,却不住间或偷偷瞥他一眼。
  初出江湖的少年江户川柯南甫一进关,就已在机缘巧合下名扬中原。不是因为武功,而是因为他沉稳敏捷的绝顶智慧。

  几天后,唐代遗都古城长安街头出现了一个风神俊雅的蓝衫少年,右手牵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显是远道而来,虽然风尘仆仆,他嘴角上淡淡的笑容却让人见之如沐春风。只因他热爱生命、尊重世间每一个生灵,刚刚才从千里无人烟的大沙漠和动荡萧索的边塞古镇走出来,在这车马不息的古城看到街头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关注着每一个平凡却独一无二的生命,实在不能不让人感到生命的力量与不凡。
  少年正是柯南。
  他一路日夜兼程从边地来至中原,沿途打探消息,孰料相关那件事物的消息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竟从再度现身那一刻起就缈然无踪。与此同时他也亲身经历领略了中土人情。
  此时正值北宋徽宗宣和年间,当朝的天子只知吟诗作画歌舞升平,虽然不失为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却未免不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了。朝政大权被把持在蔡京、童贯等奸臣与宦官手里,直闹得朝堂黑暗,官场腐败。中原地带虽然自古沃野千里,民生富饶,但在层层官吏压榨之下已是民不聊生。
  “看来服部世伯说的没错。”柯南牵着马缓缓漫步街头,心中暗自思忖,“女真异军突起于北地,辽国余威犹在,吐蕃虎视眈眈,宋朝已岌岌可危。只有名君贤臣横空出世才可能使百姓过上稳定安逸的太平生活。我西夏……”正想得出神,忽听背后有人惊呼道:“快闪开,马惊了!”
  一辆失控的无人马车自街头转角处横冲直撞疾奔过来,所到之处尘土飞扬,接连撞翻商贩摊子无数,各种蔬果与日常家用等物洒了遍地,沉重的宽大车轮飞一般直轧过去。整条街霎时变得鸡飞狗跳,陷入混乱。
  行人纷纷惊惶躲闪。
  一个至多不过三四岁的小男孩抱着球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似是被吓得呆了,眼见的惊马已至眼前竟不知闪避。这幼小的孩童即刻就要血溅当场,路旁一些胆怯的妇人已吓得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柯南正要出手相救,突然,正前方一个纤细的身影比他更快,恰似飞燕一般轻灵敏捷,身形掠起,已然抱起了那个孩子,接着足尖一顿,向后飘开数尺,一场似乎不可避免的惨剧在眨眼间化解于无形。
  惊马仍在向前狂奔。
柯南箭步疾冲上前,凌空一个筋斗,探臂抓牢缰绳,身子顺势横飞而出,足尖在街边一堵墙点了几点,奋起神力,向后一拉缰绳,左掌在马腹上一托一送。惊马扬起前蹄,长声嘶鸣,终于被拦住。
车主自后气喘吁吁赶来,连声向柯南道谢,路人目睹这一幕,纷纷赞扬:“少年英雄,出手不凡啊!”
柯南顾不上跟人客套,他的注意力已不知不觉间全副凝注在那个救下男孩的少女身上。她适才俯身安慰受惊的孩子,刚刚才直起腰,从柯南的角度恰能将她的全部容颜神情尽数看在眼里。
时候正值盛夏,少女一袭玉色纱衫儿,夏风阵阵,衣袂飘飘,茶色长发垂至腰际,发上束了条金环,更显淡雅宜人,风致天然,宛如乘风而来的仙子一般。她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肤光胜雪,嫩若凝脂,冰蓝色的翦水双瞳好似月光下的宝石般清冽而晶莹,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气质清雅高华,兰心慧质,清新绝俗,圣洁明艳令人莫敢逼视。
只是,她面颊上的神情淡淡的,似乎很少笑。而只有在方才安慰那受惊孩子之时,她的唇边才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浅笑意。不过是一闪即逝的轻嗔浅笑,已在无形间展露绝代风华。
柯南不自禁地痴痴怔住,神情莫名有些恍惚。
那少女心思敏感细腻,已然觉察一名陌生少年正望着自己,目光所及,视线恰好对上柯南望向她的目光。那少年一袭白衣,英姿飒爽,斯文,俊逸,神情洒脱之中透着勃勃英气,纯蓝色的眸子明亮、澄净,仿佛蕴藏有深不可测的机敏智慧,深邃犹如一眼望不见底的海洋,使人于不知不觉间情不自禁沉沦其中。
她性情本就沉稳持重,这些年来又多历风霜严寒,更加相较于寻常少女多出一份超然于红尘之外的淡然清灵,不似同龄人一般张扬外露,亦不习惯被陌生人如此注视,异性尤甚。但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年似乎在无形中带给她一种莫名的熟谙亲切之感,或许正是他身上干净、温雅的男儿气概让人可以毫无理由地信赖依靠,他凝望她的目光竟没有令她如往日般产生反感,进而,甚至有些沉醉。
思忖只在心头一闪即过,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亦从未忘记过幼年时曾数度质问过的不公命运,生存磨练教给她的本能告诉她必须远离像他一样不识世间疾苦的世家子,天真单纯的乐观到最后势必成为她的灼伤。
她淡漠地横了他一眼,飘然而去。
柯南自知失仪,心中暗暗诧异自己的一反常态,平时他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脸色不变哪,正是缘于他的沉着果敢,这次出门云游试炼方才得到父亲许可,并被委以重任,今天他这是怎么了?然而望着那少女远去的倩影,他竟不由自主有些怅然若失。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露白,苍穹如洗。
柯南投宿在长安城中最大的客栈,“天”字号的一排客房是客栈里单门独院、为富贾豪商等贵客专门预备的上乘房间,他行囊充沛丰裕,正是栖身在“天”字排的头一间房里。
长夜漫漫,晚风沉沉,与在西域看到的夜空相比赫然竟是另一番景象。当此良辰美景,如若闷头酣睡未免大刹风景。柯南推门而出,来至院内,独立于当空皓月之下,自斟自吟,举杯邀月,逸兴横飞。
“若是服部在此便好了,我们可以谈古论今,一道月下痛饮,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总好过我一个人喝闷酒。”思及万里之外的挚友,柯南不禁一笑。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再斟,慢声而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话音犹落,忽然纵身跳起,右手灵光一动,手中已多了把寒光渗人紫气灼目的宝剑。
他腰身一弯,步子轻捷,一剑斜斜刺出,剑身轻弹,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道道逼人寒光。出招剑式不拘常理,只因他本就不是受世俗约束拘谨之人,借着酒劲,对月尽情挥洒,肆意而舞。
柯南挽个平水剑花,神到剑到,意在剑先,只觉一股清气炽热地自丹田一触而发,胸中万点激情涌动,飞身旋起,出招登时快了起来,剑光灼灼,寒气层层。他越舞越快,招式凌厉,月光下一团白光凌空飞旋,剑花激扬,已然分不清哪是剑气,哪是他的影子,整个人似乎都与剑融为了一体。
他周身笼罩在寒气剑影之下,一口气接连刺出三十六剑,剑剑灵动,蹁跹精妙,突然间一道白光自上及下一撩而起,剑招立止,指向天际。神色不稍变,大气也不曾喘上一口,口中同时吟咏出李白《月下独酌》的下半段:“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不知怎的,闪念之间,白日里那少女纤美的身影再度浮上脑海,美极清极,久久挥之不去。

月上中天,银纱一般的颜色将地上一切罩上了朦胧的光辉,庭院各处知名不知名的花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清幽如梦。突然,隔壁院落传来筝筝数声琴音,接着,一曲琴音幽幽响起,飘飘渺渺,然而绵延不绝,如泣如诉。琴由心生,抚琴者的心境能自曲调中传达出来,显见的惟有文人雅士指下才能奏出如此婉转清扬的天籁之音,只是琴音虽美,内中却似蕴涵了无限幽怨心事,国仇家恨,身世飘零,令人闻之感伤。
柯南不禁豪气勃发,一声清啸,和着琴音节拍朗声长吟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一语未了,飞身跃上院墙,笑道:“朋友好雅兴啊,过来共饮几杯如何——”语声突然顿住。
一人坐在院中的大榕树下,正在专心致志地抚琴。晚风拂面,吹动她的衣带、发梢,她的全部心神似已融入在了琴上,正是白天见到的那名少女。
柯南不觉静下来,坐在墙上,凝神听她弹奏。
夜凉如水,她端坐不动,只是纤指轻轻划转琴弦,幽咽婉约的乐音自指下缓缓流出。琴声温润清雅,犹如大珠小珠落入玉盘,叮叮咚咚,婉转起伏,璁珑清冽好似春风吹皱了清泉的涟漪,忽而又如高山流水一泻千里,幽幽神秘,却隐隐有一股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风深蕴其中。
在她面前,世间万物仿佛都在一瞬间黯然失色,纵然是仙乐纶音也不过了了。
一曲终了,琴音袅袅,良久不绝。
她忽然抬起头来,望向柯南,她清冷的目光比苍穹更深邃。
柯南却从她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恬淡的目光中读出了纯净毫无心机的善意,跳下院墙,走到她跟前,真心赞道:“姑娘弹得好琴啊。”
她只是浅浅一笑:“乡野之曲而已。少侠白日里勇拦惊马,好身手啊。”溶溶月色映照下,她的笑靥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轻烟薄雾中,绝美而神秘。
“姑娘救下那个孩子却比拦一百头惊马更有益。”柯南笑道。两个人对视片刻,他们都不是醉心名利喜听吹捧之人,似乎同时感到了这般互相夸赞是一件极其滑稽之事,面上均露出了笑意。
为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就好,无须亦不必向他人多费唇舌解释。然而,虽是萍水相逢,他们却仅凭一颦,一笑,一个眼神,眉宇间的轻轻一动,就认定了对方是心境性情与自己相同之人,就像,早已彼此了解……毫没来由地,为保护自己而设置的心防只在对方面前消解于无形,不需要言语,心与心与生俱来的相知胜过了千言万语……
柯南展颜一笑:“江户川柯南。”
少女淡淡回应:“灰原哀。”
名如其人,她如水的目光似乎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不愿为人所知亦难以被觉察的哀伤,没有“爱”字的讨喜,却也不似“爱”的滥俗,含愁的眼眸,明月下,她清秀的面庞却有着超出世人想像的坚强。
她其实没有料到天下之大,竟有缘一日之内与他两番相遇,而他便是近日来蜚声中原武林,尚未踏入中土就因智破奇案而扬名的少年英侠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少侠……”除了姐姐之外,她总是不习惯与人太过亲密,他截口打断她:“柯南。”貌似冒失无礼,却多了几分对最亲近之人才会流露的自然。尚未褪去稚气的脸上是男儿的英风豪情,温雅中带着狂放,外表的洒脱不恭之中有着缘自内心的认真执著,他本就是桀骜不拘泥于世俗烦扰束缚之人。
她回答他:“哀。”仅仅一个字,他是她除姐姐外唯一允许这样称呼她的人。
“柯南……你好本事啊,人还没踏上中原土地,名声就已传遍江湖。下一步准备去哪里扬名立万啊?”哀并非没有幽默感,看着柯南一本正经的郑重面容,忽起调侃的童心,有意正话反说。
“喂~~~”柯南孩子似的双眼变成了半月型,无奈地抗议,神色随即庄重起来,“我这次入中原,最主要的是希望能够找到‘血影璧’。”他此行目的本是绝密,只有双亲和服部等少数几人知晓,就连唯一的妹妹和叶都不清楚大哥游历中原的真实目的,但对于哀,不需要理由,他就是相信她,他和她皆是绝顶聪明之人,然而在对方面前,他们都宛如水晶般剔透澄明,看进彼此的心里。
孑然一身飘泊于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乡,心怀解救天下苍生的夙愿和责任与义务的重担,个中虽则有着少年人永不服输的闯劲与信念,但其中沉甸甸的压力亦可想而知。可是有她在身边,他可以无话不谈,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像一个普通少年一样只在挚亲之人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至情至性。
哀的神色微微一动:“‘血影璧’?原来你有争霸王图、问鼎中原的鸿图志向啊。”
那“血影璧”据说是数千年之前流传下来的一块古玉,堪比春秋战国时期的“和氏璧”,事实上,千百年来,在中原武林人士心目中,“血影璧”的分量丝毫不亚于“和氏璧”。只因“血影璧”相传是千年前一位惊才绝伦的世外高人留下的,璧上记载有无敌于天下的武功秘籍,除此之外,另有一个巨大的秘密,江湖中人口口相传,早在秦朝覆亡之际,末代君主子婴曾迫于形势不得不降,但为图他日兴兵复国,又暗中命心腹将宫中诸般奇珍异宝偷运出去大部分,藏匿在一处极隐秘的地点,寻宝线索就隐藏在这“血影璧”之中。有了如此两项缘由,绝顶武功和惊世财富,无怪乎不令各路人物眼馋,“血影璧”每每现于江湖,无不引起惨绝人寰的血雨腥风。而如若有人当真得到这块因人的欲念引发出种种不祥的古玉,就算招兵买马,起兵与当今朝廷争雄也绝非难事。
虽知哀不过是在说笑,柯南仍忍不住解释道:“或许如此吧——毕竟身为大好男儿,要说没有轰轰烈烈,慷慨激昂的宏伟抱负,一味寻求清净无为的隐逸之风,未免有点矫糅造作了。魏晋时期的所谓名士不过是在乱世中为求保全性命,迫不得已选择退隐山林而已。不过我更欣赏唐时的李白,他虽然一生壮志未筹,最大的心愿却是建功立业,为国为民,施展胸中的经纶奇才,之后再隐逸红尘,逍遥于江湖。”稍稍顿了一下,剑眉微扬,他继续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管怎样,无辜百姓总是受害最深,我不想仅仅因为个人抱负而发动战争。只不过当今朝纲紊乱,民不聊生——如若当真兴兵,那就是为了官逼民反,不给天下苍生活路……那我就要为世间百姓建立一个太平的清明盛事,令人世间再不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不平之事,即使为此呕心沥血,穷尽一生亦在所不辞。及至功成,悄然身退,回归山林田园间与诗酒琴棋相伴,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霎时间,他神采飞扬,尚带有稚气的俊颜上是悲天悯人的凛然正气,光彩夺目。
少女不觉有些失神。
即便再熟悉也不过是才第二次见面,柯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告诉她深藏内心永恒的梦想,就连服部、就连兰也不知道的梦想。然而,他没有迟疑,也毫不后悔。他能感觉到她一定会理解。
“哀,那么你呢?”柯南调皮地问道,他想听她讲有关她的故事。
“我?漂泊无根,浪迹天涯……”哀略带自嘲地说,夜风中,她纤细的娇躯显得分外单薄,冷清的语气深蕴有无尽沧桑。
柯南胸中一热,豪情陡生,承诺道:“我会保护你的,从今往后,决不让你再受半点伤害。”一股强烈的愿望自内心深处勃然激发,少年懵懂的他尚不明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亦不想做不明情由的枉自猜测,他只知道,他要保护面前的少女,一经承诺,至死无悔。
月光下,他暖蓝色的眼眸明朗如星,目光中闪烁着少年人豪气干云的光辉,气概如虹,对她许下男儿最郑重的誓言。
哀还来不及答话,就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阵阵喧嚣,打破了夏夜的静谧。越过院墙,只见不远处灯火通明,火光渐渐地愈来愈近,吵闹、哭求诸般声响亦由远及近,显见得有事发生。

时候已近二更,大部分入住客人均已睡下,此时又被惊扰而起。柯南所住的院落此刻空无一人,但房舍两侧隔壁均响起重重叫骂砸门的声音,言语不干不净,夹杂着客商种种哭闹惊惶之音。
“出事了!”柯南神色一凛,下意识跨上一步,挡在哀的身前。与此同时,院门被人使蛮力撞开,一股披甲执兵的匪盗直闯进来。
“啊哈,孤男寡女,深夜独居一处,肯定没有好事。来人哪,把他们俩押起来,行李盘缠一概没收入官!”为首的那人不问青红皂白先给柯南和哀扣上了大帽子,听他傲慢无礼的吵骂语气,竟然不是普通匪徒,反倒像是官府中人。
柯南心中一紧,如此世道,不是官逼民反是什么?但他一向谨慎,不愿妄下结论,神色不稍变,平静地道:“扰民不安,夜半三更硬闯客商已经租住的客栈房舍,行事作为与私闯民宅一般无二,你们就不怕王法吗?”
他不过是试上一试,那匪徒头目果然中计,狂妄大笑道:“傻小子,老子就是奉了现任知府大人之命,特地出其不意彻查谋反暴民的。你告到哪儿也没用,恐怕是在做梦吧?”说罢和手下人一起又是一阵狂笑。
“大人,这小妞儿长得倒不错啊。”说话间官兵已分成两股,一部分冲到房间里搜刮行囊银两,另一部分奉命上前捆绑柯南和哀。一名知府亲兵见了哀的绝世容颜,不禁大喜过望,忙着禀报邀功。
柯南脸色不由一沉,伸手扣住要绑他那人的腕子,沉声道:“知法犯法,陷害善良,你们这是官逼民反!”他掌上劲力如同铁箍一样,那亲兵挣了几挣,奈何丝毫挣扎不动,他指上略一加劲,那人立时半边身子酥麻无力,疼得嗷嗷直叫。
便在这时,身后的哀突然一声轻叱,飞展身形,向旁掠开数尺,那名去拉她的亲兵伸手抓了一个空。
柯南这才意识到,哀虽然轻功卓绝,但她也只会轻功,于搏击防身之术一道所知不多。她不愿被这群官匪所制,只有尽力施展蹁跹飘逸的小巧轻身功夫避开。
如此说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于江湖之中,一定遭受过许多他甚至无法想像的委屈欺凌了……他只不过才略微想一想,心中就已痛得厉害,对她更为怜惜,保护她的心意惟有愈加炽烈。
柯南左掌借力打力,以巧劲猛地将扣住那人一径甩开,右手两指骈起,身形如电,劲风兀出,追赶哀的两名官兵只觉眼前一花,尚未看清所以然已被点倒。柯南剑眉一扬,已在瞬息之间挺身护在哀的身前。
腰间的长剑在鞘中嗡嗡作响,他不是嗜血杀生之人,然而每当忍无可忍,宝剑出鞘,必定例无虚发,管尽天下丑恶不平之事。
那官兵头目不由大怒,扯开嗓子叫喊:“竟敢殴打官差,好大胆子!不是谋反是什么?来人哪,速将这一男一女拿下,女的没收入官,男的公然拒捕,杀无赦!”他手下众人不知好歹,讨好领命,迅速拉开架式,将柯南和哀围在当中。
柯南一声长啸,啸声清冽,直冲天际,已然拔剑在手,怒极反笑,嘴角带着一丝凛然的笑意,傲然瞪视着众官兵。诸人为他气势所震,一时竟不敢出手。
就在此时,他突觉身后衣襟被人轻轻一拉,一个温柔清冷的声音淡淡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毕竟也有父母妻儿在堂,杀戮莫要太重了。”柯南生平忌恶如仇,又是少年一般天真纯净的性情,一旦生起气来往往不顾危险及其他可能后果,就连服部和兰也管不了他这桀骜不训的冲动性子,但一听哀之言,突然觉得自己正处于极大幸福之中,莫说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水里来火里去,只要是她的心愿,那也在所不辞。
他毫不犹豫应声道:“听你的,只要这些人能知道好歹,让我们两个平安闯出去,那就放他们一马好了。”
官兵头目恨声道:“饭桶,还等什么,快上啊!”手下的一群人齐应一声,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刀剑齐施,径直斩向柯南,另有人绕到他背后拉哀。
烁烁剑光之中,柯南手腕一抖,长剑兀地疾刺而出,一剑既出,随即倒转剑锋接连削去,不过眨眼之间,跑早最先的三名官兵只见白光一闪,尚未弄清发生何事,一段右腕已与右臂分离,掉落在地,接着方感觉到剧痛难当,捂着血流如注的断臂惨叫不断。
正面御敌方歇,柯南身形微闪,顺势左臂一展,牢牢护住了哀,长剑疾飞,那胆敢对哀无礼之人就觉左腕一凉,已然臂腕分离,继而嚎叫不止。百忙之中,柯南挥剑反撩,荡开三支偷袭的袖箭,与此同时一柄铜刀已自他身后拦腰斩来。
这是入中原以来柯南的宝剑第一次出鞘,他非但不觉窘迫,反被激出少年人的傲气,出剑如风,反手格开,只听“当”地一声轻响,那人被剑上灌注的真力所撼,虎口上鲜血长流,竟尔握不住兵刃,“哐啷”落地。
柯南心中暗悔出手到底重了些,虽没有伤人性命,然则毕竟致人残疾,以哀的善良肯定会有所不忍。如果时间再拖,他纵不惧官府调来大队人马,然而打斗之际伤亡难免,他不愿违背哀的心意。
他提剑当胸,护在身前。众官兵像是被三魂吓掉了七魄,面露惧色,无一人敢再上前,但也无人想起逃命,竟是呆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哀安静地站在柯南身后,他的背影并不高大,却坚实得可以让她信赖依靠,带给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觉。不需要理由,她最了解他的誓言一经许诺,永无更改,他会全心全意保护她。
柯南目光闪动,厉声喝道:“还有要上的吗?若是没了,要命的就快滚!”众官兵突地清醒过来,“呼啦”一声,争着逃命。那头目一人难挽败局,猛一跺脚,跟着去了。
客栈掌柜一直颤巍巍躲在院外偷听这里的动静,见了官兵争先恐后夺门逃跑,逐小心翼翼探头走了进去,乍一看满院鲜血,几乎惊得跌倒,心中却也明白了几分,眼前这一对少年壁人,必定是传闻中纵横江湖的游侠之类人物。掌柜心肠倒好,见那少年一脸豪迈不以为意的神情,遂好心提醒:“少侠啊,这帮人一去,必有大队人马接踵而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和这位姑娘还是快些走吧。”
柯南取出一锭十两的纹银抛给他,道:“不好意思了,掌柜的,弄脏了你的院子,这个暂算作赔偿和房费吧。”哀歉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们一走了之,掌柜的岂不会受牵连?”
掌柜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说句实话,小店久已遭受这群畜生骚扰,不堪其乱,今天少侠和这位姑娘也可说是为我出了一口胸中积压的郁气。即便官府来人了,我只需一推六二五,只说两位连夜离开,客栈又没盘问入住客人的规矩便能无事。他们还指望着到我这里敲诈银子,不会将我怎样的。”
“既然如此,”柯南思忖道,“为免给掌柜的和其他客人招惹更多麻烦,哀,快些收拾行囊,我们马上就走。”他嫌从大门绕过去麻烦,索性如来时一样,径直越过院墙,返回自己房中整理随身之物。这一边,哀又给了掌柜一锭十两重的银锞子,以方便日后打点之用。

他们随身行李极少,片刻间已收拾停当,深更半夜无处买到马匹,哀和柯南于是共乘一骑,连夜赶出长安城。

两个人在夜幕之中纵马迎风奔驰,放目四顾,但见月色融融,星光如银,天地间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薄绡,远近的树木、花草、山石,均似盖着一幅轻纱,朦胧之中,更显幽静神秘。虽隔着两层衣衫,哀仍可感觉到柯南身上的暖意,她低垂了脸儿,秀发被风吹起,时不时拂着柯南脖颈。
柯南只觉得颈中痒痒的,心中莫名一动,悄声问道:“哀,你说我们去哪里好呢?”
哀有意调侃道:“江户川少侠胸怀大志,心系苍生,自然说去哪里小女子无不从命了。”话没说完就听到了身后柯南:“喂、喂~~~~”的抗议声音,可以想像他一定又像个孩子似的变成了半月眼表情,嘴角抽搐着,那副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柯南略加思索,柔声道:“那我们去东南一带好不好?我有一位世伯在那里,如果要找‘血影壁’,或许他能告诉我们一些传闻中的消息。”哀浅浅一笑道:“那就去东南好了。顺便还可以看看大海。”说话间,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向往的神色,只可惜柯南坐在她身后,无法看清她秀丽容颜上的神情。
那“踏雪无痕”神驹日行千里,不多时已带二人离开长安百里之遥,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问道:“看你的武功身法,好像是出自天山派啊?”
柯南点头赞道:“哀,你真好眼力!我虽生于西夏,可是自幼上天山拜师学艺,在天山上度过了整整十二年光景。不过家师素性洒脱不羁,虽然与天山派近邻交好,却从未自创过什么门派。”他稍停了一下,继续又道,“先师松田阵平,已于三年前过世了。”
松田阵平?哀心中突地一跳,原来他是那位人称“武中至圣”世外高人的弟子啊,江湖中传说松田阵平绝世神功得自天授,内外兼修,已臻天人合一之化境,不仅内功精湛可保百年长寿,而且能够永葆青春,长驻盛年之貌,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纪。只是,这位“武中至圣”外表潇洒不恭,实则忧国忧民,心系天下,三年前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万民于水火之中,自愿抛洒热血于天山之巅。
人人相传“武中至圣”不谄媚当权的达官贵人,不做任何违背心意之事,亦从不轻易收徒。柯南竟是他的亲传弟子,那么他……
哀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柯南的真实身份决非“显贵”二字可以概括,以他的大气豪爽风范,天赋、出身种种显见得不是凡俗之辈能够仰望,灰原哀呀灰原哀,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的?
然而,她心中另一个声音分明在本能地驳斥她贬低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有一种缘自内心深处的直觉,毫无戒备地相信他,告诉她事实并不等同于想像。她明白,不论柯南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他对她的心意都是发自肺腑的赤诚,他决不会伤害她。
说话间天已大亮,两个人驰骋一夜,于黎明时分来到一处大市镇。

黎明乃是一天中的开始,时间虽早,寂静一夜的城市已然开始恢复白昼光景的人气,人来人往,逐渐有了热闹的氛围。柯南扶哀下了马,走在清晨繁忙的人群中。
“跑了一夜,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打尖吧。哀,你看怎么样?”柯南想到昨晚奔波折腾了大半夜,哀身子羸弱,一定累坏了,逐柔声相询道。
“听你的。”哀说道,两人找了路边一间卖茶点的铺子,坐下来歇息,顺便喂马。那铺子里的伙计看过南来北往行人无数,见他们一个是英姿飒爽的豪迈少年,一个是娇柔婀娜的美丽姑娘,料知决非世俗中人,来头必定不小,赶着过来打躬献殷勤。
一时要的茶点上齐了,柯南也被扰得不胜其烦,吩咐伙计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不招呼就不用再过来。”又对哀笑道:“人生百态,也真有趣儿。无非是想多讨几个赏钱,就能把‘尊严’二字忘得一干二净。”
哀却没有笑,俏丽的面庞上隐隐似有悲凄之色:“不懂人生艰难,便不知生命之悲。我并不觉得这有多好笑,如果你知道一个人连生存都无法保证、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因为贫病交加离你而去是什么滋味的话,便知道‘尊严’不过是衣食丰足之后才能顾及到的奢侈品。”
柯南被她说得一怔,他竟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情不自禁专注凝视着哀,她是如此的娇小,又是如此的内敛而神秘,她冷淡的外貌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深沉细腻的情感,经历过多少他连想都未想过的缥缈往事?他真想了解有关她的一切故事,全心全力替她分担哪!
哀被他瞧得有些害羞,俏脸嫣红,忙低下头喝茶。
就在此时,茶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数匹高头大马飞驰而至。到了茶铺门外,马上之人一拉缰绳,马匹立住,显见得骑术极精,随即翻身跳下马背,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那七八名闯入的大汉都是一身官定号服,腰牌、配刀一样不缺——赫然全部是官府中的差人。其中惟有一人例外,那人身着朝服,只因他是本地的知县大人。
铺内的客人惊骇至极,全都愣住不知所措。掌柜和伙计赶忙上前赔笑讨好,掌柜的一面嗔着伙计不去沏壶好茶来孝敬知县大人,一面递着笑脸道:“中森大人,您公务繁忙之余驾临小店,小人实感棚壁生辉~~~~”罗里罗嗦,恭维话说了一大车。
那知县中森银三也不理他,自顾吩咐着手下人:“守住店门,不得擅动,莫让贼人有可趁之机。”接着径直走到柯南和哀的桌前,正色道:“基德,为人最要紧的是审时度势,切莫做不自量力的垂死挣扎。本县知道你一向劫富济贫,救人于危难,只不过无论如何,毕竟是有碍朝廷法度。只要你肯乖乖跟我回去县衙,本县可以按自首的例从轻发落,或者拼了这顶乌纱不要,定当保你周全便是。”
柯南被他说得一怔,随即笑道:“大人这番话确实感人肺腑。只是,基德是谁?大人是在跟我说吗?或许认错人了也不一定吧——”他目光锐利,已然瞧出把守住茶铺四面的大汉太阳穴高高鼓起,明显是各门派的高手,非昨夜那些饭桶官吏可比。
中森知县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紧握着拳,指节“咯咯”作响,已是箭在弦上:“你赖不掉的。昨天你在堂本世家留下信笺,大言不惭说要取走堂本家的祖传之宝,官府接到报案立即布署擒贼,我们昨晚已是交过手的了……”他言辞突然有些模糊,似是耻于提起昨夜大败一事,指向在正门把守的一人继续道,“这位千叶兄弟就是驰名天下的‘铁面神捕’,特地从汴梁调来拿你归案。就是他在一更交手的时分,一刀划破了你的人皮面具,虽则堂本世家的宝物一时失手,我们在场之人却均将你的真实容貌看得一清二楚!堂堂七尺男儿,我敬你是位英雄,原本认定名扬天下的怪盗基德必定敢做敢当,还要一味缩手缩脚未免太难看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柯南倒对那位怪盗基德甚感兴趣,所谓英雄惜英雄,虽然他是以光明正大主持世道公理为己任,那位素未谋面的基德听起来更像是路见不平的侠盗,但两人心地志愿均属同道,朋友贵在惺惺相惜,自然而然产生知己之感。
若是基德也在此地,他定要以茶代酒,连浮三大白,以慰得一知己好友这一人生快事了。
然而中森银三隐讳忌惮地说了这一大通,柯南也确实难免有些云里雾里,难道他长得很像那位侠盗基德吗?不管怎样,昨夜一更他可是还身在长安,怎么会甫一到此处麻烦就找上身了?
哀心知柯南来自西夏,对中原之事不甚了了,于是道:“怪盗基德在中原武林是一位声名远扬、顶天立地的神秘人物。有关他行侠仗义的传说差不多已流传了将近三十年,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更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她素不喜故弄玄虚,此时却稍顿片刻,淡淡横中森银三一眼,“基德的官望和民望是不一样的。官府将他称之为‘匪盗’、‘草寇’,百姓却称他作‘侠盗’,‘神侠’。”不过数语,两个人目光交错之间,柯南已全然明白她话语中所指。
中森银三听得极不自在,又见这一对少年壁人英风赫赫,竟似全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更怒,冷声道:“小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可莫怪本官将你当作基德同党一道拿办了!”
哀对他的出口威胁浑不在意:“我只知道他决不是基德。不过,他和基德一样都是好人。”
柯南笑嘻嘻地道:“大人可曾听见了?基德成名将近三十年,你看我像么?”
“基德精通易容之术,又向来诡计多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本官!”中森银三破口大喝,一拳重重在砸在桌上,大喊道,“来人哪,将这两人一起拿下!”桌上茶杯被震得晃个不停,掉落地上,茶水横流。
中森知县手下众多“名捕”正等号令等得不耐烦,听得他这一声吩咐,炸雷似的齐声响应,蜂拥而上,径自扑向柯南和哀。
柯南早有准备,轻轻一拉哀,两人身形一飘,尚不见人影晃动,已然离座,退开数尺,众多官吏捕快便扑了一个空。
茶铺里其他的客人见官府拿人,惟恐避之不及,好不容易看见一个空子,顿时争先恐后夺门逃出,只苦了掌柜和店伙计逃不能逃,惟有躲在柜台后面,抚着胸口连声颂念“阿弥陀佛”。
众捕快吃了一个暗亏,岂肯甘休,纷纷抽出腰刀,一拥齐上,直向柯南与哀身上招呼,招招凶狠,要人性命。
柯南暗怒:就算我真是基德,别说平素济人危难,你们大人刚才还满口要保我下来,怎么见得你们这群人就非得要我性命不可?更何况这些人竟连哀亦欲伤害,那就犹不可恕!他将哀紧紧护在身后,左掌斜劈,掌力疾吐,宛如风驰电掣,电光石火之间,已然连续攻出五掌。功力较弱的捕快只觉劲风扑面,一招尚未用老,已经中掌倒地。
千叶乃是名动京都的神捕,武功亦自不弱,闪身避开柯南的掌风,挥刀直进,力道古朴浑厚,厚积薄发,来势不容小窥。
柯南气度谦冲,身势灵动,转折自如,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递了出去。剑走轻灵,端凝自重,与此同时左腕勾出,二指陡然骈起,运指如风,瞬时间连点千叶肩下“中府穴”、“环跳穴”,身形飘忽,横斩而至,继而点下胸口“鸠尾穴”,腕脉“列缺穴”,手背“二间穴”,神采飞扬,动无常则。
就在这两招交换之内,千叶已发觉这少年的武功路数与昨晚基德全然不同,但当此比拼相搏之际,没有他再解说还转的余地。柯南出招不遵常理,随心所欲,导乎天然,偏偏已在挥洒自如间将他的退路尽数封死。霎时间,千叶顿觉这少年内功深不可测,左指右剑上贯满真力,刚罡正气,风骨挺硬,正面与之为敌甚至呼吸都微微困难,但柯南身法轻盈蹁跹,虽然身后护住了哀,若想绕到他身后进行偷袭仍比登天还难。
千叶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下先自怯了,躲闪中身法微滞,柯南的点穴指法与剑招已经双双攻到眼前,他纵能避得开一方,另一面却是扎扎实实躲不过的。千叶无奈,被已刺出的腰刀硬生生在中途收住,刀上真气不得发泄,反震回来,尽数击在了自己身上。但他就势顺这一震之力,高大的身子急速圈转,虽被自家的真力震得几欲吐血,却也避开了柯南寒光渗人的剑锋,同一时刻,全身数处中招,穴道被点,顿时僵硬摔倒。
他这一番应对也可谓行险,当此时刻,他已心知肚明眼前的少年决非基德,然而平白无故得罪江湖同道,日后的麻烦惟有更多,极有可能此刻就被人铲除泄愤。中森大人纵然公正廉明,胆识过人,可是毕竟功夫稀松平常,自身都难照应更莫说保护别人。他手中所持的赌注只有一点:面前的少年虽然与基德出手方式招数不同,两人却有一点相似之处——那便是狠而不辣,极少伤人,随时随地都给人留有三分余地。加上那美貌少女适才曾说:“他和基德一样都是好人。”等语,刀剑无眼,自然需得极力闪避,他把宝全都押在了“点穴不伤人”这一点上,等待来的公门同道全都趴下、混乱稍解后那少年自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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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4 15:42:4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笑红尘

历史知识:玉门地区在西夏政权手中。宋与西夏对峙的前线在甘肃南部:P

其实楼主大可直接写“群马镇”而不必言“玉门关”嘛

直接用一个虚构的地名个人以为更好。
与其述说放弃的理由,倒不如细数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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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8 22:01:45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笑红尘

笑红尘这标题的感觉太言情 = =|||

不过行文却是极干净的文字风格,清新流畅.楼主描写人物的语言似乎太过繁琐,反而成了累赘,简洁明了才是真.

至此为止哀的形象还算模糊,私心希望下文能有令人惊艳,意想不到的转折.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容若相访饮牛津,相对望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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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9 19:52:47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笑红尘

“我只知道他决不是基德。不过,他和基德一样都是好人”

喜欢这句话~~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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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22 22:50:05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原创】笑红尘

果然,千叶是来人中武艺最高超的一个,他再一倒下,余下的寥寥二三人愈发心慌意乱,手中挥舞的登时不成招式。柯南指法快捷,接连点倒余下之人,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叹息:这位中森大人未免也太头脑简单了,就来这么区区几人,怎么算得上是‘布署周密’?想来昨夜也是这些人也是暗中埋伏打算擒拿基德,既然昨天都不是对手,莫非今天就能成功不成?
中森银三脸色惨白,颤声道:“居然胆敢拒捕,殴打朝廷捕快,基德,你好大的胆子!”言辞气势慷慨激昂,颇有视死如归的风范。
柯南神色不稍变,不卑不亢道:“大人,在下早已说过并非基德了,我若是真的基德,你想此刻还会留在这间方寸之地的小茶铺么?”说着脸现调皮神色,嬉皮笑脸道,“至于大人你,强诬平民为盗,如果朝廷法度真像你信仰的那般严谨,应当判个什么罪啊?”
哀走路向来悄无声息,冷然道:“除了相貌相似之外,硬说他是基德还有什么真凭实据没有,大人?”她被柯南用身体护住,将方才激战的情形全都看在眼里。那一众捕快虽然远非柯南对手,但终究武功不弱,稍有不慎即有可能吃亏,柯南疾打快攻,抢占先机,就是为的以免兵刃无情,被那些人伤着了她。
十八年来平静无波的心湖不自觉地起了涟漪,自从被迫离开姐姐之后,再也无人如此豁出性命地拼死维护她,他……其实假使只有她一个人在,以她“飞燕凌波”的轻身功夫,全凭稳扎实打等硬功夫的捕快们未必能近得她身畔,聪敏的他未必不能了解,他却仍然……
一言既出,万死不辞,方是真男儿本色。
感动,伴随着不知名的情愫,悄然占据了她的心房。
“你,你、你……”中森知县张口结舌,只说得出来一个“你”字,皆因哀的言辞神态虽未见有多锋利,但无形之中自有一种寻常娇闺弱质所没有的庄严气质,震人心魄,且问的正是要害之处,不由得令他哑口无言。
千叶虽穴道受制,口中尚能言语,亦在此时颤声道:“大人……这位少侠招式路数与基德全然不同,决非昨夜之人……”他不再将柯南称作“怪盗”了。
中森银三恨恨一跺脚,怒声道:“你知道什么……”后半截话实在说不出口,硬生生又吞了回去。他心中有苦难言,昨夜亲自率领大批人手在堂本家埋伏等待基德之际,县衙人力空虚,岂料就出了乱子,独生的掌上明珠青子竟在深宅内院中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子自幼习武,力气不小,寻常人等很难制得住她,就算是有绑匪劫人,也绝不会未尝惊动婢女僮仆而单单将小姐绑走。唯一的可能只有青子是自愿走的。
堂堂的中森大人思来想去,他虽有点顽固,到底还不算太笨,最终认定女儿是被基德拐走的。但知县虽然官衔不大,毕竟是一方父母,内眷中出了这样事,怎能不又急又气,只是无法说出口来?除了于公要捉拿朝廷钦命缉捕的怪盗,于私更盼着早日找回独生爱女。
只不过,中森银三的名头虽在江湖上叫不太响,却毕竟不属贪官墨吏之辈,面子上纵然有些挂不住,他倒从不肯冤枉好人的。转念间,知县大人已向柯南和哀躬身一礼,别扭却不失诚恳道:“下官多有冒犯,还请二位少侠恕罪。这些捕快不过是奉命办差,他们……”
话未说完,柯南早将倒在地上的诸人穴道一一拍开。
柯南纵声大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以关夫子过五关斩六将的勇猛,尚不能免败走麦城之虞,小小技量,在下侥幸略胜一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哀丽若仙人的面容上不见一丝异样表情,淡定自若站在他身旁。
捕快们翻身爬起,他们都是江湖出身,生平最重好汉。柯南非但神功绝伦,而且襟怀宽广,光明磊落,又替他们保全了颜面。日后若要有什么事,只消柯南一句话,纵然相隔千山万水,他们也定然无不誓死效力从命了。

此处是临近太原府的杯户县地界。
误会既已解除,柯南和哀虽急于赶路,但前夜已然整晚奔波,江湖险恶,为的随时保持最佳体力状态,今日少不得要在杯户县调整歇息一天,明早再行。
二人婉拒了中森大人邀他们到县衙内院去住的盛情,借住在千叶捕头临时栖身的客栈里,一则他们都不愿与宋朝官府扯上太多牵连,二则千叶是名震开封的神捕,借此机会柯南正可以多了解些武林掌故趣闻。
千叶是跑马多年的老江湖,深知柯南和哀决非寻常世俗中人,他对二人佩服已极,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去必不可少的回衙门复命外,到晚间彻夜长谈,尽捡着亲身办过的大案要案一一详细评说,认真详述过种种江湖逸事,直谈得逸兴横飞。
柯南最喜破解疑案迷题,听千叶说到近年来出现的几大迷案,兴趣浓厚,听得极是入神,时不时插口给出一两点查案意见,话语不多,却正是精髓所在,恰恰弥补了案发当时官府中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或是听千叶说到探案失误的过程禁不住扼腕叹息,连声道:“错了,错了!这不过是真凶的一个小小伎俩,我若当时在现场就好了。”
哀性情娴静恬淡,不愿多言,静静坐在柯南身边,听他跟人说得兴致盎然。时不时地,她的目光含羞打量着灯光下他洋溢着阳光般睿智凛然风采的俊逸面孔,他混合着少年人朝气和男子汉英气的容颜上写满顽强执著,那是一种纵横潇洒愿以一身之力牺牲拯救世间苍生黎民的博大豪迈情怀。
并不高大的他却能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暖暖安全感。
哀浅浅一笑,她对推理探案的兴趣其实没有单纯乐观的他那么浓厚,可是她喜欢听他的声音,他的快乐同样是她的快乐。自从遇见他,她的笑容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多了……
时候已临近二更。
千叶正待起身告辞,霎时间,一道黑影从他背对着的窗口一掠而过。
柯南当即跳起,疾声道:“有人偷听!哀,你留在房里!”呼声中,他的人已飞身飘起,跃窗而出,径直追去。
千叶一愣,怔怔地问:“江户川少侠什么意思?”哀早已飞掠出去,轻捷如风,追随在柯南身边。

凄清的夜色中,有薄雾升起,柯南的身形还依稀可以分辨,前面那人却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雾,本来还是轻轻的,淡淡的,但片刻间就已浓得像是白烟,渐渐连柯南的人都已瞧不见。
如果换了别人,不仅追不上偷听的那人,连柯南都可能找不到,甚至会在这浓烟白雾中迷失方向,遭遇杀身之祸。然而哀的“飞燕凌波”轻功独步天下,已臻出神入化之境,竟然一步也没有落下,她虽不懂别的功夫,可是胆识过人,不让须眉,毫不犹豫挺身追入了浓雾之中。
大雾中难辨方向,可是哀冰雪聪明,竟似有种奇异的本能,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朝着一个方向径自敏捷赶去。
夜风徐徐,隐隐送来金刃劈风之声。
哀飞身掠过一重重屋脊,忽然折而向北,又逾数丈,突然稳住身形,凝立其上。亦动亦静,随心所欲,收发自如,她这轻身功夫当真天下无人可及。
小城临山的一峪,有块很大的空地,柯南正在此处与一名黑衣人奋力相拼。
柯南长剑疾挥,银光闪烁,铮铮有声,那黑衣人连还四刀,刀剑相隔,每一刀都是狠招杀着,致人死命,竟然将柯南进攻的剑招尽数挡了开去。金剑黑刀,光影闪烁,在月光下乱晃,情形既可控,又令人眼花缭乱。
柯南自入中原以来,首次遇上了真正可堪敌手之人。
哀甫一见到那黑衣人,心中一凛,险些惊呼出声,急忙伸手掩住了口。她性情恬然冷静,世间万物均不萦于怀,不知为什么此时竟然把持不定,莫名地心胆皆寒。她倒不是害怕那黑衣人,自幼被迫在江湖上浪迹,凶险风浪也见得多了,况且那黑衣人虽然凶恶,但功夫不及柯南巧妙精湛,时间一久,必败无疑,然则那黑衣人单刀横掠,左掌竟似还能运起大力,衣袖高高鼓胀,疾风猎猎,乱挥乱舞,正以“铁袖功”劈面打击柯南面颊,柯南向后仰倒,身子平平移开三尺,看似不可抵御的一记杀手着,被他有惊无险地化解。
也就在这一瞬间,柯南回掌反击,他所学的武功以圆润柔和的韧劲绵力为主,内力到处,不仅摧钢化铁,更能以柔克柔,黑衣人一幅宽大的衣袖登时化成片片碎布,犹如千百缕黑灰,随风散去,露出一只肌肉百结的赤裸臂膀来,那“铁袖功”便再也使不出来了。
清冷阴森的月光透过淡淡薄雾,照在地面上朦朦胧胧的,那黑衣人的臂膀上竟然刺着一枝形态奇特的兰花。本来那兰花甚是奇异,决非寻常所见的品种,花萼花蕊形态虽确是兰花无疑,但只怕普天下也找不出这么样一枝真花,然而花瓣娇柔艳丽,极为可爱。可是如此一枝兰花刺在那黑衣大汉的手臂上,形态扭曲,微弱的光芒下瞧来却又是可恐,又是滑稽。
柯南全神御敌,还不觉得什么,哀这一惊却非同小可,那黑衣大汉虽没什么,他手臂上刺的却是江湖众口传言的奇花“龙舌兰”,难道……
便在这时,柯南与龙舌兰招式越来越快,已拼到了紧要关头。龙舌兰单刀直挺,使得呼呼风响,劲势沉猛,带动风沙劲扬,一时竟令人接近不得。
柯南扬剑相指,剑走轻灵,招断意连,绵绵不绝,昂然与龙舌兰相抗。他年纪轻轻,单以内力深厚而论不是龙舌兰对手,但他所学的却是光明正大的正宗内家玄功,一身鼎阳刚罡真气纯正精湛,远非龙舌兰能敌。两人力战,龙舌兰倚仗的是刀上劲力重了数分,柯南却是出剑如风,身形敏捷轻盈,快了数分。
柯南剑尖斜指向天,侧身闪过龙舌兰攻过来的一记辣手毒招,飕地一剑,还招过去。他轻功虽然不及哀高明,却也是江湖上罕有人能出其右,骤然间凌身跃起,长剑在半空中划过圆弧,剑锋疾撩,一招“星落银河”,便如银河中的无数繁星乍坠凡尘一般,罩住了龙舌兰顶门及双肩的七处要穴。这一式攻中有守,可进可退,只凭对方如何应付才做出相应对策。若是龙舌兰自持凶悍还想害人,那就决逃不过重穴受制武功被废之苦。
普天之下,任凭一个人的轻功再高,终归不是飞鸟,运功纵跳之时固然敏捷迅速,但总有落地时候。而人在空中,周身转折运力不便,当对头武艺高强之时免不了吃极大亏。然而柯南不仅身在高空犹有余力自如转身,竟还能于瞬息之间潇洒自在地出手制敌之余,逼出敌人的下一步行动,“武圣”松田阵平传下来的盖世绝学果然非同小可。
龙舌兰胆怯已及,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柯南左袖一拂,正待轻飘飘地落地,就在此时,东北角上屋脊的阴影中突然暴射出一大片黑黝黝的光芒,来势劲道强猛,迅捷如电,直打他胸膛。
柯南在空中接连两个转折,右手尚在持剑制住龙舌兰,当此情形再也无从借力施为,那暗器射出来的距离又近,眼见的无法闪避过去。电光石火之间,一道洁白的身影突然飞身抢上,挺身护在了他身前。
“哀!”柯南一声大叫,瞬息之间无暇细想,疾扑上前,揽臂抱住了哀,就势用力兜了半个圈子,同一时刻,一大丛黑芒针尽数打在他背上。
那黑芒针是当今天下第一等阴险歹毒的暗器,一旦射出,例无虚发,任你轻功再好也逃脱不开。别说柯南江湖经验不足,就算他阅历丰富,正在和龙舌兰拼斗之余劲力难以收发自如,那也绝难避开。幸亏哀在一旁看得清楚,苦于不懂其他武功无法助他,可是心念所想,竟是为了救他全没顾及到自己,心所想,行所至,奋不顾身替他挡御那至为歹毒的暗器。
哀的轻功天下无双,黑芒针的来势再急,还赶不上她捷如飞燕的绝妙身法,竟被她后发先制,抢在了先头。然而如此一来,柯南与哀心有灵犀,他曾许诺要保护哀,一生一世,永无更改,危急关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本能地抱住了哀,他身法卓绝,心中所想的又是保护哀而非躲避暗器,飞身疾速旋起,还是替她挡住了黑芒针。
从柯南制敌、暗器突发到哀现身救人、柯南中招,一系列事均如白马过隙,转瞬突现,快得让人无暇思索,而他们的应对全凭心灵本能,对外界可能会有什么变故半分也没顾及到。柯南正在运功血液流动加速之际身中毒针,这一下毒性之烈更胜过一般,他年纪尚轻,内功修为犹有不足,当即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抱着哀就地几个翻滚,避开了黑芒针的余劲,自己却也全身有如刀割般剧痛,再也用不出一丝一毫力气。
“柯南!”哀情急关心,一声惊呼,挣扎着站起身来为他查看伤势。但也就在这时,黑芒针射出来的方位有人发出阴森冷笑,阴影之中一个黑袍人缓步走了出来。
这人与龙舌兰同样打扮,全身上下一袭黑色,却留有一头金色长发,身形瘦削,两道目光阴森冰冷,平常人只消看上一眼即会被冻结到骨子里。他周身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阴邪之气,似乎是惯于掌控全局之人。
龙舌兰一见此人立即脸露喜色,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大哥,怎么劳动您的大架也来了?”那人满面桀骜乖戾,却不正眼瞧他:“没用的废物,让你查基德的下落,却跑到这里和一个无名小子纠缠不休。如果不是我恰好经过,哼哼。”冷哼两声,听他语气,也是要找基德,可是隐隐透出满腔怨毒之意,竟似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般,而且早就知道了柯南和基德并非同一个人。
哀于江湖经验阅历远比柯南丰富,心知这两个人行事诡异卑劣,绝非正道中人,他们既然干的是暗中摸索的勾当,必定以严守机密为第一要务,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和柯南杀了灭口。她用身体护在柯南前面,一动也不敢动,目不转睛注意着龙舌兰二人的一举一动。
果然,那阴霾的黑袍人斜瞥柯南和哀一眼,开口便道:“龙舌兰,你收拾不下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子,难道连半死不活的也料理不得了?”身如铁塔的关西大汉龙舌兰恭恭敬敬答一声:“是。”一步步欺近上前,高高举起了掌中单刀。
“给……我一把剑……”柯南虽然中毒,神智却没失,知道当此关头凶险至极,哀正在不顾自身安危保护自己。他冲气运功,拼着全身力气压住侵入体内的毒质,勉力拉住哀的衣袖道:“哀你快走……我和这两个人拼一拼……”
哀心中计议已定,患难见真情,宋时世人最重礼法,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然而毕竟男女有别,纵有真情也不便轻易流露,她从小又亲眼目睹过人世间惨绝人寰的大悲剧,更是端严自持,胸中不起半点波澜。可是大难当头,她二人决不是龙舌兰和那黑袍人的对手,死生就在顷刻,反而再无所顾忌,要爱要恨,自然而然的表露出来。
她不待龙舌兰的钢刀砍下,突然伸手抱起柯南,身子犹如一缕春风,蓦地倒纵而出,快捷无伦,向后跃出丈余。然而手上抱了一人,纵跃之际未免不如往日般灵活,只得退开一步,眨眼间又被龙舌兰追了上来。

龙舌兰嘿嘿狞笑,举起钢刀,手起刀落。

一道极细的微光霎时间破空疾射,清淡的月光下瞧来几欲无物,然而劲道好大,只听“当”地一声,龙舌兰刀背中招,竟然拿捏不住,钢刀“哐啷”脱手,虎口被震得鲜血长流。
再看那枚打中他刀背的暗器,只是一支小巧玲珑的袖箭。
“是谁?有胆子暗地里下手就要有胆子给大爷站出来!”龙舌兰大怒骂道,那黑袍人眉头一皱,就听与之相对的西南角屋脊上一个清朗的声音静静地道:“暗地里下手?这句话说得不错啊,在下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不过你还不配跟我叫阵。”
龙舌兰心里清楚单单刚才那一枚暗器的力道就不是自己能抵挡得住的,可是在大哥面前,不能前进杀敌就是死,又死要面子,还想多骂几句也算是赚到了。那黑袍人眉头一皱,骤然开口道:“龙舌兰,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得再出乖露丑了。”
龙舌兰不敢再说,只得躬身退下。
哀心念微微一动,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她跟随在柯南身后,目睹了他和龙舌兰的一场力战,岂知那黑袍人在她身后而竟然未能察觉,发暗器救她之人却又隐身在黑袍人身后。只是这也皆因她一心扑在柯南的安危上,凝聚不起心神,所以才未能及时发觉,否则以她的聪颖明慧,绝顶轻功,世上还没有几个人能瞒得过她去。
黑袍人不去理睬倒在地上的柯南和哀,如同他们已经尽在掌握之中一般,转而面向西南方位的阴影,一脸戾气,阴沉沉地道:“赤井秀一,你一路从东南向西追来,不就是为查我的行踪吗,怎么还不现身相见啊?”
哀从衣袋掏出一个个精巧细致的翡翠玉瓶,忙着倒出药粉,撕下衣襟作绷带,为柯南裹伤。柯南所中的黑芒针太多太密,深深扎入肌肉,如果不能尽数取出,时日一久,势必腐蚀筋脉,就算不死一身武功也会废了。哀手持一块磁石,为他将毒针一一吸出,那黑袍人说些什么,便没放在心上。
柯南剧痛之余,内功不便运行,可是目光敏锐,耳聪目明那是天生的,迷茫之中睁大一双眼睛,只觉得哀清雅绝俗的容颜在朦胧的月光下好似笼着一层轻烟薄雾,美极清极,不可方物,让人不敢逼视。可是她明澈宛如一泓清泉的眼眸正默默望着自己,那眼色纯净无邪,又是关切,又是担忧。柯南忍不住伸出左手去握住了她右手,哀细腻柔软的手掌微微一颤,却怕牵动了他的伤口,只能一动不动,任凭他握着。
柯南伤处一痛,立觉周身筋络又麻又痒,知道黑芒针上的毒药剧烈无比,但他满心想的只是哀一个人难以抵御两大劲敌,低声道:“哀,你去……把我的剑拿过来……我还能打……”运气于膻中,将内息周转于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他这一派的内功端地厉害,就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后背伤势痛楚已经稍减,随即打起精神,竟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但也就是这么缓得一缓,黑芒针上所浸的世间至毒“腐筋蚀骨散”流入血脉,至阴至寒,柯南身受重创,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应敌。
他二人在这边为了对方全然忘却自身安危,眼中所见,心中所想,全是决意拼死保护对方。旁人如何,便没在他们的眼里。而另一侧,那黑袍人目露戾气,瞠目瞪视着袖箭的主人赤井秀一披着一身清风夜霜快步走出。
赤井秀一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比之柯南和哀的年纪也长不了几岁,脸色略嫌苍白,眉目俊逸,温文尔雅,斯文之中透着三分秀气,模样倒似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非但不见寻常习武之人的英武骠悍,反而儒雅如玉,如非亲眼所见,实难令人想像就是他以一枚袖箭打落了威武彪形大汉龙舌兰手中力压千钧的钢刀。但其周身却另有一股与生而来的锋锐气势,与柯南相比各有深入到骨子里的内在风范,使人情不自禁为之心折,浑然忘却了他的文弱外表。
赤井秀一手无长物,却一派悠闲自在,嘴角微微一动,露出一丝笑意:“琴酒,如果一对一光明正大的比武,你和这少年谁胜谁败可还难说啊——”语气轻松得好像坐在书房里一般。
那黑袍人琴酒渗人的一声冷笑:“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你这江湖上堂堂的‘追风侠’不是也比我逊了——”话音犹在,突然二指无骈起,出手奇快,一道劲风径向赤井秀一左肩“肩贞穴”上点去。他本来还在阴森森说着话,声调拉得又慢又长,更是如同鬼哭猿啼一般,倘若毫无经验之人定会不加提防等他慢条斯理的说完。可是这一下出手偷袭如兔起鹘落,快捷异常,说话不但没有丝毫停顿,倒是后发先制,一招递出,随后的两个字“一筹”才不紧不慢缓缓吐出。
若是换了柯南或哀,这样一来非中计不可,然而赤井秀一曾几次三番与琴酒斗智斗力,早知他行事乖张,不能掉以轻心,表面上虽然一派轻松,实则随时都在全神以待。琴酒手指才出,他就知道有事,当即左肩微缩,回身疾转,右手顺势反切对方颈中。这一招“奔雷式”沉稳矫健,出其不意,正是琴酒突然发难的克星。
便在此时,忽听龙舌兰一声惨叫,琴酒其人已在数丈之外,遥遥遁入黑夜之中。赤井秀一毫不迟疑,纵身直追。两个人一追一逃,眨眼间已远在十数丈以外,随即不见了踪影。
龙舌兰一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双目至死仍睁得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忠心跟随的大哥为何会突然对自己下毒手。原来琴酒适才发招偷袭并非为的要置赤井秀一于死地,此人极具心机,知道若和赤井秀一交手,纵然胜出,也必须要待千招之外才见分晓。他可还有许多大事要做,犯不着徒然留在此地浪费时间力气,让旁人捡了渔人之利。
琴酒出手之初即有算计,那招“凌空点穴”不过是一记虚点,他料定了赤井行事素来谨慎决不肯徒劳冒险,一招递出立即侧身猛闪,左手臂便似能突兀暴长一样,骨节处咯咯作响,竟将退在一旁的龙舌兰抓了过来抛在身前,当成“金蝉脱壳”的替死鬼。至于他的本尊,抛出龙舌兰的同时一个倒纵向后翻出,距离战场已有丈余远,等到赤井收招追赶,他早就逃得远了。
赤井秀一踏遍江湖,数年辛苦全是为了追踪这一危害江山江湖、害苦了黎民苍生的巨大祸胎,琴酒虽然并非这一帮派首脑,却是举足轻重的核心力量。赤井苦苦追踪多年,自是不肯如此轻易放弃,龙舌兰既死,柯南和哀二人也就没了危险,他自然无须在此地多做停留,势必紧追直上了。

仅仅片刻,适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已然无影无踪,腥风血雨眨眼间化为乌有,空地上又变得寂静清冷异常。如果不是龙舌兰的尸体倒在一边,简直会让人怀疑刚刚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柯南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立即又感到受伤处又痒又痛,痒是奇痒难忍,痛却是五脏六腑都要裂开般的折磨。他怕哀担心,咬牙强忍,故作轻松笑道:“哀,原来真是不经江湖历练不知道世界大小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我确实还需要更多磨练。”
哀正色道:“别说话,这针上的毒性会随着血脉运行游走全身各处的。你先安静一会儿,等我把药敷完再说。”
柯南伸伸舌头,他心里清楚哀说的没错,虽然堂堂男儿无惧一死,可是如果死得这么没价值就未免太丢人了。他不敢再乱说乱动,乖乖坐在地上,任由哀柔嫩的双手在背后轻轻揉动,为他悉心上药。
过了好一会儿,哀才把随身带的药粉均匀涂在柯南的每一处细小伤口上,轻轻一拍双手,说道:“好了,总算是敷好了。”
柯南听哀虽然刻意用淡漠语气掩饰,声音却隐隐似有异样。他慢慢转过身,借着月光,双眼凝视着哀的翦水双瞳:“哀,我中的毒很厉害吗?”虽然用的是询问语气,但他心中不言自明,早已猜到了八九分。
哀清楚瞒不过他,她不愿对柯南隐瞒什么,照直说道:“这黑芒针上涂的毒药据说是从东洋传来,叫做什么‘腐筋蚀骨散’,能够一步步地逐渐侵入人体的骨骼脉络,就算是少许沾上一点也会变成废人。你所中的针太多——”不知为何,竟然意欲以冷漠遮掩内心而不得,声音开始动容。
柯南暗运内息于全身,发觉痛楚虽然不减,四肢却已经可以动弹了,立即坚挺站起,淡淡一笑道:“人哪没有死的,只要我能多活两天,帮助刚才那位赤井老兄铲奸除恶,也算是为我自己报仇吧,再多为黎民百姓做几件好事,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性洒脱爽朗,虽然生死大事陡然间降临到眼前,可他非但无所畏惧,反而激发满腔豪情,逸兴横飞,挂念的仍是少年壮志以及天下苍生。
哀心中情不自禁又是一动,自幼拜明师习得高明医术,尽管世道待她多有不公,流浪江湖的同时仍不忘治病救人,见过的生离死别场面不可谓不多,遑论平日多么英雄豪杰的人物,面临“死”之一关仍旧看不破,往往因为畏死求生丑态百出。可是,他……
舍命救人固然令人感激动容,然而世上偏偏也有那种人,凭着卤莽冲动一时昏头,狂妄自大遇事冲在前面,过后却往往后悔不已,救助他人并不是其本意。面前的少年却虽死无悔,谈笑生死,泰然自若,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世间真情真心,莫过于此,当真是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
“哀,告诉我,我还能活多少天?”柯南忽然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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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21 08:48:58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哀秀眉微蹙,细细思忖,柯南豪迈一笑,说道:“人固有一死,这不算什么,哀,你只管照实说无妨。”
“以我的医术,能保证你在百日之内平安无恙。”哀思索着说,“可是你同时必须以内力裹住毒质令其不致发作。这样一来毒物侵入内脏反会受害更深。只消百日,毒质便会席卷全身,再也无药可救。之后十二日内功力全部散去,日渐骨断筋碎,毒入脏腑而死。关键就是这毒太过霸道,如果没有下毒者的独门解药医术再高明也无济于事。”
柯南剑眉一扬,甚感宽慰:“有百日足够了,若是百日之内抓不住那帮危害苍生的祸患,那我工……”突然猛烈咳嗽一声,看似不经意,却已在不知不觉间改了口,“我江户川柯南就算白练这缉凶捕盗的一身本事了。”
未说出口的话~~~他的难言之隐~~~这是哀霎时间涌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她聪颖过人,柯南刻意的改口自然瞒不过她。从小浪迹江湖,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处处设下心防,心地慈善的她总是在救人,但也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此刻她却理解柯南没有说出口的苦衷。
他不便说,她也不强求问,只因相互信任,那份生命本能的心心相印……
差不多快到三更了,两个人便不再多说,当下辨明路径,回去客栈歇息。

第二天一早,柯南和哀辞别中森大人与千叶捕头,重新上路。

宋时礼法已颇为严苛,事急权宜之时也就罢了,白日里男女共乘一匹马毕竟与礼不合。柯南沿途为哀买了一匹坐骑,二人晓行夜宿,兼程赶路。
哀苦苦思索整整一夜,虽然没有把握,还是决定带柯南去求师父。她那师父生性冷傲绝伦,当初艺成师满之时就曾立下规矩,除非遇到生死攸关的重大难题否则不得再踏进师门半步,所以哀一向谨遵师命,从不敢有所违背。而且她天性聪明,早已青出于蓝而盛于蓝,柯南中的毒奇特非常,她若解不了这世上就罕有人能解了。可是师父终究见多识广,她也是迫于无奈,去求恩师只因仍存有一线希望。
二人骑马并辔而行,柯南暗暗运一遍真气,昨夜哀给他打通了周身关窍,今早又连服用下数种密制丹药,功力已恢复如常,只是在运气之时丹田中隐隐作痛,那当然是体内毒质在作祟了。他相信哀的决定:“哀,我们去哪里找你师父?”
哀已想过这个问题,甚感忧虑,但不欲柯南也跟着担忧,修长的秀眉只微微一颦即又展开,缓缓说:“我师父云游江湖,行踪不定,若要访问她老人家的消息当真不易。不过师父的籍贯在开封,那里有她先人留下来的祖宅。每年中秋师父都要回乡小住几日的。”
柯南一寻思,这时候不过七月中,若要等到中秋还有一个月的光景,哀的受业恩师“圣手医仙”木之下茉纱医术之高明,江湖上传言就算人已死了半晌,魂魄到了阎罗殿,在她的圣手下也能重新还阳,西夏对此也颇有传闻。但此人性情傲慢怪癖,行事常常不拘常理,若是按照惯例算着日子到开封等她未必就能如愿,时间非得打出充足富裕来不可。况且以天下之大,毫无线索就想找琴酒无异于大海捞针,开封即是宋朝都城,地面广,人流成分复杂,三教九流种种江湖人士往来皆汇聚于此,即便打听消息也方便些。
两个人商议已定,遂纵马驰向东京开封。

三日后的黄昏,两名风尘仆仆的少年男女,牵马进入开封城。

两人投宿客栈,开了客房,柯南命店小二送一桌饭菜到房间里。他们二人接连奔波劳碌,明日又要出去打探琴酒消息,此刻难得闲暇时光,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柯南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开封倒不愧是京都啊,恩,这竹叶青味道不错,不能算什么陈年佳酿,但至少也储存了十年以上。哀,你放心,有你在身边相伴,还有美酒可喝,我死不了的。”伸箸夹了一筷松子鸡米放进口中,随即露出赞赏之色,“好吃,这菜也烧得不坏。哀,你尝尝啊。”他有意东拉西扯,想逗哀开心。
哀习惯于一个人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她本来就所食不多,这几天虽然外表看起来淡漠一如往日,但内心已把此次东京之行可能会遇到的难题反复思量,力求尽快为他治好身上的毒伤,几乎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她知道柯南意在逗她一粲,心中感动,口中却说:“少耍贫嘴了,我是担心要是连师父都治不好你有损我们‘圣手医仙’一派在江湖上的名誉。”
柯南双眼不自禁的变成半月型,尴尬地笑笑。他虽思维口才俱佳,素性又随意潇洒,然而就是不懂如何哄人,他自幼在天山学艺,日常朝夕相处的只有师父,下山后跟服部投缘结成铁打的生死兄弟,身边的异性却只有母亲和妹妹,就连幼时的玩伴兰也早已随时间推移而因各自长大守礼变得疏远,更加不会哄女孩子了。何况他的母亲妹妹向来大大咧咧,性情跟男子也差不了多少。
被哀随口损上一句,柯南满面通红,嗫喏着说不出话来。他尚是个混沌未凿的少年,心思单纯,这时候只想让哀莫要再为自己担心,“嘿嘿”讪笑着,情不自禁转到了最拿手的缉凶捕盗上面:“我最喜欢唐代武则天朝的狄仁杰了,他手中破了数不清的奇案,那真是令奸臣贼子闻风丧胆……”
哀心中觉得好笑,他还真是一谈起案子就神采飞扬,与刚刚那个容易害羞的少年如若两人哪。她就任由他滔滔不绝,静静看着他快乐的样子。
这家客栈虽不甚大,生意却好,两个人在房里谈古论今,就听见两名跑堂在外面走廊上脚不沾地的来回奔跑,口中吆喝着“客官您的酒”、“大爷你尝尝本店的拿手名菜”诸如此类,忙着伺候客人。
“武则天定下了三日内找回夜明珠的严旨,刑部那些人、还有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限期内不能破案不仅刑部上下的所有人性命不保,文武百官,还有失窃之夜后宫的当值内侍、宫女全都得遭殃。狄仁杰本来因病至休,这时候被邀重返朝堂,到现场查探一番,立时就发现了三个疑点……”柯南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有人“咚咚”敲门。
柯南一怔,哀正想问门外是谁,那人已自己推开了门,是一名跑堂端着大托盘进来送菜,满脸谄媚:“少侠,您点的西湖醋鱼来了,您慢慢吃着,小的先下去了~~~”三两步上前就想把菜放到桌上。
柯南忙伸手将其拽住,说道:“等一下,我们的菜已经上齐了,这道鱼不是我们叫的。”
那跑堂倒吃了一惊,似较柯南他们还要不解:“您这是‘天’字号客房第一间不是?那这西湖醋鱼就是送到这里来的没错啊,小的在店里干了七八年,从没出过一些儿差错。”
柯南不觉好笑:“你没弄错难道是我们错了?又不是有银子没处花了,要是我们点的菜我们自己还不知道吗?”
跑堂一阵抓耳挠腮,迷惘道:“刚刚明明有位姑娘下楼,说是这间客房的贵客加点一道西湖醋鱼,还说要快,打赏了我们两个跑堂和大厨每人一两银子呢。这不,您这往东第三间客房的大山少爷是小店的老主顾,大厨都推后了他点的全鸭宴,拿出浑身解数第一个给您做的呢——”唠里唠叨说个没完。
隔着两堵墙不远处有男子划拳饮酒赌胜的声音传来,隐隐还夹杂着歌伎弹琴唱曲的乐音。看来倒确实是豪富世家的阔少在此寻欢作乐。
哀只觉此事有些不对头,自己和柯南此行只有二人,哪里又跑出个姑娘来下楼点菜?若说有甚蹊跷,自己已多年未涉足京都,柯南更是生平第一次到中原来,难道就被人盯上了?可是,那个称霸黑道的杀手盟……不对,那些人杀人于无形,从来不会用这么麻烦的手段,那……那又是什么人?
柯南虽然聪明,毕竟艺成下山未久,对江湖上种种勾心斗角不甚了了,心想点菜弄错客房这等事也数寻常,无意挥一挥手。那跑堂暗暗大乐,这一对少年男女放着做好的菜不要,回头正好便宜了自己,弯腰打个躬就要退出去。
就在此时,隔房的乐曲声嘎然而止,一名女子随之发出凄厉尖叫:“啊~~~~”
哀脸色一变,柯南已一跃而起,急匆匆跑去隔壁,那跑堂迷迷瞪瞪跟在后面。哀心知必有事发生,随即追了过去。

隔着哀的“天”字第二号房,凶案现场便在第三间。死者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壮年汉子,衣着华贵,一副豪奢阔气的打扮,然而脸色青紫,七孔流血,死状甚为可恐。
除此之外,房中另有三人,全部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一人与死者衣饰相似,也是个公子哥儿模样,其余是两名女子,一为装束妖娆的卖唱歌伎,一为弹琴伴奏的小婢。室内正中一张黄花梨木的圆桌,上面杯盘狼迹,尚可看出美酒佳肴的残羹。地上又有数个摔碎的碗碟,死者左手紧紧握着个摔裂的酒杯,胸口衣衫湿了一片,想是洒的酒水菜汤。
柯南快步走上前,半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死者鼻息,不由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接着在死者腕脉上一搭,又翻开尸体眼皮一看,“死亡时间就在片刻之前,至于死因等具体细节,还要……哀,拜托你来暂时负责检验吧。”
哀素来不喜多言,虽然手边缺少药品器材,仍依言过去,尽所能展开查验。

那跑堂早吓得两腿发软,天生的伶牙利齿只剩下了害怕的哼哼唧唧,站在原地全身直打哆嗦。柯南在屋内转了一圈,简单检查一下现场,问他道:“案发前,我是说你到我们房间送菜前,是一直在走廊上忙碌,对吧?”
跑堂还没回魂,说不出话来,只一味拼命点头。
房中另外那名公子哥儿到底见过些大世面,很快从惊异之中恢复过来,怒道:“小哥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柯南不去睬他,继续问跑堂道:“那这段时间里有没有除这间房的客人之外的人进入过呢?你仔细想,只要是跟平常不同,哪怕再不起眼的细节都算。”
跑堂愣了这半晌,终于说得上来一句整话了:“没……没人进来过……,对,没人。少侠,这间房就挨着您二位的屋子,都在楼梯左近,不管往哪间客房送菜都得路过……小人,小人看得真真的,这位殿山公子和两位姑娘都曾出来过,不久便又回房去了,并无外人出入。除非是……小人进您二位的屋子送菜时……”边说边叫起撞天屈来,“这是遭的啥孽喏,小店可是百年老店了,从没出过这等事哪……这招牌要是砸了,掌柜的非活活气死不可,小的们可也没有活路了啊~~~”
柯南摇摇手:“你先别唠叨了,抓住凶手要紧,否则官府追究下来你们这店里没人脱得了干系。”稍稍思忖,又道,“我再问你,这间店里有几个跑堂?刚才我听着走廊上的杂音至少应该在两人以上对不对?”
跑堂怔怔地拼命点头:“对,对对,伺候‘天’字客房的是我和阿贵两个人,我到您房里去还有他在外面忙叨着。”
“如此就好。”柯南直起身,“你先下去吧。马上报官,别想多余的,纸里包不住火,查凶手十万火急,一点都不能耽搁。”那跑堂如同得到了特赦令,急急忙忙就想逃,柯南又叫住他:“等等,你告诉客栈掌柜去报官,完了你和那个阿贵一起上来,我还有话要问。不过暂时先别张扬,最要紧的是对一般客人保密。”
“小的马上就去。”跑堂的逃也似的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哀查验完毕,站起身来对柯南说:“这位大山公子确实阔气,死因看起来是中毒。可是……”不禁陷入沉思,这事里的确透着古怪。
那位殿山公子等得脾气发作,吵嚷起来:“小哥儿,你和这小丫头是干什么的?你们当自己是官差还是怎么的?以我殿山家族的名声,岂能让你当作儿戏般戏耍,走了,你们两个小鬼要敢拦着当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啊!”话没说完大咧咧就往外闯。
那两名歌伎婢女迈着小碎步紧跟其后。
柯南身形一闪,也没见他怎么动,已挡在了那三人面前,沉声道:“三位暂且留步。官府没派人来验看现场之前谁也不准走。”明亮的暖蓝色眸子里闪动着洞察先机的敏锐光芒,更似乎带着三分调侃的笑意,“若是害怕玷污了家族名誉那就更得留下,人命关天,这是大事,你要现在逃了这嫌疑可永远洗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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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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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持下这文~~呀呀`笑红尘怎么会太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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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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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顶了再看,呵呵,楼主请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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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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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11:04:54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卖唱歌伎中原姑娘媚眼流波,转了几转,捉住柯南的袖口拖长声音娇声道:“这位少侠,你该不会怀疑我是凶手吧?我可是回来就看见大山公子倒在地上了,然后你们就过来了,之前发生过什么全没看见啊~~~少侠——小女子不过以卖唱为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害得了大山公子啊?”
柯南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有意无意向哀身边靠了靠,右手托着下颏继续说:“毒杀这种事不需要太大力气。案子现在若不查清楚,我是不能对三位怎么样,就只怕受害者家族不肯放过你们吧?”瞥眼间只见那位殿山公子又要发作,淡淡一笑,抢先说,“三位,你们都曾在就餐过程中出去对不对?那么请恕冒昧,在下要请教了,三位都分别在何时出去,为何出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并没动怒,只是在郑重地询问一桩事实,神色也不见有什么犀利,然而平素时常带着满满温暖笑意的眸子里竟似有一种王者般震慑人心的威严魄力,直逼人的内心,心怀鬼胎者被他目光这么一扫,不由自主为之胆寒,不敢逼视。
除哀之外,室内三个疑凶均情不自禁低下头去。
“说吧。”柯南平静地道,随便一转,探手试了试房间的两个窗户。这间客房共有二个窗口,客栈内部面向走廊的一面与房门同理,如果有人出入轻易就能被发现,后面山墙的一扇窗则直接面向邻街,对面街道颇为繁华,此时又正值劳碌了一天的人们收工回家的傍晚,街上人来人往,若有丝毫怪异异于往常的现像都能引起人注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两扇窗都是从里面关好的,柯南做检查的时候才刚刚打开。很明显的密室命案。
柯南站回原处,接着道:“现在说出来吧,事情的经过,一切细节都莫遗漏。如果三位当真与此番凶案无干,稍后官差来了在下为诸位力证就是。”仿佛是无意的,他随手将哀拉到自己身后,挺身挡在前方,那死者确曾中毒,死因却远非那么简单,这其中大有蹊跷,自幼练就的缉盗本能敏感地提醒着他,此事决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个中必有深意,甚至蕴藏有极大危机。
为了一直以来心中执著的正义,他即使在死亡关头也从来神色不稍变,但是,他必须保护好哀。
那弹琴小婢身份最为低微,在其余二人眼色的指使下只得第一个说道:“婢子因为家贫,从小就在科班里跟师傅学琴卖艺,十三岁时得到中原小姐赏识,从此就跟在姑娘身边。我,我真的从没出过差错啊……今天,我不是有意的……不是,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人,没有啊~~~~”突然语无伦次,情绪激动起来。
那位中原姑娘急忙上前一步抱住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琴子啊,你千万别怕,咱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姑娘给你撑腰,就是官府来拿人也得讲究个人赃并获是不是,天底下怎么会有人拿着吓人唬人当儿戏的对不,咱什么都不怕!”说话颠三倒四,摆明了软求不行就来一副撒泼的架势。
柯南俊逸的剑眉拧在一起,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他最受不了异性来这一套了,不禁摇头。哀已在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冷冷地道:“他全是为的你们好。等会儿官差来了二位姑娘不妨再玩玩装疯撒泼那一套,效果一定不错。”
“你……”那两人耍的小聪明被一语洞穿,气急败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前这位冷若冰霜、丽如明月的女子竟似比那个纯净而洒脱的少年更加难以应付啊——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嘎”地一声打开,一位身佩腰刀、脑门和下巴却奇怪的略显歪斜的捕头带领手下雄赳赳气昂昂闯进来。客栈掌柜带着两名跑堂愁眉苦脸跟随其后,称呼那捕头作“白鸟大人”。
白鸟捕头进门两眼就直勾勾盯向柯南,随便扫了两眼其他人,毫不客气地说:“小子,就是你让人报的官是吗?不错,不错,还算懂点儿规矩,可是你算什么人,冒冒失失跑进行凶现场干什么?官府要做的事用得着你插手吗,还是你就是凶手,跑进来捣乱是为了混淆调查视听的?”根本不给柯南回答时间,当头抛出一串问题。
柯南明亮的眸子无可奈何变成半月型,暗地里嘟囔着“喂,喂~~~~”随即抬起头,哀神色中看不出一丝波动,如同不经意地说道:“据大宋律九卷二十六条规定,平白无端诬陷良民,当判脊杖三十,监禁一年;倘若官府中人凭借权势欺压百姓,则罪加一等,脊杖六十,流放三年……白鸟捕头,案件发生时我们正在自己房间里用餐,这位跑堂伙计可以证明,那边那位阿贵则能证明当时没有任何人进入到这个命案现场,你听清楚了么?”其实这时朝纲混乱,官场黑暗,忠良造难,民不聊生,整个大宋朝已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律法早已成为一纸空文。然而律例终归是律例,是开国皇帝君臣共同制定流传下来的,至少口头上仍具有威慑力,就是当今的徽宗皇帝也无权公然违背祖制践踏律法,更遑论一个小小的捕头。哀聪颖博学,若有若无几句话,冠冕堂皇的律例条令足够让神气活现的白鸟捕头大出冷汗了。
“你……”白鸟捕头顿时泄了气。
柯南感激地看了哀一眼,孰知哀清美的妙目恰好正望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于不经意间相撞在一起……柯南脸上微微一红,只觉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轻轻地、却十分鲜明地爆裂开一样,甜甜的,然而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滋味的一种感觉。
“咳咳~~~”白鸟捕头故作姿态地干咳两声,开始转向其他三人,“那就请你们说说吧,今天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人死的时候发生过何事?”
殿山公子索性不吃他这一套,发作道:“小小一介捕头竟敢挡本公子的路,你算什么东西?滚开!”看起来此人也是个聪明人,借哀的话看穿了白鸟外强中干的本性,便也来施加威胁。
正在这时,埋头验尸的仵作站起身回报:“大人,死者系因中毒而死,所中的是五步蛇毒,但是量并不甚大——”
“不对,”哀突然插口道,她其实很厌恶眼前这一干媚俗无赖人等,然而柯南眼里最容不下砂,绝不愿这世上有任何不公奸邪之事存在,她为了他甘愿罔故自己一向超脱于俗流之外的习性,“不仅是五步蛇毒,其中还搀杂了孔雀胆和砒霜。不过这位下毒凶手心肠虽狠,手段却不甚高明,三种剧毒混合在一起虽然令毒性更加复杂难解,但是也延缓了毒质的发作时间……”
不知不觉中,室内安静下来,十余道目光一齐望向站在探案少年身边的绝美少女。
柯南不由自主握住了哀的手,他知道她这样做的危险,当众揭穿行凶者的手法,稍有不甚就会使走投无路的凶徒狗急跳墙,伤害那些令其认定破坏自己复仇的人。
死者身上的钱袋没有丢,据现场情形来看也决不是谋财害命。两名跑堂都曾提及过这位大山公子生前喜欢寻花问柳,那么情杀仇杀都有可能。只不过情杀的实质仍然是因爱生恨,仍然是仇杀。可是,或许还有第四种可能,如果……
一丝不同寻常的感觉闪电般自柯南脑海中滑过,快愈流星,让人抓不住、触不到,却显然关系重大的直觉……
哀向柯南淡淡一笑,转向众人的时候清秀的面庞已变得沉静,冷漠:“正因如此,死者虽然生前曾中过毒,但死因并不是因为毒发!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是中了摧心掌,外表看来虽然没有伤痕,但五脏六腑已经被这种掌力摧成了碎片……”
说到这里,她突然扭转了头,似乎是很别扭地不再继续下去。惟有柯南,才感觉得到掌心中那只纤纤小手颤动了一下,而她微低下的头,长长的发丝轻垂在面前,清雅绝俗的容颜在秀发的掩映下仿佛不再那么清晰,只有那双美丽的眼眸,即使刻意遮掩也瞒不过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其中闪动着的晶莹水光……
外表的淡漠到底掩盖不了她内心的善良啊……
白鸟闻言脸色大变:“什么,摧心掌?!”在场人中也就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江湖人了,腿一软,险些坐到地上,“你是说那个魔头又重出江湖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小丫头,你胡说……”
“住口!”柯南喝止道,上前一步,“真相摆在眼前,自欺欺人只能姑息养奸,你身为捕头,这样做就等于是纵容犯罪!”
“小子你好大的胆!”白鸟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来人哪,先把这两个胆敢侮辱朝廷命官的逆贼拿下再说!”猛地拔出腰刀,照准柯南劈头就砍。
柯南本意不想与他动手,然而若是侧身闪避,这一刀非伤到身后的哀不可。情急之下不及多想,他左肩微侧,右手疾探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扣住了白鸟脉门,左拳借力扬起,稍一用劲,正中一名差役面门,顿时让其摔了个四脚朝天。
其余诸人动作太慢,尚不及拔刀捕头大人已落入了对方手中,个个瞠目结舌,僵在了当场。
“少侠,少侠,”客栈掌柜慌忙跑上两步,壮着胆子求道,“白鸟大人好歹也是开封府的捕快,掌管一方地面,我们小门小户的得罪不起。求求您高抬贵手吧,不然等您一走……”说到这里,诚惶诚恐地紧盯着柯南。
有他在身边,永远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自己啊~~~~哀站在柯南身后,静静地想,心头犹如被清晨的阳光轻轻拂过一样,洋溢着淡淡的清新和温暖。可是,他这样做,等于是为他自己在无形之中树立了官府方面的敌人,尤其是在宋朝天子脚下的开封城——权势交集的中心,后患无穷啊……
柯南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还嫌带有稚气的脸上是万千掌握尽在胸中的自信笑容,手指稍稍一加劲,却仍不失谦谦君子风度:“白鸟大人,我们并不想与你、更不想跟朝廷为敌,在下为的只是查出命案真相,找到凶手而已。现在,请你下令,让手下挨个搜查一遍那边三位,虽然不能百分百断定,但摧心掌想必不是种轻易就可以炼成的武功,功底最深厚的就是最大的嫌犯!”
白鸟只觉身子麻了半边,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心中恨恨的,但既受制于人,不得不从,勉强下令道:“你们,你们快去搜……注意啊……快点,快去……”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房间一暗,桌上的蜡烛、两名跑堂手里掌的灯笼同时熄灭。借着窗中走廊上投射过来的些许微弱光线,漆黑一团的房内霎时间刮起一股阴风。
“啊?!”“什么人?”“救命啊!”“鬼神老爷饶命,一切都不关老朽的事啊——”“砰”、“咣”、“乒乓”——顷刻间小小一间客房乱成一团,铿锵之声大作,数个声音同时呼喊挣扎着乱逃乱窜。
“不好,莫让凶手趁乱逃掉。”柯南心中闪念一转,只觉阴风扑面袭来,他这时哪还顾得上凶手逃不逃走,哀的安全排在第一位,当即抬起双臂,“砰”地一响,硬生生接下了对方神出鬼没的一掌。
一掌交换之间,柯南就觉对方手掌冰凉,内劲纯以阴寒为主,竟然不似人身,倒像是瘦骨嶙峋赤裸裸的两条白骨。他素来喜欢破解迷题,还世间冤案以正道,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在此时此刻,“鬼手”一词倏地涌上心间,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不过稍作犹疑,只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哀在身后忽然一声轻呼:“啊……”
柯南大急,左手去拉哀,右手长剑已经出鞘,飕飕飕飕,剑舞疾风,护住自己和哀上盘。他刚想把哀拉回身边,突然感觉不对,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歌伎中原甜甜腻腻的声音娇滴滴响起:“哎哟,少侠你轻点儿……”
白鸟的脉门早在混乱之中被放开,他和那几个捕快举起挎刀一阵胡挥乱舞,虽然容易乱中伤及旁人,不能解救无辜抓捕凶手,倒也保证了自身免得在黑暗中遭受暗算。
柯南心中焦急,用力摔开那只手,扯开喉咙叫道:“哀,你在哪儿?哀,你可还好?”若是这里地方大些,以他听风辨形的内力,游走自如的身法,就算再黑暗喧嚣十倍要找回哀原也不是难事。可是地域越小,纵有绝世的轻功也施展不开,地小人多全都挤成一团,听风辨形当此情形之下也就成了空谈。
然而哀除了灯乍一熄灭时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呼外,竟然再没半点声息。
与此同时,店掌柜惊吓得离魂出窍之余终于回过神来,拉大嗓门呼喊:“来人哪,快来人,掌灯——”
面向临街的窗刚才被柯南打开,一道闪电突然横贯长空,霎时间将房内照得如同白昼。
适才几乎算得上是“人满为患”的一间客房只剩下了柯南和众官差、店掌柜等人,那三个疑犯连同哀已然无影无踪!
“哀!”柯南这一惊非同小可,哀一个女孩子家,又不会武功,被凶犯掳走岂不是凶多吉少?恰在此时客栈里有伙计端着蜡烛进来,柯南早已心焦异常,“嗖”地一声快愈一缕轻烟,飞一般窜出窗子,径直追了上去。
白鸟这才反应过来,眼看着柯南的背影刹那间消失在窗口,总算灵光一现,想到了这趟回去恐怕无法向上面交差,一口气追到窗边大喊:“喂,小子你快回来!”孰料冲得太猛收步又太急,一个没掌握好平衡大头朝下就倒栽葱掉了下去。
亏得两名捕快就站在附近,还算是机灵,同时伸手把他们的头儿拽了回来。
“笨蛋,拽我干什么,快去追啊!”白鸟这时候威风了起来,跳着脚大叫,率先舞动钢刀一溜烟窜了出门。
只一眨眼功夫,除了呼天抢地的店掌柜和那两个跌跌撞撞夺门而出的跑堂,房内又只剩下了一具狰狞可恐的死尸。

柯南仗剑追出一条街,环顾四周,虽然民生贫瘠,开封的夜市倒也繁华,处处尽是达官贵人寻欢作乐的灯红酒绿之所,端的是一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景象,却无半分异常。
线索,至此断绝。世间好像从没存在过那三名疑犯一样,凭空消失在夜色中,而哀也不知所踪,自此失去音讯。

柯南正急得束手无策,就听身后左侧有人大声喧哗,哀被残暴的凶徒掳去,他本无意再分心多管旁事,然而就在不经意间一抬头,只见道旁一座灯火通明的高门大院,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冶女子站在数个打手中间,满脸堆笑地对着进进出出的富商豪客迎来送往。柯南不觉脸上发烧,急忙扭头,只一抬眼间,就见一个极淡的人影伏在高高的屋脊上,几乎和暗夜溶为一体,若不是他内功和眼力均异于常人根本辨别不出。
他心念微微一动,左右找不到哀被掳走的线索,当此情形还不知身边潜伏有多少未知的危机,索性义无返顾闯上一闯,或许能有机会抓住凶手救回哀也说不定。
不过片刻,屋脊上那人突然动了,他差不多没有起身,只是紧贴着瓦片腾身游动,好像一条潜入水中的滑溜溜大鱼一样,游得极快,一瞬间已离开老远一段距离。他这功夫甚是奇特,酷似“壁虎游墙功”,却比之更加灵敏实用,内力又强,兼之动作轻快,以柯南的眼力竟没认出其来历。
稍加思忖,柯南快步拐进一条小巷,瞧瞧四下无人,飞身跃上屋脊,辨明方位,赶上了那人。脚下叫骂喧嚣的热闹声响仿佛越来越近,愈加大了,他却充耳不闻,神经绷得紧紧的,周身全然处于备战状态。
那人恰似有种奇异的预感,不待柯南来到近前,突然一个“珠帘倒卷”弹开跳起,来势奇疾,站到了柯南面前。他随手抖开黑色的夜行斗篷,夜风猎猎,他却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闪电接二连三劈开浓云密雾,照亮了长街每一个角落。
一见此人,柯南纵然平素胆大,也不禁暗暗吃了一骇。
这人外面披的虽是夜行斗篷,里面却是一身银白色的劲装打扮,单此一项就足以见其胆识极壮,在中原武林人物普遍以黑衣夜行的大环境下敢以白衣装扮闯荡江湖,不仅可见其豪气,更可见其轻功之凌厉。然而这些尚不能令柯南吃惊,真正让柯南震惊的是甫见那人,竟不由自主升起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除了衣着有所不同之外,对面那人无论面貌、声音、形体,甚至连年龄和身高都与柯南并无二致。此情若被不知情者见到,说他二人是双生兄弟也定会有人相信。
一惊之下,柯南立即想到,面前这人定是曾在杯户县听中森、千叶等人说起过的基德。还没等他开口,基德满面玩世不恭的笑容,已抢先说道:“江户川柯南?”
柯南微一点头,随即略感迟疑,他虽早已钦佩基德行侠仗义,存有惺惺相惜之意,但毕竟不知其真实姓名,他还要打探哀的消息,直呼“基德”二字终究不甚礼貌。他这稍稍迟缓,脚下早有人朝屋顶张望,发觉有异立刻大吵大嚷:“基德在上面!基德在上面!啊,这小贼竟然还有同党——”随即乱杂杂人群涌向一处,愈演愈烈,吵成一片。
基德脸色立变:“原来江户川少侠是官府的钩子啊~~~”语带讥讽,先前的敬意尽数化为瞧不起的神色。
柯南大为着急,情知基德起了误会,一时却又解释不清。便在这时,有轻功好的官差捕快窜上了屋顶,分两翼包抄过来,自知不是基德对手,大声吆喝,连连招呼同伴:“快来帮手啊,基德小贼今天插翅难逃啦!”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风声大作,阴沉沉的夜幕上乌云翻滚,雷电交加,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基德身形骤起,冷然道:“就算是整个官府倾巢出动也休想困得住我!”话音未落,人已在几个起落之外,眼看着冲出了官兵的重围。柯南心想还要跟他打听哀的消息,这误会不能不解释清楚,纵身追了上去,招呼道:“喂,老兄,我来了!”
基德身形一滞,他施展轻功时迅如雷电,竟能说停就停,半步也不多踏,当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其轻功造诣由此可见一斑。他转身傲然瞪视着柯南,脸上虽然仍是洒脱不羁、不动声色,语声中却已充满戒备:“你想留我?”
“兄台你误会了……”柯南匆忙解释,围在四面的官差却是越来越多,胡乱呼喊叫嚷,众人喧闹声中,一个女子婉转清脆的声音听来分外清晰:“基德,我知道你盗亦有道,不是歹人,也不想为难你。可是宰相大人遇刺这事非同小可,我相信你不会害人,只是想请你跟我回去做个见证而已。”内力竟自不弱,似乎不甚大的声音不仅压下去了旁人的嘈杂,隆隆作响的雷声也无法遮掩。
柯南不识这女子是何人,基德却知道她是开封府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女捕头”佐藤美和子,昔日曾随勇冠三军的名将目暮十三镇守幽云地区,多次与辽、金舍生忘死作战,也赢得过“巾帼女杰”的美名;后来徽宗即位,纲纪紊乱,只顾享乐,对外则以供给重金耻辱求和,反而猜忌武将功高镇主,威胁皇权,罢免了忠心为国的目暮十三,她逐到开封府做了一名捕头,照样平反冤案,为民伸张正义。因此名声大震,得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头。
基德对佐藤女捕头并无恶感,然而混乱不堪的雨夜正适合奸小之辈趁火打劫,突然之间东北方向金光闪动,柯南大惊之下,知道不妙,百忙中横剑疾挥,风声盈然,只听得“叮叮嗒嗒”数响,浑厚内劲到处,将暗器尽数劈落在了中途。基德看在眼里,微感惊讶:“你……”态度稍有改观。
岂知当此敏感关头,柯南突觉身后有异,本能侧身急转,一枚钱镖突兀径向基德射到,力道迅猛非常。基德凌身腾空,钱镖堪堪擦着鞋底飞过。随后不知何人唉声叹气:“可惜,可惜,时机没能掌好,借机补上一剑就大功告成了。”
“好啊,阁下是跟我耗上了——”基德愤然道,嘴上说着,手中兀自毫不停歇,再也不肯客气,一招“左穿花手”,右拳护在身畔,左掌呼的一声,向柯南当面劈去。这一掌势劲力疾,掌未至,风先到,先声夺人。柯南无可奈何之下“临渊停步”,反手将剑插回腰间,以拳脚功夫还招,右手上撩,架开来掌,左手画一大圆弧,弯击对方腰肋。这几下兔起鹘落,奇快无比,刹那之间,两人已交换拆卸了四招。
基德一击不中,右拳随上,忽地提起,斜削下来。柯南疾向后仰,拳锋从鼻尖上急掠而过,心中暗惊:“他功夫好厉害,怪不得享誉江湖三十余载。啊,不对,他瞧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便算再怎样功力深厚,哪能享得三十年盛名?”基德左掌迎上,拳掌如风,擒拿手中夹着鹰爪功,左手查拳,右手绵掌,躲闪趋避是江南水乡的小巧腾挪,迎上接战的是塞北风霜的大开大阖,身法奇异之极,出招往往不拘常理,虚虚实实,变幻多端,委实巧妙无比。
宰相遇刺何等大事,屋上屋下密密麻麻站满了公差官兵,将屋顶相斗的二人围在了核心,箭如飞蝗般射将上来。那些人身手虽然不怎的,然而着实的碍手碍脚,搞起人海战术来也不容人小觑。基德正见招拆招,忽听背后呼呼数声,六七枝箭射了上来。他百忙中矮身低头,横扫而出,那些箭枝落空,朝柯南射去。
柯南飞身旋起,反手拔剑,拨转箭杆,“叮叮”数声,挡开了来箭。基德倒退一步,正在此时,忽然一枝箭劲急异常,突向他背后射到。这箭是官差中高手所发,来得极快,他恰恰是以背迎敌。佐藤女捕头在旁瞧得明白,叫声:“啊哟!”却已救援不及。
柯南正在基德对面,借着电闪雷光看得清楚,忽使“天山飞雪”绝技,把那枝箭撞落。他不愿以利器对基德空手,一旦碰落羽箭,立即插回随身宝剑。恰在此时,下面又射来数箭,他手中没兵刃,只得连连闪避。佐藤女捕头胸怀坦荡,很是喜爱这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当即铁莲子发出,打落三箭,回护他们。
柯南再想拔剑,基德突然纵身斜飞,抢在他前面,尚未立定,转瞬间双手已接住十几枝羽箭,使开甩手箭手法,掷箭出去击打来箭,手法奇妙,快速已极,随来随接,随接随掷,竟无一箭落空,一个人遍似生了几十条手臂一般。
众官兵虽早晓得基德的手段,仍不禁看得呆了,都停了放箭。佐藤女捕头心道:“在基德面前使放暗箭的手段,你们这些人岂不是班门弄斧。”随即喝止,不许再使冷箭这等宵小手法。基德微笑抱拳,快速躬身答谢,众官差见他风度如此,更是自惭形秽。
基德素来不欠人恩惠,报了柯南相救之德,跟着转身,踏步回转与柯南比武的内圈。
柯南本来以“长拳十段锦”的轻功展开身法,在基德拳脚的空隙中穿来插去,东一窜,西一晃,转折滑溜,直似游鱼一般。“长拳十段锦”在江湖上其实甚为寻常,普通习武之人都会使上两招,但他以上乘内功催动出来,那就另有一番不同,纵跃趋退,灵便异常,同样的一招一式,在他使出来另有异常巧思,与人动手之际,倘若只求趋避自保,对方兵刃拳脚万难及身。他本心不愿与基德为敌,所以尽最大可能不予还手,只用上轻身功夫。
基德连发十余急招,都给柯南侧身避开。他虽叱咤风云游戏江湖,做的是劫富济贫之事,却从不杀伤人命,出拳纵然凌厉但无一招旨在致敌死命,然则从未有过这等情景。基德腰微摆,长拳急上,虽然锐气毕露,实际暗藏后着,心中已然决断了再不在此地跟一众官差胡搅耽误功夫,及早脱身为妙,同时生出了惜才爱才之心:“这个江户川柯南气势雍容,举手投足皆光明正大,难道并非官差?”想起他明明持有利器而弃之不用,又在与自己对决时只守不攻,端的是磊落大方,更增敬重之意。
他这厢起了英雄惜英雄的豪情,岂知柯南也正暗暗的钦服于他。柯南功力本与他不相上下,但这般一味躲闪,实是稳落下风,要不是竭力克制险些就忍不住出手招架。只得咬牙扛住,心想当真抵挡不住之时,说不得,那也只好伸手还招了。只不过他若要与基德认真比武过招,势必一时半刻间难解难分,先前尽力以行动解释误会的苦心就白费了。
柯南竭尽全力,无论怎样飞驰旋跃,始终脱不开基德拳风形成的战圈,数次堪堪的被他掌风擦着肌肤而过,全凭力撑才躲了开去。若非松田阵平传下来的内功心法自然独到非凡,兼之这些日子来与哀并辔共行、朝夕相处,从她那里也学得了不少妙绝的轻功要诀,或者就真被打中了也说不定。
他们二人互有敬意,孰料便在此刻,又一枚钱镖从柯南身后射来,劲势雄浑。这一次两人均有准备,一齐闪身趋避。钱镖又即射了个空。
柯南反应奇快,他心中佩服基德酣战之余尚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与之相比自己终究阅历太浅,当即转身沿暗器来路探察,只见不远处一人右手微动,正向这边连连窥探,显见得暗箭伤人必是此君无疑了。
那人年纪与柯南、基德相仿,褐发,脸色白净,和他二人一般是文雅俊秀的少年,只是更似个饱读诗书的秀才相公,身着公差所穿的官服,但样式、质地不仅与普通捕快不同,与佐藤女捕头相比也有所不同。
柯南不禁生气,想说原来中原的官府公差尽会使这种卑鄙伎俩,忽想到佐藤女捕头仗义援手,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基德却早已叫道:“白马探,你想干什么,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公平较技吗?”
佐藤女捕头也觉看不过眼,大声道:“白马公子,江湖上人人皆知基德从不杀人,在下相信他和此番宰相遇刺并无关系,我们只是请他回去相助查案。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马探向旁跳开,双手猛甩,四枚钱镖同时飞击柯南和基德身上要穴,嘴上也不闲着:“佐藤美和子,基德是朝廷重金悬赏的江洋大盗,你这是以权谋私,私放要犯!”柯南早拔剑出来,凌空虚劈,斩落钱镖,白马探本已接连纵跃冲到近前,见他剑风锋锐无匹,不敢正面相对,随即又陡然向后两个空翻,趋退闪至一旁。
基德趁势拉住柯南,捷似闪电,飞也似的朝向西北角上官兵防卫较弱的空隙冲出去。白马探是开封府白马大人的独生公子,众官差皆听他号令,飞箭如雨朝那逃走的二人射去。中间还夹杂着一阵阵诸如飞蝗石、飞刀、袖箭等等暗器,破空凄厉打来。
柯南随着基德冲出官兵包围,不住回身,右手长剑舞成一团白光,将羽箭暗器尽数挡开。
佐藤女捕头想起办案大事,追出数丈远,叫道:“基德,当朝宰相遇刺时你可见到有何嫌犯出入现场没有?”
倏忽之间,基德回答已自十余丈外传来:“多谢佐藤捕头美意,今日有所不便,改日江湖有兴再叙吧!”

柯南跟着基德在大街小巷各处屋顶、街道一阵奔驰转绕,他们俩都是一等一的轻身功夫,不到半个时辰已在开封城各处驰骋一遍,等到身后追兵都被甩得无影无踪方才停步。这时大雨倾泻如注,两人身上衣裳都被淋得湿透了。
基德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笑道:“哈哈,这场雨倒来得挺痛快~~~~柯南老弟,刚才是我误会了,实在对不住啊~~~~”柯南忙道:“基德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基德插口打断:“咱们江湖中人,又难得你和我连相貌都分不出彼此来,还整那些虚套客气什么?‘基德’二字是官差们胡乱喊的,我真名是黑羽快斗,日后你我就以姓名相称岂不直爽痛快?”
柯南本性豪迈洒脱,听他这么说,于是爽性道:“好啊~~~~快斗,你刚才在那高门大户屋脊上,可曾见过……噫,你要拉我去什么地方?”人生快事莫过于得一知己,虽身在倾盆大雨之中,他仍感觉心头火热,只是一心牵挂着哀被人虏劫不知去向,难以安心与友人详谈。
快斗一拉柯南:“这么大雨,你有风雷下昂扬漫步的精神我可还怕感冒了呢,跟我走吧,天大的事也得先歇歇避雨,之后再谈不迟。”说着身形晃动,当先冲入了雨帘中。
柯南被他一损,双眼不由自主变成了半月型,但心里清楚他说的没错,只得展开轻功,紧紧相随。
两个人疾驰穿过数条街道,已然来到城郊,眼前豁然一片开阔的空地,稀稀疏疏搭着几间简陋的茅舍草房。
快斗带柯南来到空地正中一所竹舍之前,翠竹青青,在雨水冲刷之下显得清新雅致,屋舍虽然简朴,却显而易见屋主心思甚细,是位有心的雅士。刚刚走进门口,就听内室脚步声响,一个银铃似的声音道:“总算回来了,你也真是的,可被雨淋湿了么?”接着走出一个秉烛少女。
快斗一回到家便现出嬉皮笑脸的本色,故作一本正经道:“快别闹了,今天我要考考你。青子,你说进门的两个落汤鸡哪一个才是我啊?”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笑弯了腰,全没有了适才基德的恢弘气度,根本就是个顽皮活泼的少年。
青子把蜡烛放在临窗的一张竹桌上,佯装生气,伸手拍拍快斗的头:“你这顽皮孩子啊,尽会给姐姐找麻烦。”继而转向柯南,招呼道:“客人先请坐啊,咦,你和快斗长得好像哦~~~~”满面笑容,与快斗一般的真诚豪爽。
柯南看着他二人打闹,淡淡一笑,依言坐下。烛光下只见这少女青子眉目清雅,肤色白里泛红,光彩照人,甚是娇美,虽不及哀那么清丽绝俗,却也是个极美的姑娘。除此之外,令他略感惊奇的是青子姑娘眉目型貌竟与幼时的玩伴小兰有几分相似,只是青子举止神情落落大方,豪爽不羁,全不似小兰那么一派楚楚可怜,却跟女捕头佐藤美和子颇为相近。他生性聪明,稍稍一转念间,已猜到了这位青子姑娘定是在杯户县时那位中森大人丢失的爱女,父亲一心一意已抓基德入狱为己任,女儿却和基德携手行迹天涯。

青子准备好毛巾、热水等物,柯南随身没带行李,就先换了快斗的干爽衣服,和快斗一起洗换整齐。青子随即拿着两人换下的脏衣去洗,柯南一直强加忍耐到此刻,心急火燎,忙对快斗说了自己来意。
快斗听他说完,心知这事非比寻常,沉吟着道:“今天我到那快绿阁原是为了国宝白玉八骏马去的。当今皇上一味搜刮百姓,不知抵御外辱,只一个劲的屈膝投降,命宰相匹斯可拿了国宝去向敌国供奉求和……匹斯可利欲熏心,今夜寻欢作乐,明天就要启程去见金人了……啊,大山、殿山两大家族都是开封的豪门大户,偏偏是今夜出了事,匹斯可也在今夜遇刺,这两件事难道有什么联系吗,还是纯属巧合?”
柯南在侧,听快斗口中轻声嘀咕着细细分析,自也在心中反复琢磨当时每一个细节,详加推敲是否有被自己匆忙中疏忽了的跟常理矛盾之处。他想得出神,浑没注意周围如何,忽觉眼等灯光被一个纤细的身影挡了一下,抬眼看去,原来是青子奉了两杯热茶上来。
“刚刚淋了大雨,先喝些热茶驱驱寒吧。”青子首先端给柯南,见他剑眉深蹙,满面忧色,遂安慰道:“江户川大哥,你也别太着急了,那位小哀姐姐既与几个疑凶素不相识,显然坏人掳她只是为了保证自己安全,暂时还不会伤害她。你得先保重了,养好体力,才能救小哀姐姐平安回来。”
柯南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经她这么一说,也确实感觉到适才与快斗较武大费心神,然而心内只是放不下哀,就算想要休息也是安稳不下来。他感念快斗和青子一番盛情,可是心中好多话却不是能在这关口照实说的,千言万语涌到口边皆汇成了一句话:“青子姑娘不用客气,你叫我柯南就好。二位的深情厚谊柯南没齿难忘,请记下不管未来前程怎样,我永远是大家的柯南兄弟。”说着郑重一抱拳。
青子听他说得严肃,不禁徨然不解,快斗聪明机智与柯南不相上下,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柯南并非其本名,只是因有难言之隐,不得不暂时隐忍不说,然而挚友盛情却是丝毫不假的。堂堂七尺男儿,只要心意不假,热血不假,一个姓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快斗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柯南肩膀,示意他不必为此介怀。
柯南翻过手掌,和快斗猛地里一击。
青子随即递茶给快斗,看他一副猴急模样接了过去,低头就喝,忍不住笑劝道:“慢着点儿,急着干什么去啊,当心烫~~~~”话刚说完,快斗果然给烫了一下,忙张开嘴不住吸气。
青子噗嗤一笑,作势去捶打他,口内取笑:“堂堂侠盗基德大人吃瘪的样子原来这般生动啊,有趣,有趣,呵呵~~~~”早起身去倒了杯温水给他,快斗硬是想装瞪眼,可惜装得不像,憋了半天,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口水直喷出去,溅得青子满身都是。这一来青子真的抬手打他,快斗赶忙求饶:“女侠息怒,女侠息怒啊。”
两个人一齐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们两人心底纯净坦诚,光明磊落,最不喜拘泥于羁绊世俗的种种礼法,平日里就是如此闹惯了的,又都没把柯南当作外人,是以虽在人前,嬉笑打闹仍一如往日。
柯南见快斗和青子二人天真烂漫地说笑打闹,想起哀来,心中不由得一酸,一片混乱,眼前晃来晃去尽是哀的眼波。他初时是个混沌未凿的少年,从小长于天山之颠,习文练武,心无旁骛,不识情为何物,更不知世间有一种情感有别于亲情友情,朦朦胧胧,看似缥缈,实则发乎内心,缘于生命最深处的本能呼唤,直叫人生死相许,无悔无怨。这时见了快斗与青子相处,不经意间时时流露真情,处处甜蜜醉人,蓦地里心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自己心中对哀情不自禁的怜惜柔情从何而来,回想起哀对自己的尽力回护,两个人千里迢迢并辔驰骋,迭遭艰难而始终携手不弃,于各中温婉柔情方始领会。他既领悟了之中的情意,不由不更加牵挂起哀,她此刻身在何处,是否受到恶人欺侮,想到她可能遭遇的非人虐待之苦,痛惜得直恨不能身代其受。
只是夜色既深,手中又无半点有用线索,兼且外面大雨倾盆,不知哀身在何方,只能空自焦虑万端,心急如焚。
基德将柯南的担忧尽都看在了眼里,他是过来人,自然理解柯南的心情,摆摆手示意青子不要再闹了,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低头又将柯南所说的来龙去脉,连同自己今晚的经历一道重新想了一遍,过了一会儿,说道:“开封我还算是比较熟的,皇室贵族、王公大臣云集于此——如果从那大山和殿山两个家族来算,都是表面冠冕堂皇,内里污秽不堪,与大多王公贵族并无二致。唯一清廉些而能与这两家对抗的就是已故的宫野厚司王爷了。”
柯南只是因为记挂着哀,正所谓无事则已,关心则乱,所以一时心神不定,反而不及往日事不关己时机智百出,此时听了快斗之言,心中登时清明,知道他所说不错,决计到宫野王爷的故宅一探究竟,就算找不到哀,至少也能得到些指向明晰的线索。
时候已然不早,明日还有大战在前,养好体力为第一要务,当晚他就借住在竹舍里,与快斗同宿。

是夜。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开封城内一座豪宅大院内,院中奇花异草,假山流水,风景宜人,只是此刻皆被暴雨打得七凌八落,惟有一排排连绵横亘的房屋仍在显示主家的威仪。然而如此一座深宅之内竟然一片漆黑,没半点光亮,静得出奇,惟有后院一间大屋里隐隐约约似有人声。
屋饰华丽,处处镶金贴银,四面墙壁上镶挂满玛瑙翠玉,整座厅堂金碧辉煌,昭示着主人的豪奢。单是地下一条贯穿全厅的十湘绣花锦毯,刺工精致细密,拿出去卖的话就可值十户中人家庭一年所交赋税。
然而如此一间豪门家族的穿堂大厅,金玉其外之余,竟而透着莫名的诡异,墙壁屋顶的金珠翡翠虽然耀眼,金光闪烁中却并不那么纯粹,令人身处其间隐隐有被黑浓浓的乌烟瘴气环绕之感。犹为可恐的是有人在这平素可容纳百余人的宽敞厅室夜间议事竟全然没有灯光,全仗着屋顶上镶嵌的金珠散发出幽幽光芒,才令室内不至一团漆黑。只是这样一来暗光浮动,阴影重叠,直映得四处阴森鬼魅,好好一处华贵处所几乎变成了阎罗殿。
珠玉流溢的暗光之中,厅中仅有的两人诚惶诚恐跪在门口,面向厅堂内锦毯尽头悬着的一幅珠帘,面上神情恭谨与惧怕并存,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珠帘内一个阴霾的声音说:“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赫然竟是琴酒。他声音本就阴冷,又是故意拖长了一字一顿,黑暗之中听来更是渗人。
门口跪着的二人知道主子越是故示闲暇,说话越是缓慢,发作起来越是恐怖骇人,受到的惩罚比死还要痛苦百倍,一人直吓得全身微微发抖,想止也止不住。另一人眼看得没有退路,只得大着胆子禀报道:“回大人的话,婢子此次奉命潜伏打探,得知金人已经查清楚宋朝内部空虚,正在全权准备南下攻宋。同时据闻……‘血硬璧’自百年前失踪以后,最近现于江南一带……有三个江湖帮派已经为争它闹得全帮覆灭了。”是个娇嫩的女子口音,借着些许微光,可见其身形纤瘦,正是曾在客栈内因疑凶身份受柯南怀疑、佯作痴癫的抚琴小婢琴子。她身旁那人便是遇害的大山公子那位生前的好友殿山。
“哦?”琴酒冷冷一哼,“如此说来,你带回来的倒是好消息了——生怕组织里消息泄露不出,还擅自使出摧心掌法来,惹人疑窦是不是?”
琴子慌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敢。”连连磕头谢罪。殿山知道主要就是自己脱不了干系,壮了壮胆气,回报道:“大人,属下杀大山并非为了私仇,只因他正暗地里联络江河湖海上的各处水上帮派,意图勾结倭人与我教教主争先。属下除了他……一心想的是为教主铲除一个劲敌,也能稍稍替大人解忧……”短短几句话连吸了数口大气,声音边说边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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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11:09:17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是吗?所以公报私仇,惊动了官府,惹得我教引人注意,日后再做大事不免束手束脚,这些就都跟你们没关系了?”琴酒阴沉沉地反问道。
琴子听得主子口气略有松动,连忙边磕头边说:“婢子知错了,请大人降罪。殿山虽然行事卤莽,但宋朝官场腐败,以他家族的势力,官府必不敢有人置疑生事。那个江户川柯南——此人据说是新近才进中原的,固然有些小聪明,但没能抓住婢子和殿山的把柄,更加不知我教中事了……”
“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琴酒不禁有所沉吟,想到杯户县那场月夜大战,那个英气逼人的少年,思忖中另有惊奇:“他居然还活着,难道组织费尽财力人力密制的‘腐筋蚀骨散’竟没效用?不对,那药试了不止一次,不会没用,莫非是……”正暗中琢磨,就听琴子继续奏道:“而且婢子趁乱抓了他身边的女子来,瞧情形他二人关系必定非比寻常。江户川这人资历很浅,想来定会投鼠忌器,别说他什么都不懂,就算我们一时有什么行事不周的地方,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再借机将之除去,也容易得很……”
殿山急忙帮腔:“属下和琴子姑娘已将那两个女子送入内室,请大人验看。”
琴酒寒冰一样的目光透过珠帘,阴森瞪视着外面跪着的两人,直瞪得那两人哆哆嗦唆透心冷到了骨髓里,不发一言,不置可否。
琴子突然想起新近得到的大消息,料得定可讨主子欢心,忙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奏报:“回大人,婢子还打听到西夏也卷入了此番对‘血影璧’的争夺。据在那里潜伏的兄弟飞鸽传书回报,西夏国主工藤优作也派了他的独子——皇太子工藤新一易服更名,潜入中原,秘密寻找‘血影璧’的下落。”
这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消息,居然连西夏皇太子也牵扯了进来,只要能挑动诸国混战、天下大乱,那离坐收渔翁之力的时候也便不远了啊——琴酒心思急转,片刻间即想到利用现有情报的最佳对策,随即又转动念头:唯今之计,上上策莫过于尽快将这个少不更事的皇太子抓在手里,只要西夏皇帝的爱子在组织掌握之中,就不怕他不乖乖俯首帖耳听命啊~~~~
想到这里,眼前这两人再无留下的用处,琴酒不耐烦地随手一挥,两道轻微的金光从指缝间发出,跪着的那二人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个清楚已经身中毒针,倒地气绝。他再漫不经心随手一拍,四名黑衣婢女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拖了地毯上的两具尸体退开。
琴酒心狠手辣,残杀两名下属,再不理会此地的琐碎杂事,转身向内室走去。

内室同样没有灯光,只在天花板上悬了一颗夜明珠,珠光清幽,暗暗淡淡,照得房内昏黄幽暗,阴影重重。屋里陈设简单,看得清的只有居中一张宽敞的大床,床上并排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姑娘。一个衣裳艳丽,脸上脂粉浓艳不堪,打扮得花枝招展,是那卖唱歌伎中原。
另一位姑娘一袭白色绉纱长裙,夜明珠的幽幽光芒照在她脸上,稍嫌苍白,若有病容,然则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世人多赞绝世佳人“美若天仙”,可是毕竟无人亲眼见过天仙是何模样,但这少女周身犹如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令人一见之下,胸中情不自禁地涌出“美若天仙”四个字来。
这少女正是哀。以她的医术,原不惧任何迷药毒物,可是当时场面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被琴子和殿山二人趁势偷袭点了“昏睡穴”,是以直到此时仍昏迷不醒。
琴酒站在床边,死死瞪视着她,目光鸷刻,淫亵之意大盛,心道:“组织教规森严,胆敢叛逆者只有死路一条。嘿嘿,死路一条,死路一条,岂不是太便宜了么,任他怎样资格老,权位高,只要敢有二心被我逮到,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右拳张开,倏地紧紧握起,骨节突出,暴虐之态立现,眼前的两条人命对他来讲简直比蚂蚁还不值钱。

第二日一早,下了一夜的暴雨渐渐转为细雨,继而云开雾散,天空放晴。柯南和快斗昨晚都曾与官差正面冲突过,不便就这样公开出门,先由青子出面去客栈取回柯南的行李和白马,快斗精通易容术,就趁这时候给自己和柯南变装易容一番。
约有一顿饭的工夫,青子取了柯南的行李回来,原来他那匹白马是万中选一的神骏良驹,性烈恋主,极有灵性,生人轻易想靠近都不可得。青子驯服不了烈马,又想这白马确实太过耀眼,难免惹人注意,逐先行回家跟快斗柯南会合。
柯南一夜没有睡好,终于挨到天亮,易容完毕,怎肯再为一匹马耽误时间,他当然对青子的决定无甚异议,拿了名帖与快斗和青子到已故王爷宫野厚司的家宅拜访。
宫野厚司是朝廷的异姓王爷,按辈分算是前朝太皇太后的侄孙,属于皇亲国戚。宫野夫人艾瑞娜原是金国骠骑大将军之女,和亲来到宋朝,被太皇太后赐与异姓王宫野厚司结亲。饶是如此,他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实是一对软红十丈、富贵丛中的美满眷侣。只不过宫野厚司虽然并非正统王爷,向来不受朝廷重视,却与那些尸位素餐,除享乐之外正经事一概不管的正宗王爷大不相同。宋朝传统重文轻武,从开国以来就不信任武将,以至到现在朝纲废弛,军纪败坏,满朝大臣除了一心搜敛财物的腐败贪官就是只会无用空谈的羸弱文人,任凭外敌欺凌羞辱,不仅不以为耻,连个能够抵御的将帅之材也没有。宫野王爷文武双全,尤其精通军事、骑射之术,又有贤内助艾瑞娜王妃辅佐相助,是宋室朝廷内一等一的人材。但也正因如此,宫野夫妇内遭皇帝猜忌,外被奸佞嫉妒,日子过得相当艰难,方当英年便双双过早离世了。民间传说他夫妻去世别有隐情,官方说法是突染疾症,然而当时为王爷王妃诊脉的太医在两人过世的第二日即因意外死亡,随即看护过王爷的侍女、煎药服侍的小童等等有关之人相继离奇失踪,真相到底如何遂成为众说纷纭的未解之迷。算起来这件事发生在整整十七年前。
据传闻说艾瑞娜王妃曾两度怀有身孕,第二次却在临盆前夕遭遇意外,失去胎儿,当前独立支撑宫野王府的是她与厚司王爷留下的长女,亦即独生女,郡主宫野明美。因王府屡屡出现不祥之事,是以尽管贵为皇亲,却也留不住仆从家丁,现早已不复王爷在世时的繁华热闹,侍从婢女风流云散,目前只有几个极为忠心的老仆和少数家境贫寒窘迫不堪被迫出来做工之人留在府中,侍侯郡主,同时协助料理些琐碎的家政事务。

柯南等三人来到王府,管家亲自开门迎接,他便递上名帖,说明拜访郡主的来意。说来也奇怪,柯南根本就是第一次到开封,然而一进大门,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随即油然而生,对此地仿佛倍感亲切,却又有种使人全身神经紧绷的敏感气氛。简直就像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曾在这里住过,可惜岁月悠悠,今时今日已是人去楼空,亦或被某些不知名的恶势力占据一样。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如同是最真切的心灵本能般,不需要理由,只是因为相信,无条件地相信,仿佛从很远很远的亘古万年前走来的,一直绵延不绝交织缠绵的缘分。
管家听三个人将来意说了,面露难色,青子最藏不住话,抢着说:“是我听说明美郡主兰心蕙质,秀外慧中,女红冠绝开封城,所以让他们两个来陪我拜访求教。怎么,不行吗,我是听到众口传说郡主端庄和蔼,平易近人,而且心地善良,对上门求见的姐妹们一视同仁才冒昧登门的,如果传闻有误,那我们兄妹三个立即就走便是。”说着起身欲走。
柯南机警灵动,已注意到就在接待三人的偏厅大屏风后面,有下人来回奔忙的脚步声响,虽然轻微,然而一直不断,另有仆人低声窃窃私语。婢女、家仆时而自偏厅门口匆匆跑来跑去,过往不绝,管家虽陪坐在三个人的身边,却面带忧色,不住偷眼往外张望,不似有甚不可告人目的,倒像是在为什么担忧。
管家果然忙向青子赔罪:“中森姑娘莫要误会,老奴没有端架子跟三位打官腔的意思。实在是因为……”柯南察言观色,已然猜出实情,不由得插口道:“因为郡主身染重疾,无法招待客人,是不是?”
主人得病没办法待客,这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要说开了任是何方贵客都不能怪罪,哪知这管家神神秘秘地先是遮掩,听柯南说破后脸色大变,全身激灵灵打个冷战,竟似在害怕什么一样。
快斗一直没有说话,这时道:“郡主贵体有恙,太后、皇后应该派太医来看哪,必定药到病除,管家你还担心什么?噫,说来怪了,你既有暇陪我们三人,那就是太医还没到了,哪个医生有这样大胆,为郡主诊治还敢玩忽职守?对了,不知郡主染恙多久,城中百姓爱戴郡主,可全不知郡主身体不适的消息啊。”轻轻几句话,既说明了心中疑问,又把管家可能借口的退路尽数提前堵死,那是迫他非说实话不可。
管家满面惊诧,无言以对,想要找个借口,然而快斗的话简单慰问中深含凌厉锋芒,他就是想扯谎也开不了口,又不敢无所顾忌地实话实说,低下了头期期艾艾道:“看不得的……太医也看不好……不好,不好……二小姐……扣在他们手中……郡主都昏睡了两天了……”
柯南听管家语无伦次乱说一气,心中却也猜到了几分,越听越是惊讶,他原本想好了等见到宫野明美再说明真实来意,请她出面拜访昨天涉案的两大家族,可谓明察,加上他自己和快斗的暗访,定能事半功倍,未成想宫野明美身为堂堂郡主,家里竟也不太平。他正想要进一步问清楚,就听快斗已抢在前面开口道:“原来慰问郡主的病情还有这许多禁忌哪。管家,你放心,我们也不多问别的了,只打听一下郡主患的是什么病,症状如何,以便协助寻医觅药,这总能说吧?”
管家唠唠叨叨说声“不敢”,方答道:“不敢再瞒三位了,太医虽然未来,老奴不敢延误郡主病情,私下也请了郎中来看过,可就是不知道郡主得的是什么怪病。这两天中一直昏睡不醒,水米未进,四肢冰凉,脉搏甚为微弱,郎中说,郎中说只是还剩了一口气调命而已……”拭了一把老泪,继续说,“最为奇怪的是,我让侍女给郡主更衣,她们回报来说郡主除去面容以外,周身起满了拇指大小的红斑,不明原因。两天内郡主虽然昏迷,可是蛾眉紧蹙,睡梦中也在承受着难挨的痛苦……”他本来受人威胁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但一来担心郡主性命有虞,二来亲眼见到面前的三名少年英爽豪迈,机智诚恳,是可以托付信赖之人,逐渐渐放开了胆子述说实情。
青子听说惨状,不禁“啊”地一声,随即用手掩住了口。柯南虽然不懂医术,但听管家将详情一一道来,蓦然惊觉,宫野明美的症状竟像是中了“斑狼蛛”的剧毒。“斑狼蛛”是产自西域的一种巨型蜘蛛,长于又干又燥的大沙漠中,毒性尤其厉害,虽不及“腐筋蚀骨散”一般剧烈歹毒,狠辣处却犹有过之,能令中者神智瘫痪,精气、魂魄日渐衰竭,肢体溃烂,动弹不得,比行尸走肉还不如。他来自西夏,又在天山苦学十二年,别的或许不清楚,对这毒性甚巨的“斑狼蛛”恰恰是了如指掌。
快斗江湖经验丰富,只觉今天遇到的巧合实在太多,不免令人倍感蹊跷,眉头一皱,心中早已拿定了主意,说道:“在下幼时曾学过几年医术,若是管家信得过,可否让在下试试诊脉?虽不敢夸口,不过纵然乡野郎中没准也能拿出治疗大病的偏方,在下微尽绵薄之力,多一个人集思广益也是好的。”
管家此时对他们三人再没什么好隐瞒的,又听快斗说得在理,于是说声“有劳”,亲自领路,引三个人向后面而去。

柯南他们随管家穿过两座偏堂,直到第三进,来至后院郡主所居的绣楼,进入到二楼的闺房,眼前一耀,先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只见虽是白天,房中仍点了一支大红烛,照得满室生春,床上珠罗纱帐子,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郎双目紧闭,躺在帐中,白色缎被上绣着一只黄色凤凰,满室锦绣,壁上挂着一幅工笔仕女图。床前桌上放着一张雕花端砚,几件碧玉玩物,笔筒中插了大大小小六七支笔,西首一张几上供着一盆兰花,架子上停着一只白鹦鹉。侍侯郡主的使女见管家带了陌生人前来,急忙低头跪下见礼。
管家摆手示意使女去掀开罗帐,又是希望,然而想是希翼落空了多次,终归不敢太过相信,谨慎地礼请快斗上前诊脉。
柯南随快斗走到床前,只见宫野明美乌黑的长发拂在脸前,发丝散乱,睫毛甚长,容貌秀丽绝伦,眉目间竟与哀有几分相似。他先是一怔,立即意识到来王府查找线索这条路子算是走对了。
快斗细细诊了半晌,眉头紧蹙,一言不发。他医术虽然不及哀那么精妙奇异,可是闯荡江湖多年,任是什么样的刀伤病痛也都见过,但宫野明美脉象异常,心知这是中毒征兆,却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毒质毒性状况。柯南悄立一旁,轻声道:“宫野郡主中的是‘斑狼蛛’剧毒。”这一言提醒了快斗,“斑狼蛛”生长在西域,性喜干旱燥热,极难在中原地区存活,它的恶名纵然蜚声诸国各地,实际除西夏牧民外罕有人亲眼见识到这种毒物,怪道他苦苦思索也想不出郡主脉象中那股异类出自何处呢。
但是如此一来,又是什么人大费周章,毒害郡主固然是罪恶滔天,调集西域毒物完好无损地到中原来那就更为不易,其中耗费的大量财力人力不可计数。一般人岂能有这样手段?
一时间房内众人均默然无语,三个少年都感到笼罩在眼前的迷雾愈加阴暗了。
“三位少侠,那,我家郡主的病……”管家小心翼翼地问,暗想如果二小姐在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可是那下毒之人曾威胁他不得请医生,又得意洋洋炫耀说就算太医院的御医来了也是枉然,除了毒物的主人外旁人决没有解药救治,形势所迫,只有眼巴巴望着三个少年了。然而快斗一时也想不出有何良策救人。
柯南早在确定毒性症状时就在暗自思忖,他曾听哀说过,解“斑狼蛛”之毒的方法除了得到解药之外,还可以请一个内功纯正之人运气调吸,用内力帮受害者将毒逼出体外。只是运行内功的姿势颇为不雅,运功人须得单掌抵在受害者胸口之上,另一只手按在头顶百会穴,以便气息贯通,循环迭绕,方能祛除血脉中的毒质。然而男女有别,这种疗毒方式在礼法森严的宋朝绝对行不通。退一步讲,西夏虽然礼法不及宋朝繁缛,他又素来倜傥不羁,却是位绝对的至诚君子,平生最不会跟姑娘打交道,更别说如此这般疗伤了,就算他肯,疗伤之余必定大耗内力,假若突然得到哀的消息哪还有力气赶去救援?
柯南迟疑只在一瞬间,救人要紧,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什么了,开口说道:“聚集内力或许能逼出郡主体内之毒,让我来试试吧。”便让无关人等退场,他想郡主尚未婚嫁,又是皇族中人,自己也心另有所属,疗毒这等尴尬场面还是人越少越好。
青子眼尖,目光一扫,见到床头桌上放着一张便笺,奇就奇在笺纸是黑色的,搁在暗色红木桌上,不细瞧还真发现不了,与寻常信笺截然相反的是纸上的字迹倒是白的,名副其实的“黑纸白字”。
青子好奇心起,顺手抄起,问那使女道:“王府就是与众不同啊,你们的便笺是从哪儿买来的?”再看信笺,黑成一团的纸上用颜料写着白渗渗的四行字“奇奥诡异无人晓,恶多满盈鬼哭嚎。群魔(摩)乱舞无辜血,天黑阴云妖孽到。”不禁诧异,“这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不像诗,曲不像曲,也不是什么儿歌民谣,还这么难听。你们郡主病得这般厉害,干什么不拿张红纸写点祷祝的词句呀?”
管家闻言脸色立变,声色俱厉,训斥使女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下巫祷之事诅咒郡主!”扬手一掌重重掴在使女脸上,那使女被打得跌在地上。
青子不禁有气,忙抢上前护住使女道:“你凭什么随便打人?便笺放在桌上,只要会武功的就能趁人不注意送进来,就算不懂武功,这王府里地位比她高的,借口看望郡主便能随便进出,照样可以放这个东西在桌上,怎么就能认定是她做的了!”三言两语说得管家无言以对。
管家盛怒之下打了那使女一掌,倒也只是端端大总管的架子,加之两天来又惊又怕窝囊气实在受得够了,狂怒之余没能静下心来细想,并无意认定她就是作恶下毒的凶手,这时看了青子手上的信笺,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坐到了地板,神色大失常态。他此刻的眼光脸色不像是作威作福训斥管制下的奴婢,也不像担心郡主以至失常,到像是在恐惧什么未知的妖魔鬼怪一般,抖抖嗦嗦,双眼发直,直似知道大限将至的模样,人生再无趣味,唯剩下等死而已。
柯南听青子说得有理有据,原向着快斗淡淡一笑,满含忧虑的眼眸中也似乎带了几分嘲弄的意味,仿佛在取笑这位“侠盗”好友影响力非凡,身边相伴的红颜知己也跟他一样推理得似模似样。快斗脸色微红,甚是不好意思,突然见了管家此种情形,陡然警觉,目光交流之际,心内疑虑更加深了。
柯南接过信笺轻声念了一遍,忽道:“开封城左近应该有座奥多摩山吧,那山上可有地方用‘黑’字最能表其特点?”快斗站在一边,目光溜了一眼信纸,亦猜出了其中含义:纸上的四句话乍看起来莫名其妙,实有深意藏于里面,若是把每句话第二个字连起来看,恰恰就是“奥多摩黑”四字,通常人们猜谜联句喜用“藏头诗”,将想要表达的意思写成每句诗的第一个字,这幅短笺另出奇巧写作第二字,那就不只是写信人的别出心裁,多半作者已身不由己,一举一动被人监视控制,说不定处在极大的危难中,只能将信息晦涩曲折地表示出来。
管家失魂落魄中被柯南这么当头一喝,犹若大梦初醒,看那字迹怪异中还有些眼熟,突然间福至心灵,认了出来,暗自嘀咕:“这……不是二小姐的笔迹吗,二小姐用左手写字就是这个样子的……难道,郡主被那些人下了毒,连二小姐都遭了殃……那些恶棍忒也歹毒……这可如何是好,王爷王妃待我恩重如山,那群恶棍害了郡主又害二小姐,九泉之下我怎的向王爷王妃交代——”想到恩义一节,惧死之心登时淡了,决心就算自己无能为力,也要对面前的少年们告以实情,请他们为郡主和二小姐雪此仇恨,于是说道:“奥多摩山在开封往南四十里外,山峰笔立,犹如鬼斧神工削凿而成,虽不及嵩山气势雄奇,但是山势险壑崎岖处犹有过之。占地甚广,方圆足有百多里,峰峰险要,处处深壑,怪石嶙峋,密林幽深,所以人迹罕至。通常说到‘黑’,那是指山上最险的两大高峰之间,一条深达数百丈的涧壑,据说其中长满百多年的参天大树,怪草深林,道路曲折难辨,长年累月连鸟兽也见不着一个。不过这都是众口传说如此,真正怎的老奴也没见识过。”
柯南凭直觉感到这封信笺定然与哀有关,即使推断有误,写信人身处险境总没有错,随时可能遭遇生命危险,救人要紧,相较之下宫野明美病得再重一时也于性命无碍,倒是可以暂缓一缓了。他跟快斗目光交换,相顾一点头,顺手点了宫野明美“少海”、“通里”、“神门”、“极泉”四处穴道。这四穴都属于阳气初升的“手少阴心经”,将一股暖洋洋的气息从四穴通向胸口护住心脉,宫野明美紧锁的眉头果然舒展了些,似也觉得痛楚有所减轻。
“行了,至少能保得她三天内不会毒发。”柯南点穴时用上了玄功真力,好兄弟心意自明,不需多说,快斗微笑道:“解除了后顾之忧,我们这便走吧。”二人当先而行,青子紧随在后。
管家再不犹豫,叫道:“三位少侠请留步。老奴还有话说。”
三人停步回头,管家诚挚地说:“三位少侠仁义为先,仗义施以援手,老奴要再不据实相告就枉自为人了。三位请稍缓片刻,听老奴告以事实详情,古人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里面内情之惨烈曲折为未曾经历过的人绝难想像,或许老奴说的能起些微作用。”
柯南自到东京之后就觉处处诡秘,心里也常在琢磨推断此中种种怪事内幕,这时听那管家说得诚恳,于是和快斗、青子回转来,坐在靠墙的三张楠木椅上。
那使女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退下,屋内一时间一片静默。
管家忆及这几十年在王府当值所见所闻,抬头看向三个少年,说道:“时候不等人,老奴知道必须长话短说,然则此事牵扯年代久远,牵连广大,还得从头说起三位方能明白。”
“老奴是在二十四年之前来王府当差的,那时郡主还是个才落地的婴儿。王爷王妃的雄姿英风,现在想来还常常令人心向往之,可是他们二位虽然贵为皇亲国戚,却总是有一桩大恨事未了。”
“王爷一直念念不忘的是驱逐外敌,将朝廷苟且偷安散落的失地收复回来,然而朝廷猜忌武将,王爷又并非出身正统,上了几次奏本不但没有效果,反而招徕小人妒忌,皇上猜疑,说王爷屡屡想要动兵是图谋不轨。王爷一直郁郁不乐,有一天回来后脸上竟然现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时侯我还在为他老人家感到高兴,后来才知道王爷报国心切,一时不察受人蒙蔽,陷入了一个专门害人的黑衣组织。”
柯南心中一凛,陡然间想到了在杯户县遇到的琴酒。
管家继续道:“老奴地位低微,那黑衣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帮派从不敢多问一句,其中有些什么人,干了哪些伤天害理的坏事也不很清楚。但我知道这个教门的首领野心勃勃,丧心病狂,手下藏龙卧虎能人倍出,而且个个心狠手辣,手上染鲜血无数,只图私利打算,视人命如同草芥。王爷原以为加入组织能实现收复失地的抱负,逐和王妃一道加入,哪知道受欺容易,要想脱身却是难上加难。老奴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爷夫妇一天天的愁眉不展,日益憔悴。后来情况愈演愈烈,那些黑衣恶人竟逼着王爷挑动诸国,发起战乱,多杀百姓作为战功,也算是激起民愤,以便他们浑水摸鱼,谋求利益。”
“王爷王妃待要不从,那些人就以全家灭门作为胁迫。王爷夫妻二人虽然浑不惧怕,可是明美郡主年方六岁,怎能让她小小就承受父辈留下的错误。偏偏这时王妃又再度有了身孕,为了免使这个孩子再被黑衣凶徒盯上,只能对外诈称意外失去胎儿,实则暗地里请人从岭南一带极偏僻的山区找来使女等,隐秘服侍调养,连府里一般的下人也都瞒过了。”

中篇  天大地大情义无价


谈情谈缘谈梦  说爱说怨说苦  真假也似是戏
论事论情论理  声声怨天怨地  一哭一笑总伤悲
渡过冬雪秋霜  春光秀丽惹夏雨  方信永远有聚散有合离
恨无由无穷无尽  却有我有你  演出这痛苦的戏

我愿放弃世上名利  哪怕笑我不羁  为梦为情为爱你
梦里各个春与秋  静抱着看着你  不理困恼快乐也双飞
却恨世界太没情味  你我费了心机  别梦别爱别了你
剩下风里一阙歌  在咏叹我共你  饰演爱过恨过这出戏


说到此处,这后院绣楼临街相对较近,夏风从窗口吹进,风送声音入耳,远远的只听到街上似有很多人在吵闹叫嚷。
快斗眉毛一扬,管家停住话头,不待他吩咐,拍手命人进来,吩咐下去:“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等那下人奉命出去询问了,方才压低嗓音继续说,“此事连皇上太后都不知道,外面人人均道厚司王爷只留下了明美郡主一个遗孤,世上只有老奴一人才晓得,王爷王妃还有第二位小姐。二小姐才满一岁王爷夫妇就遇害了。那些黑衣人……”语声不禁哽咽。
柯南左手托着下颏,沉思道:“我差不多明白了。宫野厚司王爷原想牺牲自己保全两个女儿,可是王爷夫妇遇难以后还是被黑衣人发现了二小姐——”瞥了管家一眼,管家忙道:“二小姐闺名叫做志保。”柯南接着说,“——发现了志保小姐的存在。为了继续在宋朝皇室内部保留眼线,他们就强抢志保小姐作人质,威胁明美郡主继承父职留在组织里,给他们效力。明美郡主既被迫充当眼线,同时又是人质,成为那些坏蛋要挟摆布志保小姐的棋子。”
管家猛地一拍大腿,道:“着啊,江户川少侠说得没错。二小姐天赋迥异,聪明剔透,那个黑暗透顶的帮派四处招徕才华之士,恰好须用她绝顶的才华,那就更不肯放手了。他们倒是对二小姐加意培养,只可惜尽是逼她去干伤天害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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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 17:34:09 |只看该作者
很好看!请楼主继续加油,续文续文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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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篇武侠的?
说实话我看不下去,很没劲的。
每天多见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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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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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笑红尘

快斗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心中暗暗琢磨:“黑衣人,黑衣人~~~”,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年少失孤时的凄凉场景,随即摇一摇头,似乎想把种种不堪回忆驱逐出头脑,索性替他补充道:“明美郡主中毒应该就是黑衣人的手笔了吧。你们的二小姐想脱身,黑衣人就下了毒手警告她,后来又怕她背叛教门泄露机密,干脆连她都想下手灭口。我想……这张便笺应该是她不知用什么办法送来的求援信。”
柯南再也安坐不下去,倏地站起身,朗声道:“事不移迟,救人第一,我们这就赶去奥多摩山。”快斗深为赞同,青子预备出征仍不忘安慰那管家道:“放心好了,我知道宫野郡主是好人,有我们三个在,就是跟那群坏人拼了也要给她拿回解药,还得把志保姐姐救出来。”
管家忙跪地叩谢,刚刚出门打听消息的下人进来回报:“匹斯可宰相的宅第昨夜失火,连一片瓦都没有留下来。匹斯可宰相全家上下,包括佣人使女在内,没一个能逃出来,大火烧了一整夜,豪门巨宅烧成了一片白地。”
快斗心知这必与昨夜匹斯可遇刺有关,三个人都已意识到不能再等,当即告辞出门。
管家命人给快斗和青子备了王府中最好的马,柯南回客栈牵回自己的坐骑。经过前一夜的折腾,城中早已大乱,四处贴上了通缉文告。不知白马探用了什么手段排挤开佐藤女捕头独力坚持的意见,或许还有白鸟回衙门后添油加醋的夸大其辞,竟将柯南和快斗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行刺宰相元凶,调动全城兵马通缉二人。只是柯南和快斗两人外貌上大体并无区别,倒是省了一张文告上必画的通缉肖像。
无论百姓相信官府的说辞与否,总之官兵在街上四处搜捕拿人,免不了借机敲竹杠、收贿赂,大肆刮地皮了。
好在柯南已带上了快斗特制的面具,他那匹“踏雪无痕”宝马极具灵性,不消进到客栈里面,只要在马厩附近一声口哨响,“踏雪无痕”知道主人到了,自行挣开缰绳,径自冲出臼厩,自动奔回主人身边。
客栈中被搅得人人抱头鼠窜,等到有人想起出来查看,柯南早翻身上马走得远了。

柯南、快斗、青子一行三人纵马奔驰,边行边商议找到那些恶人后应对的策略,四十里路程片刻间已到尽头。三个人提起真气,运用轻功疾行,按照管家说的路径在山上寻找,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柯南第一个发现了传闻中最具黑色的“阴幽涧”。他心内一直记挂着哀,距离“阴幽涧”越近,他体内的冒险因子越发活跃,全身犹如剑锋利刃一般一触即发,期待着未知的挑战,同时有种淡淡的,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朦朦胧胧的,却又好像很近,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每一分每一秒都萦绕在心间的感应,直觉提醒他,走近一步,离危险就近了一分,找回哀的希望也加深了一分。
奥多摩山最险峻的两大高峰分别是米花峰、飞鸟崖,临近捱边,只见一条十余丈宽的巨大裂缝横亘两大峰峦中间,向下一望,但觉深不见底,半空中有云雾缭绕,壑底深处漆黑如墨,纵然目力再好也瞧不清其尽头详情。
青子只迈上了一步,朝下一眺,登感目眩神驰,她虽然胆识不让须眉,此时也不禁心头突突直跳,颤声道:“这……这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冤魂枯骨啊,我们……”
柯南转过身,睿智的眼眸里闪烁着在任何危机险地都决不会畏惧退缩的执著神采,光华内敛,认真地看着她和快斗:“快斗,整件事全是因我而起的,你们二位原本与此事无关,仗义相助至此,江户川柯南没齿难忘。我要找回的是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两位原不必陪我涉此奇险——”
快斗左手一挥,生气地打断他道:“柯南,救宫野二小姐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应承下来的,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肩上扛,不然还要兄弟干什么?何况——”停了一下,他的神色一刹那变得有点奇怪,“此事或许未必与我全无干系。”
柯南洒脱一笑,用力一挥拳,快斗抬拳相迎。两个少年击拳盟誓,订下男儿间的热血承诺。
青子在侧,凝望两人,眼角眉梢,俱是全盘信赖理解的笑意。

三个人中青子的轻功稍逊一筹,况且既然势必冒险,外界不可无人接应。快斗为她在山峦上找了一处不易为人发觉的所在隐藏,以便作为应急援助。之后他和柯南两个人将身上带的绳索连在一起,把绳索一端牢牢绑在山崖边一株足有手抱粗的大柳树上,抓紧绳子攀缘而下。
柯南率先沿山壁上凸凹嶙峋的怪岩攀下,提一口真气,向下溜出数丈,随即在山塬凸起处一借力,又向下溜出数丈,就觉“呜呜”的凄风擦着面颊、衣襟呼啸而过,耳边风响如同裂帛,丝毫不敢有所放松。
开头数十丈山壁上还有起伏不平处可以借力,越向下行山体越光滑,到了最后二三十丈距离,峰岩几成笔直形态,无处可以借力,柯南只有凭着卓绝的轻功和手中越来越短的绳索疾速下滑,同时眼前光线越来越暗。他跟快斗、青子三个人带来的绳索连在一处共有百十丈长,岂料绳索垂尽,离地还有两丈左右的距离。好在这也不算甚高了,攀至绳索尽头立即松手,运轻功跃下,这才算到达涧底。
他终于踩到实地,来不及舒一口气,快斗也跟着跳了下来。
这“阴幽涧”底尽是些生长了数百年的老树长草,枝繁叶茂,盘根纠结,杂石怪岩少说也有一人多高,石阴树影遮得密不透风,将上面投射下来的光线尽数挡在了外面。外界光明暑热,涧底暗黑阴冷,人身处其间常常不由自主感到周身一股冻入肺腑的透心冷意,完全成为了另外一个世界。
柯南和快斗耳聪目明,兼之内功精纯,虽然身处幽暗险境,仍能辨别路径,及周边地势环境。然而这涧底密林实在太阴霾,兼又杂乱无章,巨石遍地,崎岖迤俪,他们两个绝难认清这地方占地究竟多广,发霉的空气中暗含多少血腥味道,每一株大树后面、每一个山洞里是否藏有不知名的凶险。
柯南轻功本就卓于常人,此时更加放轻放缓脚步,边寻找异常线索边侧耳静听,凝神注意周遭形势。倏地里树上掉下一物,照准咽喉迎面飞来,他身形微侧,左手二指骈起,于间不容发之际死死夹住了那遍含剧毒的“钉字蛇”七寸,反手一摔,将毒蛇摔在一块石头上。
快斗疾步走到他旁边,目光一扫,轻声道:“当心,这蛇有古怪,有可能是被有意设置在此地防范外来者入内的活物暗哨。”左手一指掉下蛇来的树梢。
柯南一点头,周身愈加戒备,再向前行几步,忽见密林深处乱草丛中杂乱无章堆着甚多什物,急忙一拉快斗,上前细细查看,却见石冢草堆里白骨累累,都是些无意间闯进来的飞禽走兽残骸。这地方向来没有人迹,除遍地蛇虫之外连活物也不见半个。
一阵阴风陡然刮起,树叶穸穸挲挲落下,带了腐烂的臭味,快斗心底里机灵一下,尚未及细辨,柯南蓦地一拉他,两个人配合默契,同时凌空倒翻。柯南左掌斜劈,右袖疾甩,袖风到处,人已借力平平飘开数尺。快斗的轻功自成一家,身子尚在空中,腰肢一拧,小巧腾挪,腾空一个急转,恰恰与柯南同时落地。
两人刚刚站过的地方,一排弩箭插在地面,深入达数寸,可见适才发射时强弓霸道,劲力十足,倘若稍有不甚,被擦上个一星半点,身手再好也非得被射个穿心透不可。
抬头回望,只见身后一株虬枝叶繁的大树两根最粗的桠杈中间架着一具毛竹制成的巨大弓弩,竹子韧性极强,以此设置的机弩敏感,操纵灵活,运用得当比什么铁弓硬箭都更加能致人死命。
霎时间,一种奇特声音响起,顷刻充斥了整座深林,犹如深夜狼嗷猿啼,魔音入脑,穿透力强悍异常,简直要使人发疯。柯南知道这魔音足可侵蚀人心,令人癫狂至死,厉害无比,忙与快斗坐下,运内力与之抗衡。
过了良久,那魔音才渐渐停止。
两个少年经历这一幕奇异诡秘的生死考验,非但不觉胆怯,满怀豪情愈加迸发出来,小心谨慎之余,毫不迟缓,继续前行。
这涧底占地广大,处处都是丘壑密林,尤其是看似不经意堆放的石冢,东一堆,西一垛,仔细瞧去,布置竟暗含了五行手法,俨然是个极其隐秘的阵势。柯南曾经学过中原的五行八卦之术,快斗机敏善于破阵,这些小小的问题自然难不倒两个人。但这样一来,他们二人花费在寻找路途、解索难题的时间徒然多了起来,两个人虽然破除了几处机关消息,这也确实证明了那管家说得没错,山涧里隐藏有不可告人的黑幕,然而一直走到黄昏,却连个人影也没见着。这可是奇也怪哉,遍地安放的关卡暗器说明黑衣组织有分舵建立在此地,是以严加防范,然而既然如此,怎会连个站岗放哨的人也没有?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暗者到底躲藏在哪一条机密的暗道夹缝中?
“阴幽涧”底本来就暗无天日,夜幕降临时更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柯南和快斗苦苦搜寻一天没有收获,身处危境保持体力精力当为第一要务,这时只好找了一个较为干净些的山洞暂时栖身,捡些枯枝树叶生起一大堆火。他们两个随身带有干粮和清水,草草用过了晚餐。
快斗身上还带着信鸽,吃过饭后写了一封短信,向青子简要叙述了下面的情况,自己和柯南到目前为止都是安全的,让她放心,也要她注意保护自己,等闲莫要轻易从藏身地出来。写完后将信缚在鸽腿上,轻轻抚着鸽颈羽毛,脸上现出温柔神色,这才扬手一抛,把信鸽撒了出去。那信鸽凌空“扑棱棱”拍了几下翅膀,展翅向上飞去。
柯南在旁,眼见的快斗固然临危不惧,更重要的是与心上的爱人虽相隔高山,却彼此牵挂,只要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安全的,那份喜悦幸福便会伴随在侧,让人无惧无畏,不禁心中一酸,想起哀来。哀的一颦一笑,过往中朝夕相处的每一点一滴,说过的每一字一句,掩藏在清冷外表下的温柔,不着痕迹流露出来的关心,早已深深铭刻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重现脑海,格外清晰。
两个人奔波劳碌一天,这时都已甚为疲累,分别倚在山石旁闭目养神。
柯南过了良久方才睡着。睡梦之中,哀缓缓走来,脸上神情淡淡的,似笑非笑,目光中却流露出无限温馨关怀,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的……这里实在太危险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柯南想去拉小哀的手,忽地平地里一阵狂风,卷起她窈窕的身子,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柯南心中大急,忙叫:“哀,让我保护你!”拼命想要追随小哀而去,这一着急,就将自己急醒过来。
火堆渐明渐暗,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柯南和快斗继续踏上征程。经过前一天的搜寻,这一日他们二人大致摸熟了涧底的地势情形,多了些经验,查找起来也不似先一日的毫无头绪。
走了没有多远,空气中固有的血腥味忽然加重起来,飘入鼻端,柯南陡然警觉,体内追捕缉盗本能敏感地提醒着,心中铃声大作。他目光锐利,一低头间,已然发现草根深处有残留的血迹,再向前看,稀稀落落的暗红色血迹零落散在草间,成一条曲线,在泥土和草叶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半蹲下身一试,血迹并不是新鲜的,至少已经有三至四个时辰了。
“有情况,我们快走!”柯南倏地站起身,身形又轻又快,当先沿血迹追了下去。快斗的追缉本领不如他强,但相信柯南的直觉不会有错,随之紧紧跟上。
柯南奔出没多远,便发现正前方长势蓬蓬勃勃的茅草塌了一大片,心知不妙,从旁绕上前去,果然看见一具尸体倒在草丛上。那死者系十七八岁的女性,一身黑衣,遍体鳞伤,看样子生前经受过非人的折磨。经过粗略的验尸发现,死者左手臂膀上有一处酒樽的刺青,位置与杯户县那个关西大汉龙舌兰的纹身一般无二。
快斗对查案的事不熟悉,于是等柯南检验完后做出推断:“我们找的方向没错。根据死者背后粘上的草籽和泥土痕渍分析,她遇害后被抛尸在此,这个距离理应不算太远。”再简要验看一下抛尸现场留下的诸般痕迹,遂判断出了大致方位,“如果我的计算没有错应该就是这个方向了。”
两个少年浑身是胆,当此情形胆气愈发豪壮,沿路追踪下去。
这涧底并非处处宽敞,路径极不平坦,柯南和快斗的山路越走越窄,两旁石壁峨然笔立,有如用刀削成,只在峭壁中间露出一条缝来,仅容一人通过。柯南当先走在了前面。又过片刻,山路稍稍宽敞,路中忽有两块巨岩迎面并排耸立,恰似屏风,挡住外来者去路。巨岩之间有窄窄一条缝隙,可容一人通行。
岩石后是一个黑黝黝的山洞,悬着条钢索,钢索上吊一辆滑车,通向山洞。站在洞口向内极目眺望,只瞧得见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连一点光都没有,也没有声音。
柯南扭头一笑,笑颜中是胸中自有万千丘壑、对未知挑战慨然迎接的满满自信:“真是奇峰天险啊,躲在这种天然屏障里,怪不得连个站岗通信的喽罗都没有。快斗,看来这次我们俩是要一‘黑’到底了。”
快斗严肃地说:“柯南,山洞里面全是黑雾,就算中心有一星半点亮光,几近全黑的环境对我们极为不利,对方却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一旦上了滑车之后绝不能发出半点声息,否则必定暴露形迹无疑。而且——”有意拖长声音,看看柯南的神情反应,“我们只有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人有多少,但是我敢断定那个黑衣组织决不止这一处据点,要想将之一网打尽需得回去后详细策划才行。宫野厚司王爷一世英雄,他的后人有难我们不能不理。此行目的旨在救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做正事切不可被情感扰乱了理智。”
柯南默然无语,他知道快斗话语里指的是什么——他们两个连同青子一行三人到这里涉险为的是救宫野王府的二小姐宫野志保脱险,虽然心灵的感知令他预感到哀必定在此附近,也正遭逢磨难,然而终归没有确凿证据在手,于正理来讲,他和快斗首先要救的是宫野志保,而不是小哀。
他沉默半晌,右拳紧紧攥着,指甲直刺进肉里,一颗血珠滴落在地,终于咬牙点头道:“我知道,快斗,你放心好了。”心中打定了主意,进洞之后先要竭尽全力协助快斗救出宫野二小姐,护送他们安全离开,然后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找到小哀。分别不过短短两天,在他却是度日如年,直似比两年还要漫长,既然已经明白了心意,他是宁肯牺牲生命也不愿再让小哀受到哪怕半点委屈和伤害,救回小哀之后,他再也不会和她分开了。
快斗虽然与柯南一样是聪颖绝顶的少年,毕竟和青子两情相悦,从未经历过这等无着无落,明知心上人受苦而被远远抛在一边无法呵护关怀的牵肠挂肚,不知道柯南心中已然做了抉择。但堂堂七尺男儿,一诺千金,柯南既然许诺不会意气用事,他是百分百信得过好兄弟的承诺:“那好,我们走吧。”

滑车上一旦载了人,立即往下滑行,不过片刻已进入了黑暗。
两个少年屏气凝神,周身紧绷,甚至连心也在随着滑车渐渐下沉,随时做好了接战准备。再过一会儿,连入口处的些许微光都瞧不见了,山洞里越来越闷热,简直连呼吸都困难,仿佛地狱的入口。
这个时候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朋友,竭力凭借体能和智慧活下去,拼了性命在龙潭虎穴闯一闯。

柯南心中暗暗记数着,下来之前他和快斗早已分析明白,己方两个人要对付的敌人不知数目,更加没办法计算其中的高手有多少,明着硬来肯定不行,必须想方设法以智谋取胜。滑车的终点是黑衣组织这一分据点与外界相连的通道,凭那黑暗教门的势力庞大、行事歹毒诡秘,一定防范周密,比外围加倍派重兵死守警戒着外来人的入侵,是整个分舵据点重中之重的核心。他们必须暂且逼开锋芒,在滑车到达终点之前离开。
不知不觉中车已滑出去很远。
数到“四十”的时候,快斗率先跳下了滑车。
黑暗中所有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种——那就是身边的朋友暂时离开,刀山火海,惟留下了自己一个人去打拼。
数到“七十”的时候,柯南倏地里长身站起,腾空一跃而下滑车。
他一跳下,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他天生有奇异的本能,总能感觉到哪里有罪恶,危险在哪里。
柯南凌空一个倒翻,足尖虚踢两下,不需借力已然提一口真气在气海“膻中”要穴,身子乘势上弹,左手护在身体四周虚劈数掌,真气丝毫不懈,腰身腾空转折,飞一般地窜出横掠。他这几下兔起鹘落,没有实物可以借力提气运功,人在半空全凭一身醇厚天罡真力,横空纵掠,竟达数丈之远,指尖突然触及到了山壁。促不及防之间急急缩手,险些惊叫出声:这石头山壁竟然是滚烫的!
电光石火之间,柯南心中念头转得极快,已想通了这山壁内侧定然有人,那个黑暗教门不管有多见不得天光,终究不是养了一群瞎子,不可能在完全没有光亮的地方存活。所谓漆黑一团,不过是对付外边来人的一种手段,他们自己到底还是需要有光的。这山壁被烧得如此烫法,看来里面的用途特殊,说不定是行刑室一类的地方。
柯南心思转得快,反应也奇快,适才缩手是因为仓促中毫没防备,甫一稍退,身体立即前倾,当下忍着炽热的灼烧疼痛,四肢放松,整个人立刻贴上山壁,缓缓的向下滑。直到滑出两丈有余后才慢慢停顿,像是件衣服般静静的贴在山壁上。
滑车早已直贯洞底。
四周围悄无声息,黑暗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沉寂得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柯南江湖经验虽然不多,对于缉拿罪恶、判断形势却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断定这石壁厚实,必然具有某种程度的隔音效果,当下忍着炽烤的痛楚,将耳朵贴上了石壁,运起内功,才听到石壁下有人在说话。
一个粗嘎的声音想必是在吆喝:“雪莉——哈哈,雪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这可是你自找的——”好像还有人在帮腔起哄,淫笑不已。只是这石壁将声音隔断,任何响动听来全都是轻如蚊鸣的闷声闷气,如不是第一个说话者嗓门实在太大连前面一句也很难听清。
柯南不知道快斗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宫野二小姐,但此时黑衣人们铁定看到了一辆空滑车无缘无故的滑下去,知道外边的人溜进来了,特别加紧了巡逻戒备。要是这时候出哪怕一点点差错,也会掀起难以估量的悍然风浪,别再说救人,说不定两个人都得失陷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牢笼里。
然而石壁内分明就是血腥的行刑室,无辜者正在里面遭受非人的暴虐折磨。
堂堂男儿,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人是生来平等的,每个人都有尊严和生存的权利,生命比世界上一切财富都要宝贵,柯南笃信生命的价值,绝做不到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人受害而无动于衷。
就人的价值来说,王室皇族也好,世家郡主也好,生命的珍贵与普通人并无区别。
越处险地,心头怒火越炽,柯南反而越能冷静下来。他顺着声音来源继续下滑,一直滑到底,双脚一踏上实地,立即发现了一扇不知有多大的石门。没有光亮,他只能全凭感应和触摸,正想试着去推石门,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人的肩头,此处的守卫!
那人显然还没得到有人闯进洞的通知,更没料到世上竟有人轻功精妙如斯,蓦地大吃一惊,下意识拔刀反抗。柯南出手如电,一招间已将他脉门扣住,随手一点,正中气海“膻中”,他只来得及“哼”了一声便软软瘫倒在地。
可是这一等级森严的庞大黑衣势力虽然灭绝人性,戒备之严密、手段之诡异也远远超出人所想像。暗无天日中自有他们内部的预警报信方式。柯南出手虽快,毕竟是在卒不及防之间,被他打倒那人已先拔刀,一闪即逝的声响发出了御敌讯号。
一瞬间,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种奇异的声波,如同潮水一浪接着一浪,向他这个方向汹涌奔腾而来。
柯南知道那些黑衣人早就在搜索他和快斗的形迹,这一下暴露几乎引动了所有岗哨埋伏朝他扑来。以他一身上乘轻身功夫,如果立即施展“壁虎游墙功”滑到石壁上方,至少能够暂且避开锋芒,他却再无迟疑,猛地撞开石门,仗剑直冲进去。
这石室也不知究竟有多大,里面烟雾缭绕,热气蒸人,柯南在黑暗中耽搁得时间太长,乍一进屋,险些被火光晃得睁不开眼睛。他怕遭暗算,急运内力定住心神,长剑挥舞,剑锋如雪,护在身前。几个黑衣忍者窜上,待要围攻擒人,被他剑风逼得不住倒退,根本近不得身。
此处已是地表以下极深的地方,原来这石屋热得好像蒸锅一样不是因为点火的关系,屋内只有一半的实地,另一半地面深深下陷七丈有余,一池赤红的熔流“咕嘟嘟”不停翻滚,熔岩之上炽气逼人,火舌肆虐,竟是一个地底的岩浆池。再加上墙角堆放的诸般行刑火具,这屋子想不热都难。
但这些还不足以令柯南惊心动魄,他一见那被五花大绑,悬在岩浆上方的人儿,一颗心才真正地险些跳出了胸腔,手中虽在施展剑招抵御敌人,心却早已情不自禁飞到了她身旁,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替她承担这两天来遭受的种种磨难。
哀果然被这群无耻之徒掳到了此处,这些恶贼丧心病狂,竟对她一个羸弱女子施以如此酷刑!
“希望快斗能尽快找到宫野二小姐,救她生离此地吧。”柯南心中暗暗祷祝,他虽早有预感能在这人间地狱中找寻到有关小哀下落的线索,却未料小哀真的被绑架到了这里,原本打算的是协助快斗救出宫野志保后再不惜一切代价排查摸索,救回小哀。现在小哀竟当真也在这地底石窟里,如果不能平安救她脱险,他是宁肯将一腔鲜血尽数抛洒在此也绝不会独自离开了。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的计划同时全被打乱。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是敌人的埋伏巡兵全被吸引到了这边,别处的守卫势必薄弱,有利于快斗趁机行动救人。
柯南脑中是在这样想,出手丝毫未见迟缓,飕飕飕飕数剑,招招劲风势急,黑衣忍者接连倒地,石室内原本的十数个人转眼间所剩无几。但那怪异声波发出召集人手的讯号,不知有多少黑衣人都在向这里赶来,只不过稍稍一瞬,距离最近的岗哨巡兵已经蜂拥而至。
柯南心里唯以小哀为念,眼见的乌鸦兵越来越多,不愿再跟他们浪费时间,当即耸动身形,东一窜,西一伏,这一间石室轻功本来就难以施展开,也没见他怎么闪动跳跃,就已到了重重包围之外。黑衣的乌鸦兵固然涌进来不少,可他们自己人挤作一团束手束脚,数十双眼睛盯着竟没有一个人看见柯南是怎么闯出包围圈外的。
一个头戴黑帽的矮胖家伙看样子是众乌鸦兵的头儿,站在外围指手画脚地大声叫嚣抓人,这时见了柯南英气逼人,势不可当,突然转身拔腿向岩浆池边跑去,挥刀去砍捆绑哀的木头十字架,想要把她推到岩浆里去。
柯南岂容得他得逞,纵身奔上挺剑疾刺,正中腕骨“列缺穴”,那肥猪一样的家伙惨叫一声,抱着手肘翻倒在地,接连打了几个滚。总算他行动还算敏捷,柯南又急于救哀不及再补上一剑,给他侥幸逃了开去。
有黑衣忍者抢上前扶起那家伙,口称:“伏特加大人”。

柯南已在此间不容发的顷刻一跃而起,指弹剑啸,光芒一闪,分毫不差,斩断了绑缚小哀的绳索。那木头十字架悬在岩浆池的上空,被高温燎得已成焦枯状态,连累小哀满头茶色秀发也被炽灼的微微卷曲,皎如白玉的面庞上缀满闪亮的汗珠,绳索骤然间脱落,身不由己向下坠去。
柯南足尖一点崖壁边缘,同一时间飞身抢上,左臂舒展,已将小哀紧紧抱在怀里,凌空急旋,潇洒地兜了个圈子,已然稳稳回到地面,右手长剑斜指,对准了恰于这时回神再度涌上的众黑衣人。
说来也怪,这地下据点戒备如此严密,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聚集起这许多人手,可见其平日里训练有素。但敌人数量虽多,功夫却都平平,其中竟没一个高手。
“难道高手都在别处,另有事件缠身所以赶不过来?”柯南转念飞快,右手长剑逼退众多黑衣忍者,左手将小哀护在怀里。他怀中拥着的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他是宁可失却全世界,也决不肯再冒使她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风险了。忽然耳边一热,就听小哀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如果普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够找到我,那个人一定就是你。”语调淡淡的,然而温馨,喜悦,遮掩不住个中深涵的信赖欣慰之情。
既知小哀无恙,柯南心中喜慰,抱得她更加紧了,身法趋进避退,轻灵流动,将对面攻来的刀剑狠着等诸般伤害全部为她挡在了外面。
与此同时,随着柯南剑风到处,又有数十黑衣人纷纷中剑倒地。只是这些家伙人数实在太多,直到此时仍在源源不断涌来,而且分外难缠,打倒两个立即又补上来四个,刚刚打开的缺口马上又由新来之人填上,一时间难以冲出重围。
哀的轻功天下无双,可是手足被绑缚得久了,血脉一时流通不畅,加上这两日来所受的非人酷刑,顷刻间无法活动自如。柯南挡在她身前,一边想法子保护她安然逃离此地,一边不由得为快斗担忧:“莫非快斗那边也出了问题,高手都去围攻他了?”他自从艺成下山以来,生平第一次重大挫折就是在杯户县遭到琴酒暗算,虽然是艺高胆大,但想起琴酒犹如鬼魅游魂一样来去无影无踪,神出鬼没的辣手狠招,仍不禁心有余悸。况且这一黑暗教门野心谋篡天下,其中的绝顶高手决不可能只有琴酒一个人便算。
思忖至此,柯南决意先把小哀送到安全地带,以便自己抽身回去接应快斗。就在这时,哀突然惊道:“你快放下我——”
原来不大的一间石室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挤满了乌鸦兵,他们这样人上来一百个也不是柯南对手,然而黑衣组织教规极其严酷,胆敢临阵脱逃者非但是死路一条,而且死状必定惨不忍睹。所以柯南虽所向披靡却不仅没一个人敢逃开,反而搞起了人海战术。
柯南剑招精妙无伦,死伤在他剑下的黑衣人不计其数,混战中尸体被他们自己人乱踢乱踏,更是让人几乎连落脚的空间也没有了。
黑衣忍者组成的人墙简直能把柯南和小哀湮没在内,他们两个人已经被迫退到了崖壁边沿,背后就是火浪翻滚的岩浆池,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失足跌落。
“这样不行,就算是死我也保护哀平安生离这鬼地方。”柯南情不自禁深深望了哀一眼,正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相接,背后炽烈火光的映衬下,她冰蓝色的眼眸深邃而宁静,流动着无畏无惧的生命光彩。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一字半句的海誓山盟,甚至连神情都平静得找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她依旧对他充满信赖,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死大事也不过视作等闲了。
“哀,你听好了,跟在我后面,千万莫要落下。我行动尽量配合你的步伐。”柯南松开了一直揽住小哀的左手,用身体护住了她,抬手两剑撂倒两个黑衣人,快速低声叮咛一句,忽然深吸一口气,猛地举步前冲,左掌斜拍,势夹劲风,右手剑跟着自袖底刺出,快捷无伦,最前边的数名乌鸦兵又怎有本事躲得过去,中招倒地身亡。
他是决定了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护送哀平安离开。
众多乌鸦兵围住石窟行刑室,室门自然大敞。室内有光,外界仍是一片沉沉黑幕,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无法得知究竟有多远的深沉黑暗中遥遥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波讯号,与适才一般无二,竟也是在紧急召唤人手。
不过刹那功夫,远处的黑暗陡然间被打破,光亮冲天,已陷入了火海之中。
“是快斗!”柯南心底一慰,知道快斗没事,想必事情进行得顺利,已成功救下了宫野二小姐,正在想方设法为自己解围,精神愈加抖擞,长剑急挥,招式迅捷异常,接连刺倒数名黑衣忍者。与此同时,黑衣的乌鸦兵一阵骚乱,他们临阵脱逃固然是非死不可,没能守好分舵据点,主子怪罪下来更加是死路一条。
混乱之中众黑暗杀手无法得知究竟有多少外人闯进来,他们本来在柯南的英风威势面前就已经慌手慌脚,不过是在勉强硬挺而已,一见着火更是慌乱不堪,晕头涨脑难以两头顾全,急急忙忙分出大批人手赶过去救火。围截柯南和哀的势头顿时松弛下来。
柯南抓紧时机,左手一拉小哀,锋锐如雪的舞成一团白光,只听“当当当当”响成一片,众黑衣人或手腕中剑,或兵器折断,被逼连续后退,不由自主闪出一条道路。没等众乌鸦兵醒过神来,柯南和小哀已在宝剑护持之下自然而然地掠地窜出,犹似燕子穿帘,离地尺许,平平掠过,眨眼间冲出了石门外。小哀尚没有完全恢复,但她生性稳重坚强,又有柯南在侧奋力保护,一步也不曾落下。
两个人冲出石室,此刻远处是遥遥的冲天火光,近处也已点起了灯笼火把,这人间地狱范围甚广,黑衣人们大肆叫嚷着“捉拿奸细”四下里乱冲乱搜,放眼眺望真似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以这铁规森严的组织而言本来绝不会这般毫无秩序,然而那个主持此处分舵的伏特加显然是一介有勇无谋的莽夫,据点除他之外没有别的主事者在,这才给了柯南他们可乘之机。
柯南拉着小哀暂时冲破乌鸦兵们的包围,可是前方是横亘面前的无数石窟、岔路,后方追兵随时都会赶到,他还要赶去与快斗会合,纵然聪明绝顶一时三刻间也极难推断出正确道路。就在这时,对面斜坡上有一人飞快地直奔过来。
“快斗么?”火光忽明忽暗中,柯南早已认出了来人。果然,随着那人越奔越近,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笑脸逐渐变得清晰,出现在他和小哀眼前:“柯南,我来得还算及时吧?”快斗说着目光一转,见到了站在柯南身后的哀,脸上登时充满喜色:“我就说嘛,你这边有事,果然是你先找到了——”话未说完,就见他两人背后乌压压一群黑衣人舞动兵器直追过来。
柯南亦有察觉,当即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离为是。”左手紧紧挽着小哀,转过身与快斗一道面对。快斗跨上一步,挡在他二人面前备战,柯南急速转动着脑筋,目光一一扫过周遭地形,紧急分析哪一条是正确道路。
哀突然开口道:“你们俩跟我来!”纤弱的身影一闪,轻飘飘不起一丝微尘,当先朝一条岔路奔去。她被绑缚久了的手足血液一经畅通,绝世轻功施展开来,当真是波澜不起,轻盈若仙,以柯南和快斗两个人的功力还需得亦步亦趋,紧紧跟随才不致被落下。
快斗初时还有些许疑惑,然而柯南相信哀的判断,况且既然来时四下里漆黑一团没能认明路途,他们又别无他路可寻,就算是碰运气也好,只能一往无前走到底了。

哀果然没有找错路,她带领柯南和快斗左一转,右一绕,不知奔跑了多久,平地到了尽头,接着爬上一个颇为陡峭的斜坡,三个人眼前顿时出现了一线天光。虽然上面仍是“阴幽涧”的地界,老树密林,天光被隔离开来,显得十分幽暗,但毕竟已不再是地底闷热黑暗的人间地狱世界了。
一见外界光明,三个人不由精神振奋,提一口真气奔上斜坡,终于回到了地面。
“哀,你怎么样了?”柯南发现小哀用力过度之下脸色苍白异常,裙角上沾染着斑驳的血渍,知道她这两日中受了不少残酷折磨,身上带伤,急忙关切地问道,上前一步紧紧揽住了她。哀早就感到了膝上的伤口在向外渗血,然而不愿让他跟着担心,只是轻轻地摇一摇头:“你放心,我没事。”
快斗没办法,只好干咳两声,做起了不识趣的大杀风景者:“恩,今天这么一闹,看样子乌鸦兵随时都可能追上来,我们得先离开这见鬼的山涧为好。”
哀白皙的面颊上突然泛起了一片红晕,轻轻挣开柯南揽着自己的手臂,低下头不再说话。柯南脸上也是一红,继而明白快斗说得没错,此刻还不是叙说离情的时候,忙道:“不错,我们快回绳索那儿去,还有青子在上面接应。”
就在此时,出口处的地下响起嘈杂人声、脚步声响,乌鸦兵追了过来,随时会赶上拦截三个人。
柯南担心哀再要耗费真力对伤势有碍,当即半蹲下身,不容分说背起了她,左手反背过去揽紧了她柔若无骨的纤腰,右手按紧宝剑,说声:“我们快走!”和快斗两个人势若闪电,向着来时的道路飞驰而去。
他们两个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尤其柯南,所学的缉凶捕盗本领更加需要对地理特征、环境形势过目不忘,回去又不必似来时一般步步谨慎搜索以防陷阱,当真是箭步如飞,丝毫不歇。来的时候用了整整两天时间,这时不过一顿饭左右工夫,已然回到了溜下峭壁时的山崖那里,绳索垂下,一切都跟前天离开时没有半分差别。
柯南试了试绳索,感觉上端仍旧牢固,于是让快斗当先攀上有个照应,随后是小哀走在中间,自己留在最后护持以备发生万一,同时断后。他还剑入鞘,左右手交替抓牢绳索,快速向上攀缘,敏捷胜过猿猴。上了十数丈后,涧底乌压压密密麻麻一群黑衣人才蜂拥追赶过来,对着绳索跳脚连叫带骂,纷纷朝上发射暗器,可是没一人有那么好的轻功敢追着柯南等人攀上绳索,柯南早就离地远了,更无一人手劲大到能将暗器射到他身边,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猎物安然脱险。

三个人顺利攀上峰顶,青子耐心苦等了两天,早就等得心急如焚,此时见快斗等人无恙归来,满心喜悦,迎了上来。她和快斗相视一笑,两日来的牵挂忧心,皆在劫难重聚后的欣慰幸福中化为了轻烟。
小哀清丽无瑕,与豪爽大方的青子甚为投缘,两个人顷刻间就已成了极好的朋友。青子知道小哀身上有伤,逐拉她避开两个少年,到一旁悉心敷药裹伤。
柯南知道青子江湖经验丰富,哀熟知医药等效用,她们女孩儿之间相互援手定比自己来得方便,方才放下了心。
两个女孩儿在没人处裹好了伤口,快斗趁这时的空档解下了绑在树腰上的绳索,一点点卷回收起。等到一切妥当了,四个人才有时间安定片刻,互道别来详情,预备稍作歇息后下山。柯南和快斗下到涧底两天一夜,又是搜索救人,又是拼搏抗敌,回到峰顶已是夜幕降临,此刻连第二夜也即将过去了。但是立于高峰之颠,下界远近诸般峰峦远野皆能尽收眼底,令人心胸开阔,情不自禁地心情爽朗,又有明月当空,风轻露白,月朗星稀,碎银似的光辉洒落山头,映在众人身上,与崖下涧底的石窟地狱相比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世界。
快斗一直压制着好奇心,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灰原姑娘,我和柯南是共同经历了生死的好兄弟,跟你也就不避讳什么了。请问你可就是宫野王爷的二小姐,宫野志保?”柯南早相信以哀高贵不凡的清雅气度,绝非一般流落江湖的寻常卖艺女子能比,然而情到深处,心灵间的默契,彼此间相互的信任自然而然,纯系源自生命本能,不需要一言半语过多的无谓斐饰,她既不说,相信她必有这样做的道理和苦衷,他就决不多问。这时快斗既然发问,柯南暖蓝色的眸子望向哀纯净如一泓清泉的眼眸深处,目光中仍满满的都是暖意,充满了怜惜、呵护,和信任。
哀紧紧咬着下唇,缓缓点了点头,停了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宫野志保。在那个人间地狱里人人都以绰号相称,黑衣杀手们称呼我的假名是雪莉,‘灰原哀’这个名字是开始学医后师父为我取的。”
原来自从宫野厚司夫妇遇害,志保作为手中掌握的一枚对实现野心颇有助益的棋子,被黑暗组织强行从姐姐身边掳走。她天资聪颖,恰好被当作有用工具充分加以利用,那内里肮脏不堪的黑衣教门虽人人手上沾染无数血腥,以死威逼控制她们姐妹两人,表面功夫却做得水泄不透,只有隐身幕后操控指挥全局的教主和琴酒等少数几人知道明美和志保的关系,堂堂王府郡主竟也归组织统辖,其余的别说是外人,就连本教中职分较低者也不明这其中的要害关系,所以才有琴子和殿山劫掠哀意图威胁柯南的事情发生。普天下只有王府的老管家因为受到王爷临终托孤,这才能对柯南和快斗讲明个中细节详情。
黑衣教门虽因野心私欲而对志保着意培养,然而出于保密考虑,放逐她小小年纪一个人流落江湖,四海漂泊,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许回到长姐身边。志保在医学方面的天赋迥异,一半由于机缘巧合,一半因为她自身的天资出众,聪明才智自然流露,再加上黑衣教门苦心积虑的暗中安排,八岁那年得以遇到名动当世的“圣手医仙”木之下茉纱,拜在她的门下。志保的医术和轻功就是学自“圣手医仙”,后来青出于蓝,所练轻功超过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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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7 23:04:25 |只看该作者
LZ加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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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9 20:55:13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木之下茉纱极为疼爱这个孤苦却聪颖的小弟子,只是师徒两个均是情感不外露的清冷性子,虽则师生情重,她却始终不知这个聪明伶俐的亲传徒儿竟是绝密黑暗组织中的一员。
“腐筋蚀骨散”是黑暗组织花重金从东洋购置的奇毒,其中还掺合了十数种产自西域、波斯等地的剧烈毒药,由组织内部搜罗来的人才调配研发制成,再佐以各种蛇毒,端的是药性奇烈无比,百发百中,害人着实不浅,不知有多少成名的英雄好汉就丧生在这毒药底下。琴酒以明美的性命作威胁,逼迫志保参与调制这项毒物,然而这“腐筋蚀骨散”的成分实在太过复杂,各种药物配方的次序、分量又随时都在变动,志保虽然熟知这种药物,能够在百日以内压制住毒气不致发作,但无法拿到配药总方,手边又没解药,终归是没办法彻底清楚毒素。
琴酒老谋深算,城府甚深,他在杯户县无意中撞到了志保,当时就感到不对,只不过那时候被赤井秀一追得正紧,顾不上停下来拷问清楚而已。他用“腐筋蚀骨散”对柯南施了暗算,后来又借助组织的众多秘密据点摆脱掉追踪,从琴子口中得知柯南还活着,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志保,断定是她有心背叛组织,所以胆敢违抗命令救治外人,况且世上除她以外也绝没第二个人有如此天赋才能。
琴酒当下便对志保和明美姐妹动了杀机,只不过这人虽然阴险狠毒,毫无人性,心思机智却不在柯南和快斗以下,明白“千金易得,人才难求”的道理,何况是像志保这样百年一遇的旷世奇才。所以他抢先对明美下毒,命人连夜将志保押送至最近的一处组织据点,为的就是给她们姐妹一次终生不能忘怀的血腥教训,若是志保执迷不悟,执意不肯重新宣誓效忠组织,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就算千年一遇的才人也得照杀灭口不误了。
志保坚信柯南一定能找到自己,可是组织分舵据点藏得隐秘,柯南手中全无头绪,不知有多少时间要白白耗费在寻找路径上,自己倒没什么,她最担心的还是姐姐会在这几日中遭害。思来想去,她终于等到了一个时机,写了那封打着哑谜的求救信,找机会托付给一名和自己同时进入组织的女伴送出去。本来常驻组织中人都经过严酷的洗脑控制,浑没半点常人应有的情感,但那名女伴恰恰和志保一样,被迫加入组织,实则与组织有着血海深仇,幼年时又曾和志保是关系很好的玩伴,所以慨然应允,承担下送信的重责来。只是信固然顺利送到王府郡主的闺房,以组织的精守严防,此事很快泄露出去,志保被押赴了火刑室,她自己则惨遭杀害。
说到这里,柯南和快斗总算明白了在涧底密林中发现的那具女尸是怎么回事。志保甚是坚强,受尽了酷刑自始至终连眼泪也没掉一滴,然而想起女伴为她而死,很是伤心,禁不住潸然泪下。柯南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左手在她洁白莹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慰藉。
志保在他无言的温柔抚慰下,过了良久,心情才渐渐平复。
快斗和青子听志保述说往事,听她说到凄凉身世止不住为之心酸叹息,说到黑暗教门手段之残忍,行事之卑鄙阴毒,更感到愤慨万分。青子性子急,没等听完就忍不住重重一掌拍在身旁的一株树上,碗口粗细的树身被她拍得连连摇晃,树叶沙沙掉落,好似下了场雨一般。青子头上、身上落了不少树叶,她也顾不上抖搂一下,大声道:“志保,你放心,这个仇我来帮你报!”
志保感激地向她点点头,在她心里,与柯南患难生死相随是顺应心灵自然的生命本能,把无辜者牵扯进来却是另一回事,她绝不再愿身边的朋友承受黑衣组织之害,不由劝道:“青子,你的好意我和姐姐感激不尽。只是这一黑暗教门势力庞大,能人倍出,绝非能用常理推测的,我……”
青子毫不在意挥了挥手:“志保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担心会牵连了我们两个。”说着回手指指快斗,“可是跟那个丧心病狂的黑衣组织结下血海深仇的不止你一家,那些杀手、乌鸦兵欠下的人命债也决不只一条两条。不将其一举剿灭,天底下的老百姓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青子在此义愤填膺地慷慨说个不住,快斗虽亦是满面激昂愤恨神情,然而神色愤怒中另若有所思,等到青子说完了,方接着开口道:“别说士为知己者死,我和柯南肝胆相照,虽相识时日不多,却已结成生死至交,志保,你跟青子也是一见如故,为朋友两肋插刀,虽死无憾,否则便成了人人唾弃的胆小懦夫。况且青子说得对,这黑暗组织包藏祸心,作恶多端,危害苍生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一天不把他们击垮,平民百姓就得多受无数祸害。志保,大家都是共过患难的好朋友,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志保十分感激他们二人的侠义豪情,柯南含笑在快斗肩头上捶了一拳,叫声:“好兄弟!”代替她说出了两个人共同的心里话,“好,那就让我们携手与共,不为天下苍生除此大害,誓不为人!”
“没错!”青子激动地站起来,叫道,“不为苍生除此大害,誓不为人!”快斗有时跳荡活泼,有时却沉稳内敛,心中计议已决,誓与爱人、知己挚友患难相随,为世间百姓惩奸除恶,这时却只是稳稳坐在大石上,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宠溺地望着她走来走去。
柯南自从与快斗携手顺利救出志保、平安归来之后,就一直在考虑着什么事情,此时说道:“快斗,青子,你们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志保是我的——”说到这里脸上微红,掌心不禁一阵发烫,打死也再往下说不出口,只得含混过去,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再要隐瞒大家我就对不起这份情谊与信任,我……江户川柯南这名字是在天山时跟随师父学习追捕缉盗,因为敬仰先贤,我自己给自己取的。我的本名叫做工藤新一。”
一语惊人,除青子外,志保和快斗早知道柯南决非寻常人,但也从没想过他竟然是西夏皇帝的独生亲子,贵为皇太子的工藤新一。三个人均不免小小惊了一下。然而朋友、知己贵在以诚相交,江户川柯南或者工藤新一也好,皇太子或者平民百姓也罢,只要意气相投,光明磊落,肝胆照人,知心恋人彼此间情深义重,信赖体恤,那就决没什么区别。
志保淡淡一笑,左手反转,反握紧了新一一直挽着自己的右手,望向他的目光纯净而晶莹,不沾染半分人间的烟火气。快斗在对面早已大笑出来:“好小子,真有你的啊~~~~呵呵,连我这个自认为是老江湖的‘怪盗’基德都瞒过了,恩,了不起,好样的~~~~兄弟嘛,我管你姓江户川还是姓工藤呢,只要这份意气和热血不假就行了,哈哈哈——”一边说,一边将刚刚新一捶在自己肩膀那拳“还”了回去。
青子在一旁笑道:“就是的,新一,你自己不也说过嘛,永远是我们大家的江户川柯南。既然这样,那你是不是皇太子对我们来说没有分别。”
新一与快斗相对大笑,他们均是性情中人,了却了一直挂在心头的心事,这份兄弟情谊惟有愈加珍贵。

几个少年在山上、涧底奔波劳碌,又用了大半夜互道别情,等到一一叙完,天已经快亮了。四人均感到疲乏困倦,于是在峰顶找了隐秘的所在假寐歇息,将养体力。天光渐渐明朗,红日东升,将山上的一石一砾,一草一木照亮,大家亦于这时养足了精神,简单用过随身带的干粮清水,然后找路下山。
上山时是三个人,下山变成了四个,志保被平安救回,黑衣乌鸦兵也被大大挫败,狠狠杀了锐气,心情自然跟上山时候不可同日而语。新一满心喜悦,他生怕志保身上有伤,下山路途坎坷有所不便,这时候也顾不得青子在一边伸食指挂着脸皮羞他了,一路上维护扶持,遇到难走的陡坡险径,索性执意背起了志保。
志保极为害羞,经他这么温柔却霸道的一闹,皎如白玉的秀颜上红成了一片朝霞,低下了头,脸上烧得滚烫,几乎不敢再瞧快斗和青子一眼。青子脸上神色似笑非笑,眼中闪着顽皮狡狯的光芒,正要取笑,快斗嘻嘻一笑,忙拉着她走到了前面。
新一等人刚来时曾在攀缘山峰前将所乘的坐骑松脱缰绳,任它们在山中信步由疆,撒开四蹄乱跑。这时到得山脚,新一小心翼翼放下志保,右手拇指和食指搭在唇边,打个呼哨。那“踏雪无痕”宝马极通人性,不过瞬息之间,大家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响,急驰而来,“嗒嗒嗒”踏在山地石路上,繁密异常,蹄声初起时还在远处,转眼间便已到了近前,少年们只觉眼前一亮,一匹神骏非凡的宝马自一块大石后的山路转了出来。
“踏雪无痕”恋主情深,一直奔到新一面前,伸头颈在他身上不住摩挲,极是亲热。待到它的蹄声一止,众人才分辨出后面还有两匹马跟随,只是与“踏雪无痕”差得远了,还未来得及奔近。
其实以这四个少男少女的耳力,原不难听出是三骑同来,但“踏雪无痕”实在太快,落蹄之音截然有异,顷刻之间已到近前,简直让人连转个念头的工夫都来不及。
“呵呵,”快斗一笑,不忘调侃新一,“不愧是西夏国的良驹神马哪~~~~新一,看来它的轻功比你高得多啊~~~~”
“喂喂~~~~”新一不由得变出了半月眼,嘀嘀咕咕地抗议着表示“不满”,“说什么哪?”青子被他逗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志保也露出绝美的微笑,望着他边笑边轻轻摇头。
“踏雪无痕”是马中之王,在同类中俨然是极有威势的首领一般,它奔到之后过了一会儿,快斗和青子来时乘的坐骑也跟着赶到。这两匹虽然也是王府里一等一的好马,比之“踏雪无痕”终归颇有不如。
四名少年于是上马,沿来路回转开封。志保和新一共乘一骑,任由清风拂面,与挚友一道上了大路,纵马驰骋。行至晌午时分,四人已到了开封城门口,于是翻身下马,敷衍过去城门守军,手牵坐骑入城。
一进城门,新一就敏感地警觉到周遭气氛不对,目光扫处,与快斗对视一眼,他显然亦有所察觉。本来三天前他们离开时,官府已经倾巢出动,捉拿所谓刺杀宰相的“江洋大盗”,闹得百姓不安,城内人人自危。然则这时进城,官差扰民的动静小了许多,不过红日当空,正值一天之内繁华热闹时分,街市上却人声寂寂,一片静默,几乎不闻只言片语。路上行人遇见熟人,面露紧张之色,均以相互点头对望代替了打招呼。另外有些人在街头晃来晃去闲逛,看似无聊,然而身板挺直,举手投足都带了种大模大样的架子,一望而知便是官差假扮的百姓,不过他们自己没有知觉罢了。
四下里环境气氛沉静中透出压抑,恰似在冰冷岩石下深埋着的岩浆,表面驯服,实则沉默无言中孕育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志保冰雪聪明,青子经验丰富,少年们此时均觉察到了这三日中必定有大事发生。好在新一和快斗临进城前已经带上了易容用的面具,这时倒不用担心公差们的纠缠。

新一一直想着“阴幽涧”底的组织分舵为何没有高手现身,实在不符常理,此刻将志保所说的详情与开封城内情况一加对照,登时升起不祥预感,急催着大家快回王府。志保和他想到了一处,虽然一向习惯于压抑情感,然而姐妹情深,情急关心,不由得娇容失色,心急如焚。
快斗和青子知道事情有变,大家重又上马,快速奔回宫野王府。等到了王府旧址勒马停步,虽然少年人艺高胆大,亦不禁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短短三天,昔日王府宅地竟已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宫野厚司虽不尚奢华,但毕竟是个王爷,府邸建造规格全是按照朝廷对于王府设置规章限定而建立的,自有雄壮威严之处。然而此时府第被毁,宅地变得空旷荒芜,惟剩了几块还冒着青烟、烧得漆黑的砖头零落地散在地上,地面上血迹斑斑,焦臭的味道尚未散尽,放火行凶者当真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同草芥,这分明是灭了宫野家满门哪。
志保身心俱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颗心空落落的,即将见到姐姐的满怀希望霎时间化为了失望,哀恸,难受,伤心,震惊,诸般情感一刹那纷繁涌上心头,痛到了极至反而流不出泪来,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下马背。
新一急忙抱住了她,小心扶她下马,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无用而且多余,他能做的惟有紧紧搀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发软的娇躯倚靠在自己肩头不致摔倒,默默做着支撑她无言的坚强后盾。
见此情形,青子也不禁心中发酸,情不自禁地为志保感到难过。快斗想得却远,压低声音说道:“志保,既然事已至此,请你千万节哀。我们还要留下这有用之躯,查明真相,铲除奸恶,帮你替父母和姐姐报仇。想必官府早已派人暗中监视这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方便打探清楚这三日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追查、缉拿凶手。”
志保心中难过,可是明白快斗说得没错,强忍酸楚,倚在新一坚实的臂膀中,点了点头。
新一右手扶着志保,左手去牵缰绳,正准备和快斗、青子一道离开,先找家客栈投宿再说。便在此时,路边忽然走过来一个金发女郎,高鼻深目,湛蓝色眼眸,满面笑容,相貌颇为俏丽,但显然并非中土人士。
金发女郎走到众少年跟前,向志保细细打量了几眼,笑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可是‘灰原哀’三个字?”
众人皆是一怔,青子便要喝问对方是什么人,快斗急忙使个眼色让她暂且别说话,志保不动声色,反问道:“这位姐姐贵姓,敢问找灰原哀做什么?”
那女郎眼中见到他们都面带怀疑,却也不以为意,仍旧是一副自来熟的热情笑容:“我叫朱蒂,这二位——”目光流动,朝新一和快斗各打量片刻,“呵呵,朝廷无道,二位小哥儿想必是易过容吧?哪一位是江户川柯南少侠?”
她不等四位少年回答,说着再走近几步,双手倏地齐出,分在新一和快斗两人臂弯里一格,手法轻便奇特,居然有一身好武功。快斗“嗖”地一下,身形如梭,向后平平移开数尺,避开了那一格的招式,新一正搀扶着志保,不愿趋避躲闪,左掌骤出,反手扣拿对方脉门,朱蒂急忙缩手,向一旁跃开,脸上笑容不改。
青子怒道:“喂,我管你是什么人,成心来找麻烦的对不对?”朱蒂笑容如春风:“小妹妹,我是找江户川柯南少侠和灰原哀姑娘有要事相商,你不用这么着急。”忽而看向新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江户川柯南了。至于另一位嘛,呵呵……”眸子中扇动着狡黠的光芒,似乎有几分猜出了快斗的身份,然而神色和蔼,并无敌意。
新一道:“朱蒂女侠,在下的朋友们均与你素不相识,说有要事相商,未免有点夸大其辞吧?”说罢双手一抱拳。他听朱蒂称呼自己和志保为“江户川”、“灰原”,料来与黑衣组织应该没什么关系,可是世事无常,变幻难料,谁能保证她不是官府中人或者另有陷阱?
志保静静站在新一身边,一直在向朱蒂打量,饶是她在江湖上流浪多年,见多识广,一时却也想不出这个朱蒂的真实身份。
“突兀地站在这里半天,已经有公差盯上我们几个了。”朱蒂知道倘若自己不说清楚,几位少年不会相信,遂收起了满不在乎的嬉笑神情,郑重地望着对面的少年们,“柯南,哀妹妹,你们不认得我不要紧,可是我师兄赤井秀一,你们总该见过面吧?”
原来是那位斯文冷峻的青年侠者!柯南一直感念赤井在杯户县的相救之恩,又已确信朱蒂不是恶人,这也正好说明了为什么朱蒂口口声声叫的是“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逐向快斗使个眼色。
快斗立即会意,他觉察到朱蒂身上有种与佐藤女捕头截然不同却又十分相近的气质,直觉感应到她并非坏人,于是开口道:“那好,朱蒂女侠,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朱蒂即又露出笑容:“什么女侠不女侠的,我就是我。以后咱们彼此称呼姓名,那多来得爽快!”青子见她气度大方,很有好感,先前的疑惑逐渐渐打消了。

几人换了城里一家百年老店投宿,确定外面没有公差跟踪,这才聚在房中商谈。朱蒂率先道:“我已经在那里等了你们整整一天一夜。其实原本并不确定,可是秀一师兄坚信柯南和小哀一定会来,叮嘱我耐心等着,肯定能见着你们。”
快斗和青子听新一说起过杯户县发生的事,此时一齐问道:“那怎么只有你一人?赤井本人怎么没来?”
新一与志保并肩坐在床边,既听朱蒂这么说,突然开口问道:“朱蒂,你在宫野王府那条街上等了一天一夜?那王府是怎么起火的,是谁下的毒手,你可曾看见了?”志保听他这么问,全身一震,右手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左手,用力好大,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新一默默伸手环抱住了她的双肩,无语轻轻抚慰。
朱蒂摇头道:“我接应师兄来得迟了,未能亲眼瞧见,但秀一师兄是亲身经历的。他,他和——”脸上一红,抬头看了志保一眼,她生性豪迈,也就不再做什么隐讳,续道,“本派早就知道这世上有个黑衣组织存在,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且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妄图杀尽天下百姓以敛财,称霸王图,将普天下他们组织以外的人统统作为奴隶驱使。只要是侠义道的听到如此巨大阴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然而这黑暗教门做事甚是隐秘,杀人于无形之中,我们虽然得悉了他们奸谋,怎奈何手中没有证据,无法联络江湖同道共同抵抗敌人,只能独力支撑,苦苦抵御。”
“五年之前,秀一师兄终于得到一个良机,易名混入黑暗教门中搜集证据。就在那时,机缘巧合之下,得与宫野王府的明美郡主相遇,他们——一见倾心,结为红尘中执手相牵的知己。秀一师兄那时侯重任在肩,不敢因为儿女情长耽搁为民除害的大事,但是‘情’之一字,最难解释,任是什么英雄好汉,盖世豪杰,只要动了真情,都难以轻易解脱。况且明美郡主温柔善良,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又对师兄痴心一片,为了师兄甘愿付出一切代价,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想尽办法脱离黑暗组织。”
志保听她说到姐姐,情不自禁挺直了脊背,细细侧耳倾听。她常年不在姐姐身边,虽曾听姐姐隐约含羞说过此事,却始终不知那名神秘男子是谁,直到今日方知竟是赤井秀一。
朱蒂继续说道:“于是秀一师兄和明美郡主订下盟约,先以苍生大事为重,等到邪恶除尽,剿灭黑暗教门之日,便是功成身退、携手归隐田园之时。那黑衣组织首脑奸诈无比,麾下又颇多诡计多端的骨干力量,秀一师兄人单势孤,终于被发现了身份,虽然顺利逃出险地,先前为打入组织内部付出的辛苦努力却皆成了流水。之后只能从头再来,重新查寻黑暗教门内部的详情及分散在各地的据点。”
快斗一直在凝神倾听她说话,这时突然插口道:“那位赤井老兄查到了什么没有?贵派为民除害,仗义可嘉,令人心折。只是不知贵派的名号为何?”青子听朱蒂述说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的深情往事,却在想这般大好男儿,和慧质兰心的明美郡主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然而念及明美惨遭不测,两个人深情如斯却无美满结局,情不自禁地为他们感到难过。
朱蒂笑道:“啊,不好意思,我真糊涂。说了半天,居然连家门也没有报。我和师兄都来自东海海域的明霞岛,属于‘明海派’,家师名讳是詹姆斯。”
詹姆斯虽不是中原人,然而生性嫉恶如仇,为人豪迈仗义,武功自成一派,成名四十余年来向为武林人士景仰,他首创的“明海派”位于海上风景秀丽的明霞岛,实为乱世中的一片乐土。
快斗听说,不由得肃然起敬,抱拳行礼道:“原来你是詹姆斯前辈门下啊,失敬,失敬——在下久仰詹姆斯前辈的侠名,只是一直无缘拜见,没想到今日竟能与他的门人相遇,呵呵,真是太好了。”新一对这些武林掌故所知不多,但见快斗对詹姆斯如此推崇,显而易见是一位英风仁侠的前辈高人,又曾受过赤井秀一的大恩,自然而然心生敬意。
朱蒂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神色变得黯然:“唉,‘明海派’又怎样,在那声势浩大的黑衣组织面前还不是栽了跟头,别说对他们怎么样了,我和师兄在外追踪这几年,风尘劳顿,岂知到头来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志保神色一凛,知道她要说到姐姐的事了,面颜庄重起来。她性情坚毅倔强,心中虽伤痛万分,却咬牙坚忍,明白自己肩上还有更重的责任要担,硬挺着坚持不让泪落下来。新一在旁,将她倔强不屈的神情尽数看在了眼里,心中倍加怜惜,两个人十指相扣,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果然,朱蒂垂头不语,显见得亦是十分伤感,隔了一会儿,蓦然昂首道:“五年来我们追查探访的具体经过就不必细说了,总之是千难万险,多少算是有了些收获。三天前,秀一师兄查到黑暗组织核心人物琴酒到了开封,生怕他对明美郡主不利,一路追踪赶过来,哪料到还是迟了一步。他赶到的时候宫野王府已然陷入了滔天大火之中。”
志保虽已知惨剧结局,仍是禁不住轻轻“啊”地一声,忙伸手掩住了口。青子想走过去安慰志保,被快斗拉住了起不了身。青子想挣,快斗若要真想拉她,她又怎能挣脱得出去,气嘟嘟地横了快斗一眼,抬眼一瞥,却见新一和朱蒂都正看着他们两个,眼中闪着揶揄的光芒,志保虽正在悲恸之中,见到他们这番情形,也不禁微微摇头,明眸中仿佛隐约带有一丝笑意。
青子面上一红,不服气地瞪了快斗一眼,只好乖乖坐在椅子上听朱蒂继续说下去。
“听师兄说,好像是王府中有人泄露了明美郡主和组织的秘密,所以横遭灭门惨祸。”朱蒂一声长叹,她外貌总是大大咧咧,一副无忧无虑神情,其实将种种不堪回首往事都深埋藏在心底,“秀一师兄当然会拼了命地救人,可是我那时还在西北一带搜索组织另一掌握实权人物苦艾酒的下落,来不及赶回,而在火场主持行凶的正是穷凶极恶的琴酒,他还率领了一帮得力手下共同作恶。”
“我虽没有亲见,但是秀一师兄说……当时的情景,真的是惨烈异常哪——那些恶贯满盈的家伙在王府各处都点了火,然后把守住各处出口要道,不放一个人出来。倘若当真有侥幸逃出火窟的,那也会给杀手们补上一刀,踢回火海中去。整座王府上下,哭喊呼救声连成一片,火焰高涨得把夜幕也烤红了半边,管家仆役一个个被大火吞噬,惨绝人寰……”
志保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瘫靠在新一臂弯里。新一只觉得她双手冰凉,担心志保悲伤过度,当即与她双掌相对,将一股浑厚绵密的内力源源不绝传了过去。
志保得新一呵护相助,感觉一股柔和温暖的热力在周身运转,畅通无阻,体内大为受用,片刻之间,苍白的双颊已现出晕红。她微笑地看了新一一眼,心中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即使被全天下遗弃,即使未来还有更多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永远都会和自己在一起。
朱蒂接着道:“明美郡主染病在床,无法起身,被困在了火窟中。秀一师兄拼死闯进,正想带她离开险地,岂知,岂知琴酒早料到师兄会来,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这人无恶不作,偏偏又智谋百出,最近还练了不知哪里的邪门武功,秀一师兄情急拼命,竟然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时间不等人,敌人耽搁得起,以伤人害命为乐,师兄却耽搁不起,明美本就身染重疾,又吸了不少毒烟浓雾,迟得一刻便多一分生命危险。这样一来,此消彼长,再加上对方人多势大,师兄以一敌众,几次强攻都给黑衣人纠缠住了脱不开身……”
“总之,师兄背心上中了琴酒一掌,一剑,受了重伤,而明美郡主……终于没能救出来……”
“大火直烧了一夜半日,直到昨日午时才渐渐熄灭。不仅王府烧成一片白地,连带周围不少民宅也遭了殃……”
青子虽然知道朝廷腐败,贪官污吏害人不浅,但毕竟是知县之女,她父亲也算是个乱世中难得的好官,到底不肯相信堂堂大宋朝竟连一个爱民如子的清官都没有,忙问:“王府失火啊,难道京城出了这样大事,开封府就没派人来协助扑火救人不成?”
朱蒂惨然一笑,道:“他们派人来救火?搜刮百姓时遍地都是衙差,宫野王府一出事,就全部溜之大吉,连个人影也找不见了。倒是周边的百姓还拎了水赶来扑救,只是杯水车薪,哪里管得什么用?有些普通百姓无意间直接与组织中人碰面,尽被灭了口。”
“我得到师兄的飞鸽传书之后昼夜不停赶来开封,还是晚到了半日,血案已经酿成,无可挽回。我只来得及救下师兄,在几名同门师弟护持下突破琴酒等败类的重围。说来惭愧,琴酒练的那什么‘幽冥功’还未练成,但秀一师兄身负重伤,我和几个师弟已经都不是他的对手了,况且还有他那些剽悍凶恶的手下从旁围攻。说冲出重围是好听的,讲难听些就是被动挨打,死命逃出来的。唉,其实就算秀一师兄不负伤,一对一的跟琴酒单打独斗,三百招之内未必能占到上风,至于三百招之外,那也难说得很。”
新一这才明白为何在“阴幽涧”底时没有碰到高手,原来琴酒那时是在开封率众行凶,抽不出身来,况且他也定没料到自己和快斗竟会到的那么迅速。
“后来的事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了。我们摆脱黑衣人的围追堵截,秀一师兄内伤极重,不得不由师弟们护送回明霞岛师父身边养伤,临行前嘱咐我务必要等到各位。”朱蒂声色沉重,她其实并不总像外表一般快乐。她父亲当年也曾是江湖上一代名侠,孰料因侠义之名而遭嫉妒,一时疏于防范,竟夫妻双双被黑暗教门下了毒手。朱蒂那时年幼,幸亏被母亲藏在一口枯井之中,这才逃过一劫。后来被父亲昔日好友詹姆斯收留,拜在他门下,苦学武艺,无一日不想铲除黑衣组织为民除害,为父母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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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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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9 20:59:26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快斗弄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思忖其中关节,突又想起一事,问道:“赤井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朱蒂隐去哀伤神色,表情逐渐变得平静,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那个……秀一师兄和明美郡主两情相悦,已知郡主有个妹妹,是她在世上唯一亲人,只是这个小妹子受到黑衣组织严密监视,不能与亲姐相见,所以师兄从没见过。……杯户县一遇,秀一师兄事后常常提起江户川柯南少侠和灰原哀姑娘的仁侠英风,虽未交流过只言片语,却已生出英雄相惜之意。除此之外,师兄感到,感到小哀姑娘眉目与明美郡主相似——”
“请几位小兄弟、小妹子谅解,我们确实曾经察访过,得知小哀姑娘是‘圣手医仙’的亲传弟子,柯南小兄弟来自西夏。师兄于是大胆推断,判断——判断哀姑娘应该就是明美郡主那位被黑暗教门扣为人质的妹妹——所以诸位肯定会来开封。”说罢双手抱拳,躬身为礼,其意甚为诚恳,毫无虚伪做作之态。
大家都是豪爽侠士,这点小小罅隙,一笑即过,也不放在心上。
五个人于是叫了饭菜,用餐过后,继续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黑衣教门财力雄浑,势力拓展到各地,单凭个人力量绝难将之击溃,大家惟有联合起来,才能多几分胜算。
既然联手抗敌毋庸置疑,就需设计合理的战略战术方案。少年们个个聪颖剔透,当下商议出来,新一身上有毒伤未愈,还得在开封多留几天,等待志保的师父,快斗和青子就先行一步,到江南一带打探组织总部的消息。至于朱蒂,先回明霞岛与同门师兄弟会合联络,然后分派人手接应新一和快斗等人。
计议已决,这日天色已晚,大家在客栈里住宿一夜。第二天一早,快斗和青子、朱蒂即便告辞出发,青子和志保情愈姐妹,挥泪而别。

送别了快斗他们,志保担心在一个地方住久了引起官府暗哨注意,于是和新一换了家客栈。这时已是八月初,距离中秋佳节只有不到十天光景。
琴酒的手段当真了得,他率部下在天子脚下干出烧毁王府、杀害郡主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官府竟对之避讳惟恐不及,在百姓中瞒得跟铁桶似的,一点消息不露,连个激烈些的反应也不敢做出来。只差没把这桩惊天大案再次推到新一和快斗头上了。
志保不知何时才能等到师父,即便找到,是否能治愈新一的毒伤还是个未知数,心情郁郁。新一自己倒很看得开,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只是不愿见到志保为自己担忧难过,逐带她到街上散心。反正他有快斗留下来的易容面具,只要不显露武功,一般人绝瞧不出破绽。
经过连年征战,又有公差为非作歹,仗势欺人,城内普通百姓早就困顿不堪,虽然临近佳节,可是人人妻子儿女朝不保夕,委琐憔悴,疏无喜庆欢愉之色。新一心中暗想:“宋朝虽地处中原,物产丰饶,可是民不聊生至此,那是远远不如我西夏了。”
就在这时,迎面一骑马忽然急奔而来,横冲直撞,接连撞翻街头两个摊子,又将一个怀抱幼儿的妇人撞得直跌出去,摔在道旁商户门前的台阶上,满头满脸俱是鲜血。新一不由大怒,正想上前教训那马上官差,却见那官差手里挥舞着一团物事,一边纵马飞驰一边大声叫喊:“急报!急报!紧急军情,金兵南下,已攻破了鸟矢关,距离汴京只有两日路程了!”
“来得这么快!”新一心念微微一动,只见百姓人人自危,路边摊贩手忙脚乱收拾东西,适才的平静转瞬间被慌乱代替。他这么稍稍怔了一怔,那官差早骑马去得远了。
志保扶起了那摔伤的妇人幼童,十指纤纤,手法巧妙轻盈,早替他们包扎完伤口,新一取出十两银子塞在那妇人手里:“大嫂,这个拿去吧,替孩子买些营养品滋补。”
那母子俩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地去了。
新一摇头叹息道:“又是一场大战即将降临,百姓遭殃,日子定会更加不好过了。”志保黯然道:“像刚才那个孩子还只那么小,朝廷一味苟且偷安,等金兵来了……新一,你说我们……”“江湖侠士从来都不是江山统治者的对手——”新一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她,他纵然满腹机智,武功绝顶,但此地不是在西夏,皇太子的身份没半点用处,他和志保两个人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绝难化解两国间千军万马的交锋鏖战。何况就算是立即调动了西夏的兵马前来,那也不过是让混战的大军再多一方,苍生所受苦难加倍,而于世事无补。
志保心里清楚他说得没错,面上神情虽然淡淡的与往日并无不同,灿然的妙目中却有着深邃而动人心弦的忧伤光芒,瞬也不瞬望着新一:“已经过去二十一天了,如果再找不到我师父,金兵又打过来,你的伤……”
新一爱怜地伸手揽过了她的肩膀,微微一笑:“等不到就不等了,我们去和快斗他们会合,一起找黑暗组织算帐去。说不定运气好,能够直接拿到解药。”“不,你不知道,组织的力量……坚不可摧,内幕有多恐怖……”生命中前十八年的岁月被黑暗阴影所笼罩,志保轻轻摇一摇头,低声道,心中暗暗想着:“你是在单纯环境下长大的无忧无虑皇子,对这世上的人心险恶、世道冷漠无常了解得太少啊……组织决不是那么简单……可是,就算要我牺牲我自己,我也要替你疗好毒伤,让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相信我。”他完全读得懂她的心意,庄重地说,认真地注视着她宛如冰海一般纯净清冷的眸子。脸上易了容,惟有那双眼眸,那双执拗任性的少年人暖蓝色眼眸,满满的充溢着自信、睿智、无畏、坚强和温柔融合在一起的光彩,执著凝望着她明眸的最深处,一直看进她的心底里。
在新一阳光般笑容的感召下,志保的愁绪终于渐渐散开,一丝笑意浮上唇边。是啊,只要两颗心灵相通,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信他……那这世上就绝没有什么是值得畏惧的,永远都不会有……
“哼,少年人,头脑简单。”一个清脆然而突兀地声音倏地自两人身后响起。
新一吃了一惊,急忙拉着志保一跃纵开,蓦然转身,只见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美妇不知何时站到了那里。
这美妇身着素色长袍,长眉入鬓,秋水为神,虽已人到中年,然则风韵犹存,相貌颇为美丽,神态倨傲,显见甚是冷漠。她一头银杏色长发垂至腰际,发上束了条金带,却又增添几分华贵。
新一暗忖此人竟能不为自己察觉而轻易走近,这份轻功非同小可,生怕她是黑衣人同党前来伤害志保,急忙展臂挡在了志保身前,正想喝问,却听到志保惊喜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
“她就是你师父?”新一闻言一怔,看看自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微觉尴尬,连忙收招,躬身以参见前辈的礼节拜见。
“我不用这些虚礼。”木之下茉纱眉头一皱,冷冷地道,“老人家,呵,我有那么老吗?”神色淡漠,与志保师徒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惟有目光深处闪烁着不易为人察觉的狡黠而慈和的光辉。
志保上前见过师父,木之下茉纱摆一摆手:“行了,别在当街多话了,跟我回去再说吧。”转身便行,志保忙拉着新一跟上。
两个人跟随木之下茉纱回到她的故宅,一进门,木之下神色一凛,责问道:“怎么回事啊,你是专程等我吗?我不是说过吗,没有生死攸关的重大难题,以后都不得再回来?”
志保跪地恳求道:“师父,徒儿不敢违抗师命,这次回来确实是有生死攸关的重大难题,徒儿一力难以解决,所以不得已,回来打扰师父。”接着如实述说了新一中毒之事。新一跟随在她身畔躬身深深一礼。
木之下冷冷的目光扫了新一几眼,问道:“小子,你姓工藤,那和西夏皇室是什么关系啊?”随即摇手命志保站起。新一不愿对志保的师父有所隐瞒,于是照实说了。
“哦?”木之下茉纱面色微微一变,目光一刹那变得悠远,好像陷入了往事回忆当中,神情也逐渐温柔起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对往事的沉浸中抽离出来,态度缓和了许多:“你是西夏的皇太子……那我问你一个人——阿笠,学贯古今,人人多称其为博士,你认得他吗?”
新一正扶志保坐到旁边的侧椅上,听她这么问,忙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前辈,阿笠世伯和晚辈一家三代是世交。当年西夏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又逢外敌入侵,多亏阿笠世伯忠心耿耿伴随在家祖左右,奇谋迭出,以大智大慧协助家祖平定动乱,后来又鼎力相助家父治理国家。西夏今日昌平盛世,阿笠世伯功不可没。”想起记忆中那位满面红光、诙谐慈祥的智慧老人,幼时情形浮上脑海,心头情不自禁生出一丝暖意。
木之下茉纱听得极是仔细,这时又问:“那他人现在哪里?还在西夏吗?”新一答道:“晚辈自幼和阿笠世伯一起长大,蒙他疼爱教诲,受益良多。”他谦恭诚实,小时常和阿笠博士一起嬉戏玩耍,从中学到了很多常人一生难以望其项背的东西,阿笠博士可谓和松田阵平一样,是他一文一武两位受业恩师,此时见问,心里想到什么就如实说了出来。
新一稍稍停了一下,即又接着道:“后来晚辈上天山学艺,听说阿笠世伯婉拒了家父的一再挽留,辞官离开西夏,一个人去了东南。我回西夏之后,听父皇和母后说起阿笠世伯心中一直有一个人,是他……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为朋友尽义,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后半生时光都要用在找回最爱的人上面。”志保听新一娓娓道来,心里不由得为阿笠博士的传奇故事和痴情所感动。
木之下茉纱静静听着,眼神飘向大厅外一望无垠的天际,仿佛痴了。新一不经意间发现,一滴清泪自她如雪的面庞上缓缓滑落,不免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多问窥人隐私。
便在此时,一个六岁左右的女童奉茶上来,第一个端给木之下茉纱,呼她为:“师父,请用茶。”木之下好像方才回过神来,指着志保微微一颔首:“步美,那是你的师姐。”那女孩吉田步美转身奉茶给志保,甜甜一笑:“师姐,喝茶。”她脸蛋圆圆,相貌甚是甜美,笑起来浅浅一个梨涡,与木之下茉纱、志保均自不同。
志保本来在担心自己出师之后师父一个人无人服侍,突然见到了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师妹,拉着她的小手,心里也甚喜悦。步美见过师姐,接着又给新一奉茶。
“谢谢你,小妹妹。”新一含笑接过茶来,点头谢道。步美瞪着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显得很是好奇。新一虽然大了她十余岁,还是被她天真无邪的目光瞧得面红耳赤。
木之下继续问:“他……阿笠他在东南一带什么地方,你可知道吗?”她从新一口中得知阿笠博士的重情重义往事,目光逐渐变得温暖慈和,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情感此时此刻俱都涌现出来,神态早已不复往昔的冰冷倨傲。
新一如实说:“自从分别后我再没见过阿笠世伯,不过他和家父是刎颈之交,肝胆相照,倒是通过几封书信。”当下将信上的地址说了。
木之下茉纱用心记下了地址,站起身来:“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吧。我倒想瞧瞧那‘腐筋蚀骨散’究竟有多厉害,就不信当真无解!”绕过屏风,率先向内堂走去。志保心中一喜,知道师父肯施救,一拉新一,两人紧紧跟上。

新一走进内堂,依木之下茉纱吩咐的盘膝坐下,运功打坐,片刻之间,内家真力沿大周天运转十二遍,小周天运转二十四遍,头顶上已是热气蒸腾,白雾氤氲。
木之下茉纱伸指在他背后奇经八脉诸处穴道点过,但觉一股强劲至极的内力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接连而至,与自己指上的劲力遥相呼应,心下暗暗称奇:“少年人年纪轻轻,内力竟然精纯如斯,江湖上多少成名的英雄在他这般年纪时还没如此造诣呢。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她看似游戏红尘,超脱于俗世之外,实则冷漠的外表下是一腔激昂的热血,自与新一见面之后,见他处处护持关心志保,遇到危险时不惜以身相代,已在暗暗点头嘉许,此时见了他如此功力,更是欣慰,深感心爱的弟子没有看错人。
只是,新一体内,一股奇异的阴毒纠缠胶结,牢牢附着在经络骨骼之上,虽暂时被志保以金针及药物压制住暂时不致发作,可是耽搁得时间越长,对身体腐蚀的毒性就越大,一旦积压到了极至,毒发起来也就更加惨不堪言。
木之下茉纱穷尽毕生经验智慧,在新一周身各处要穴插上金针,她这金针中空而质地软,插入时佐以内力,直达入穴三分,有拔毒的奇妙功效。然后再在各穴道上的针孔附近敷以密制的药散,这才顾得上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吁了口气。
志保一直随侍在侧,不断为师父递上金针和所需的诸般药剂,不发一声,等到师父停下擦汗这个空隙,方才问道:“师父,您怎么样?新一他……”
步美送进来盛满清水的的铜盆,木之下茉纱浸湿毛巾擦一把脸,洗过了手,这才沉思着说道:“这毒好生古怪哪~~~~我行医多年,自负医术冠绝天下,竟从未见过这般奇诡的药物……”言下之意竟也是没把握替新一救治。
志保听说师父也是无法,心中一急,竟不能如往日般心平气和:“那……师父,这世上,这世上……就真的没有解法了吗?”
“这倒不然。”木之下茉纱就事论事,“世间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这种毒物对应的解药自然能够解毒,或者看到原始的制毒药方,我当然也能给他配制解药。除此之外,若想根除毒素,那是不可能的事。”
步美侍立左右,看到师父师姐的忧虑之色,知道新一大哥哥中了很厉害的毒,小小的心灵不禁在想:“新一哥哥好可怜,师姐也好可怜哦~~~~新一哥哥这么好看,本领又那么高强,对师姐那么好,如果师父不能治好他,师姐会伤心死的,我也会伤心死的……”
新一本来闭目打坐,忽然睁开眼睛道:“请木之下前辈不必费心了,晚辈明日就和志保启程去寻解药。得之,我幸,不得,那也是命运使然。志保已经为晚辈延续了百日寿命,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已是足够了。”
木之下茉纱侧头瞧了新一两眼,心道:“生死置之度外,确是男儿本色。唉,这少年是他教导培养的,和他简直是一模一样。”却不多话,向前走了两步,只是静静地思忖解毒对策。
志保和步美屏息凝神,都不敢有所打扰。
新一将真气沿全身经脉运转一周,只觉丹田中隐隐作痛,似有针刺刀剜一般,知道是已经过了二十余天,志保当时给自己服下的解毒丹药渐渐压不住体内毒性了,可是自始至终,胸口心脉一带暖洋洋的极为受用,那当是“圣手医仙”的施救之法见了效果。他不愿志保跟着忧心,咬牙忍耐,不作一声。
过了一会,他背上插着的十数枚金针顶端都有黑色血珠滴下,金针拔毒的手法虽然不能彻底净毒,但对于分布在四肢百骸的毒气却有聚敛一处、逐步将之拔除的功能。志保见了,方才稍稍放下了心。
再过一顿饭工夫,黑血滴出了有一杯盏,木之下茉纱为新一逐一拔去金针,换另一种药膏涂在针孔上,说声:“小子,好了。”新一把真气缓缓收归胸口气海“膻中”,翻身下地,躬身为礼,拜谢道:“工藤新一谢过木之下前辈仗义施救之恩。”
“我也没治好你,别来这些虚的了。”木之下茉纱一摆手,走到内堂一角的药橱前,从最里面夹层取出一个楠木盒子,“这里边是我自行炼制的‘九香续命丹’,志保延续了你百日寿命,我这颗丹药在此基础之上,还能再续你七七四十九天的命。盼你能在这期间找到解药吧,只有药方也没关系,就算到时候找不见我,志保当然也能自己给你配出解毒灵药。”目光瞧着徒儿露出笑意,将木盒交给了新一。
新一谢过了,打开盒子,取出一颗金黄浑圆的药丸,知道此药贵重,于是放入口中嚼碎咽下,顷刻之间已觉丹田和缓,精神健旺。志保见他得了师门灵药,虽然生性沉默不喜多言,心中自也欢喜,想到明日启程去寻快斗和青子,四人联手,又多争取到了这些天,夺得解药大有希望,内心宽慰了许多。
当夜新一和志保就从客栈中搬出来,留宿在志保师父家中。步美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以前常被坏人欺负,蒙师父收留之后虽然得到了一个温暖的家,然而毕竟是小孩心性,整日里只跟着一位冷漠寡言的恩师学医炼药,闷也要闷得无聊死了。这时候突然多了位“好看得仿佛天上的仙子”似的大师姐,还有位风趣机智的大哥哥,欢喜的不得了,缠住了两个人不放,定要新一讲西域的人情风物故事不可。
新一和志保也很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子,若非两人还有要事缠身,而此行前途凶险,真想留下来多陪她几日。
次日清晨,志保告别师父师妹,与新一再度踏上征途。她临行前对恩师说起即将爆发大战,劝师父带同小师妹早作打算,免得留在汴梁被战火殃及。木之下茉纱只是淡淡一笑:“放心吧,我自有抉择。倒是你们,这一去前程渺茫,艰难重重,未来如何还是不可知的变数,须得小心在意。”师徒分别在即,本来藏于胸中的情感这时俱都流露出来。

新一和志保离开汴梁,一路直下江南,途中听说宋徽宗被金兵吓破了胆,急急慌慌传位给太子,钦宗即位后苦苦哀求,不知献出了多少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总算是暂且哄得金国统帅满意,暂时退兵回去。先前渲染得厉害无比的攻城战役没有爆发,百姓遭受的搜刮欺凌却比当真打了一场大战好不到哪儿去。

江南距离战乱频繁的北方较远,受战火波及较少,此时相对而言较为平稳,苍生虽亦生活在贪官污吏的剥削压榨下面,但比起北方民众已是安稳得多了。江南这么大,新一与志保曾接到快斗他们的飞鸽传书,说是在琦玉镇停留过,然而时隔多日,快斗和青子是否还在,又或者查到黑衣组织总部的消息没有,谁也无法断言。
琦玉镇是江东有名的大镇,南北往来交通要道。新一知道黑暗组织在南方的势力强大,根深蒂固,眼线极多,和志保商议之后便不在客栈投宿,只在镇外找了户农家借宿。等到安顿好了,两个人便进镇去,寻访有无快斗留下来的线索记号。
新一到此自然是不用再戴面具易容改扮了,他和志保一个是斯文儒雅而又不失英风豪迈的翩翩美少年,一个是丽若仙人兼且庄严宝相的婀娜俏姑娘,走在镇上,虽身处庸庸碌碌的俗世众生之中,亦是格外的引人注目。旁人都只道他们是前来南边躲避战乱的豪门贵戚。
两个人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快斗留下的讯息,志保悄悄地道:“新一,这座琦玉镇里龙蛇混杂,有不少江湖帮派混迹在此。”新一知道志保博学多识,经验更远比自己丰富,她判断的肯定不会有错,于是说道:“那这些帮派总不会都是黑衣组织的吧?如果我们以武林同道的身份求助,向他们打探消息,志保你看怎么样?”
“傻瓜。”志保白了他一眼,“你当到处都是‘明海派’那种君子门派吗?现今这种乱世,江湖上的弱肉强食只有比普通人更加厉害,就算是好些的也免不了自私自利、相互猜忌陷害等等诸如此类事件,若非如此,以江湖之大,怎会只有一个‘明海派’奋起反抗黑恶力量、被称为中原武林第一净土?”
“呵呵~~~~”新一被她一损,尴尬地笑笑,额角上多出一个大大的“十字路口”,“那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等到查明此处的江湖帮派和黑暗教门什么关系之后再走吧?”
志保被他的狼狈模样逗得心中暗笑不已,微微颔首,意示赞同。
两人边走边压低声音商量,就在这时,路边角落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志保衣角,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道:“美丽的姑娘啊,赶快离开吧,你的前途堪忧啊~~~~”
新一还道来了敌人,飞速跨上一步挡住志保,却见那只手上的肌肤皓白晶莹,宛若透明,手的主人是个明媚可人的红发少女。她笑嘻嘻的,俊目流眄,动来动去,显得甚是精灵顽皮,右手仍拉着志保不放,左手拿着面布幔招牌,上面用金线绣着“小泉神算,天机先得”八个大字。
新一、志保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见得多了平日里在道边街旁摆卦摊算命的须发俱白的老头子,孰料这少女竟也是给人测字算命的。少女为人算命也就罢了,她既不像一般人那样占地摆卦摊,也没有什么卦签、铜钱之类零零碎碎算命必不可少的东西,除了手中的布幔招牌,就只有右肋下夹着的一个晶莹透明的偌大水晶球,若非那面招牌,说她是专门给人算命的也确实不像。
志保柔声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实在对不住,我们还有事情,不能在这儿耽搁了。”轻轻拉着少女的手解释。新一从衣囊取出五两银子塞给少女:“这个算作卦金,姑娘莫要嫌少,先拿去吧。等事情办完了我们再来叨扰。”
少女缩手不接,如花笑靥渐渐转成庄重神色:“我小泉红子给人看相从来都凭自己的心意来定,一向不收人卦金的。这位姑娘如此美丽,就是画上走下来的人物也没她这般俊极无俦,我喜欢她,所以要为她看相。若是让我看不上眼的人,你就算搬来金山银山也没有用。”
新一心中微微一震,和志保相互对视一眼,均觉这少女红子仿佛意有所指,决不那么简单,再看她一身明蓝色长裙,服饰华贵,自也不是因家贫不得不出来谋生的穷苦女孩儿。
新一朝志保点点头,志保会意,随红子走到路旁的角落,诚诚挚挚地问道:“红子姑娘,你说我前途堪忧,那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吗?”
红子抬手一指新一:“不光你一个,他也将面临从未有过的全新境地。乌云哪,虽然不能永远笼罩,终归有云开日出的一天,但在那之前瓢泼大雨已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洪灾~~~”说着把布幔靠在一边的墙上,手捧水晶球,端端正正摆在面前,双手虚放在球面上,距离约有寸许,口中念念有辞,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志保心念一动,这少女红子语焉不详,说话乍听起来似乎全然无关,细细品味却又好像明白已方二人此番南来的目的,语意中更有深意。她和新一心灵之间是与生俱来的默契,两个人所思所想一般无二,眼神交流之下,再不敢有所忽视,全神贯注听红子说下去。
红子两手掌心微微变色,在球面上虚停片刻,抬起头直视着志保二人的眼睛,神态严肃:“在这里,就在这座镇上,你们将遇到命定的千面魔星,防不胜防~~~~如果立即起程回头,或许还能免于劫难~~~~”
新一内心又是一震:看那少女脸色不似作伪,举止言行不是常人,所说言语虽有七分神秘兮兮,同时却也有着三分真实。志保毕竟曾被黑衣教门胁迫效力,被那些匪类视作必欲灭口而后快的眼中钉,莫非竟暗地里追着跟来,在这镇上设下了陷阱?志保一心一念为自己夺取解药,向不顾念自身安危,万一……
他自己拿不拿得到解药无所谓,若是因此令志保受到什么伤害那可就追悔莫及了,正想着必要时从速离开此处,却听志保静静地说道:“我们不能走,该来的总归要来,就算现在走了,将来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何况,邪不胜正——红子姑娘,请问你有别的化解方法没有?”新一不禁握住了志保的手,他们二人心心相印,清楚自己和志保存的是同样心思,只要对方好了,自身就算面临千难万险,那也是等闲小事。
就听红子又低头喃喃念诵了几句什么,眉头紧蹙,随即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们,看似最无害最能体现太平盛世的,其中掩藏的也最不简单。想来二位豪兴逸飞,意气昂扬,不是那等流连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但请恕我提醒一句——远离声色乐曲,一定要远离,无论你们之中有多少复杂纠葛的关系——切记,切记~~~~”说完之后,不等新一和志保再详细问明白,自顾转身而去。
志保十分了解红子这样的少女,她若不想亦或不能说出的事,任凭是谁,如何追问,终究难以得到答复,何况古语有云“天机不可泄露”,于是一拉还想赶上去问个究竟的新一,轻轻摇了摇头。新一懂得志保的意思,逐停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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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笑红尘

两个人并肩而立,默默在街边站了片刻,红子身法甚是轻灵,三晃两晃,便已不见了踪影。新一低声道:“志保,你看我们……”口里虽在发问,心中却已知道她的答案。
果然,志保明艳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感情波动,好像只是在淡淡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想,红子这么说有她一定的道理,不过最坏的可能也就是组织有人追过来而已。我们就算不去找他们,那些人也绝不会放过了我们,况且,还有你的解药……”掌心突然微微发热,她深知黑衣教门的诸般狠辣残酷手段,从小长于其中,种种钩心斗角、惨绝人寰的暴行是最常经历的恶劣环境,要想在这犹如动物一般的氛围中生存下去,小小年纪便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同时也是保护唯一的亲人姐姐。以前她对组织恐惧莫深,因为姐姐就在那些恶魔掌握之中,稍有差池便会受到牵连,可是现在为了新一,为了给他拿到弥足珍贵的解药,她是宁肯牺牲自己,一死也好,残忍折磨也罢,刀山火海总归也要去奋力一搏。
新一和她已经不需要言语交谈,自然而然便明了彼此的心意。他心中清楚志保全是为了自己,自己若是不治,她也不会独生,何况自己正值少年有为、意气风发之时,当然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死于黑暗匪帮的毒物之下,如果是自身安危和和志保的平安无恙有冲突,那当然是以志保为先,然而假如能够有选择,大家都不用死当然最好不过。他体内有着天生的冒险因子,最爱自我挑战,决不会因为畏难而裹足不前,这时想到获取解药必须经受的生死考验,非但毫无畏惧,反而更激发了满腔的壮志豪情。
“好。”新一眼望志保,满目尽是呵护与智慧的光芒,动人心魄,“不试试看永远不会知道结果,组织要来,咱们还正愁找不见他们的老巢呢。反正快斗他们还没有新的消息,咱们索性就在这镇上多耽两天,看看那些黑衣乌鸦用些什么花招。”
正说着,两人才要继续查找,长街上忽然涌来一股人潮,随之街道两旁的各间民房、商户,都有男女老幼兴致勃勃跑出,人越聚越多,各个欢天喜地地嚷嚷着:“过桂花节咯~~~”、“镇甸东头的台子早已搭起来了,听说今年的曲艺班子比往年多啊~~~”、“快去,快去!莫要废话了,好地方都给人占了——”大大小小相互奔走召唤,热闹非常。
琦玉镇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新一拉住人一问,才弄明白此地有过八月“桂花节”的风俗,每年从今天开始,辰时过后,镇东都有戏班搭台演出,南来北往的乐曲名伶争相登台献艺,精彩热闹,一直要演足整整十天。今年因为战乱频繁,许多曲艺班底南下避乱,比往年更加热闹。
“新一。”志保直视着他的眼睛,新一稍作沉吟,说道:“太平盛世?志保,你说最能体现太平盛世的是什么?”
志保聪颖灵秀,自不会被这小小问题难倒:“太平盛世,百姓衣食丰足之外,最外在的体现就是声色犬马。刚才红子说过,我们要想躲过此劫就必须远离乐曲纶音。”
新一考虑到的正是这一点:“不错,但是既决定了追踪到底,我们需得反着来,或许在镇东的戏台那里能发现些什么。”
计议已定,两个人逐随人潮向东走去。

琦玉镇东首是一大片宽敞的空地,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搭起五六个高大的戏台子,布置得喜庆热闹。此时演出已经开场,每个台前都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睁大眼睛,连天喝彩叫好。
新一护着志保不被人挤到,两人在各个戏台前后、人堆里寻了半晌,仍一无所得,不觉暗自纳罕:“难道我们俩都判断错了?红子的真意是什么,她的话有几分可信?”
正在这时,新一无意间目光一一扫过每座戏台,突然全身一震,目力所及,牢牢锁定了一个人。那是个与朱蒂有着相仿金发的中年美妇,四十左右年纪,秀眉英挺,凤眼含春,形容美艳中带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与木之下茉纱的冷傲截然不同,让人既感到她英姿勃勃,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霸气逼人的智谋韬略,又不敢走近她半步。若说木之下茉纱和志保师徒是孑然超脱凡尘俗世、宛若雪山上不沾半分红尘烟火气的清冷雪莲仙子,这中年美妇则更像带刺的蔷薇,艳丽的外表下高深莫测,更令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那美妇站在正中一座戏台旁上下场用的幕布处,斜倚着长长的幕布,嘴角边挂着一丝好像对万事万物都满不在乎的笑容,一边看着台上的演出,间或朝台下扫几眼,意态甚是悠闲。看样子她是这个班底的班主或师父也说不定。
新一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奇特之感,虽然暂时说不上怀疑这美妇人,但只觉得她十分眼熟,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志保,”新一轻拍志保手背,向那美妇努了努嘴。志保顺着他目光瞧去,脸上蓦然变色:“新一,她,她……”她生性坚强,这时不知怎的,声音竟然颤动,全身不由自主微微发抖。新一轻展臂膀,紧紧搂住她的肩膀。
在他温暖坚实的臂弯里,志保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知道,有他在她就无所畏惧。
“怎么,她也是黑衣组织的人吗?”新一剑眉微蹙,从记忆里搜索着有关的线索,志保摇头:“不,比她年轻得多,不过……太像了,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我的感觉不会有错,可是那股气势……”说着不禁同样陷入了沉思。
新一道:“很奇怪啊,我第一次来中原,可是觉得她很面熟,好像从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志保抬头看着他:“你也觉得她面熟吗?”新一揽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不是最近的事,隔的挺久远了。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他们二人心灵相通,彼此的心思就算想瞒也瞒不过去,常常能为对方读懂。新一明白事关重大,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此人,志保看着他俊逸的面孔上满是焦虑之色,忍不住提醒道:“那就是跟你以前的生活有关了。新一,你在西夏的亲友中有什么人跟中原有联系,特别是在戏乐曲艺方面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新一猛地一拍脑门:“啊哟,我真糊涂,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忘了。”登时神采奕奕,笑容满面,低头望着志保,赞道,“志保,你真是我的智多星,我知道她是谁了!”若非身处众目睽睽之下,真要抱起她来兜几个圈子。
原来新一是在大内皇宫中见过那美妇人的画像,并曾听母亲说起,画中人是她当年身处寒微时同门学艺的好姐妹。
当时天下诸国分裂,群雄并起,共分有宋、金、西夏、吐蕃、大理五个国家。而各国皇帝不论多么勤政俭朴,亦或如宋朝皇族那样奢侈颓废,后宫除皇后之外总是多多少少有一些佳丽妃嫔,贵为帝王之尊而独爱一人,一生只有一位皇后的,惟有西夏国皇帝,也就是新一的父亲工藤优作。
新一的母亲,当今西夏皇后工藤有希子原姓藤峰,出身寒微,本是誉满天下的乐曲名伶,然则出淤泥而不染,扮相甜美,骨肉灵秀,气度高雅,被称为世间难得的一朵奇葩。除此之外,她还有样特别的本事,那便是在演出戏剧时易容变脸,千变万化,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后来她与皇储工藤优作一见钟情,深情缱绻,新一的祖父原本不同意这桩婚事,但优作与她认定了彼此,痴心刻骨,哪怕放弃继承皇位也不肯放手。西夏皇室人丁单薄,数代单传,只有优作一个继承人,新一的祖父无奈,这才不得不应允婚事。
有希子和优作育有一儿一女,新一幼年时曾与妹妹和叶一起,听母亲讲过她当年在中土学习易容技艺的往事,提到本领出神入化的受业师父和一起学艺的同门姐妹,其中最要好的一位姐妹叫做莎隆。两人感情深厚,临别时互赠画像留念。
新一此时想来,忆起那画中人的容貌形象,与眼前美妇人如出一辙,不但如此,按年龄推算也刚刚吻合。有希子昔日是在宋朝学艺,又与好友分别多年,曲艺戏班走南闯北演出献艺亦非罕见之事,这时候在琦玉镇见到莎隆当然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只不过……
神秘占卜少女红子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命定气数之说不可尽信,新一却相信志保的直觉绝对不会有错。
两个人一路由北向南,明察暗访,追踪多日,这还是第一次有黑衣组织线索浮出水面。兵法有云“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大好良机转瞬即逝,不容错过,他遂暗地里订下计策,先要做好周备防范不致令志保遭遇不测,然后说什么也要上去试探一试,这位莎隆到底是碰巧出现在镇上还是另有所图谋。
志保听新一择要讲述了有关莎隆的事情,突然说道:“新一,不管怎样,等一会儿我们去拜访这位莎隆前辈。她既是你母亲的同门姐妹,你做晚辈的他乡遇见,拜见属于礼节所应当。”新一好生感动,他明白黑暗教门一时对自己倒不致怎样,左右自己中了他们的奇毒,不用他们再额外派人动手,顶多再多活个百十来天也就完事大吉了,志保却不一样,她最清楚组织花样迭出的惨烈非人手段,此时此刻仍然义无返顾陪伴自己暴露行迹,人生得一红颜知己如此,夫复何求。
他更明白就算自己找出千百种借口来推脱不让她跟随,依然无法瞒得过她,就像她的心事从来瞒不过自己一样。
两人站在空地边缘,遥望台下争相看戏的人群,轻声商议等戏散了之后拜见莎隆的细节。便在此时,一个焦雷兀地里凌空炸开,急忙抬头,却见原本一望无垠的万里晴空不知何时被风吹来一大片乌云,云层翻滚,炸雷轰轰作响,瞧情形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台下的男女老幼顿时一阵乱跑,争着往戏台下临时搭建的草棚底下、树荫处乱奔乱跑避雨。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有些身强力壮的乡民撒腿跑回镇子,从新一和志保身边擦肩而过,等到他们让开挡住的视线,台上的艺人也在纷纷预备收场避雨,莎隆已不见了踪影。
新一心中一凛:“即便是急着躲雨,她这动作也太快了些。”他心思闪念,暗想无论是善是恶,那个戏班多少总会和莎隆有所牵连,既然莎隆本人躲了,那就不能再让这戏班从眼皮底下溜走。当即拉着志保站到身边一株大树的树冠下,双睛瞬也不瞬地直盯着中间那座戏台上众人上上下下忙碌的一举一动,将每一个细微情节尽收眼底。
风动雷鸣声中,豆大的雨点簌簌掉落,把地上的灰尘砸起一个个浅坑。
新一看到树下已有稀稀疏疏十来个人在避雨,料想黑衣教门千方百计隐瞒形迹,不会于众目睽睽之下陡然下杀手,若是将所有目击者一律灭口,此处普通百姓有百十来人,势必酿成惊天血案,那就非惊动官府不可了。他抬头见那戏班已经收拾好所有行囊道具,正要撤下台去,逐向志保叮咛道:“志保,你在这里避雨等我,我过去看看就回来。”他想志保轻功冠绝天下,自己又只离开片刻即回,不致有什么大碍,说完飞快脱下外面罩衫盖在头顶,身形耸动,已然冲入了雨帘当中。
志保浅浅一笑:“我等你。”静静站在原地,目送他飞身奔入雨中。大雨如泻,哗哗声响中间或夹杂着雷霆电闪,遮住了四下里人声的喧嚣,空气里升起朦朦胧胧的淡淡薄雾,不过一刹那,新一的身影便被雾气掩映,瞧不清楚了。
水流如注,沿着树叶淅淅溧溧淌到地上,汇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志保天资灵秀,白衣胜雪,长裙迤地,直如月中嫦娥仙子甫将凡尘,同在树下避雨的一干乡民只当她是天仙化人,惟恐亵渎了她,不敢稍稍靠近半步,只缩在大树背面,连看也不敢朝这边多看一眼。雨帘将树下的空间与外界分隔成两个世界,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等待,对于志保而言是对他的承诺,是心灵默契本能的选择。相信他,不需要理由,无条件地信赖,只是因为彼此灵魂深处那份遥相呼应的默契与挚爱,她选择默默支持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无须痛苦承担等待的枷锁,皆因千难万险打不破心灵的相拥,她和他因了对方的快乐而拥有最深切的幸福。
突然,一个形容委琐的乡汉趟着水从雨里直跑过来,双手挡在头上,模样甚是狼狈。志保以为他要到树下来避雨,向一旁走了几步,让出一块空地。
那人一头扎到树下,全身均已淋得透湿,一边骂骂咧咧诅咒老天爷,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开最外面的湿衣,蓦地里抬眼见到志保绝世容光,双目忽然露出淫亵之意,微微冷笑,一步步向前逼近。
志保一直全神贯注望着雨幕外,心想新一这时候不知查得怎么样了,可发现什么没有,浑然忘却了自身,虽然觉察到旁边那人朝自己走过来,但想他要避雨,自然尽可能往树荫底下走,并不以之为意,只是接连向后退让,背后突然触到一个粗糙的硬物,再往后就是树干,已经无路可退。
志保一惊,只见那人仍在朝自己逼近,满面猥亵,目露淫光,伸出一双肮脏的大手抓过来。这株众人用来避雨的老树虽然枝繁叶茂,树冠也算是很大的了,但容了十余人在树荫底下躲雨,能够自由行动的空间已经颇为狭小,她心底骇然,向左侧倏地滑开一步,躲过那人的一抓。
“你要干什么?”志保喝问,外面大雨下得正急,她若要躲避纠缠,天底下无一人能追赶得上,然而衣衫单薄,如被雨水浸湿则未免太过不雅兼且失仪,只盼能吓住那人便算。岂知那乡汉不识好歹,竟也颇为灵活,一抓不中,再度上前进逼,口中叽里咕噜嘿嘿淫笑。
眼见得那人已近在咫尺,志保被迫得再退两步,树底下再没有多余空间,心想实在万不得已也只能奔入雨中躲避了。电光石火的瞬间,一道巨大霹雳划破长空,似乎连天也劈成了两半,将乌云笼罩下的人间每一个角落照得亮如白昼,炸雷随之震耳欲聋地爆开,树干摇晃,轻微“咯吱”作响。
志保大惊,知道这老树受了雷击,顾不得自己安危,大声喊道:“大家快闪开,树被雷击中,马上就要倒了!”身子斜纵,倏地拽起一个原在背面避雨的孩童,右足一点,飞快跃进雨里。同一时刻,又是一道霹雳如影随形降至,众人栖身的老树从根部断裂,轰然倒下。
原本站在树下的老幼因是处在树的背阴,将闪电霹雳瞧得清清楚楚,不用志保提醒,争先恐后抢着跑了出来。那心怀不轨的乡汉还道志保是故弄玄虚,没加提防,正要再追上去,兀地只见粗大的树干迎面砸来,再想逃跑,然而这树主干高大粗壮,轰然折倒,霎时间哪能闪得那样及时,眼见得就要被砸在树下。
雨水迷朦的雾气中一道白影如同飞燕凌波,快捷无伦地径直疾跃而上,于树倒的千钧一发猛地一拉那乡汉。人救人乃是出于人性的本能,志保这时候哪还顾得了许多,只想着救人要紧,可是她轻功虽好,力气终究有所不及,虽然拉得那人昏头昏脑朝外趔趄紧赶几步,但到底还是没能彻底避开,大树倒地,粗大的树干将那人双腿自大腿以下全部压在下面。
若不是志保相救及时,那人势必被压死在树干下,而志保这一下干冒大险,她哪怕只迟得半步,就和那人一样被老树枝干砸住,非死即伤了。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那乡汉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红眼,张开了大嘴甚是吃惊,他恐怕还从没见过世上竟然还有志保这样的人,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企图伤害自己的坏人。
志保全身衣裳早已被淋得湿透,这时粘在身上,茶色的秀发紧紧贴着额头、脸颊,满身满脸都是流淌的雨水,她也顾不得多说废话,双手用力去抬树干,在轰隆隆的雷鸣中大声说:“我的力气不……不够……你仔细看着,要是有空隙就赶快出来……”她虽然竭尽全力,毕竟力量不足,树干纹丝未动。若是拖得时间久了,那乡汉纵然不死,两条腿也必得尽数废了。
那乡汉傻了一般,满头满脸被雨水浇注,话都说不清了,颤声又问:“我对你图谋不轨,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志保咬牙扳动树干枝条,紧咬牙关答道:“需要理由吗?”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赞同道:“没错,人救人是人性的本能,对于生命意义的尊重,没有别的理由。”志保心底一慰,知道是新一回来了。
新一也已被淋了个透心凉,英风却不稍减,大步走过来,柔声歉然道:“志保,对不起,是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伸手托住树干,暗运内功,真力到处,将那老树抬了起来,“喂,希望你以后行事多点人性,莫要再倚势欺凌妇孺,也就不枉我们救你一回了。”他后一句话是对那惊得目瞪口呆的乡汉说的。
原来立在一旁瞧得怔怔发呆的普通百姓急忙七手八脚跑来帮志保把那恶汉拖出,那人虽然受到老树重压,伤势倒不甚重,双腿并未骨折。志保自衣囊中取出一小瓶药膏扔给他:“这药治疗外伤最有效,拿去吧。看在你也有父母亲人的分上,我们今天暂不和你多做计较,记得,以后切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否则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
那人怔怔呆呆,再说不出话来。
新一担心雨水冰冷,志保莫要着了凉,虽然自己周身也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仍解下外衣为她披在肩上,一手抚在她右臂,两个人不再多耽,转身快步回去借宿的农家。

两个人回到宿处,擦净头脸,换上干爽衣服,并肩坐下调息运气以免寒气入体。新一内功精纯,伸手抚住志保背脊上的“神堂穴”,一股阳和真气缓缓送入她体内。过不多时,志保只觉周身百脉,无不畅暖,当是新一之助见了功效。
志保等到新一内息也在周天运转数遍,这才问他冒雨追踪可有哪些收获。新一道:“咱们看到的那个美妇人就是我母亲的同门师姐莎隆,这一点从戏班的人那里证实了。据他们说,莎隆是教导他们学艺、指点演出的师傅,跟在戏班里十余年了,我能感到他们没有说谎,而且也都不是坏人。至于莎隆本人……则似乎不那么简单。”
志保问:“你见到她了吗?”新一摇头道:“还没有。戏班的人也说不上他们师傅突然去哪里了。正是这一点让我觉得蹊跷。”他说着深深望了志保一眼,目光中深情无限,似是在说:“从今往后,我要一生一世守护你、爱惜你,决不会再离开你的身边,今天的事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
志保自然读懂他的心思,娇颜羞赧,红酽如火,低下了头,青丝低垂,挂在脸前,说不胜的娇羞动人。此时的她哪里还像飘泊江湖见多识广的传奇女子,娇怯怯,清秀如画,仿佛弱不胜衣,眉目间却自然而然一股秀美英气,更兼有种谦和高雅的书卷清气,令人情不自禁为之心动、心怜,即使为她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须知英姿飒爽的豪迈风姿并不是单指旁若无人的大哭大笑、言谈粗俗、举止无礼不知避讳那么简单,而是出自天然,由内而外散发的真性真情。青子豪爽大度、巾帼不让须眉,那就不用说了,如志保这样恰是另一种的仁侠英风,与青子各有千秋,不逞多让。
新一不觉怔怔看得痴了,志保正和他说话,突然没了声音,抬头一觑,只见他正瞧着自己出神,面上不禁又是一红,嗔道:“新一~~~~”
“啊?啊,呵呵,呵呵~~~~”新一方才清醒过来,尴尬地笑笑,情知自己适才失仪,不好意思地抬手在自己额头上弹了一个“暴栗”,忙着说正经事转移话题:“我问过戏班的人他们下处在哪儿了,左右这里的戏文要演足十天,如果莎隆身上真有什么秘密的话,她要不想暴露,就得把表面功夫做足。而且戏班还是绝佳的掩护。等到明日,我直接登门拜访,万一她要是没有什么,对于前辈尊长这也是应有的礼仪。”
志保点头称是:“如此最好,我听你的。”
大雨整整下了半天一夜,直到第二日黎明时分方停。云开雾散,红日当空,是一个雨后难得的大晴天。新一和志保二人前日商定妥了,知道莎隆即便是组织中人也决不会还没等怎样便突兀掩藏形迹,自己暴露身份,她要真是急功冒进之人那反而倒不足为惧了。是以两个人并不急着去镇东的戏台那边,反倒是又在镇内各条街道详细走了一遍,一来他们虽然疑心莎隆,然则毕竟无凭无据,组织派来追踪的杀手未必不是另有其人,须得小心提防,二来两个人到这时候都已明白占卜少女红子那天所说看似无关的一番话里其实大有文章,竟好像是把他们后来所遇所见的种种事情全都提前预料到了一般。
红子言行举止虽然神秘,可是神态诚挚,纯真磊落,委实没存半分恶意,而她给志保做的卜辞也全都是好意提醒。新一、志保甚是感激,均想再见她一面,好好当面感谢于她,然而两个人在全镇大街小巷走了一整天,竟再没见到她的芳踪。
“唉,红子姑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新一叹息一声,志保感慨道:“其实我也知道,咱们这么找法未必能找她得到。大恩不言谢,也只有将她的报讯之德牢记在心里,日后有机缘再报答了。”说的是红子,其实她自己也正是这样人,昔年在江湖上不知施展妙手神医救下多少性命,然而不仅从不留姓名,更往往在被救者恢复以后悄然隐去,连声“谢”字也不受一句。
两个人找不见红子只得暂时作罢,简单用过晚饭之后,新一便按照前一天给戏班中人留下的话所说,与志保前去登门拜见莎隆。
新一带路,和志保二人按地址穿过两条小巷,找到戏班众人的住所。还没等走到门前,尚有一小段距离,就听见门里有人哀声恸哭,附和者众,显然哭得不止一人,遥遥望去,门口挂着白色布幔等物。
“难道又有变故?”新一与志保对视一眼,两人俱惊,急忙加快脚步赶上前去。却见大门敞开,简陋的一座小院落里处处是白色条幅、布幔,在此黄昏时分瞧来分外凄清哀伤。前一天曾见过的戏班众弟子人人缟素挂孝,有的聚在院里,有的跪于屋内,或默默拭泪,或大放悲声,均是满面哀痛神色。正对着院门的小客厅俨然已布置成了一座灵堂。
新一惊疑不定,走进去询问身边一个戏班弟子道:“请问一声,出了什么事?昨日还好好的,哪一位前辈尊长突然过世?”那人曾见过他,知他是师傅的故友之子,哭着道:“少侠,您来得正好,还可见我师傅最后一面。我师傅她,她刚刚过世了……”
“啊?”新一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是说什么也没想到莎隆竟突兀地于自己拜访之前撒手人寰,志保思虑甚是周密,忙道:“她老人家的遗体可曾入棺?我们想最后再眼她老人家一眼,向师长叩头尽礼,不知可否?”
那人眼望志保不说话,新一忙解释道:“这位灰原姑娘是在下的好朋友,因为久仰莎隆前辈,所以特别随同在下一道前来拜望的。不料人生无常,竟然遇到如此不幸,与前辈缘啬一面。”那人似乎在此还能管些事儿,这才道:“既然这样,请二位随我来。”将两人引到了偏厅,厅里停放着灵柩,几个女弟子跪在地上痛哭。
莎隆刚刚过世,棺木还未钉上,只见她躺于其中,身子四周点缀了些素白小花,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确实是尸体的样子。那带新一两个人来的弟子吩咐几个女弟子招呼客人,即又转身出去,新一和志保恭恭敬敬地在莎隆灵前进上一柱香,躬身为礼,然后温言问道:“家母曾与莎隆前辈同门学艺,感情深厚,在下一直听母亲说起前辈当年的英姿,心向往之,孰料竟是这等没缘拜见。甫闻不幸,在下与这位朋友均自悲痛万分,只是不知前辈如何会突然离世?可是有什么仇家暗害么?”他客套话说了一堆,其实最后一句才是真正想问的。
一干女弟子哭哭啼啼,争抢着诉说原委,你说一段,她又补充两句,终于把事情说清楚了。其实说来也非什么稀奇的大事,据她们说莎隆年轻时走南闯北,无意中得罪了一个极有势力的仇家,昨日之所以突然冒雨离去就是因为在看戏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仇家。可是师傅近日来身体不好,突然淋了大雨,以至感染风寒,加上担忧仇家找上门来连累一干弟子,身心憔悴,只过了一天便逝世了。
莎隆最有可能是组织中人,这琦玉镇被阴云笼罩,莎隆的形迹最可疑,除她外还没找出第二人选,然而莎隆偏偏死了,而且是突然离世……新一感到自己好像发现了线索,转了一圈却又回到了原地。他无可奈何,只有安慰那些戏班弟子几句,对尊长进了晚辈应有的礼数之后即便和志保告辞出来。
两个人走在路上,新一有些感慨,面上却是并不尽信的神色:“志保,你说——莎隆恰好在我们登门,特别是登门的前一刻病死,这事是不是太巧了?还有她那个仇家,究竟会是什么人,是真有其人还是……”
志保外表虽然平静,心里也在反复推敲这件事:“你和那些女弟子谈话时我趁她们不注意检查了一下尸体——呼吸、心跳全部停止,体表冰凉,已有逐渐变僵硬的趋向,这些都是死人的征兆。只是……虽然时间不容详细验看,而且室内昏暗,烛光明灭不定,瞧不甚清楚,但我可以肯定莎隆的尸体没有曾感染过风寒的症状。她看起来确是真死,不过我总觉得事情真相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罢了。”
新一点头道:“没错,我也有同感。”又问,“你说莎隆不是因为风寒而死,那你看她那些弟子……”志保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和你想的一样,就算有天大的秘密也是藏在莎隆一个人脑子里,他们并不知道内情。而且我对他们,没有接近组织成员时那种极度紧张、一触即发的本能自我保护感觉,他们都是被人利用的可怜棋子而已。”
两人相对无言,均觉前途迷雾重重,然而非但不感艰难,反更激起了少年人迎接挑战的无畏勇气。
晚风吹过,带来叙不尽的凉意,两个少年人方才惊觉已在忙碌奔波中不知不觉过了中秋,这时已经是晚秋时节了。志保纤细的身躯微微瑟缩了一下,新一立即感到,解下外衣为她披上,握住了她手:“志保,我们先回去吧。”
“恩。”志保轻轻点一点头。
皓月初升,清清冷冷,如纱如雾,两个淡淡的影子长长的倒映在地上,相依相偎,温柔无限,好似一幅浅淡的剪影画面。

新一和志保隔日再在镇上多停一天,仍无所获,逐决定不能再做无谓等待,准备明日起程继续南行。就在当晚,收到了快斗和青子第二封飞鸽传书,信上说在关南的鸟取城有重大发现,让二人速速赶去会合,于鸟取城的大阪茶楼上见面。
两个人得到好消息自是喜悦,当下收拾停当,天一亮即刻出发。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忽忽数日,鸟取城已近在眼前。
志保心灵的感应极强,尚未进到城中,就已觉察此地处处神秘,每一个未知之所、看上去似乎友好的陌生面孔下都掩藏着极深的不为人知内幕以及机心,进城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低声提醒道:“新一,我们需要加倍小心了,这个地方除了快斗和青子,谁都不能轻易相信。”新一亦有同感。
两人走了一段路,新一询问路人,打听清楚大阪茶楼的位置,遂和志保找过来。上到二楼,第一眼就看到靠窗边的座位上一位青衫少女和跟他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少年正在边喝茶边谈天说地,正是快斗和青子。
快斗和青子这时也看到了新一他们,嘻嘻而笑,招呼他们过去。快斗虽然聪明智慧不逊于新一,不过他和青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放性情,兼且艺高人胆大,虽知身处险地,周遭可能就有黑衣教门的人在盯梢监视,然则并不因此有何忌避。
青子看他们来,叫茶博士添了新茶和点心,新一和志保上前坐下。好友重聚,大家自是十分高兴,快斗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显得极是好奇,突然笑道:“新一呀,我看你的气色好了不少。这一路从北方过来,风光旖旎……”忽然“唔”地一声,被青子随手塞了块蟹粉糕在他口里,顿时满嘴都是,噎得说不出话来。
新一颇为“幸灾乐祸”地嘿嘿一笑:“你这家伙~~~~”志保本来给快斗说得甚为害羞,雪白的双颊上如同涂了一层胭脂,这时见了他的狼狈模样亦不禁轻嗔浅笑。
少年人别后重逢,嬉闹片刻,随即正襟坐好,商谈正经大事。新一问:“快斗,你们说有了重大发现,那是什么?”
快斗正手忙脚乱地就着热茶往下咽蟹粉糕,一时“吱吱呜呜”说不清楚。青子秀眉一皱,忍住了笑替他答道:“这鸟取城里有个大军械商,名字很是古怪,叫做什么‘卡尔瓦多斯’,据说是专门做官府生意,给朝廷供应军械的。我们俩原本也没太注意此人,可是中秋那天,这人家里来了客人,是个鬼鬼祟祟的矮胖子,神态偏又傲慢得要命,被这个连本地巡抚都要礼让三分的皇商当成了坐上宾,两个家伙装神弄鬼,出了不少坏点子害人。我和快斗深夜前往探察,快斗说那个矮胖子在你们大闹‘阴幽涧’时见过,是黑衣教门里的一员悍将,人称伏特加的。”
“伏特加!”新一神色一凛,转头去看志保,她绝美的容颜上也是肃穆庄严,他们两人又怎能忘记,就是这个伏特加,虽则有勇无谋,然而嗜血成性,当日在火刑室里曾经狂性大发,企图把志保推到岩浆池中。
青子见新一听后面带怒色,不禁问道:“新一?”新一清楚是自己有所失仪,忙笑了笑,收敛憎恶神色,抱歉道:“不好意思,青子,请你继续说吧。”
快斗险些被青子那块蟹粉糕噎死,顾不得烫连着灌了两大杯茶,终于把糕饼“顺”下了喉咙,这时嘴巴得了空闲,笑说道:“还是由我来说吧。”笑容渐隐,眼眸中闪烁着机敏的光芒,“既然得悉了卡尔瓦多斯和伏特加有关,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很值得调查一番了。我趁夜深人静时到官府衙门翻过历年的军械购进旧档,嘻,又到他的库房中去转了一圈——”
新一知道快斗定是施展了侠盗“基德”名扬天下的绝妙身法和空空妙手,虽然可以想见当时必定情形凶险,危机四伏,然则若只是夜探察访,之后保证全身而退,即便卡尔瓦多斯和伏特加人手再多十倍,也绝难挡得住“基德”来去自如。大家晓得和组织的正面交锋之日越来越临近了,血战在所难免,均各深俱忧色,气氛实在太过凝重,他忍不住插口笑道:“哈哈,天底下恐怕还没有你堂堂‘基德’大人到不了的地方吧~~~~”
果然,快斗被损得变成了半月眼,与新一如出一辙。他俩这么一闹,志保和青子都露出了笑容,一个说:“别打岔,先听快斗说完正事。”一个说:“哈,新一也蛮厉害的嘛,快斗的半月眼我都没见过几回呢~~~~”
快斗故作“哀怨”状:“还是志保向着我啊~~~~”话音未落,新一和青子四道“警告”眼光即从左右分别射过来,他假装害怕地向志保身边凑凑:“志保,救命啊~~~~”
四个少年并非纯是在无意义地打闹,只因每人心中都清明如镜:这地方很有可能就是黑暗教门的老巢所在地,除了朋友们之间外无人可以相信,外表慈眉善目的好心路人或许下一刻就会亮出屠刀,尤其是在茶楼这种龙蛇混杂的公开场合,机密绝不能泄露。但茶楼不保险,客栈难道就一定安全吗?任何一个不知底细的地方均须得防范,正事同样也得要谈。既然这样,那就不如来个欲擒故纵,如此这般大模大样的在茶楼上高谈阔论。
这正是利用了人们通常惯有的逆反心理,越是危险的地方也就越安全,中间再夹杂上少年人插科打诨的嬉闹之声,时而嗔怒,时而玩笑,要多像有多像不知世事的富家子弟出门游山玩水在此聚会,就算有人偷听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去。
少年们借这互相一闹之机,不仅掩人耳目,同时他们人人目光锐利,已在看似不经意间飞快地扫过临座茶客及至二楼上所有相干、不相干等等众人,稍加判断心中已有了对身处环境的认识结论。特别是像新一与生俱来拥有察言观色、捕盗追击本能,微一闪念,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已万千掌握尽在胸中,灵光乍现的刹那推理不说百分百的准确无误,却距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好了,差不多了。”新一眼角余光早瞥到东北角一张桌上有两人刚刚低头小声嘀咕着什么,不断向这边斜眼偷窥,现在却显得意兴阑珊,似乎十分失望一般,知道做戏见了效果。他急欲听到后来如何,在笑闹声的掩映下略略压低声音:“快斗,你接着说。”
快斗不忘趁机“报复”:“江户川柯南大人不当捕头真是屈才了,不仅聪颖绝伦,而且还这么热心啊~~~~”不等新一无奈地变出半月眼表情,接着转过正事的话题,“卡尔瓦多斯这人利用给朝廷供应军械的皇商身份中饱私囊,卖出去的却都是些腐朽不堪、遍生铁锈的破烂东西。钱能通神,也不知道他到底塞了多少金银财宝贿赂中枢权要,反正他做了二十多年照样是关南地区最具势力的皇商,那些破旧铁器朝廷照旧收购不误,反而对他愈加信任。”
“当然这些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朝廷腐败,对外作战中连年失利,丧权辱国,要是内部没有大发国难财的蛀虫倒稀罕得很了。真正让人不得不防的是——”
说到这里,快斗一贯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认真神情:“我发现,在他库房里有的是精良武器、成批盔甲,足可以组建一支装备完善,不输于各国大军的兵马。提到马,在他府第那个占地广大的后园里,一般百姓也常常能听到里面传出来马啸嘶鸣,我和青子想办法去看过,虽然里面只养了数十匹马,数量不多,却都是一等一的良驹战马,若是上了战场,作战能力——”他似乎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做比较,隔了良久,却苦笑着摇摇头,“我估算不出来杀伤力有多大,确实估算不出……”
新一心头倏地剧烈一震,扭头看看志保,志保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悲天悯人的大智大慧而目光深邃,想到的和他一模一样,两个人当然猜得出快斗没有说完的话:精良兵器,成群战马,想必财力也不可避免的雄厚,再加上黑衣教门搜刮网罗来的众多才智之士、掌控的无数手下,这些意味着什么?只有一个答案能够给出解释,那就是组织已不满足于杀人夺财,肆虐暴敛,而准备发动大战实现野心了!
当今天下各国逐鹿中原,世道本就不太平,但无论是哪一国的君王将相笑到最后,只要能实现统一,最终的目的仍然是治理天下,以求百姓温饱,国泰民安。这黑暗组织却不一样,有其野心勃勃而无其胸襟气魄,他们身上早已是人性泯灭,睚眦必报,狭隘嗜血,追求的是普天下百姓生生世世供其奴役,以疯狂杀戮的淫威逼人不得反抗,永远不得超脱,子子孙孙不得自由。而他们一旦正式掀起战乱,那就不仅使目前时局更加混乱,而且扰民惟有更甚,掀动的血雨腥风、无辜者流出的血恐怕要比各国征战付出的代价总和还要多。
若想拯救万千生灵于水火之中,就只有抢在这一巨大祸胎之前将其彻底铲除。新一、志保、快斗、青子四名少年或许无力于仅凭一己之力推动历史,他们更不想卷入各国争权夺利的纷争中,但为使苍生受到祸害最小,为了生命的价值、每一个生命的尊严与自由,就算没有解药这桩事,就算快斗个人背负的血海深仇可以化解,他们就不能袖手旁观,明知千难万险依然义无返顾勇往直前。
四名少年相顾微笑,虽知肩上的重负如山,心情反而越发轻松,每人心中都做好了以最佳状态迎接生死历练考验的准备,无私,即无畏。
青子心情激荡之余不忘补充:“除了卡尔瓦多斯和伏特加,还有一个满脸凶相、眼皮上有一块疤痕的女人也在鸟取城,身份说是给人看家护院的武师,可是快斗估计说她应该也是黑衣教门的一员。”
“啊,是她。”志保低呼一声,随即想到青子指的是谁,压低声音给大家解释,“此女绰号基安蒂,打一手好暗器,而且是个神箭手,听人说曾凭着这两项绝技杀人无数,被一直隐身幕后的教主表彰功勋,是教主心腹爱将琴酒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既然有她在,那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志保,真有你的,光听我这么一说就猜到了,”青子赞叹一声,续道,“另外一个是脸色木讷刻板得像块腐烂了的木头似的男子,单是看眼光就让人觉得像是有蛇在爬那么难受,身份跟基安蒂差不多,也是护院的武师,只不过换成了给巡抚衙门看门护院。这人是黑衣人中的一员,那就不是普通的朝廷走狗,他给衙门护院正好能探听许多大消息,方便组织窃取情报。啊,我有时候倒真的很奇怪,那个教主隐藏不露还能这样神通广大,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搜罗了这许多奇奇怪怪的人物为他效力,而且还各个忠心有加。”她说完了还不忘感慨一句,并非因为畏惧对手的强大,纯粹是出于少年人好奇的心性而已。
志保朦胧的眼波中却隐隐带上了一层说不明的忧色,她自己,不也曾是黑衣教门着力培养的新生代力量么?虽然是命运无情的捉弄,虽然她一家人全都为组织残酷伤害,双方实则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虽然她拼尽一切代价终于九死一生从泥沼中挣脱出来,但已经发生了的事实确凿无疑,过往了的难道就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新一贵为西夏国的皇太子,快斗虽然为腐朽的朝廷所不容,却是世间人人景仰的侠盗“基德”,青子是清官之女,那么她自己呢?没落的王爷之后,而那王爷生前不仅不得志,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误入歧途,害了全家,也累了一世的英名。
她,她不畏惧牺牲,假使能够换来新一和快斗他们的无恙,假使能够将无辜者的伤亡降到最低,假使能够避免更多的血腥与屠杀,她情愿用自己作为赌注,与那恶贯满盈的黑衣组织同归于尽。可是,在座的人没有谁比她更了解组织,她惧怕的从来都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不能保护所想要守护的最珍贵的东西……
“那个木头脸绰号科恩,绝技与基安蒂一样,是琴酒的另一条左膀右臂。”志保轻声说,刻意低下了头,不令快斗和青子看到自己目光中的黯然。她却瞒不过新一,左手上蓦地一暖,已经被他呵护地牢牢握在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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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1 09:27:41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志保。”当着快斗和青子的面,又是在茶楼这样人来人往不断的场合,平时都打死也说不出几句温柔体贴话语的新一简直比少女还会腼腆,死命硬撑着面子,能做的只有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这淡淡的几乎飘散在风中的呼唤带给志保的却是阳光般的暖意,霎时间,她的心头豁然开朗,是啊,身份家世算得了什么,身外的虚名算得了什么,只要现在,只要这一刻大家还在一起,只要生死与共的真心没有改变,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任何艰难险阻能成为不可逾越的障碍,而且永远都不会有。
志保抬起头,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如朝霞初升,似美玉含光,这小小的茶楼在她嫣然一笑的绰约丰姿下也像是一刹那溢满了难以名状的瑰丽光彩。新一彼此心灵相通的目光,快斗轻松理解的笑脸,青子略带嘲弄却充满真诚善意的眼神,都在迎接她,志保眼波流转,看着大家,心中除了莫名感动更有热血激昂:“谢谢大家,我没事。现在已经不是个人私仇的事了,就算是为了世间再不会有如我一样的孤儿,为了苍生气运,我们大家也要携手并肩,同生共死。我和大家一样,都一定会奋力拼搏到最后一刻的。”
“好,痛快,痛快!”快斗哈哈大笑,手边无酒,他便以茶代酒,仰起脖子咕咚咚灌下一杯茶,这一会儿工夫他光茶就连尽了三大杯,也不觉得水喝了太多会发涨,兴之所至,那就随心所欲,自在为之,一双机灵活泼的眸子却滴溜溜转着不离新一和志保相挽的手左右,目光狡黠,似是忍俊不禁的调侃,更多却有着赞赏动容。
不知什么时候,青子的手也悄悄握在了他的手掌上。快斗反转手掌,和她紧紧相握,平日里的没正形此时尽数飞到了九霄云外,眼神中流露出的俱是两个人早已相互间心知肚命,然而偏偏深藏在潇洒不羁外表下的脉脉深情。
志保看着他们抿嘴浅笑,新一有意反手在背脊上捶了两下,好像是要抓住机会“反戈一击”,嘲弄地干咳两声提醒那旁若无人的二人,然后才说:“组织这么多重要人物都集合在一起,看来这鸟取城就算不是黑暗教门的大本营也相差不远,是个什么重要基地之类。快斗,你和青子干冒奇险有此重大突破,真是辛苦你们了。”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同时摩拳擦掌,想想与组织大规模的正面交锋近在眼前,体内的冒险因子活跃起来,仔细谨慎与兴奋的心情并存,脸上是掩不住的跃跃欲试神情。
志保望着他们,心中充满神圣之感,她一向神色冷然,洁若冰雪,却也冷若冰雪,自从与新一相遇、相知,得到生命中最明亮温暖的阳光,爱念一起,胸中隐藏着的至情至性再也无法凭人为意志强行压制得住,慢慢都流露了出来。后来再遇青子和快斗两位生平难得的至交好友,更知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人,慷慨赴义,蹈死不顾,大家性情相投,那就硬装冷冰冰狠霸霸的模样也不可能了。她口角含笑,倒是四个少年中唯一常怀忧患意识的人,劝道:“好啦,此地不是久谈之所,咱们快些离开,边走边商议吧。”
“不错。”新一俊朗的眉目飞扬舒展,逸兴遄飞,取出二两银子,叫茶博士过来会了帐。四名少年遂起身下楼。
快斗也知这城中处处都不安全,不敢在城里的客栈随意投宿,如果借宿郊区农家,若是一时间没内尽数全歼黑暗组织,遗漏掉几个漏网之鱼,那些人歹毒成性,最喜迁怒于人,难保不会殃及无辜。所以他和青子借住在城外一所破旧的寺庙之中,寺内香火衰败,仅剩的几个僧人也被他各给了些银两,打发出去云游四方了。这时新一和志保到来,大家自然是栖身在一处了。
然则他们这样的少年人走在路上,或清俊儒雅,或潇洒倜傥,还有明珠美玉一般的两位少女相随,想不惹人注目都难。新一将志保拉到自己身后,小声叮嘱道:“志保,既然伏特加也在此地,他认得你,可要千万小心在意。”志保微一点头,依从地跟在他背后,垂首小心遮掩住了面容。
青子不等快斗开口,挺身在另一侧面挡住了志保,快斗说道:“不必担心,只要咱们出城时别被人认出来就好。回到住处后我给志保也做个易容用的面具就不需再这样遮遮掩掩了。”
好在一路顺利,出城倒没遇上什么麻烦。等到了栖身的寺庙,快斗对于易容的熟谙技巧不亚于新一之对于追击捕盗,短短片刻一个精巧的面具便完成了。新一看他的手法纯熟,自己竟瞧得极其眼熟,他先前没来得及细问,这时便问快斗他的易容改装巧技是在哪里学来的。
原来快斗之父便是当年驰骋江湖、名扬四海的第一代侠盗“基德”黑羽盗一,成名将近三十年,却在十几年前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武林中对于基德毫无征兆地失踪、又在十多年后突然重出江湖一事众说纷纭,其中缘由只有快斗和家乡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才明白,黑羽盗一消声江湖不是因为心血来潮金盆洗手,他是在劫富济贫时无意间撞到了一个乌鸦般的黑衣组织的卑鄙阴谋,被对方设下陷阱暗害了。
快斗之所以继承父业,成为第二代侠盗基德,为的就是追查父亲被害真相,查找真凶。正因如此,江湖中人说起基德来往往神秘兮兮,说他驻颜有术的有之,说他长生不老的有之,总之是基德成名近三十载,到如今仍似少年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侥幸见过快斗做基德装扮时身法的,更加传的神乎其神,说他身形体态依旧保持得如同少年,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至于黑羽盗一,他当年作为“基德”行侠仗义,所作所为全是在暗中行事,真实身份是赫赫有名的一代魔术大师。新一认得快斗的易容手法也难怪,他母亲有希子,包括莎隆在内,多年前都曾拜在黑羽盗一门下学习易容,如此说起来新一和快斗还应当算是师出同门。不过若是在有希子身上算来,新一却比快斗矮了一辈。
换装易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众少年便议定对黑衣教门作战策略。青子性急,首先便说道:“现在新一和志保也到了,索性就到那个卡尔瓦多斯的府第去闯上一闯,伏特加在那里,基安蒂和科恩表面上装得煞有介事,实际也常常趁夜深人静到那去密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诡计,这时候想想,铁定是搅动战乱的事情无疑了。咱们先发制人,胜算会更大一些,那些人既然都是黑暗教门的中枢人物,受到信任,手里必然权重,说不定还能给新一取得解药呢。”
新一摇头道:“青子,我还能撑个几十天呢,解药是我一个人的私事,暂时拿不着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作战行动计划,我们必须进行,却得小心在意,决不能打草惊蛇,应该一举将其拿下,不留后患,不给那些坏蛋任何反扑的可能性。”志保亦十分赞同,轻声说:“组织的事我最清楚不过了,倘若稍有遗漏,他们只会将所受的损失和报复心加倍转移到普通百姓身上,咱们如果要动手就必须动得彻底,对他们一网打尽,不能有一星一点疏忽之处。”心中却想:“事有轻重缓急,为了使无辜生灵少受伤害,咱们必须先公后私,以对抗抵御组织为第一要务。你这人就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发作上来,只要对更多的人好的,连自己的安危也顾不得了,可是……解药又岂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总之,只要我们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不论结果如何,我总是和你在一起的,私事,却是我们两人来共同面对。”
青子自知有些操之过急了,但这个时候事情随时可能因种种形势而起变化,自己这一方人手已然太少,不及黑衣组织的筹备多年实力雄浑,倘若毫无止境地一味拖延情况只有变得更糟,不由得愤懑道:“唉,别说一对一的单打独斗,就算是一一敌十,敌二十、敌四十,咱们也不会怕了那些难看的乌鸦,可是他们辣手残杀无辜,祸国殃民,咱们只能还没打就先考虑万一失败会有什么后果——这仗真叫让憋气!”
快斗已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思索了一会儿,这时笑道:“大家都先别急,咱们当然不能坐等着无所作为。先发制人是兵法上提倡的稳操胜券前提,只不过——”他含笑瞥了一眼急欲说话的青子,“只不过先发制人的同时,咱们更得稳扎稳打,不急不噪,具体说来实施方案就是等待良机与速战速决一道进行。”一行说,一行调皮地朝新一挤挤眼睛。
新一与他配合得默契十足,立即想到了快斗指的是什么,应道:“信鸽这种时候最能派上大用场,快斗,你应该早就飞鸽送信通知朱蒂和赤井他们尽早赶过来了吧?有他们在,我们四个人平添臂助,既遵守了朋友的义气和当初约定,又能加大跟组织正面交锋的胜算。恩,要做就得做到最好。”赞叹之余仍在和快斗斗嘴,“呵呵,快斗,你是兵书与实际灵活结合运用,胸中藏有十万甲兵啊~~~~黑衣组织定是撞了‘大运’,偏偏跟你过不去,算是他们非倒大霉不可~~~~”
“呵呵~~~~”快斗一天之内第二次变成了半月眼。
志保心中默默计算着从明霞岛到鸟取城一路的地理环境,与近日来的气象条件和对行路造成的影响,再加上沿途晓行夜宿必要的休憩、人困马嚼的耗时等等,得出了一个大概数据,又问快斗道:“信鸽是何时派出去的?”
快斗答道:“我是在十一天前夜探卡尔瓦多斯府,得知其中隐秘后送出信去的。比见到伏特加之后立即给你们发信迟了六天。”
志保天赋迥异,绝顶聪慧,除医学之外于天文、地理、算学等等无不融会贯通,很快即得出结论,脱口而出:“从这里到明霞岛,最好的信鸽差不多需要飞整整三天,但是单程飞翔可以将返回的时间忽略不计——扣除掉这三天光阴,如果路途上没遇到大的变故,朱蒂和赤井他们最迟也可以在三天内赶到了。”
青子听得佩服不已,睁大一双明眸,忍不住敬佩道:“志保,你心算真行,那么多复杂的因素都得考虑进去,亏得你怎么眼睛都不用眨,一忽儿就算了出来。这若换成我,光想一下都得把自己搞到晕头转向不可。”
新一情不自禁地心中颇以志保自傲,身为一国储君,他胸中蕴藏的兵法韬略丝毫不输于快斗,续道:“咱们不能耽搁太久,三天时间属于可以考虑的范畴。这样吧,快斗,这三天里你给我和志保多说说城里详情,以及风物人情,地理掌故等等,总之一切有价值的情况都包含在内。当然我们也得亲身改装易容了去体察一番。与此同时,青子你协助志保帮我们订下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等三天后赤井、朱蒂他们一到,立即就可以投入执行。”
快斗补充说:“方案还是有两套的好。朋友贵在知心,我当然不是信不过朱蒂和‘明海派’的热血朋友,只是如今世道动乱,倘若万一道上有什么意外耽搁了,三天之后他们到不了,咱们如果再等就是贻误良机,好不容易在组织察觉之前抢占的先机优势就白白浪费过去了。伏特加虽然蠢笨,基安蒂和科恩却是不可善与的角色,一旦给他们发觉咱们的行动计划,就算能够逃过灭口厄运全身而退,以后再想有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上加难了。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志保只是心中清明,尚没有说出来,青子已斩钉截铁地接口道:“那样的话就算只有我们四个人,这一仗也是非打不可了。”
少年们年轻明朗的面孔上,神色一刹那俱都变得凝重起来。
新一第一个伸出了右手,志保恰如雪玉般的素手庄重搭在他的手背上,接着是青子、快斗,四只手紧紧叠在一起,四张少年人纯净无瑕的面容上溢满了心系苍生、执著而无畏的光芒。

随后的三日当中新一每天和快斗进城打探消息,有时则是和志保一道,回来后详细研究战术策略,并根据最新获取的情况细节不断随时更新,力求做到万无一失。青子协助志保进行一系列的周密策划计算,女孩儿家心细如发,同时也是新一和快斗两个平时在小事情上一贯糊里糊涂少年男生的重要补充力量。
快斗备齐材料,赶制了多个易容面具供大家进城时改扮使用。他这手法若称第二则当世无人敢自认第一,往往出自奇思异想,精妙绝伦,再加上大家每每进城之时额外谨慎留意,所以没引起满城组织暗哨半点警觉。
这般紧张忙碌了三天,少年们均觉时间过得飞快,光阴在奔劳的间隙里一忽儿即便溜走,感觉好像只是过了三个时辰。到得第三天申牌时分,大家正说还剩最后几个时辰,过了今夜便不能再等,预备明日若是跟组织正面开战如何行动、怎样以少胜多的诸般事宜。远处忽隐隐有马蹄声传来。不大工夫,蹄声更响,足有八九匹马奔到屋前,乘者跳下马来,轻拍三掌。
快斗心中一喜,这正是他在飞鸽书信中约定的暗号,忙回拍三掌,说声:“朱蒂她们来了。”当先出去相迎。新一等人自然不能落后,大家一道出寺迎接。
只见九匹高头骏马停在寺庙门前,赤井秀一、朱蒂率领七名师弟,人人均是风尘仆仆,脸上颇有风霜之色,正向里走。快斗和新一等上前相迎,挚友见面,分外亲热,在这阴冷的寒秋时节心内平添几许暖意。只是志保见到赤井秀一,情不自禁想起了姐姐,心头不禁微酸,黯然神伤。
赤井秀一一见她之下,神色也是微微一怔,他虽曾在杯户县见过志保,但那时是在黑夜里匆匆一瞥,心情又与此刻不同,也没觉得什么。志保虽然容颜远较明美秀雅,清秀绝伦,但姐妹二人血脉相连,眉目终究有数分相似,赤井秀一见了她,随即想起明美来,想到生平唯一挚爱遇害而自己无力营救,如遭大锤重击,胸中亦是一痛。
大家皆是豪气干云的侠士,心中纵然难过,但是知道当前还有大事要办,当即压下伤怀的情绪,一齐走入寺中会客堂内,分宾主就坐,也免了那一套罗里罗嗦的客套虚礼,开门见山,商议对抗组织的正事。
朱蒂微感歉疚,说道:“苦艾酒新近在关中一带出现,此人攻于心计,是个不亚于琴酒的厉害对手,师父担心她暗中捣什么鬼,所以率领一部分师弟赶赴关中,来不及赶回了。因此只有我和秀一师兄带了这几名师弟前来赴约,师父传回来的信上说须请诸位谅解。”
快斗谦谢道:“詹姆斯前辈太客气了,这怎么敢当呢?朱蒂,你和赤井老兄能来已经是最好了。”新一感谢前次赤井秀一出手相救之德,虽然当时两人均处危地,自始至终没说上一句话,但相互敬佩倾慕,早便是神交已久:“赤井,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赤井秀一见问,不由苦笑道:“死倒是死不了,不过琴酒那门‘幽冥功’当真是端的厉害,寒冰阴气尚未练成就已霸道胜过了朔风、冰雪。我耐下心来调养了这么多天,也只痊愈了五成。”朱蒂忍不住插口:“师兄你那是什么耐心调养?明明伤重得连床也下不了,偏生急着运气练功,说道是不为明美郡主报此深仇大恨,誓不为人。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情,咱们哪一个不是和那乌鸦组织有着血海深仇的?可是总得先养好了伤,再联络众位师兄弟、好朋友,携手为世间生灵除此奸恶大害吧?”她和赤井秀一从小一起长大,情愈兄妹,想到什么就直说出来,从无普通门派中尊卑长幼不可逾越那套繁文缛节。
赤井秀一道:“我说过的,琴酒的武功邪门得很,兼且霸道,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我不是他的对手。‘幽冥功’是旁门左道最上乘的功夫,另劈蹊经,造成的伤口决没那么轻易就好。不过好在我玄家正宗的内功根底还算扎实,琴酒的功夫又还没练成,现在总算已无大碍了。”大战在即,他怕新一和快斗他们因自己身上伤势未愈而进行劝阻,抢先把话说在了前面。
明美遭害可说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赤井秀一而起,志保虽然明理豁达,不是无故记仇迁怒之人,然而对于赤井秀一,总是难免有那么一种生疏芥蒂之感。这时听了朱蒂转述的赤井对姐姐一腔深情,想像他外表虽然苍白斯文之中带着冷漠狠劲,内心却如同冰封下裹着的一团火焰,对于姐姐离世的伤心欲狂可想而知,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动。
新一深明志保的心思,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像往常一样无所顾忌地痴痴凝望于她,亦不好再有什么亲热举动,只能在她洁白的手背上轻轻一拍,身子稍稍靠近了些。
赤井和朱蒂于是为新一等人引见一同前来的七名师弟,大家相互见过了,随即又说起夜间的行动安排。
青子虽然胆识不让须眉,然则她信得过“明海派”的朋友不是夸大妄言之辈,听赤井讲述琴酒武功,说得郑重,自也心内暗暗思忖道:“以新一如此机敏的身手还中了那个琴酒的暗算,朱蒂一身好本事,赤井是她的师兄,功力修为惟有更高,他也说琴酒的武功让人匪夷所思。不知道那个琴酒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模样,究竟有多厉害,这回在没在鸟取城里。要是,要是他对快斗敢对快斗下毒手,我……我管他怎么残暴恶毒,总之一定跟他拼了……”想到这里,面无惧色,内心一片澄澈坦然。
新一他们四个少年在这三天内做足了周密详实的对抗黑衣组织策略,此时赤井等人赶到,再集思广益修订一些细节方面问题,也便无甚需要争讨的了。做到这样,正式交锋前的战术准备工作只能说是预先做好了七分,剩下三分,那就要根据开战时的实际情况临场发挥,全得看众人在具体条件下的随机应变能力。
一旦入夜城门就得上锁,天色已然不早,赤井和朱蒂等一众同门长途跋涉之后稍作歇息,逐和新一、志保他们四个少年一道赶进城里。大家入城时都用快斗赶制出来的面具进行易容,装作互不相识,分散开来,先在酒楼用过晚饭,然后随意找了家客栈住宿,养精蓄锐,预备夜间的战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街上突然传来梆子声响,打更人走街串巷地吆喝“天干物燥”,已是二更天时分了!
原本在各自房内假寐的众少年一跃而起,按照事前商定,轻捷似猫,悄无声息离了客栈,到约定的地点会合。快斗道路最熟,一马当先,带领大家来到卡尔瓦多斯家大屋的院墙外。黑衣组织要兴掀动战乱的机密大事,重要人物家里自然守卫严密,然而新一和快斗曾数次到此探察,摸排情况,已将这大屋内的布置、防卫情形摸清了八九成,知道按照惯例二更时分要换一班岗,换岗时候众巡逻的家丁互相交接班,又是深更半夜人最疲乏之时,是这群训练有素的守卫家丁一天之中最混乱的时刻,正好借助良机潜入园中。
新一和快斗站在院墙外殿后把风,让大家先进。赤井秀一内伤未能完全恢复,轻功却不失,第一个纵身跃入墙内,轻轻巧巧落在地上,随即闪身隐藏在院墙角落一处假山后面。接着,朱蒂也无声无息跃了进来。之后是青子、“明海派”的众弟子,一个接一个纵跃入内,分别隐身在假山背阴、花园中栽种的松柏等树后面。
夜空晴朗,却没月亮,只有寥落的几颗星星惨淡的挂在蓝黑色的夜幕深处,光亮微弱,几乎便等同于黑暗。诸人若非自幼习武,目力异于常人,在这等惨然黯淡的境地还当真不易看清处身四周的环境。巡逻的家丁提着忽明忽暗的灯笼来来往往巡视,光影流动,影影绰绰映在山影、树冠上,秋风吹动树叶枝条,暗夜中瞧来阴森森得甚是可恐。
轮到志保跃进墙里了,她柔和的容颜十分镇定,就似去赴一个极其普通的约会那么沉着,新一忍不住道:“志保……”她澄净的目光从容地望向他,两个人眼神相接,彼此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懂了千言万语。志保沉静一笑,像是要他不必担心,轻飘飘飞身跃入高墙。

下篇  清风明月笑唱天涯


披一肩轻风淡雪  带一点不经意的狂
信步抱星抱月舞一场  也算无枉
飞千山追花逐翠  带一笑飘向烟雨清凉
看尽红绿蓝白紫青黄  与美丽来往

留下数个脚印  沾上一些花香  做人痛痛快快走一场
随着一点点的酒意  一声声的笑浪  亲一亲你唇边香

留下每个吻印  沾上千种幽香  莫忘记你我结识一场
随着一点点的酒意  一声声的笑浪  香一香你唱一唱


新一和快斗等到大家皆顺利潜入内,环顾周围,没发现有甚可疑踪迹,逐在最后两个纵身翻墙进入。
诸人会合聚齐之后,按照事先计划安排的,等待巡逻守卫的空隙,迅速在大园内分散开来,各自执行商议分配好的任务。志保擅长绘制地势图形,根据新一和快斗的详细转述以及亲身实地考察,提前绘制好了一份关于这府第内陈设布置的详实地形图,供大家牢记在心。所以这时天色虽暗,每人行动起来却不费力,况且借着夜幕隐藏形迹,那是再容易不过,少遇了不少牵扯桎梏。
赤井秀一带领四名师弟,依照制定好的计划前去纵火焚烧卡尔瓦多斯库房里那许多预备掀动战乱用的精良武器铠甲,朱蒂则带领余下三人故布疑阵,作为一支机动灵活的后备军,在赤井等人纵火时扰乱园中巡哨守卫视线,让他们弄不清楚来攻的对头到底有多少人,从而心慌意乱,先在气势上就输了一截。同时哪一方遇险就去哪一方支援,不拘常理,灵活应变,这也是新一和快斗自从在“阴幽涧”险遭不测后吸取教训,知道一般的黑衣组织教徒虽然武功不高,可是死缠烂打,一旦遇上极难摆脱,很容易造成英雄误陷于小人之手的窘境,为避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而特别设定的一支奇兵。
新一、快斗、志保、青子四个少年则居于正中的主战场,这一战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消灭黑暗组织的精锐力量,让他们受到沉重打击,再想掀起动乱而不可得。至于组织幕后的黑衣大教主和琴酒等首脑人物不在这里虽然是个遗憾,但也避免了战线拉得过多过散、人手不足容易形成薄弱环节等疏漏,只要这一道“釜底抽薪”的战术能够成功,幕后操纵的教主与琴酒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成了光杆儿一个,那就不足畏惧。
四个少年但见园内楼台处处,放轻脚步,避开一队巡视过来的护卫,绕过一条回廊,走了一盏茶的时分,忽听有人大喊:“着火了,快来救火啊!”、“不得了了,有刺客……”、“啊!”等等惨呼乱叫之声,耳边听得嘈杂的奔跑之声越来越近,忙一起缩身躲在回廊阴影处。只见一队护卫提着水桶等物,慌慌张张跑步过去。
庭院东北角处火光冲天,人声杂乱,亮如白昼,几乎连天也烧红了半边。那正是卡尔瓦多斯存放兵器的库房所在地,想来赤井秀一他们已经成功得手了。
新一和快斗早就摸排清楚卡尔瓦多斯等人夜间密谋的所在地了,这时借着混乱,闪过门外持刀侍卫的眼线,均各展开轻功,抢到一座厅堂墙边,使出“壁虎游墙功”沿墙而上,顷刻间到了厅堂顶端。四个人伏身在屋脊侧面,轻轻掀开几块琉璃瓦,从缝隙中凝目往下瞧去。见满殿灯烛,偌大的厅堂内却只危襟正坐了四个人,刻意压低嗓音不住争论着什么。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他们面上却不动声色,犹若未闻一般,确实还有几分将材的风度。
新一心想:“赤井和朱蒂已经在动手了,咱们如果拖延下去只怕有变。”声音几近耳语,低声吩咐一句:“只怕下面有埋伏,我第一个下去,快斗你带领青子和志保随后来。”左掌提起,猛力击落,喀喇喇一声响,堂顶已断了两根椽子,他随着瓦片泥尘,跃下堂来,右足踏上桌案,挺剑疾向卡尔瓦多斯胸口刺去。
卡尔瓦多斯身手甚是敏捷,促不及防遇袭,从主人的座椅中急跃而起,退开两步。新一攻前抢上,剑招连环而刺,忽觉脑后风身飒然,一件兵刃袭到,劲风掠颈,有如利刃。他心底一惊,知道敌人武功高强之极,危急中无暇伤敌,滚倒在地,一个筋斗翻出,舞剑护住上盘要害,随即站起。
烛光照映下,只见一个面色刻板僵冷,像被虫蛀过的木头一样的中年男子站在眼前,右手执着一柄软软的缅刀,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蛇一般。灯光之下,但见这刀的刃锋全作暗红色,血光隐隐,甚为可怖。科恩声音就像是两块金属碰撞在一起那么尖锐刺耳,冷笑道:“大胆刺客,还不抛下兵器受缚?”
新一眼光只向他一瞥,又转与瞧卡尔瓦多斯,只见他已拔出兵器在手,和基安蒂、伏特加站在一旁掠阵,知道面前这四人都是劲敌,随时都会扑上来围攻自己。他心思转念:“我得抢打快攻,占得先机,以试探出这些狡诈之徒还有什么后着没有,等快斗他们找准良机下来援手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身法快捷,头脑亦转得奇快,陡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向卡尔瓦多斯扑去,身在半空,蓦见科恩也跃起身子,缅刀迎面砍来。
新一心内清楚四个敌人都非庸手,其中武功之高,又以科恩为最,他这一刺也原没想过能立毙卡尔瓦多斯于剑底,纯系以虚招诱敌。眼看得科恩挥刀挡开一剑,那缅刀质地柔韧而削铁如泥,刀身连颤,如同化作千百点荧光急速挥来。新一左手下沉,倏地去格科恩臂弯,右手剑刺他咽喉。缅刀刀身太长,科恩不及回刀斩敌,百忙中手肘疾弯,啪的一声响,击中新一左手,手背上登时鲜血淋漓。原来他在全身各个关节要害处都有极锋锐的铁片防护,再加运上了内劲,虽是擒拿的拳脚功夫,实不亚于一件厉害兵刃,若非新一反应机敏,手上非受重伤不可。就在这时,新一剑尖微颤,锋芒圈转,在科恩肩头连皮带肉削去一片衣服,鲜血直冒出来。
两人在空中交手三招,各受轻伤,落下地来时已交叉易位,心下皆对对方有了赞叹之意,均想对面那个虽是敌人,然而武功恁地了得,实是生平罕见的强敌。
志保和快斗、青子伏在屋脊上,屏息凝神向下观战,但见科恩剽悍凶恶,而基安蒂、卡尔瓦多斯等三人蓄势代发,站在内圈掠阵,对新一隐隐成包围的阵势。她向来心智聪敏,考虑周详,常常能想一般人之不敢想,思寻常人之不及思的细节严密处,然而此刻新一迭遇凶险,正所谓无心则已,关心则乱,虽然听到了新一下去之前的叮咛,一颗心却并非单纯用理智可以掌控得了,不由自主怦怦乱跳,尽数扑在了他身上。
志保最理解新一的良苦用心,他既在战阵中奋力拼搏,那就不能再令他分神费心,多增后顾之忧,她的选择从来都是心灵的信任与支持,决不作小儿女的惺惺之态拖他后腿,心内纵然隐忍担忧,然而至不济无非是跃下与他同生共死,念及至此,心底一片坦荡澄明。青子性急,已忍不住向快斗连打手势,急道:“我们一起下去帮新一啊,快斗你还愣着做什么?”语气中充满焦急,只是不敢放开了喉咙大声说。
快斗心中自也着急,面上却十分镇定,眼见时机尚未成熟,卡尔瓦多斯眼露狠霸的煞气,料想下面的厅堂里定有机关消息,然则一直隐忍未动,新一当先孤军深入为的就是引动敌人的机关暗道,以防全体贸然下去中了暗算,机关未动,此时倘若逞血气之勇只会辜负新一的一番苦心。青子知道此处四面危机,不能高声暴露了行踪,只是急得连打手势带催促道:“情势急迫,我们不能让新一一个人在下面拼命作战哪!”
快斗只是摇手不允,要她不得急噪,低声宽慰道:“新一不会落败,我们应该相信朋友。”志保全神贯注凝目注视着新一在下方英气勃发的灵动身影,趋进避退,剑光若电,影似流星,浑没听到他们两个在身边的不停争辩。
新一暗自思忖,明白科恩虽是强敌,但卡尔瓦多斯毕竟是此间真正的主人,想要查探暗道消息非得从此人身上入手不可,而且此人经营军械生意多年,对这一行当极是熟谙,即使赤井将库存的兵器铠甲全部付诸一炬,只要这人还在,那就难保不会重起炉灶,另行打造一批精良刀具卷土重来。四个强敌固然均十分棘手,势必需将其一一击倒,对付卡尔瓦多斯却是重中之重。
他心念转得飞快,想到此节,知道不管两军交锋还是对手相抗,于胜败一道的关键皆在于急噪不得,稳扎稳打,轻重缓急有别,深明大胜大负并非决于朝夕,当以首诛巨恶头脑为第一要务。思及至此,剑身倏地自下而上直削,身形兜转,剑法忽变,连刺一十六剑,剑剑全是虚招,剑尖即将点到,随即收回,然而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他这正是“天山剑法”中的“逍遥游”剑式,得自庄子《逍遥游》“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精髓意韵,虚虚实实,蹁跹不定,使人极难辨别真假。
果然,科恩纵然凶悍亦不禁慌得手忙脚乱,上上下下忙着抵挡,生怕这些虚招中倘若藏着一招半式刺得实了,虽则向来自负神功无敌,恐怕照样得落个穿心透不可。
伏特加脑筋最为迟钝,眼见科恩呈现败相,大手一挥,舞动钢刀就要上前助战,突觉左臂为人握住,动弹不得,侧头看时,却是基安蒂。基安蒂阴森森地道:“这小子功夫确实有点儿邪门,不过要想来这么几招虚架子就打败科恩,那也未免太过小瞧天下武林人物了。伏特加你耐心些,等着瞧吧。”
卡尔瓦多斯沉沉地道:“科恩师兄肯亲自与这毛头小子动手已经是瞧在后生晚辈的份上给了他天大的面子,照我说需防有诈,也不用跟他多耗时间磨菇了,让我来收拾他就好。”突然扬声叫道:“科恩师兄留神了,让小弟来打发这后生小子。”他们话倒说得理直气壮,似乎以多欺少、以长战幼都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事情,新一以初出江湖的后生晚辈身份对抗四个江湖上成了名人物的合纵打压却成了无理之事。
新一清楚这些人故意在旁胡说八道,意在分散自己心神,他偏不上当,再度迅捷矫健地刺出八剑,流光溢彩,剑刃上寒气逼人,仍是八剑虚招。他以利剑锋芒逼得科恩连退三步,回身又去刺卡尔瓦多斯。
科恩知道卡尔瓦多斯精通军械器材行当,组织要举大事,卡尔瓦多斯是第一线的首要人物,决不能出什么闪失。他手腕一震,跨步挺进,刀锋掠起,劲透右臂,挥成一个圆圈,径向新一脑后斩来,柔韧的缅刀为内劲所激,笔直砍至,犹似竹棒。新一所学博大精深,是正宗的玄门刚罡真传,虽然他年纪尚轻,此时尚未达到乃师松田阵平当年的境界,但是奋力一搏,又灵活多智,即便是以一敌二、敌三,气势上也决不逊于对头星的旁门左道。只是这时他被科恩死死缠住,卡尔瓦多斯却缩在后面犹未下场,两人距离相隔得远了,待要出手行刺,在这距离下并无十足把握,若是不顾一切追上前去,后防的空隙不免为科恩借机所乘。
既已觉察科恩陡下杀手,新一无奈,只得先行回剑挡开。
两人这一搭上手,登时以快打快,瞬息间拆了二十余招。新一竭尽平生之力,虽将对头源源不断从意料不到方位袭来的缅刀尽数架开,可是他此来不是单纯为求胜败扬名立万,这一决战的生死事关重大,一时之间心有旁骛,不比科恩招招旨在毙敌于刀下的狠命歹毒招数,短时内竟丝毫占不到上风。
新一知道志保和快斗他们都在屋顶上关注着自己,一旦有事,立即便会跃下来救援,可是三人之中惟有快斗功力堪与黑衣组织成员匹敌,青子就逊了一筹,志保轻功虽然妙绝,论起实际功夫更加不是孔武有力的组织得意成员敌手。他必得抢占先机,为大家扫平后续的障碍不可。当下施展轻功绝艺,东窜西斜,身法变换百端,剑气绕成一团白光,好像每个方位都是飘逸洒脱的身影,径朝科恩疾攻。
科恩越斗越是暗暗心惊,眼前这少年年纪轻轻,眼神纯净,好像还带有几分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若按江湖上的辈分而论至少也比自己矮了一辈,岂料神功竟是巧妙深湛如斯,越战气势越足,隐隐呈压倒自己的势头。他开始还顾着怕被组织同僚耻笑斗不下一个无名少年,不愿上来就使暗器绝招,这时哪里还想到什么面子问题,心里暗恨,只盼能赶紧杀了这个令自己大失颜面的后生小子,展开刀法的间隙里突然左手一震,飕的一响,一枚钢镖飞掷而出。
新一毫不畏惧,纵跃灵敏,轻轻一闪,便把钢镖让了开去。科恩借这机会两枚暗器同时射出,一枚飞蝗石掷向新一左肩,一柄飞刀削向他的右腿。新一早从志保那里听过射箭与暗器是科恩与基安蒂两人赖以成名立身的绝技,一直防备着他这一手,眼见得两道黑光来势奇急,身子突然蓦地里平空拔起,凌空圈转,于间不容发的瞬息避开了两枚喂过剧毒的夺命暗器。
科恩连发三枚暗器均未曾伤敌,大失在组织里号称“例不虚发”的面子,心里恼恨异常,当即展开刀锋,舞得八面风声凛然,退开三步,空出手来,什么金针、袖箭、铁蒺藜、铁莲子、钢镖,种种暗器不一而足,花样百出,连珠介朝新一投掷而去,势道劲急,同时夹带着一股扑鼻的腥臭气。中人欲呕,显而易见均淬过极其厉害的毒药。
新一挺身相迎,剑法凌厉,威不可当,一剑快似一剑,当当当当数响之下,光彩令人莫可逼视,将暗器一一挡开。
志保伏身在屋脊上,黯淡的夜光是最好的屏障,掩藏了她纤细的身形,随时准备一跃而下相助新一。就在这时,她感觉极为灵敏,忽然察觉四下情形有变,举目眺望,只见两条颀长的黑影从庭园东北角的喧嚣之地急速奔驰而来,轻功颇具巧劲,竟没引发一群人在后面跟随追逐的“裙带反应”,来至近前,“嗤”、“嗤”两声轻响,也跳上了这座大厅的屋顶,从破裂处向下张望。
那两个后来者显然不是赤井、朱蒂或“明海派”中任意一人,然而同样是少年人的身形体态。其中一人突然身子微微一震,似乎见到了什么极其惊讶之事,张口惊呼,却被另一个人手疾眼快掩住了口。瞧情形那第二个人亦是个老成稳重的持重派人物。
与此同时,快斗和青子同一时间发现了那二人,青子甚是讶异,快斗只是拉住了她莫要暴露,心中如同明镜一般,知道那后来的两个少年虽然藏得巧妙,但自己这一边毕竟占了先机,能够提防注意到旁人而不被人发现。
新一步步抢进之余正在奋力抵抗科恩诸般五花八门的奇奇怪怪暗器,眼见得渐占上风,随力挥洒而为,霎时间如受大锤重击,只觉胸腹间剧痛难当,骨骼像是将要爆裂一样全身用不上力气,气血向上翻涌。他紧咬了牙关勉力撑住身子不致当堂摔倒,手中虽仍在挥舞长剑尽力撕拼,却于眨眼之间落入了下风。若不是他这精妙绝伦的剑法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实是天下剑器武学要理的总诀,科恩纵然大占便宜抢打快攻也一时不敢过分贸然急进,早已经陷入了必败无疑的险境。
志保情切关心,知道新一这些天来为破获组织老巢殚精竭虑,耗费许多心智,今天晚上一场大战又用力过猛,虽然以他深厚纯正的功力这些均为不足挂齿小事,但是科恩在暗器上喂的毒药十分邪门,新一虽未中毒,然而激斗之下吸入了毒气,这种种因由加在一起,纵然无法奈得新一何,却能够激起新一体内潜藏的“腐筋蚀骨散”剧毒。
那“腐筋蚀骨散”的毒性之烈世间无双,虽然被自己和师父用药力勉强压制住了,然而时间已过去了多日,疗伤的灵药药力已开始逐渐减退,毒性作用反弹,加之科恩释放的毒气成为诱因,如此这般的一联系,新一是体内之毒恰于此时发作了啊!
所有心思转念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志保容颜失色,新一情势危急,她又怎能再等得下去,正要纵身跃下,快斗一手按着青子,却在同一时间全身精力蓄势待发,随时都会疾跃直下相助好友。便在此刻,卡尔瓦多斯出其不意发出一阵怪笑。
伏特加生性嗜血,然而有勇无谋,脑筋常常不够使,第一个裂开大嘴怪叫道:“小子,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大爷们的手段!”
新一身上毒伤发作,心智丝毫未失,听他这么一说立即猜到卡尔瓦多斯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动用机关生擒自己了,当即虚刺一剑逼开科恩,身法陡变,兀地转向,飕飕向其连劈两剑。
果然,科恩得到同伴暗示,忽地跳开,卡尔瓦多斯与基安蒂等人同时退开数步,“轰隆”一声巨响,地板刹那间裂开,硕大无朋的铁栅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下直冒出来。
新一疾向后退,地板抖得像是爆发地震,而机关已然启动,金属磨擦的刺耳声响接踵而至,后、左、右三面铁栅栏足有手腕粗细,自地面以下迅速钻出,跟正面恰恰拼成一个巨大的铁笼。新一击破的屋顶不在此处,与此同时,堂顶天花板爆裂,粗大锁链吊着的铁笼顶盖直砸下来,不偏不正,严丝合缝盖在了四面栅栏之上。
卡尔瓦多斯一声狂笑,伏特加满面狰狞,抢问:“好小子,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想要大爷给你个痛快的就老实说,刚刚放火的人也是你带来的吧?”基安蒂阴渗渗一声冷笑:“想使调虎离山计?你这毛娃娃是不是还嫩点,说,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组织存在的,受了什么人指使过来跟我们捣乱?”
新一面无惧色,心中反而暗暗期盼,黑衣教门这些中枢人物、干将倘若以为自己只有一个人过来行刺,而且已经失去反抗力量,说不定能在口风之中透露些平素不可告人的机密线索,而自己暂时决不致有生命危险,假若真能如此,那也不枉了适才当先闯入拼搏一场。他对志保和快斗极有信心,尤其是志保,自己每每以身涉险,纵使不能下场援手,她的心也是随着自己一同冒险、永远都和自己在一起的,她最理解自己,心灵的相通让彼此的心思从来都不会对对方隐瞒,她的担心牵挂实则更苦过自己的恶战,但是她是自己最坚强的后盾和支持,自己的嘱托与心意,她永远会努力完成,让自己毫无牵挂地一往无前走下去,而远非单凭一时半刻的儿女意气辜负了之前的苦心孤诣。
有挚爱和挚友如此,他相信即使青子仍有些许不懂,志保和快斗也绝对能够理解,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一番苦心。
只是毒性既发,他胸中气血翻涌,一阵头晕眼花,全身骨节仿佛碎裂成了一片片,纵然仍不失器宇轩昂的慷慨英风,亦不由自主剑眉深锁,强忍痛楚,暗地里调息运内力裹住毒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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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1 15:05:09 |只看该作者

【原创】笑红尘

卡尔瓦多斯安排的这铁笼机关甚为牢固坚实,这时见了刚刚英姿飒爽、连科恩也制他不住的少年转眼间变成阶下囚,情不自禁大为得意,神态悠闲地跨上一步,故作慢条斯理地逼问道:“少年,我相信你决不只是一个人就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来,实话实说,以你的本事如果能投靠我教,没准还能留有一条生路。”然而嘴角抽搐,挡不住内在的阴狠毒辣。
新一刻意漠视胸腹间的剧烈疼痛,剑眉一扬,戏噱反问道:“你去问问伏特加他还认识我吗,再跟我来这口蜜腹剑的一套。”
借着满室灯烛光亮,伏特加忽然认出了新一,惊声叫道:“原来是你!小子,你也有今天啊,被你救走的叛徒雪莉在哪里?”突然,基安蒂左手一扬,两枚飞镖一前一后,后发而先至,齐向屋顶射去,厉声喝道:“什么人?”
科恩同时一声大喊:“这毛头小子还有同党!”
新一暗自吃了一惊,志保和快斗均不会不知此刻情景的利害,难道是青子无意识暴露了形迹?却见嗤嗤两声轻响之下,从堂顶的残破处跳下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来。
那少年挺身直立,肤色黝黑,却是面目英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透着那么一股蕴涵勃勃生气的精气神,神情豁达中带有机智,实与新一、快斗不相上下。少女则是一身红衣,周身都作红色打扮,宛如一块大火炭般,只一张雪白的脸庞才不是红色,颜若春花,明媚可喜。
新一一见这两个人,暗地里长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他们。”心情说不上是该好气还是好笑,却又不禁费思量琢磨:“他们怎么也来了,找到了此地,还来得这等巧法?”
那黝黑少年格开了基安蒂的两枚飞镖,知道这下面的四个黑衣人物皆是大敌,骤遇强敌,谨力防范对手突然使什么诡计花样,然则他生性开朗不羁,任何时候都不忘开开玩笑,瞟了新一一眼,开口就是:“呵呵,大少爷,好像某人跟我吹过名字叫‘新一’就无往而不胜的呀,今天怎么也吃了亏?”
志保和快斗、青子眼见形势有变,虽不知那后来少男少女的身份,但他们与新一相识,显见得是友非敌,正待跃下相见,就听那红衣少女嗔怪地瞪了少年一眼,称新一道:“大哥!”
新一只有无奈地苦笑:“和叶,平次,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原来那少女竟是新一的同胞妹妹,西夏国和叶公主。西夏国君王工藤优作仁义明德,智慧深明,而且勤政爱民,兼有一班文武忠臣赤胆忠心地效力辅佐,在当今这战争频繁的乱世中实是一个极具雄厚实力的强劲国家,才智之士争相辅佑、百姓人人向往的乐土。
西夏人才济济,文臣自不必说,武将中勇冠三军、名扬天下的以两人为最,一个是自幼与工藤优作一道读书习武、南征北战,虽有君臣名分,实则无异于挚亲骨肉的护国大元帅服部平藏,一个是骁勇善战的禁卫将军毛利小五郎。那黑脸少年正是新一在家乡最好的兄弟、与和叶公主青梅竹马长大,服部平藏元帅的独子服部平次。

和叶跟新一仅相差一岁,虽然新一幼年就随师父去了天山学艺,兄妹俩一直聚少离多,可是终究血浓于水,手足情深。和叶跟兄长是没大没小闹惯了的,她又对平次甚有信心,相信大哥是一时失手才误陷入囹圄,平次定可把那些坏蛋全部打败,纵然深入敌人腹地亦不怎么担心,只顾着跟兄长说话,不忘埋怨:“问你自己啊,来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半年之内肯定能凯旋返家,这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你不仅人影不见,连信也不捎回去一个。母后担心她唯一的宝贝儿子,我就和平次出来找你了啊。”
卡尔瓦多斯等四人横眉怒目,阴森森地又隐约成了包围态势,将平次可能进退的道路提前尽数堵死。
志保与快斗、青子再不耽搁,纵身跃下地面。无须多说,快斗跟青子快步上前,跟平次并肩站在一起。志保扑到新一面前,轻轻问:“新一,你没事吧?”语调虽轻,其中深含的浓浓关切深情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
“兰?两个大哥?”和叶瞧瞧快斗和青子,又回头看看新一,甚感惊讶。新一的目光则一直没有须臾离开志保,他不再理会胸腹间有如千百把钢刀剜绞一样的剧痛,行若无事,谈笑自如:“我还好。倒是你在上面担心挂怀,更苦过我在底下的恶战了。”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两个人谁也没有多说一个字,然而脉脉柔情,深情无限,给这刀光剑影的厅堂平添了几分温馨之意。
基安蒂瞧在眼里,突然尖声叫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毛娃娃,这是什么地方,哪容得你们打情骂俏?”喝叫声中,她已如飞鸟般纵了出来,双手齐扬,各种匪夷所思的暗器漫天花雨掷向快斗等三人。
平次急忙挥剑格挡,基安蒂眼光利害,早瞧出了青子是三个人中最薄弱的一环,暗器投出,两手随即猛向青子脸上抓到,尖尖十指上套着明晃晃的钢套,怪味扑鼻,显见得亦淬过剧毒。
快斗在旁,怎能让她得逞,右手衣袖疾速向前挥出,噗的一声,击中基安蒂双臂中间,乘势卷送。基安蒂身在空中,无从借力,只得回招自保为主,向后翻了个筋斗,腾的一声,连退数步,她也当真凶悍,竟不以为意,招架之余不忘赞道:“嗬,毛孩子倒还真有点门道!”
卡尔瓦多斯等人虽在得到起火警报时就晓得来了敌人,但他们自持全庄园上下守卫严密,处处布有机关暗道,而且布置下的都是精强兵卒,所以压根儿连动也没动一下,想来火势很快就能扑灭,等着庄丁纠送来捣乱之徒受审。岂知新一如同从天而降,功力之强,与向来骄傲自负的科恩以快打快拆了数十招不分胜负,若不是他毒伤恰于此时发作,科恩已必败无疑了。这些素来狂妄自大的黑衣成员已然暗地里在惊讶了,哪料到来行刺的后辈少年人不只新一一个,个个都是年纪轻轻,然而人人功夫强劲,不逞多让。
黑衣组织本来就不是什么侠义正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是惯常伎俩,当前情形于其极为不利,那便不再顾忌什么身份恐怕惹人耻笑,打得赢就是真理,科恩、伏特加两人飞身跳下战圈相助基安蒂,一个缠住平次,另一个则步步紧逼青子,招招攻向她要害。
黑暗教门驾御下属极严,每个人所守岗位均有纵然天塌下来也不得不奉命令便随意流串的严规,否则下场惨不堪言,所以大厅内虽然双方打得热闹,庄园内那些兵丁部将却没一个人敢擅自贪功入内。卡尔瓦多斯摇铃命部属进来抓捕刺客,本人站在战圈内侧跃跃欲试,眼见对方还有两个少女尚未加入战团,只等着她们若敢跨上一步,那就亲自施展杀手对付。
新一原想有平次到来,他和快斗两人足可以抵御基安蒂与科恩,卡尔瓦多斯身为重要人物一时不至于亲身下场作战,他向来翩然独立,越是濒临险地越是从容自若,于战风霍霍间不容发的空隙里抓紧时间先为志保、快斗他们跟平次与和叶相互作了引见。此刻见了伏特加威逼青子的疯狂凶悍,心念微动,已识破敌人的险恶用心,对方故意缠住青子,逼得她进退不能,脱身不得,实际是在分散快斗心神,光明正大敌不过便使出了这等下三流的招数。
新一内心明澈,清楚时间不等人,当即运内力强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漠视剧痛,喝道:“志保,和叶,你们后退,小心了!”
志保知道新一要做什么,一拉和叶,两个少女向旁疾退数步。和叶猛地甩开志保的手,朝她瞪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场合不对,终于忍住了。
便在此时,就见新一左手捏个剑诀,双目圆睁,右手长剑白光一闪,霎时间用力平平横推,“当啷”一声刺耳的巨大轰鸣,斩在了铁笼的栅栏之上。他这随身兵器是恩师所赐的宝物,削铁如泥,切金断玉,奋力这一横斩又加上了本身的深厚内力,任是什么铜墙铁壁也禁受不住。金属轰响声中,粗大的铁栅栏早已从中断开,新一用力过度,腹中疼痛愈加猛烈,脸色一片苍白,然而强自支撑,从牢笼中大步走了出来。
和叶到了这时,自也认出了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哪个才是真正的大哥,而青子终究不同于远在西夏没有跟来的小兰。
“你……”志保精通医理,深知新一不顾一切硬闯出来,内力固然大炽,而奇经八脉中的毒素亦随之反弹,自身受伤惟有更重。但若让新一不管朋友,眼睁睁地坐等着束手待毙,那他也就不是新一了。志保快步走上,早自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飞快倒了三粒补气镇痛的朱红色药丸出来,纤手一伸,送入新一口内,说道:“快吞下!”
新一依言吞入肚内,顷刻间便觉一股凉意直透丹田,剧痛渐渐不再四下里凌乱冲撞,如是细流归支流、支流汇大川,逐步趋于正轨,胸口间的气血翻滚亦减轻了许多。志保亦不退开,和新一并肩上前,共同进退,抵抗敌人。
他们二人一个做得自然,一个受得坦诚,两颗心灵真挚无瑕,落落大方,既无世俗之人常有的矫情偏见,又没有一般小儿女的扭捏造作,纯乎顺应内心深处的生命本能。和叶虽然心头一直憋着一股气,怎么瞧志保怎么就不顺眼,这时也不禁对她和大哥彼此之间心灵的默契深有感触。
新一轻而易举摆脱困境,黑衣组织四个头脑脸上齐齐变色,他们自不知新一其实身负重伤,勉力斩断牢笼已经大耗真元,此情此景之下不是四人中任何一个的对手,还道他外表举止仍能这般若无其事,莫非有什么厉害的邪门杀手锏不成。恰在此时,厅口大门洞开,成群的黑衣乌鸦兵蜂拥而入,端刀弄枪,立即分成数拨,东一堆,西一撮的将平次、快斗及新一和志保等围了起来,乒乒乓乓打作一团。
四大黑暗首领中惟有卡尔瓦多斯暂时两手空空,没有对手,他虽然对一身绝学颇为自负,自信举世只比琴酒稍逊一筹,不输于科恩、基安蒂等任何同袍要人,但见识了新一傲然卓群的凛凛威势,心下也不自禁地对稳胜这少年无甚把握,何况他身旁那两个少女瞧轻功身法也决不是寻常人等。这时一见来了帮手,大喜过望,当下指手画脚地布置指挥,命一班手下兵丁严防死守,不闻号令不得退却,众多乌鸦兵协助夹攻快斗和青子、平次,同时也正是帮了基安蒂等人的大忙。
这些乌鸦兵功夫虽未见得有多高强,可是死缠烂打的本事着实不凡,一旦缠上了就以人海战术纠住不放,新一和志保、快斗在奥多摩山那次就吃了大亏,险些遭遇不测。基安蒂与科恩等得此强援,立即稳站上风,精神愈加见长,出手招招连环,愈发狠辣,原本还想要留下活口问讯口供的,此刻只恨不得马上将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晚辈毙了,免得日后成为心腹大患。
快斗和平次所学各有巧妙精湛之处,虽碍于年龄所限,内力毕竟不如科恩等人几十年修炼下来的那么深厚,然则也只是稍差半筹,在各自对头与一干乌鸦兵夹击之下尚能支撑一时。青子却惨了,她本就不敌伏特加,再加上那些碍手碍脚的喽罗在旁死命纠缠捣乱,左抵右挡,顷刻间支绌不堪,随时有可能遭到毒手。
快斗再也闲暇自若不起来了,急欲去救青子,忽地双腿齐飞,左一脚右一脚,连环六脚,内劲贯透,踹倒了六名最凶悍的乌鸦兵,手中长剑借力打力,牵引基安蒂亮出的金丝软鞭兵刃,顺势撩出,带动鞭梢,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迫得她退招防守,就此摆脱,纵身跃起,空中转身前扑,左手双指点向伏特加后心,要夺落他手中钢刀。“基德”行走江湖素来不伤人命,是以也从不携带兵器,然而快斗家学渊源,兵器上的造诣其实与拳脚功夫同样出色。他知道今晚一战事关重大,而且凶险尤甚于以往,所以特别携剑前来,正好派上了用场。
基安蒂狡黠多端,已然猜到了快斗意图,挥鞭向他后心打到。金丝软鞭软而极韧,在她手里使开来如臂使指,内劲到处,锋利超过宝刀宝剑。
快斗夺伏特加兵器正要成功,忽听身旁一声长啸,一股劲风猛向腰间袭来,不暇攻敌,只得先拆来招,剑刃回转,勾住软鞭斜带,哪知对方丝毫不动,急运内力相抗,纯以内学修为而论他又怎是基安蒂这种老江湖的对手,一带之下不能撼动对方,自己却给敌人反力推了出去。他左肩微侧,迎面一掌拍出,格挡敌招。
基安蒂这时如同戏弄到了手的猎物一般,招式收发之际,四周进数退路封锁得严密异常,就是要令快斗空自心急如焚却脱不得身,杀人之前先对敌方痛加折磨,欣赏对手的痛苦焦虑神色并以之取乐,那是组织中人惯有的游戏方式。
快斗心知青子情势危急,然而与基安蒂见招拆招,越打越快,每一招后式都藏有致命的巨大凶险,竟被死死绊住了脱不得身,更无余暇去分神回顾青子。霎时之间,快斗背上冷汗淋漓,额头亦已见汗,出招竭尽全力,形同拼命,心想:“要是青子有何不测,倘若她出了什么闪失……我豁出一条性命也非要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新一当然也瞧见了青子势危,险况迭出,可是他虽服了志保的丹药,然则终归真气消耗大半,体内毒伤余波又未平稳,心有余而出手无力,只是仗着身法轻捷,宝剑锋锐又削断了敌人不少兵器,这才敌得过成群结队乌鸦兵里三层外三层的纠斗围困。他这一催动内力,外表虽然平平无事,实则刚刚压下的毒伤再度翻腾起来。幸有志保一直相伴身旁,她虽然不懂拳脚器械功夫,可是轻功绰约超群,在乌鸦兵的人墙中插进穿出,那些人自持结层得严丝合缝,水泄不通,然而不知怎的,还没来得及看清这稚弱美丽的少女如何转动身形,已被她来去自如,如履平地般视众人于无物。
众黑衣人均道这少女轻功既然精妙如斯,武功必也高深莫测,心有顾虑,分心旁骛,进攻新一的势头不免有所迟缓,两个人配合得妙到颠峰,新一纵然为重伤所苦,依然能够伤了许多敌人,暂时还不致有事。但他相距较远,又是身陷重围,即便还能保得自己与志保无恙,想要腾出手来救人却势所不能。
当此情形,卡尔瓦多斯正忙于指挥众手下向少年们发起一波接一波的人潮攻势,没有下场交战,一干少年当中只有和叶一个人既身上没病没灾,虽然跟大群的黑衣乌鸦兵奋力对打,却也并无像基安蒂、伏特加那样凶悍凌厉的对手。新一虽则伤势沉重,然而心思灵敏不变,激战之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将情势如何瞧在眼底,急得只是大叫:“和叶,青子有危险,你快想办法过去帮忙啊!”
和叶不知志保不会武功,还道大哥偏心至极,自己武艺高强,全心保护身边的美貌少女,却让亲生妹妹遭多人围殴还得分身出去救人。只是救人如同救火,当哥哥的不讲情谊她工藤和叶可不能不顾自己方面朋友的死活,当即展开父亲传授的家传绝学,刷刷刷夺命三剑尽从让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出,接连砍倒三个黑衣杀手,自包围圈中打开一个缺口,径向外冲。
只是她才冲出不过四步,黑衣杀手各个剽悍凶蛮,浑不惧死,竟又立即补了上来,组成一道坚实的人墙,刀枪乱舞,风声劲然,亦织就一座兵器的网阵。
须知黑衣组织幕后的教主能够收揽各路奇材为己用,而且人人一旦入教便忠心耿耿,不惧生死的为之投入效力,不管这人品性道德多么不堪,灭绝人性,然则终究有其超越常规的过人之处。虽然还没能成就野心坐上皇帝宝座,而其深沉心术、驾驭人材的法门高明之极,实不亚于当今天下诸国任何一个帝王。卡尔瓦多斯能被委以预备起兵前的军事重责,理所当然在这一方面才能突出,他驭下的部属亲兵当然也不能与“阴幽涧”分舵伏特加掌控的乌合之众相提并论。
众黑衣杀手知道和叶急欲冲出救人,无意拖延相斗,偏偏个个使劲浑身解数,绊住她毫不放松。这些乌鸦兵武功虽远不及和叶,然而平日里训练有素,能以各人的兵器组成一座阵势,移步、围敌、出招,动作均有定规,合在一起威力如何暂且不论,却着实令人手忙脚乱。这也是卡尔瓦多斯为主子将来发动兵乱特别训练的,本属秘密武器,这时局势堪危,不得不提前使了出来。
和叶几次冲闯,乌鸦兵纵然伤她不得,她也绝难在瞬息间突出重围,赶去救人。
新一甚是焦急,青子古道热肠,曾数次仗义施援,和快斗、平次一样是他生平最意气相投的至交好友,倘若万一有什么意外,不仅快斗痛苦终生,他也势必一生抱憾哪。只是他胸腹间的毒伤有愈演愈烈趋势,全仗一口真气支撑着屹立不倒,对抗乌鸦兵的兵器阵已经是分外勉强,稍有疏忽,自己就得首先倒下,纵然豁出一条命去也无法救得了青子。
志保突然纵身而出,纤美的身影微微一晃,已然突破层层叠叠的人海,奔到青子所在战圈之中,喝道:“伏特加,枉你通常自吹自擂,一个大男人欺负晚辈少女不算,还使这等无耻手段,人多势众!哼,懦夫一个!”
新一大惊,待要呼唤:“志保,回来!”她身法捷愈闪电,早已站到了青子身边,纵然武功远远不及依然尽力挺身相护,怒斥伏特加。
伏特加一见志保面貌,登时又惊又喜,组织叛徒在他管辖范围内逃脱,而且下属成员死伤无数,分舵几乎毁损殆尽,这些都是必死无疑的滔天大罪名,多亏得他跟随琴酒和教主办事数十年来一直不畏艰险地忠贞不二、杀人众多立下过汗马功劳,这才功过相抵免于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仍受到严酷处分,这次来找卡尔瓦多斯效力是前来带罪立功的。他追随琴酒多年,对叛逆者“雪莉”不会武艺一事远比其他三人清楚,心想若是能亲手把叛徒抓回去,再对捣毁组织分舵的少年赶尽杀绝,那可是奇功一件,所受的封赏嘉奖大大可以抵消上次被罚的。
伏特加双臂直上直下地一阵抢打快击,钢刀霍霍,力沉雄浑。他原本还怕雪莉轻功高明,若给她逃了就凭自己可打死也追不上,这时见了志保虽然左躲右闪避开自己的刀锋,可是始终竭力替青子抵挡,不肯自行先逃,纵然浑浑噩噩不明所以,然而乐得大占便宜,步步紧逼,施展快刀狠命压制两个少女。志保为替青子分挡乌鸦兵从侧面斜刺过来的两柄钢戟,躲闪稍慢,伏特加掌中大刀乘势刷地一声迎面横斩而至。
新一和快斗、平次全都瞧得清楚,眼见得志保和青子两人危急万分,俱不顾一切往前冲闯救人,怎奈何敌人实在太多而且太硬,身陷重围无论如何也飞不到近前去。新一心头如同熊熊烈火灼烧一般,终于忍不住“啊”地一声轻呼,绝望已极,那一刀直比斩在自己身上还要疼痛千百倍。
只见志保身手敏捷,堪堪于钢刀斩至面前的刹那侧肩缩头,在千钧一发的瞬息间闪避开去。她自幼在冰天雪地之中、湖泊泥沼之畔苦练轻功,急奔疾转,在常人行动一步之时往往已经行动出六七步远,反应敏锐,十年下来的辛勤汗水之功平时还不甚显眼,直至此时才尽数显现出来。更显轻功之奇之妙,举世无双。普天之下,如若换了第二个人则非被斩中不可。
伏特加的刀锋几乎是贴着志保脸颊悚然划过,虽未伤人,一缕茶色的青丝却在刀口迎刃而断,飘飘忽忽,缓缓落在地上。
新一和快斗同时长舒一口气,只觉心脏仍在怦怦乱跳不止,便算他们自己面临凶险十倍的窘境也从未这般紧张过。
新一心中好生感动,想到:“志保千辛万苦从组织里逃离出来,那些黑衣人个个对她恨不能使尽手段折磨而杀之后快,别说她身无功力,就算是有一身上乘功夫,如此与组织首脑直面相对也是危险至极。可是世上也只有志保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最了解我,我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她去,为了我,她什么都肯做。她明知我顾念朋友义气,急着去救青子,我自己力量不足,只能眼睁睁干着急,她便义无返顾代替我去做,为我完成心愿,连自己可能会怎么样也不顾了。此生有红颜知己生死以之相伴,我工藤新一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平次才到,虽赞叹志保的义气,惊异于她神奇无匹的轻功,毕竟不明事情端底,还不觉得怎样。快斗却对新一身上毒伤沉重、志保不懂其他功夫一事心下明了,知道志保这样舍身救护青子,比寻常意义上的仗义救人更加难能可贵。他心内感动自不必多说,从此以后,水里水去,火里火去,新一和志保就是他与青子比同胞兄弟更亲的手足骨肉,这一生打死认定了这两位至交挚友,不管新一和志保有什么难事险事,他也是一往无前,誓死效力到底了。
青子剑器纵横,忙着替志保格挡伏特加及一干乌鸦兵源源不断劈刺过来的锋锐利器,心中暗暗思忖的是和快斗一样的念头。
伏特加全力一砍不中,于属下和同僚面前大失面子,恼羞成怒,更激起了疯狂的嗜血秉性,眼中布满血丝,横三倒,竖两刀,当即狂打急攻,尽使癫狂之态,别说先前存的抓活口想法了,连最爱搞的折磨人游戏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红着双眼非把眼前的两个少女砍倒当场不算完。
青子左支右绌,志保连连闪躲,两个人脸色惨白,被逼得气喘吁吁,只怕再支持不到一时半刻就得血溅当场。
快斗大惊失色,剑招越使越快,心想就算给基安蒂这恶婆娘杀了也得先救出青子和志保再死,既抱必死之念,出招时愈加奋不顾身,基安蒂虽然功力上胜了一筹,遇上他这等不要性命的打法,一时倒也难以奈何。然而当年黑羽盗一传下来的家世武功纯以小巧腾挪诸般奇招法门取胜,将厚重沉力可能伤及他人性命的劲猛、偏激招式尽都舍去不用,求的是不急不徐,雍容闲雅,于看似闲庭信步之间制敌于无形。快斗这一心急求狠求快,失了武学要旨,神功的威力便不易发挥出来。
基安蒂经验老道,忽忽数招一过,便给她瞧出了端底。她心智决非头脑简单的伏特加可比,眉头一皱,随之计上心来,愈斗愈狠,鞭风凛然,当头罩下,力道笼罩四面八方,逼得快斗除了以硬碰硬正面挥剑相迎外别无他法。
果然,快斗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举剑护住顶门,硬接了她这招。但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鞭剑相交,只爆得火花四溅,快斗双臂只感一阵酸麻,长剑险些脱手。
就这么缓得一缓的刹那工夫,青子肋间,志保臂上均已受伤,伏特加得理越发不让,钢刀旋转着直砍横削,青子和志保均无硬接的力气,只得跳开躲避,一名乌鸦兵的链子枪恰在此时疾戳了来。志保正被余下黑衣人夹击,空不下手来,大骇急呼:“青子当心!”
青子亦被多人群攻,四下里无可趋避,百忙之中飞身急旋,冲在最前的几个乌鸦兵胸口中招瘫倒,青子逐借着这圆润的回旋之力避开背后的链子枪。可是她虽没被伤及,枪头尖锐,已挑断了她束发的发带,满头青丝登时散落下来。
快斗手上虽在力战,心却始终伴随在青子这边,当此情形不由得重重一骇,几乎惊得心也跳出了胸腔。但高手比武,哪容得心有旁骛?他心神不属,左肩侧动微慢,基安蒂好容易盼到这个良机,右鞭尚在半空不及收回,左拳迭出,犹似雷轰电掣,砰的一响,正中快斗左胸。快斗不敢运气硬挡,只怕伤势更重,向后微仰,卸去她的拳势。
卡尔瓦多斯站在圈外观战,喝彩叫道:“基安蒂,妙着啊!”
青子心中虽忧,竟不敢稍加回顾,她本来就危在旦夕,若再要分神,她和志保两个人势必均性命不保,到那时非但不是帮了快斗,反而令他更增痛心烦恼。
当此情形,新一再也顾不得身上毒伤,霎时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嗖的一跃而起,双足力蹬,飞身出重围,便似鹰鹫般向基安蒂扑去。基安蒂长鞭直使,运上内劲,势夹劲风疾甩而至。新一此时手上劲力不足,自不能和她以硬对硬比拼内力,宝剑回转,划个弧形,嚓的一响,已将那华贵的金丝软鞭消去尺许长的一截。
基安蒂靠着这宝贝兵器纵横江湖十数年罕遇敌手,败过不知多少英雄人物,威风远震,这时陡然被毁,固然羞愤难当,心头亦大为痛惜。恼怒之余,舞动手中剩下的大半段软鞭,左拳右鞭,势如疯虎般朝新一拼命打来。
新一伤重,此刻劲力全失,单凭本身力量其实绝难抵挡住基安蒂的猛下狠手。他此时用来御敌的功夫虽然轻稳奇特,基本道理却与武学中四两拨千斤之法并无二致。
基安蒂一向傲慢自负,当下愤懑之际未能想明白这个道理,连下杀手,却连新一一片衣角也不曾碰到。快斗一个“鲤鱼打挺”借机翻身挺起,长剑顺势返攻基安蒂右臂,叫道:“谢了,新一!这里有我,你快去帮青子和志保她们!”内力盈然,上前接下了基安蒂凶狠的绵延进手招数。
新一哪用得他提醒第二遍,左袖一拂,手掌就势下压,身形陡然拔高,接连跃过数道人墙,扬手一剑,早朝伏特加腰肋下露出的空门刺去。
卡尔瓦多斯在旁瞧得清楚,有心过去援手,然则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他手下的兵丁搞起人海战术来蜂拥迭至,固然对少年们形成极大的束缚,厅堂虽然宽敞可空间毕竟有限,同时却也阻碍得他们自己人不得自由来去。而新一是情急之下激发出生命内里无与伦比的潜力,那是出自惟有心中有爱、有情、有义的少年才会不惜一切坚持的执著与信念,是人性中善良一面爱的本能,行动之快胜过疾风流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切已在电光石火之间于眼前。
原来围攻新一的众多乌鸦兵打着打着突然不见了对手的人影,他们侥幸跟伤势发作的新一为敌,不明真相,还道对头那个少年年纪轻轻,功夫也不过如此而已,一瞬间不由得愣神对手跑到哪里去了,抬头正看见新一凌空力敌基安蒂的惊险一幕。
大群的黑衣杀手脸上不禁变色,他们自不敢不奉命令擅自退出,然而脑筋不够使,刹那间由傲慢轻敌转为心胆俱寒,空出来的人手当即“呼啦啦”分作三拨,竟没一人有胆量再去追赶新一搏斗,一大半人分涌去攻击和叶,另外两拨则分别加入了科恩和基安蒂两边的战团。
战圈顷刻间减少一个,余下各个战圈的人数却增加不少。平次和快斗奋勇支撑不致即便落败,如此一来却轮到了和叶渐感吃力,逐渐呈现寡不敌众的败相趋势。
伏特加嘿嘿狞笑,烛光映照下肥硕的一张丑脸愈加狰狞可怖,正要以压倒性的上风对两个少女下毒手,忽然只觉背后肋下利器劲风烁烁,倏地早已近在咫尺,说什么也来不及躲避格挡了。
人在要命关头往往有灵光一现的保命机智,伏特加当真凶悍,既躲闪不过,左肩兀地下沉,回手一招“铁门闩”反按新一胸口。大厅内摇动的光影下嗖地白光一闪,伏特加凄厉吼叫声中,一条左臂已给削铁如泥的宝剑齐肩斩落了下来,乌血喷了一地。
新一这时手上的力气本不足以伤人,他是全凭借着宝剑之凌锐锋利才得以一招成功,既已得手,身子借力凌空转折,陡然一个急转,轻轻巧巧落在了志保和青子身边,挺身护在她们面前。志保和青子功夫再有出神入化之奇终究是女孩儿家,目睹此形势乍起乍落、惊惧交集,一时俱都说不出话来。
伏特加创口奇痛无比,眼前一黑,几欲晕去,斗志、力气霎时全消,朝后一个“铁板桥”就势滚倒,跌跌撞撞,翻滚进乌鸦兵人从中逃开。黑衣杀手群中登时大乱,躲避的、相互碰撞的、趁乱挡住了视线不分敌我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几乎完全失却方向。
新一仗剑护住志保和青子,随即问道:“志保,青子,你们怎么样?伤着没有?”青子和志保衣襟上都已溅满点点滴滴的血渍,两个人各受数处刀伤,只不过均是皮外轻伤,没什么大碍。青子才要开口,志保已先道:“新一你怎么样了,你,你怎可如此耗费真元……快运气试试看,内息可还通畅,有无妨碍窒闷之感?”寥寥数语,不顾自身伤势如何,新一会怎样才是她最关心的。
新一只是强行克制住痛楚不致在面子上显露出来,他所中的“腐筋蚀骨散”剧毒诡奇霸道,一旦发作,五脏六腑痛过刀割,若是发作当时立即静心调养还罢,像他这样带伤运行内力与人动手的,消耗真力过甚,毒素于血液中运转加剧,自身受害惟有更深。大敌当前,他固宁死不肯在坏人面前露出半点软弱无力之态,亦不愿让志保跟着担心,虽然明知瞒不过她,还是故作轻松地一笑道:“我没事,放心吧,咱们输不了。”
青子一剑破双枪,荡开了两名黑衣杀手趁乱戳来的铁矛,回头再看新一,直到这时,他嘴角边竟仍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微微笑意,自信满满,仿佛此刻的痛苦危难均不在话下,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而尽在掌握。
伏特加断臂逃命,虽于整个战局关碍不大,其余三名黑衣首脑却不由得一齐脸上变色,心底大骇,而快斗和平次少了一样牵挂,心神专注,斗志昂扬,越战越勇。双方开始呈现势均力敌的态势。
卡尔瓦多斯再也无法安安稳稳地作壁上观,早箭步冲下场子,命人扶起了伏特加下场休息,抽出随身的剑器冲入人潮。他狡黠多端,察觉新一变招均是用的借力打力之法,真实力气似乎有所不足,当即来招阴的,当胸一剑劲刺志保,劲力贯透,一则是看出了新一对志保的关心情切,猜到他必会出手相救,借此机会试探他真正力量到底如何,二则若是新一果真出手无力,正好抓住机会除去雪莉这个熟知组织内情的叛逆者。
伏特加惨叫鬼呼,痛得发狂,抨抨两脚踢翻了两个上前搀扶自己的下属,断臂处血如泉涌,眼见得再没力气胡乱挣扎,才由另外几人大着胆子过去扶起,搀至退在一旁。
新一早看出了卡尔瓦多斯的伎俩,早好的办法当然是虚晃一招令其摸不清虚实,但是大丈夫死则死已,岂能临阵而退缩惹人耻笑,要是万一一个失手伤着了志保那就更是死亦难赎,当下一伸左手将志保拉到自己身后,捏个剑诀,右手剑自袖底穿了出去,轻快迅捷,当的一声,横格卡尔瓦多斯的利剑,又将他那剑身削去一截。
卡尔瓦多斯纵身朝后疾退,换过一件兵器,但也就是在两人交换这一招的瞬息,他已试出了新一丹田空虚,劲力全无,之所以仍能出手无非是因了一把切金断玉的罕见利剑。
就在这时,志保突然闪身离开新一背后的护持,飘然而前,左掌一探,径向卡尔瓦多斯右肩“肩贞穴”按下。她不懂武功,这轻飘飘的一按原本不足为惧,可是自幼钻研医道,这一按的认穴之准、出手之奇,却是天底下无人能出其右,“肩贞穴”是人身掌管双臂血脉流畅的主要穴道,一旦受制,这条臂膀就算是废了。卡尔瓦多斯晓得厉害,百忙之中沉肩卸劲,手忙脚乱总算避开了志保这来无影去无踪的一下出手,心底暗恨,手臂自下而上嗖地一下直挑,反刺志保胸口,出招无赖之极,摆明了是欺侮女子的阴毒招数。
志保纵身上前为的就是防备卡尔瓦多斯情急之下以硬碰硬,这个时候新一可万万比拼不得内力,为给新一解围,将自己生死全然置之度外,浑没放在心上。然而她固然无畏生死,看到卡尔瓦多斯突使这等无耻阴狠的招数,脸上发热,不原被他那沾满血腥的脏剑碰到,势到临危不得不腰肢微扭,向旁疾缩,霎时间势如风起,闪了开去。
新一怎容得卡尔瓦多斯对志保撒野,早在此时左袖一拂,剑气激扬,右手剑招兀地递出,当头平平刺出。他这仍是不用比斗内力,而纯以剑法招式论敌的手法,同时正面攻敌,那也有让对手全力挡驾自己,不便再分心旁骛去伤害志保之意。
卡尔瓦多斯识得厉害,害怕再被新一消断手中这柄剑,不敢与他兵器相交,长剑抵在新一宝剑无锋之处一弹,身子倒飞了出去,右手顺势拍出,斜过来击向新一头顶。
新一应变奇速,挥剑斜撩,削敌手腕。卡尔瓦多斯惶急之余,只得用兵刃挡格,丁的一声,兵器又只剩下半截,他落在部下形成的包围圈内侧最边缘,手持半截断剑,知道若是闪得稍缓一瞬,这条臂膀已如伏特加一般保不住了,不禁呆呆发怔。
几下交换招式当真是兔起鹘落,迅捷若电,新一纵然是使不出力气,却能在瞬息间败中取胜、一一化解对方的凌厉毒招,而卡尔瓦多斯应变能力也真了得,连出快招之中攻里带守,虽在顷刻间处于劣势,却也是死中求活,避得诡异之极。在这一瞬时刻中人人的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眼中即使看得清楚,然则仍不能信这几下竟是人力之所能,攻如天神行法,闪似鬼魅变形,就像雷震电掣,虽然过去已久,兀自余威迫人。
青子在旁全力对抗众多乌鸦兵,又有志保鼎力相助,两个少女的纤纤身影闪闪烁烁,烛光下变幻无伦,竭力替新一清除乱哄哄的障碍。他们三人联手之下攻守兼备,配合得恰到好处而极有默契,卡尔瓦多斯及一干乌鸦兵就算再凶狠张狂上百倍也难以害人得手。
快斗力斗基安蒂之余,眼角余光瞥见这边发生的一切,豪情迸发,亦哈哈大笑道:“青子,新一说的没错,咱们输不了,我们两个可也不能给新一和志保比下去了咯!”青子不让须眉,纵受轻伤,鲜血浸透罗衫,也决不肯稍作退缩,掌中剑光化作一团白雾,昂声相应道:“我不输给志保,快斗你可也不能输给新一哦~~~~”
平次陪和叶出来寻找新一,哪知道竟遇上这么多颇合自己性情的同辈少年。他纵然聪颖机敏不逊于新一和快斗,又是从小跟和叶、新一一道长大,对于西夏皇室的事情了若指掌,但毕竟是直性豪爽之人,这时只觉得志保庄严美丽之中蕴有至情至性的绝顶胆识智慧,快斗和青子更是与自己性情相投,虽未说过一句话,心底实已于顷刻之中将他们当作了最好的朋友。大敌当前,他哪还如和叶一般细心想到了众多别的事务,只是心口如一,想起什么就照之说出来,情不自禁赞道:“好,好气魄,好胆识!新一,你还真是蛮有收获的,结识了如此多的好朋友,等退敌之后一定给我引见引见啊~~~~”口里说话,手中兀自不停歇,使出快剑叮叮当当数响,精神陡长,接连破了科恩八记奇快无比的缅刀攻势,然而缅刀柔韧,一经着力立刻弯转,几乎便是无从发力,想要趁势追击却十分难办到。
科恩内功修为本厚,然则他先前和新一激斗力拼,虽然新一因伤势发作而落败,他却也没讨得了好去,耗力甚巨,这时精力未复,又和平次以快打快,渐感不支。只听刀剑碰撞,如冰雹乱落,如众马奔腾,又如数面羯鼓同时击打,繁音密点,快速难言。
平次豪兴勃发,一面力斗科恩,一面长声一啸,呼道:“痛快,痛快!你这家伙还有什么本事尽管都使出来吧!”科恩又惊又怒,原来还是专心致志的,这时心神已微见散乱之态。
和叶虽不及哥哥和平次那么机敏灵动,毕竟身负工藤家嫡传的武学,眼见得包抄而来的黑衣乌鸦兵又有增长趋势,平次无暇分身相助,大哥又如此偏心只顾护着那美貌少女,早在心底转念思忖着应对之策。她以左足为轴,身子突转四五个圈子,身形甫动,长剑即便推出,舞成一周,挥舞成一道真力化成的光环,霍然风起,将乌鸦兵尽数挡在了圈层之外。
到了这时,她纵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再找理由开脱,志保容色清丽娴雅,实是一位水晶般晶莹清澈的纯洁少女,而所作所为均以义字当先,巾帼英风,风姿绰绰,真正是天上人间,世间难得的好女子。她性情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然而凡事均有先有后,人的感情亦有亲疏之别,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另一位天使一样的青梅竹马,想到小兰每每思念大哥时的涟涟泪水,她对志保的偏见就怎么也消之不去,难以释怀。但这等紧急关头哪容得她再分心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她正心头压着一股气,冷不防一名黑衣杀手在同伴的掩护下上前突袭,急忙挺剑分心刺出,左臂却给一柄钢钩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鲜血直冒出来。
新一和平次同时心中一惊,待要赶上前去救援,却被卡尔瓦多斯与科恩缠得死死的,无论如何都无暇分神回顾,便在此时,厅外脚步声劲疾奔至,由远及近,突然之间涌进来数人。新一一见当头几人,悬起的心登时宽慰下来,到这时候他越遇凶险越能从容应对的自信笑意仍然挂在嘴角边上,叫道:“赤井、朱蒂,你们好啊!”
来人正是赤井秀一、朱蒂及“明海派”诸人,后面虽尾随着十数名黑衣杀手,但人人均已被打得魂飞胆丧,紧追至此全是因为没得主子号令,不敢认输逃走,却也没有一个人有胆量再到近前挑战。
原来那堆放军械铠甲的库房占地甚大,一时间烧之不尽,而马厩起火,战马受惊,乱踢乱踏,四散奔腾,场面霎时间变得混乱不堪。正因如此,虽然见了新一等人一直没出来支援,知道他们遇见了硬手十有八九是被困住了脱不开身,赤井秀一和朱蒂等人却也没能立即赶来援手,直至此时方到。

赤井秀一锐利的目光逼视全场,见到和叶势危而距离最近,当即仗剑大步走上前去。他也是伤势没好利索就带病前来,但他是被琴酒的阴寒内力震伤,与新一所中的奇毒大不相同,对付区区几个小喽罗全然不在话下。只见他剑锋到处,当者披靡,十余名黑衣杀手眨眼间尸横就地,速度之快简直让这些训练有素的乌鸦兵连补上缺口也来不及,刹那间为和叶打开一条冲出重围的道路。
与此同时,朱蒂和其余众师兄弟纵身上前,纷纷加入战团相援。他们自不认得平次与和叶,但是既与黑暗组织为敌,显见得是友非敌无疑。科恩和基安蒂武功只比快斗与平次稍胜一筹,到了此刻,纵然再猖狂也不由得不心惊胆寒,支绌不堪,唯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个念头,当此关头惟有想方设法保命要紧,日后召集了琴酒、苦艾酒等组织真正高手卷土重来,不怕没有报复今日所受之耻的机会。
朱蒂看到新一和志保、青子一边情势最危,心念一动:“志保不会武功,难道新一的毒伤开始反弹不成?”立即纵身过去,连进三招,招招不离卡尔瓦多斯面门五大要穴,随之立即圈转,等他身子侧过,剑尖跟着点到。卡尔瓦多斯只觉剑尖已刺及后心,吓出一身冷汗,使劲前扑,接着向上纵跃。岂料敌剑始终点在他后心,如影随形,任他闪避腾挪,剑尖总不肯离开。这人出谋划策、组织备战是一把难得好手,得到黑衣教主提拔认可,若论真实功夫,则逊于科恩与基安蒂,仅比伏特加稍稍胜了数分,他之所以连攻数招不败,不过是仗了新一伤势沉重,而志保又无功力反击,欺侮对方真正能以实力对抗的无非是青子一个人。这时朱蒂到来,她功力之深自非青子可比,陡然出手,卡尔瓦多斯竟然无反抗之力。
卡尔瓦多斯心里又惊又怕,连变七八种身法,腾挪闪跃,垂死挣扎,极尽变化。这样一时间朱蒂便伤他不得,饶是如此,他要想摆脱背上剑尖,却始终摆脱不了。
另一边,科恩和基安蒂先前仗着人多大占便宜,现下“明海派”前来援助对手,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一面拼命争斗拖延时间,一面不住拿眼角余光窥探四下里形势如何,瞅准地势环境,内心开始大打怎样顺畅脱身逃逸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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