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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产物……
:029:
他的道路不是我们的道路,他的思念也不是我们的思念。
[RIGHT]以赛亚书·五十五·八[/RIGHT]
曲在回转,灯光独独落了一束她的身上,金色的灰尘在其中扬起不绝的径,像极她手中旋律,蔓延了整个角落后,就地侵蚀神经。
确确实实是临行一曲,她没有说到,只是我已经有察觉。她准备对我说再见,在我不知是第31个还是32个生日当夜。
声音对我是莫大困扰,最怕人家表演完靠过来问,表演得好不好,有没有走调。很不习惯在夜店搭讪浓妆艳抹的女子,因为有可能就不幸遭遇驻店歌手。
掌声是没有的,一曲毕再接下一曲。每个人在各行其是,换种酒,换个伴,背景曲是空气似的存在,钟摆一般持久了就会遭到遗忘。
因此她走下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杯口的一圈岩盐在触及的地方软软塌了下去,留予人各种不洁的想象。
我晃晃杯子,液体尚存一汪清澈,不算浮游着柠檬残余果肉的话。
“Hi,宝贝你又走神。”一只手抚上我的耳后,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懒。
这是她的调调,之前被我翻倒的冰桶的地方,只剩下水在桌上铺了一片,她就着水面摁灭了烟。
我向她转过去,见她嘴唇的银粉向上倾,知道这是在笑。
在Tina Dico的厌倦尾音回响时,我们接吻,与店里其他人做的事毫无二致。
如果我想为上次的关系加个注释,大致也是,三年,不太长,也算不上短。还有平淡无味,也许因为平淡所以才比较安全,连分手都分得心平气和。
惊天动地的争执和爱都是没有的。Melinda之所以离开,原因也很平常。
她的父母不同意,他们不喜欢女儿做这样不稳定的职业,他们更不喜欢独生女儿与我这样平凡的人在一起。
她值得拥有更多。我当然知道。
我一个人留在当初与她一起开的店里,主题音乐吧少了Melinda这个歌手兼琴师,我决定在它沦落成茶餐厅之前改造它。反正只是早晚的问题,我多招了几个人帮手白天营业,改了室内装潢,把音乐吧改成西餐厅,只晚上照样供应酒和音乐。
自从夜晚的客人向我抱怨太亮的光线不适宜他的喜好以后,店里8点半之后只点蜡烛,只有必要的通道和柜台用着镭射灯。
我不知道这种改革是否有效,总之慢慢店里的人数开始增加。老客人照旧在晚上回来,像我安然接受Melinda不告而别一样,默默接受了店的转变。
是这个城市如常的夜,走到台前的人选择最普通的Gin Tonic或Grasshopper。
“Zombie.”镭射灯打在一张年轻的脸上。
我打量他一眼,便将石榴汁与菠萝汁放入调酒器。在杯子底铺上碎冰和枫糖,倒上果汁,放上装饰用的墨西哥青柠递给他。
“不怕他投诉你挂羊头卖狗肉么?”少年走后,我听见一个人的声音,不算好听也不难听,只碰巧懒懒的调子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放下手中的shaker,顺着话音看过去。浓重的妆,墨绿的吊带松松挂在极瘦的肩膀上,右边的肩头上张扬着黑色的蝶。
“Martini.”鲜红的蔻丹蘸着水在台面上随意的画圈。
Lindsey是我新招进来的驻店歌手,会唱蓝调,多种语言的流行摇滚或朋克,钢琴,单簧管,小提琴,长笛都能上手。
但她仍然是麻烦人物。经常性向我抱怨店里二手货的那架史坦维的音色太亮,弹不好德彪西的月光或肖邦的夜曲。表演完以后经常喝到醉了才去。
我只说她难伺候,养一个驻店歌手与乐手,难道我必须为她买绝世珍藏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才足够。
Lindsey示威的扬起下巴,妆浓色重,若不是眼神的茫然,泄露了醉意。
每一晚我都说,少喝点,我不会送你回家的。
每一晚她都微微一笑,再三个月,我绝对戒酒。
每一晚我仍然送她走到车站。
三个月,少一点是90天,多一点也不过92天。
我说,“你要不要我挂个倒计时牌?”
Lindsey晃着自己的脑袋,“不要。”她变得这样妖娆,说,“我不喜欢给自己生命计时。”
“不如你召开匿名戒酒促进会。”她促狭的眨眨眼。
“破产了你就没酒喝了。”我说完话就发现自己落进了她的圈套。
话题回到原点,间奏开始的时候,她得意的放个飞吻,步上自己的站台。
Flame to dust, lovers to friends. Why do all good things come to an end?
我听着Lindsey的歌,火焰熄灭会成灰烬,情人终会沦为朋友,为什么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台下自是万千尘世,断肠者点一杯North Pole,独来迷乱在夜色中。寂寞无聊的人点Margarita,寻求一起放浪的同伴。
台上的女人仿佛一只张扬的黑色燕尾蝶。
她的主治医生对她坦言,她只有一点点的时间。
之后她每天都吃五颜六色各种小药丸,服不同的中药试剂,却过得比以前还要开心。
是用生命在歌唱的歌者,很遗憾我听不出歌曲好与坏的区别,不知道她有没有也因此遗憾过我不是她的同伴。
不过偶然也会感觉到,我与她并无本质区别。送她去车站等第一班车的凌晨,时常会看见她举着手机拍头顶路灯灯光和树叶的昏晕背景。
我想把它们留下来,秋天以后,它们就要走了。她试图解释,但我懂。
有多少次,我坐在台下看别人在一束灯光里将手指滑过黑白,优雅抬起的手,最终在空气里静止成一个无可挽回的姿势。
并非惊心动魄的美,但好像有一只手同时在心里按下休止键,又再轻轻一按,于是那样的画面可以一再一再,重复起自己的短暂时光。
是我拥有过她的短暂时光。
终于我看着身边另一个人手指间漏下的灯光,走上去把她轻轻抱在怀里。
后来她没有力气再表演,我只能找附近艺术学院声乐系的学生来走过场。
客人空缺的时候,我打开投影仪放电影看。
Lindsey也会一起看,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喝一点酒就醉,意识变得脆弱,往往会在看的过程中倒在我身上昏沉沉。
“我不喜欢这种结局。”在我放自己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时候,她这么告诉我,充当自己失去意识的理由。
“不是所有的电影都有好结局。”我拍拍她的肩膀,“连你都会唱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吕克贝松写的剧本中,那个男人在结尾时拿着一小束白色玫瑰去医院探望一个女人。病房中天真的孩子在问自己的爸爸妈妈关于那个男人曾经让他猜的谜语。女人和丈夫给出的答案,孩子一脸得意地摇头否定。男人在病房门口轻轻说出答案,留下了白玫瑰偷偷走掉。
“就是这样,他被忘记了。”Lindsey哀伤的说。
为了安慰她,我调那种没有酒精的鸡尾酒给她。
我叫它天长地久。是一不小心忘记了原来的名字,顺口取了个听上去道貌岸然的称呼。
Lindsey最后一次要天长地久时,对我摊了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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