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

conan5471

1.

遍布锐刺的锁链紧紧地将四肢捆绑于冰冷的外墙。严冬的烈风迎面袭来，犹如那最锋利的刀刃般将皮肤一寸寸地刨开。疼痛深入骨髓的一刻，她异常清醒。灯光混浊低黯，但她却能够看清满是锈迹的铁牢。地下水顺着头顶的罅隙滴落，仿佛代替准确无误的大钟般细数着流逝的时间。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仅仅不过数秒数分数小时数日的时间。
她只是一个人被囚于那里。
无人理会。

2.

沉重的撞门声惊醒了昏睡中的她，焦灼慌乱的脚步声在令人生畏地摩擦作响。一个肥胖的黑色身影撞入了她的眼帘。
依旧是头戴一顶黑色的礼帽，用衣服很大的墨镜遮着双眼。左脸上似有刀疤与血渍。倏然，他好像感觉到了背后大量的目光般，急速背过身子，并同时将手中的手枪上了发子弹对准了她。
她很平静。之后，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的弧度，用虚弱的声音讽刺道。“计划失败了么?”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即便是隔着镜片仍是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有不甘，有气愤，亦有不可扑灭的怨恨的火。“总比困在这里的你强吧，Sherry。老老实实地给我说出那个芯片的地址，我或许可以把你放出来，要是给Gin或者其他什么人逮到了，你可以好果子吃了!”
“要是打算交，你抓我来的那一天就给你了，说你伏特加不如Gin有本事你还不信。”
倏然，他将墨镜扯下，用了一股狠劲地砸到墙壁上。塑料破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带着锋爪的碎片飞溅开来，而其中一块则像是蓄谋般地擦过她的脖子。虽只是划了道痕，但鲜血即刻溢出。
然而，刺鼻的血腥味却从更远的地方漏了进来。震天的枪响交杂着警车的笛鸣，将这空间添得更多惊恐与不安。
站在牢前的伏特加暗暗低咒了番，然后用手背擦了擦额间渗出的冷汗走向了惟一入口的大门。

不由得，贴身于门后的他的背影让她隐隐觉得有些恻隐地同情。无数次地，他只是作为一个配角站在Gin的旁边。即便他同样要忍受枪林弹雨要舍身忘我地冲锋陷阵，Boss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然而，但他无意犯了小过失时，Gin则可以在默许下对他进行肆意地鞭打折磨。究竟是什么，付出同样鲜血与努力的他要在走过荆棘时被当作第一个起跑的先锋，而授封悬赏的时候则是永远埋没于Gin背后的影子。
所以他策划了这一次极具讽刺意义的绑架。
即便知道结果只是失败与粉身碎骨，但仍义无反顾地进行了。
而这一刻，她仿佛读懂了他心中的沉重与怨恨。即便嫉妒那两个词深深地烙于他的面孔，却让人不认同而不宽恕他对于自我存在感的强烈渴望甚至疯狂。

张牙舞爪的倾盆大雨与轰鸣的雷声犹如一组额外的交响乐团的伴奏。低沉的圆号与尖锐的小号呼应着定音鼓与锣镲的碰撞，将抗争与沦陷的场景刻画地尤为逼真。
不，一切完全不是虚幻。
眼前的一幕幕，枪响与奔跑，追逐与倒下，都是实实在在地正在发生的事件。

闪电划破黑压压的天的一刹，郊外的这出废墟则在四面环绕的森严警备下显得异常热闹。

倏地，一串慌乱的脚步声急速逼近。门后的伏特加像是早已辨清来人般，往后推了一小步，让一名身着红色的夸张T恤衫破洞牛仔裤的混混进来。那小混混一脸担忧地向伏特加汇报外面已被警方包围而同伴也多数阵亡或落网，而这一消息无疑让原本已是狂躁的伏特加愈发愤怒。
伏特加被逼急了，像疯子一般冲到铁牢门处，然后吼道。“臭婊子，你再不说老子一枪毙了你!”
他彻底豁出去了，但那小混混则不一样。
只见那小混混的一脸惊恐的神情，转眼便便跪在地上并用手抓着伏特加的衣角，乞求道。“大哥，我们兄弟跟了你这么久，不说同甘共苦，但您千万给大伙儿留条命啊。只是绑架罪还不致死，若是加上恶意杀人则可能要枪毙!”
伏特加连看也不看地便一脚踹开了那小混混，张口骂道。“你小子懂得什么玩意啊。那群条子会放过我们？拿钥匙把这女人放出来，只要拿她做人质的话，我就不行躲在暗处的那家伙不会出来!”
只见那小混混唯唯诺诺地不敢在支吾一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铁牢前将钥匙取出。莫名地一阵寒意让那混混打了个哆嗦，一个不留声便将钥匙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在过分这过分紧密的房间里徘徊，使得原本便战栗不已的那混混愈发感到紧张。
伏特加一股火气没地方撒，便又踢了那混混一脚，准备自己俯身去捡那钥匙。可倏然，门口闯进了一名警察，将枪口准确无误地抵于伏特加的脑袋上。
熟悉的声音传至伏特加的耳边，使得他一下垮了。
是她。那警察是易容的贝尔摩迪。
组织竟然为了那个芯片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来救她，曾经的叛徒。
“组织真还养了条好狗。找到了宝贝就紧抓不放，还要背过来咬主人一口。”Gin从门口平平稳稳地走了进来，与乱作一团的伏特加和那小混混有着极为不同的对比。像是一个刚学会如何耍横的学徒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般，Gin身上的狠劲与阴沉则是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折磨的伏特加所无法模仿比拟的。

此刻，伏特加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无力了，似乎离完败不远了。他抬头看着牢中的她，眼眸里不由地弥漫了一种好似看着自己的神情。那种不甘将可能得到一切的他彻底地困住了，犹如被铁链锁住铁牢囚住的她一模一样。无助，且无力。
故而，他放弃了所有的盲目无用的反抗。只是静静地变得双眼无神，看着Gin和贝尔摩迪将她带走并一人一枪地接过了自己以及那试图逃跑的小混混的性命。

灵魂即将离开躯壳的瞬间，伏特加不禁回头看了看自己以及整个黑暗的废墟。地牢里躺着多具曾和他一起拼打过的小混混得尸体，转念一想，似乎一下明白了自己也不是那样一无是处的。
那不平的忌妒终是害了自己的性命，还赔上了多个无辜的曾经无限仰慕自己的人的性命。
然而，在他想要感叹自己所造的孽与可能要面对的地狱的使者时，他发现迎他而来的是一名长满双翼的天使。那天使轻轻地笑了笑，似乎在对他说。

一切，结束了……

荒郊里鸟儿蹿过树梢逃离阴沉的这片地时，警方无功而返地抬出了几具尸体。领队的工藤新一看到内空无一人仅有弥漫不去的血腥味时，一拳打在了生锈的铁栏上。
下了半个小时的雨，终于彻底停了。
水洼让泥土变得粘湿，不停地飞溅于满脸疲态的警方同样逃离现场的组织的人员。但，天色似乎没有一丝丝放晴的征兆。一团团厚实的乌云依旧不留缝隙地将阳光挡于身后，俨然预示着更为强烈的风暴的到来……

3.

宫野志保再次醒来时，已是警视厅无功而返地第二日的清晨。
此刻的她，正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病床的左侧有一扇很大的窗，阳光顺着模糊的玻璃落入房间，有种隐约的温暖。她顺着右手的方向望去，葡萄糖点滴正顺着针管缓缓流入体内。渐渐地，她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以缓慢地速度恢复着。
随后，推门而入的是一名面色惨白的护士。后来从Gin嘴里得知，她叫阳美，因为父母皆为欠下组织巨债的吸毒犯，所以把在东大医学护理系就读的出色成绩的她卖给了组织，作为这家“贵族“医院的眼线。
阳美走到她身边，量了量体温，再略略调了调点滴的速度，便走了出去。
很平静的神态，甚至没有半分对于这所普通医院出现的组织的她带有略微不安的表情。如同那些司空见惯的情景般，不过二十初头的她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老成与处事不惊。

志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便收回视线继续凝视着天花板。

是的，只是换了一个铁牢而已，能有什么不同呢。可能只是死的地方好了些罢。至少这儿还有可以掩过头顶的白床单，有个可以避免被晒成干尸的遮蔽所，有暂时让自己能够不会因饥饿陷入昏厥的葡萄糖点滴。
比起原来，是好了不少。

其实，在被抓以前，她早已将自己走过的每一个片断都在脑海里从走了千万次。
只是很久地，她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推向悬崖边缘。曾经经历了无数人一辈子亦无法经历的折磨，打击与不公的对待，但到最后却仍旧两手空空地什么也没有抓住。人们总说，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予人们苦难与折磨也会同时再给予回报与丰收。可她，似乎在很多人的生命里都扮演了一名反派的配角，匆匆地将有些人握住了又放开，血泪并兼地走过荆棘，可希望似乎遥遥无期。
戴尔•卡内基曾在书中说到，忧虑的最大危害就是摧毁聚精会神地心智。可对于现在的她，清晰的神志似乎不过一种暂时无用的物品。内心平静，思路清晰，甚至将最坏的死亡的打算都已经接受了，但却没有任何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人总是要屈服的，如同伏特加一样，徒劳抗争的结果不过是害人害己而已。身无所长的她也不清楚究竟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来营救自己。莫说那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芯片，一次逃亡一次被捕也就已经够了，尝试过了失败的苦果何苦再做斗争呢，不如安心地等死更好。
想到此，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无梦。因此睡得尤其香，直到一股呛鼻的浓烟味将她惊醒。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影子蹿入她的视线，在轻巧熟练地拆下她手背上的针管时，她明白了来人正是阳美。

“快跟我走，医院出‘意外火灾’了。”阳美拉着志保从预先留有备份钥匙的逃生楼梯里往底楼奔去。
这场火起得快而凶，如同组织里的多数预谋纵火般，各个重要逃生出路与档案馆都已被实现洒好汽油，转眼大半幢医院已是红光俱现，一切干净而利落地被摆平了。
噼啪的物品碎裂声与无数因逃生楼梯都被封锁的人们的哭泣呼喊声将夜晚搅得不得安宁，漫天的火光将这位于市区边缘的山脚照得异常光亮。
诡异的色彩将原有的白色彻底烧成了黑暗，从而站在一旁观战的人则异常兴奋。
比如她，贝尔摩迪。
但也只有她，莫名地仅仅是她感到了疯狂的快感，如同很多年前她亲手烧了自己的房子一般。

然而，这样畅快淋漓的感觉也不过在她的自鸣得意里停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当阳美用枪顶着贝尔摩迪的脑袋时，她便再也笑不出来了。凝固的笑停留在那种从未经过岁月腐蚀的面颊上，即便是最为细微的皱纹都从未裂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恐慌，眼角的鱼尾纹骤然恢复于她的面容。她生命里最恐惧的两件事，美貌与生命同时处于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因为，第二把枪停在了贝尔默迪的背后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害死了这么多人，竟然还笑得出来。你可知道，因为你一句‘明美和她那妹妹握着长生不老药的资料的芯片’害得她们以及身边多少无辜的人受到连累?!你又可知，今天为了你一句‘斩草除根’而死的又有多少无辜的陪葬者?!”阳美的语气有着不同于初次见面的平静。此时的她，字字珠玑，使得被两把枪顶着的贝尔摩迪的脸上渐现惨白。

可是，除了那句话，阳美竟再也没有说任何话了。谁也不清楚她究竟怎么倒在了地上，只是突然之间有几声枪响，而后她便骤然脑部中弹。而在背后用另一把枪抵着贝尔摩迪的Gin也同时将子弹射出。顿时满地的鲜血犹如夏日里最严冷的一股烈风般，将所有的寒意都买入人们的骨髓。
血的颜色与烈火冲天的颜色紧密地连贯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尤为惨烈的背景，似乎要将一切不堪的往事都彻底地封印于这东京郊外的废墟里。


4.

警视厅的人顺着Gin给的线索仍旧花了近乎半年的时间才把全部的人挖了出来，但彻底捣毁了这样一个组织，无论如何都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就像承诺里许好的一般，所有人落网后都在新闻媒体曝光后枪决了，除了此刻正在东京郊外的一所监狱里躺着度日的十五年有期徒刑刑犯，Gin。

当志保和新一从医院的康复室见到阳美逐渐恢复一些语言能力后，便去看Gin的时候。可那已经是冬天的事情了。新干线因突如其来的暴雪在铁路上停了约近两个半小时，所以志保和新一到的时候已快两点了。
走下车时，他发现她的右肩上满是结冰的雪，便拉住了他。
“怎么了？”她突然有些不习惯这样有些亲昵的举动，有些尴尬地站在站台边缘。
“没有。就是看到你肩头的雪，帮你拍掉而已。”不自觉地，他很自然地回了她一道白眼。而那一下使得暧昧的感觉一下子便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遗忘了很久的抬杠与冷笑话交杂的亲切感。
她突然笑了。如同此刻落在车顶上的光亮一般，让人从心底感到了她真真切切地快乐。

看到Gin时，发现他将一头的金发理成了普通的小平头，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干净。但不经意间露出的白发还是将岁月的磨痕一丝不漏地揭发了出来。暴戾与怨气都渐渐地被磨砺地失去了锋利，便彻底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沧桑与看淡了的面目。像是松手了一样，没有悔恨地将不平与不甘彻底地抛弃了。
话筒里听道他很平缓地说，“这么多年枪林弹雨的，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其实这样有时间表的日子也过得挺好的，真的……”之后便停顿住了，很久以后才接上，“替我向阳美问声好……如果有空，你们给她稍些鸡汤吧，最好是老鸡汤，，她一直都喜欢喝……还有，多陪她聊聊天，以前明美和她同校时就常和她聊到半夜……”只是些很琐碎的事，他却记得异常清楚，一直絮絮叨叨地和他们讲了很久很见。然而，眼见会面时间完了的狱警便一分钟也耐不得地将Gin带了回去。

没有人清楚，曾经Gin与阳美的日子，但始终有人知道，他与她今后可能的日子。

在他离去的时，志保发现他开始驼背了。不经意间有种蜷缩于一起的感觉，而那道背影则成为她记忆里对于他最后的也最真实的印象……

5. 不是章节的后记。

其实，每一个人也都因某种原因紧紧地被囚于某个地方。
无论是谁，都有着无法摆脱的这种束缚。不要以为挣脱了一道力道轻的结便已经获得自由了，路还很长，需要奋斗的时间也还要很久，还未摆脱而立马接踵而来的新的结可能再次将某些东西紧紧连起来，将人重新绑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坏人抑或好人，唯一区别的只是将人们囚禁起来的东西是什么。物质的不同造成了野心的不同，野心的不同造成的性格的不同，从而性格的不同便造成了迥异的百态人生。


Fin.




LAST word
仓促间码完的字。月刊首发。
隔了太久没写字了，质量文笔之类，不提也罢，某人已经认定自己废掉了的事实了

lyguonan

不错……支持下！

Cosine

我来了我来了

废柴地说一句,我觉得这篇比subway还要精彩的说.

后记...后记...这个后记我发誓要把它背下来


PS:作为一个喜欢边缘人物的人来说,很多时候我和佳有同样的感受.
VODKA是Gin的一个陪衬,他对组织的发展根本起不到什么根本的大用处,然而却还要赴汤蹈火地为组织拼命.

都不是这样么?

因为在这样的积怨下呆的时间久了,人变得疯狂和失去理智,做出自己所无法预料的事情.
然而我不觉得VODKA是悲哀的，就像文中提到他看见的天使一样.
他为自己作过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抗争.
他仅是被这多喘的命运囚住,并未自己囚住自己.

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自囚了吧.

组织里的人虽然可恨,但研究起来总有那么些让人沉思的成分.
比如行走在千万张面皮中间的VERMOUTH, 在看到她洋洋得意之时被阳美用枪顶住随后两人都倒在血泊中时
想笑,笑容里没有任何甜蜜的成分,而是一如既往的酸苦.

Gin的小平头,哈哈^^YY一下

[ 本帖最后由 Cosine 于 2007-7-10 10:4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