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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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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孟婆·孟婆汤(BY安殊,11.17更新无良番外之三缺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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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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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1:37:5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楔子



因为知晓,所以漠然。
                ——孟婆


“天命,好一个天命,那认一回,何妨?哈哈哈……”黑衣黑袍的她低头递过一碗汤水,恍神中听到的声音清冽熟悉。她倏然一惊,这个声音怎么会出现得如此频繁?头埋得更低了,一缕银发从宽大的帽檐漏下。

她是奈何桥边的孟婆。身边架着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锅,刚烧开的孟婆汤泛着冰冷的清亮,明亮的火焰映得奈何桥明明暗暗。

孟婆汤,有个别名,唤作遗忘。

一辈子的回忆由一碗孟婆汤结束,下一世的记忆由一碗孟婆汤开始,如此循环往复——这是轮回,天道,万物有道,天道不可违逆。

奈何桥,实是一道风景。各色鬼魂对孟婆汤的态度,对生的眷恋,对未知的恐惧,那一刻,是最真实的人性。

孟婆站在桥边,默默地舀起一碗孟婆汤,被斗篷和刘海遮住的眸底深邃而冰冷。

很多时候,能够遗忘也是幸福。

她总是假装自己没有故事,没有回忆,从来就在奈何桥边不曾离开,空白而机械地重复每日的工作。

曾有小鬼好奇孟婆的过去、来历、故事,但几乎问遍了地府也没有得到答案。孟婆究竟何时到了奈何桥?究竟何时开始有了孟婆汤?他不知道,心中好奇的不止是他,还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十殿阎罗,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若然有可能,那小鬼能问到蜗居自己的一方小小殿堂的“度尽一切鬼魂,地域无鬼方成佛”的地藏王菩萨,那么,地藏王大概会看着熟知天上地下一切的谛听,然后,应该是微不可闻的叹息,地藏王的脸上或者会有浅淡的笑。

一日,奈何桥来了一对十指交缠的年轻人,他们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盈满了甜蜜。他们对眼前的孟婆汤摇头:“我们约好了,不喝孟婆汤。”清朗的男声和娇柔的女音混在一起,奇异地动听。

孟婆轻摇头,故事的开头和结局,她已然猜到,一眼便可看出结局的故事——她见得太多。痴男怨女生死不弃,不过是妄念。

闭眼,她不愿再看过程,手里暗捏了个诀,睁眼,对面的男女已经是对面不相识,浑浑噩噩便跳入了轮回。她舀汤递给下一个鬼魂,不言。

这样的景象也许残忍,但这就是天道——一旦背离会遭致祸乱的天道。只是,不知道如果只是小小地修改一下,会怎样呢?想至此,她忽然有了几分恶质的愉悦,第一次揣测起自己那些微小的难以察觉的改变究竟会造成什么的后果。

无涯的地狱年景,无边的鬼方岁月,虽然时节如流斯须转瞬,可是太长久的时间她只能靠着回忆和这小小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真实。

奈何望断前事如雾,回首不见尘世路。


收了冥想,送出最后一碗孟婆汤。轮回之门缓缓关上,她仿佛听到了喑哑的推门声——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万籁无声,她手上结兰花指印,宽大的衣袖一扫,半空已浮现出一道白光,白光渐渐清晰,竟是一面镜子,唤作玄幻镜。轻叹了一声,她摇头,收了术法。

逝者如斯,纵然这玄幻镜可以依着自己所想回放往事又如何?往事,哪可挽回?

“你可曾后悔?”她诧异自己竟然会想起这个声音,地藏王的声音。在奈何桥边的时光,听过的声音何止万千,偏生这个声音温润如玉又带了几分清冷,一把男声悦耳至难以忘怀。

地藏王带着谛听来到鬼界的时候,十殿阎王倒屐相迎,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喽罗小鬼争着一睹发了宏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第一个到了这个鬼方地狱的菩萨。在喧闹中,她只是静静地搅着孟婆汤。

“你可曾后悔?”她猝然一惊,抬头,随即明白是地藏王传音入密,只有他们二者听得。“孟婆只知恪尽职责。”她低头,声音温润柔和,不见沧桑老态,只有洞明世事的明澈与平静,她的心中却有一个陌生的女音骤然响起:“职责,笑话!天命……好一个天命……”声音清冽而尖刻,甚至带了凄凉——如果她没记错,这该是这个声音第二次出现。她微定心神,抬眼,看到地藏王在众生中分外明亮的眼眸,分明听到他一声叹息。

她下意识地避开那过分熟悉的眼眸——纵然一眼就认出地藏王便是当时的年轻人,她应该感到的是浅淡的熟悉,而不是这种令人桎梏的刻骨的熟悉感,这在她简单而漫长的生命中是不可知的陌生。泛着清凉涟漪的汤面上,渐次晕开的是模糊的年轻脸庞,银发素颜。

“你可曾后悔?”声音盘旋在脑海,“不,不后悔,”她轻声说,微不可闻。父亲的债,那些冤孽就由自己了结,即使埋葬自己的自由和年华也没有什么关系——其实,忘记一些不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笑,云淡风轻。

人世,那是多久以前?她不记得了,也许百年,也许千年,也许更久,但时间于她又有什么意义?浅笑间,她的手指点在空中,一横一划,是个“孟”字,飘逸洒脱,可见风骨,摹的是父亲的字体。

孟,她的姓名,在人事的短短十数载,其实她是没有名字的,细想起来,也是没有姓的——父母叫她“丫头”,她只知道称呼父母“爹娘”,年幼而早慧的她生性沉静,从未想过问他们的名姓,也不曾想过为何家里没有外人来过,她只知道只要每天母亲用温柔的声音讲着故事,父亲教自己那些奇异的法术。也许,将来有一天可以和父亲一起携母亲踏云九霄,看遍书中所言的大好山河——这样就够了。

只是,生老病死,万般是命。纵然父亲修得仙人之资,却也无法挽回身患沉疴而逝的凡人母亲。母亲死的那天,她怔怔地看着渐渐冰冷的尸体,“如果……有来世……”话语未完,母亲便撒手人寰。她茫然无措,泪如泉涌,泪眼迷茫间她看到父亲的脸庞泛起怪异的光,“丫头,你等我。”

隐约察觉了什么,她一个人守着母亲的尸体,泪水控制不住地倾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父亲喜悦而温柔如往日的脸庞:“走,丫头,我们去找娘。”

她莫名害怕起来:“可是……” “丫头,我会还你一个娘,即使外表会变,但是我们还是会认出来的,是不是?”拉着她,父亲头也不回便大踏步离开,衣袖一挥,一场大火熊熊而起。她回头看自己住了七年的家,那场大火深刻地铭刻在她的脑海中,至今她能记得那焰火的灼热,仿佛仍旧触手可及。

流年弹指间,寻觅了十年,她看着父亲的眉头渐蹙渐深,不言语。从父亲些微的言语,她猜到父亲定然是盗了仙草,改了天道,原本走过奈何桥的鬼魂会因了桥下的忘川效力而遗忘前世开始崭新的生活,可是如果以仙草再加上父亲的法力是可以让忘川的效力禁锢在水中而不挥发的。

记着前世的人们,转世为乞丐的富人,转世为仇人之子的宿敌,转世为贫民的贵族……世间已然混沌大乱。

那个晴天,看到父亲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熟悉的微笑时,她知道父亲已经做了决断。

天下大乱,父亲是祸首,心高气傲如他怎会推卸责任?父亲看了她一眼,深深笑了,她没料到父亲居然用定身法定住了自己。此刻,回想起来,她才明白知女莫若父,父亲实在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定会不顾一切地阻止天谴。

待到她用尽心神解了定身法赶到父亲身边的时候,只看到刑台上依然傲立的父亲,“……魂飞魄散,司刑官,行刑!”

她大惊,驾云上了刑台附近,父亲的大笑回荡在云霄。察觉到她的到来,父亲住了笑,如同只是出一趟远门一般淡淡交代:“丫头,从今后,你就姓了孟吧,莫蹈覆辙。记着:天命莫违。”话中似有深意,语罢,纵声长笑。

她一愣,只见父亲的长发飘散如风,竟似安然受死,大急,一瞬白了发,朝西方跪下,双手合十:“佛祖,都说您救苦救难,那我求您莫让爹爹烟消云散!”

静默了片刻,司刑官右手已经开始结印。“且慢动手。”一个年轻人按住了司刑官的手,没有人看清他究竟是从何而来。不知那年轻人与天神说了什么,只见得在场的天神俱是一脸肃穆。

那年轻人向她走来,顶礼合十:“此土为娑婆世界,贪爱横生、苦不堪言,阿弥陀佛,施主所求可无悔?”

“只要能让家父不至灰飞烟灭,小女子感激不尽,又何来悔与不悔!”

“施主慢应承,若要为父赎罪,先收了这方药,每天熬煮八百锅,给每个轮回的鬼魂喝下一碗,他们便可遗忘前世……”

“如此便可?”她大喜过望,打断了年轻人的话,他却摇了摇头:“不,不止如此。更重要的是施主要永世守在奈何桥边,不得离开,以免错漏,好将这乱世导回,如果一旦……”

她抬头,浅灰的衣袂猎猎作响,漂亮的银丝在风中飘舞,“这又何难!”温朗的声音没有一丝迟疑,一点犹豫。

年轻人黝黑的眸中忽有了异彩:“那方药,有个别名,唤作遗忘,是故友所取。”她一怔,莫名的熟悉感席卷而来,异样的女声在心中响起:“这方药,叫做遗忘,可好?”声音清冽又带征询撒娇。她抿嘴道:“好名字。”便不言语。

父亲看着她,许是在看那酷肖他的倔与傲,大笑出声,狂妄而自得:“有女如此,夫复何求哇!哈哈……”

“爹爹,女儿最大的愿望在七岁以前是和您踏云九霄,看遍山水,在七岁以后,是与您一起找到娘。现在,只有您能帮女儿实现这个愿望了。爹爹也希望见到娘吧,不管是不是记得,是不是被记得。”她的眼澄澈明净,似能看透人心,额头却已满是细汗。

他的笑声停了下来,松开紧握的拳头,原本积聚的自毁的力量瞬间消逝,化成淡如茶水的话,“你何苦?”他笑,凄楚自豪,良久,方轻声说道:“你是我的骄傲。”

她绽开笑:“爹爹也是我的骄傲。”

然后,父亲交由冥狱有司负责,而她到了奈何桥。

当时的地府环视只是一片荒芜,那时还不见十殿阎王,小鬼夜夜凄嚎,恶鬼被禁锢在冥狱有司的一方死水之中蠢蠢欲动,她只是轻笑。

那一天,奈何桥只来了一个稚龄女孩,那女孩看着她,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抖:“……丫头……”她一惊,抬眼看那个女孩的容貌,终是百转千回出一个“娘”字,尔后,便是她看着空洞的碗和空无一人的荒芜,她笑,笑出了声却是一声呜咽,天道,多么奇妙的东西,多么奇妙啊!此后,徒剩忆念,却无可回忆……

“走好,娘……”

----------我是人品爆发偶尔会回来文艺的TBC-------------

[ 本帖最后由 安·宁 于 2007-11-17 21:01 编辑 ]
Lane 该用户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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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1:40:2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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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1:44:11 |只看该作者
于是不HD地自占板凳……

然,好久不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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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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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1:45:00 |只看该作者
孟婆汤呀呀.
于是总会想到痴男怨女的约好不离不弃
可事实是
到头来谁又记得谁?
我是梅蕊,你是安.
==========
爱一个人,就是想对她好,
对她好,就是在她无意中提起的时候,记住她的话,
然后去实现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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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1:53:36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湛蓝 于 2007-8-30 21:45 发表
孟婆汤呀呀.
于是总会想到痴男怨女的约好不离不弃
可事实是
到头来谁又记得谁?


于是,咱不想写那个……咱想YY孟婆……汗……

这个其实是以前写的,然后因为最近玩了仙剑对结局的怨念就导致咱去修文……于是就有了这个文,汗……

素修改版的……之前那个版本不堪入目,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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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大~~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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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2:10:13 |只看该作者
LS的大人==

这位大人……你就不要扮小白了……巨汗……

人家仰慕你很久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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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2:11:23 |只看该作者
安JJ的文字越来越纯熟了。

那么蹲一个期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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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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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0 22:55:34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安·宁 于 2007-8-30 22:10 发表
LS的大人==

这位大人……你就不要扮小白了……巨汗……

人家仰慕你很久了呀~~


安,我LS那个才是该仰慕的对象呢~
everything changes when you say it out 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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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20:56:43 |只看该作者
原来这个是MJ么...==+

坐下等文,安J加油..^^
高中,你好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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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3 15:06:52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兰蕊

午后,夏蝉声声。

“姑娘,在醉红阁门口怕是有损闺誉。”淡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兰蕊回头,映入眼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素面不施脂粉,清丽可人,若不是手中的檀香扇摇曳生风,很容易将眼前的女子错认作使唤丫头了。

兰蕊低眉,福了一福,技巧地将叹息掩埋在话语中:“……兰蕊想见见云嬷嬷。”

“哦?姑娘怎会以为妾身一介蒲柳之姿请得动云嬷嬷?”展扇,女子的笑容兴味。莫名地,兰蕊觉得有些紧张:“姐姐,兰蕊虽见识浅薄,却也看得出姐姐手中的扇子是上等檀香,雕工精细,扇坠玉质上等,式样古朴,姐姐此等身价又怎连嬷嬷也见不着?”

“好眼力!”缓缓阖扇,以扇击掌,女子微笑喝彩,“只是,不知姑娘因何见嬷嬷?”

“这……”兰蕊迟疑了一会儿,“兰蕊家中……”

“打住,姑娘。莫非姑娘因了家道中落便徘徊门口,意欲卖身救急却一时下不了决心?”

被截住了话语兰蕊慌乱的神情证明了女子的揣测,女子悠悠展扇,浅淡一笑:“如此,请回。”

想到重病在床的妹妹玉蕊,兰蕊情急之下扯住了女子的袖:“难道兰蕊的姿貌不值嬷嬷一看?”

那女子似笑非笑,巧巧挣脱,轻摇檀香扇:“姑娘既如此坚持,请。”

完全没有想到如此顺利,兰蕊浑浑噩噩地跟那女子进了醉红阁。几个精巧的水榭回廊,她们折到一间角落厢房,小小的房间布置简单却很是雅致,那女子随手阖上门,捡了个靠窗位子便坐下了:“妾身的名儿恰好正是云娘,这儿的姑娘称呼妾身一声‘云嬷嬷’。”

兰蕊傻眼,在她单薄的人生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以她的猜想,艳名远播的醉红阁的嬷嬷应该会是一个满脸皱纹一张嘴就是金牙灿灿开口就是一声故作娇柔的“大爷”,虔婆牙婆她见得多了,多是这般模样,可是,这云娘年轻得出人意表,行事也太让人捉摸不透。

“既然姑娘执意要见云娘,妾身自然不会推辞,那么,妾身在这儿还是一句话:请回。”云娘脸上的微笑似乎永远不会退去。

“难道兰蕊的姿貌入不了云嬷嬷的眼?”

“杏核眼,桃花面,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牙质如玉,身段窈窕,气质高雅间带一丝傲,反而更见风韵。”

“那么,嬷嬷为何不愿留下兰蕊?”

云娘笑,她似乎一直在笑:“姑娘应该不介意妾身说说妾身为何前去门口搭话吧?”未等回答,她自顾自便说了下去,“今儿看到门口有一个站了半日的姑娘,妾身直想抚额哀叹,姑娘,醉红阁虽然花名远扬,但也不是连门口拉客的姑娘都是绝色啊,当然更不是这么一身傲然不可侵犯的鬼样子……叹了口气,作为一个五年多的资深鸨母,妾身只好决定和这位一身傲气的美貌姑娘好好谈谈。下面的事情,姑娘都知道了。”

傲气,一身傲气?就因了这个原因自己连卖身也不得?兰蕊茫然。

“姑娘可知醉红阁在坊间的别称?”

“……兰蕊不知。”

“醉红倚翠,销魂销金。也有好事人为醉红阁取了个名儿,唤欢乐窝,姑娘此等傲骨,妾身固然是仰慕得紧,但风月欢场,温柔乡中人求的是绕指柔,若收了姑娘,只怕许多客人来此倒是自讨没趣了,明儿个欢乐窝就变成没趣窝了,真真叫人为难呢!”

舌有三寸,妇人是之,乃会腐,肉会遗,舌不烂矣,兰蕊脑中翻来覆去只有这几句言辞,好可怕的虔婆,莫怪奶奶生前千般交代不可与三姑六婆来往,原来自己之前见过的虔婆牙婆的牙口心机都不及眼前云娘的万分之一,才会存了几分轻视,也怪自己总是恃才。

“上面所言都是场面话,看姑娘诚意,妾身也不妨说说实话,醉红阁有三不收,貌在妾身之下,不收,甫见时才气逼人,不收,傲气凌人,不收。姑娘,虽然你美如天仙,却是一身难掩的才气和傲气,必招祸。良玉,奉茶送客。”

一个抓着双髻的小女孩捧着茶盘推门而入,年岁虽幼却也隐约可见明眸皓齿的长大模样,女孩奉上茶,抬首竟是一声惊呼:“周姐姐!”

周……姐姐?这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姓?

“温良如玉,周姐姐,你忘了么?”

“你是小良玉!你居然流落到烟花之地!”兰蕊一时激动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却似浑然不觉,语气中有急切有责怪。

“兰蕊姑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谋生之道,旁人无权置喙——更何况,姑娘此言岂非五十步笑百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妾身以为,青楼倒比许多地方干净。良玉,还不再去沏壶热茶,拿条干手巾。”云娘不紧不慢地摇着檀香扇,依然带笑。

“是,云嬷嬷。”良玉乖巧地答道,片刻,热茶,干巾已经捧到兰蕊的面前。

“呜呜呜……”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从门外传来,云娘轻笑,点头示意:“若姑娘坚持进醉红阁,不妨擦干身上的茶渍跟妾身一道去看场戏。”

心下诧异,此时兰蕊亦明白在口舌之上自己是多说多错,倒不如顺其自然,擦去身上的茶渍,所幸茶水并为在身上造成什么伤害。

云娘看着她,笑容不退,合扇,径自便走了出去。兰蕊跟了出去,此时她才注意到醉红阁的内里结构大得吓人布置也精巧得让人意外,不像青楼倒像是大户人家雅致的庭院。

“兰蕊姑娘,妾身忽然对家道中落的故事又有了兴趣,姑娘姓周,难道是周彥周大人的遗孤?”

“这……周大人正是家父……”她悲伤的神情慢慢模糊,语音渐渐也渐渐淡去,眼前所见的人物楼阁忽然慢慢消弭在半空之中,化作一缕白烟。

“戏正到好处,故事都还没听呢,断了岂不可惜?”地藏王看挥袖化去玄幻镜的孟婆,黝黑的眼眸是不加掩饰的探究。

“故事听多了便也没趣,”孟婆不紧不慢地搅动明日的汤药,转了话题,“菩萨踏夜至此,不是为了看兰蕊这一十六年的成长吧?”

“凡人虽然岁不过百,人生却是有趣得紧,看看又何妨?”地藏王扯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为了有趣,观人十六载,是菩萨所为?”这十六年,她发现自己其实相当有牙尖嘴利的资本。

“恋恋红尘,你难道不挂心?”地藏王笑问。

“凡尘俗事,与我何干!”她答得决断。

“那么,见到刚出生的兰蕊,是谁忘情劈了玄幻镜,也不顾是否会反噬到施术者?”

“你,”她咬牙,“何必如此咄咄!”

“丫头,见到兰蕊难道不曾生悔?”

“木成舟,米成炊,悔何益?”

“直道悔无益,何妨忘却?”地藏王幽深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银发黑袍的女子,“你恼,你悔,所以不说不悔只说无益。”

沉默了许久,她看着忘川的流水潺潺:“好像口舌上总是我输,是的,我恼,我悔,所以不愿忘不敢忘,我依然想做些什么,或者父亲之前交代我莫违天命已是预见了什么——只怕,他要失望了。”

“丫头,你说世尊成佛之时抛下的妻儿父母会对世尊失望么?做人做鬼甚至做神佛做妖魔,顺心而为才得自在,顾忌那么多作甚?”地藏王笑,仿佛脱口而出的只是一句简单的招呼。

她一怔,也笑了:“菩萨,此间一十六年你夜夜至此,莫非在等一个了结?”

“是,我在等经手就后悔的事件了结,完结我的悔意。”地藏王笑,自称不是疏离而应当的“本座”而是更显亲近的“我”。

她笑,早习惯地藏王的称呼:“也罢,我们一起等这个了结。”

她怎么会忘记呢?十六年前的那个暗夜,奈何桥边明明灭灭的火光映着已然完工的孽镜台寸草不生的荒凉地界上的小茶棚,小鬼冤鬼或尖利或凄凉的哭号一如既往地在耳边轻擦过。

惊觉一道影子在身边出现,她停下加忘川水的动作:“菩萨深夜至此不是为了看孟婆汤的制作过程是否合格吧?”看到那道背影,她直觉出声,这才愕然察觉自己的语气居然像是和熟人抬杠,也没有用惯用的婆婆声,甚至是仰头直视对方——她已经多久没有从手中的一锅孟婆汤里移开眼睛了?

任何改变任何不对劲在这般无涯的单调生活都是不合时宜的,一旦有了任何憧憬期望,那么奈何桥边的时间会更加难熬——她深刻地知道,心底却为了这次的见面莫名有几分喜悦。

地藏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言不发地祭出玄幻镜,镜面上一个婴孩呱呱坠地,难以置信,愤怒,后悔不甘……

“神界果真无信无情无义!”她的声音和心中那个清洌的女音重叠在一起,已分不出彼此,她听见自己的骨骼和牙齿都在咯咯作响,手一挥,竟带了十足的劲道和法力,“砰”一声脆响,地藏王化出的玄幻镜破裂开。

“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地藏王笑了,血红的液体从嘴边蜿蜒而下,“恐怕今日不止我有了挂碍,也多了另一个家伙有了挂碍……”

“……”她不言语。

地藏王染红的唇色妖冶:“你悔么?我已然悔了……”

“菩萨深夜至此,不顾那一池恶鬼有损功德。”她避重就轻,悔?她当然悔,自己居然这般自以为是,让一贯傲气的爹爹在冥狱有司受苦多年后被发配转世成一个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她的爹爹啊,那个任情勇担当的倔强傲气的爹爹啊,好个天道,好个冥狱有司!居然绕过奈何桥直接让爹爹转世为一个饱受时兴起纲理伦常三从四德教养的官家小姐!也是,这样,慢慢地磨,终究会把爹爹磨成一个任意揉搓的面团一般毫无骨节,也就对天界够不成威胁了……

“何谓善?何为恶?”地藏王舔着唇上半干的血色,“善恶一念,可怜人未必不可恨,可恨人未尝不可怜。我甘心镇恶鬼,只为排解他们心中孽障。”

“既如此,菩萨请回,继续菩萨高尚的使命。”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因愤恨不甘的颤抖,这笔账,她要自己清算!

地藏王低声笑:“我不曾高尚以后必然也不会高尚,排解他们心内孽障也只为他们与我相似至极,若无世尊只怕我亦是池内一员恶鬼。解了心中孽障,他们未尝不是可以交托的兄弟。”

[ 本帖最后由 安·宁 于 2007-10-7 10: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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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3 15:07:21 |只看该作者
坐地谢支持,顺道拐个楼以便编辑……

“交托,兄弟……”她喃喃语道,笑了,嘴角斜挑竟带了三分邪气三分讽刺三分苦楚还有一分不忿,“善恶总是难辨,恶鬼义气可交托,很好很好,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她深黑衣袍,血色很快便融进了那片纯黑,不见痕迹,她拭去嘴角残存的血迹,冷冷一笑,“也许恶鬼可以交托,神佛却未必可以交托。这是菩萨教会的,请回吧,菩萨。”

地藏王只是笑,摇头:“我只是想看一个自己错手造成的故事罢了……”

她明亮的眼睛看着地藏王,忽尔笑了,笑容和眼睛一样明亮。

此后的十六年,他们见证了兰蕊的人生,那多灾而又平凡的一生。

其实如他们有着漫长的时间,看过的故事必然多且杂,本来也许再有趣的故事都吸引不了他们,可是漫长的时间也许是一场虚空的开始,看故事本是有趣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但如果故事的主角是自己至亲之人,是自己的转折点,看着故事就难免会激动会痛会喜悦——只是,此刻,孟婆心情似乎很平静,也许,因为此刻她没有在看故事。

“已经知道了结局,看了又有何用?”她淡声道,转头看无涯的忘川,“就如同这忘川,明知了川水终流入弱水,又何必去寻觅那弱水三千的死亡之海?”

“故事未完,看下去又何妨?”地藏王月白的袍袖一挥,玄幻镜上渐渐清晰的是兰蕊的影像,“就像是这忘川,每一段都有每一段的风情,死亡之海的日出日落也是美景,错过岂不可惜?”

“也是,菩萨说的好像总有道理。”她抬头凝视那玄幻镜中的情景,若有所思。

“看了这出戏,不知道兰蕊姑娘有何感想?”先传来的是带笑的云娘嗓音。

“云嬷嬷,那啼哭的姑娘分明是被人所害,卖她的大汉绝非她的亲人,嬷嬷为何一定要……”兰蕊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由道。

“那么,兰蕊姑娘认为只有亲人才能出卖自己的女儿姐妹?因为那三纲五常,所以那些人出卖至亲女子便可谅解?或者,姑娘以为是妾身逼迫黎姑娘就范?”云娘展开小巧的檀香扇,笑容甜美。

兰蕊语塞:“这……”

“兰蕊姑娘,妾身一向尊敬同情这崇高品德,只是,美丽的女子单纯本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女子出身贫苦,那等待她的只有两个地方,豪门的小妾之位,或是这烟柳之地。流落至此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兰蕊瞠目结舌地看着带着纯良的笑容说出锋利如刀的言语的云娘,脸色苍白,却见云娘也就带着得体的微笑打量自己,然后道:“兰蕊姑娘,有一件事你要知晓:这里的姑娘不管再惊讶都不会露出这样傻气的表情,她们就算哭泣也是很美丽很优雅的,不然,就会减了美丽降了身价,让客人觉得没趣,也让妾身少很多钱银进帐的乐趣。”

兰蕊沉默,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回想刚才在那间小屋的对话,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终究什么也没说。那场对话一次又一次盘旋在脑海,她忍不住回想,神色竟有几分悲戚。

“你想找到那个拐卖你的大汉,可是没有银子有很多事情是办不到的,相信你现在已经明白。”

“是,我明白了,没有银子哪来的这些精致吃食,怎么谈找人报仇,做什么都是需要银子的,所以穷人没有资格谈找人报仇……”女子面貌精致白皙,衣衫整洁,头发偏侧梳成一个堕马髻,很整齐很干净,眼睛红肿,说话还带一点哭腔,却已经擦干了泪水,带一点狼狈却无损美丽反而增了几分楚楚风致。

“看来,这几天你已经想明白了。”

“是,云嬷嬷,我想得很明白,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那么至少带我来这里的人需要付出代价……”

“很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越快能接客越好。”

“今天午时会有一个白衣女子来教姑娘必要的东西,请务必用心,日后姑娘有缘从良,势必也有益。”

“谢谢。”

“不必客气,不是只有男人才懂得义气。只是,醉红阁只对自家姐妹讲义气,姑娘要记住……”

兰蕊本来以为饥饿已经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现在才知道很多时候,饥饿比不上锦衣玉食的说服力,十几天的衣食无忧乃至无微不至的供应还有一个报仇的信念,居然能让一个姑娘甘心忘却纲常,去做青楼女子。这是怎样的悲剧!

她脸上微微动容,眼中似含了泪水,雅致无垢如悲天悯人的仙子。

她想起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云娘依旧是带着微笑,眼神分明锋锐得比最锐利的剑锋更逼人,明明看的不是她,却让她心惊。

“兰蕊姑娘,”云娘轻摇檀香扇微笑得亲切,“周大人琴棋书画造诣都是极高,想来兰蕊姑娘必得父亲真传吧?”

“不敢,粗知一二。”

“这一二,谋生也就够了……不知道兰蕊姑娘进醉红阁的心思现今又是如何?”云娘颔首,檀香扇的微风拂过她的脸庞越发显得素净纯良。

“如蒙不弃,感激不尽。只是为何云嬷嬷……”兰蕊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冲口而出的问题被硬生生刹在口中,因为她打听过了,这里对姑娘最厚待,往往会给一笔钱安家,这笔钱必然会够妹妹玉蕊的药石之费,她不能浪费任何机会。

“姑娘既有此一问,妾身也不妨一答,”云娘轻笑,眼微眯,带了几分顽皮的天真,“醉红阁虽然有三不收,却也有三收:温婉娴雅,收;乐天安命,手;伤心貌动人,收。适才姑娘几次悲切,我心犹怜,何况那怜花惜玉的欢场老手?”

“多谢嬷嬷解惑,不知道兰蕊何时开始?”兰蕊福了一福,似乎很是镇定,语音却是微微颤抖。

“如此,三日后醉红阁的赛花会,诚邀兰蕊姑娘作为主角。这里是一百两银子银票,先与令妹治病吧……”

兰蕊又是一惊,却见到云娘以扇掩口,眼眸中满是笑意:“醉红阁之所以为欢乐窝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不让姑娘欢喜,客人怎会欢乐?兰蕊姑娘,这些银两应该足够治好令妹,也够令妹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修养一年左右。三日后,你若不到,妾身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这方圆百里买断令妹的药引。慢走——不送。”

--------------------俺素第一章终于完结待续的TBC--------------------------

[ 本帖最后由 安·宁 于 2007-10-7 10: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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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23 15:49:47 |只看该作者
坐个BD.
新人小白来膜拜下LS的大人.
I love her, and sometimes she loved me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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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7 10:25:30 |只看该作者
LS的大人==

为啥45所的大人都喜欢扮作小白啊………………

俺汗一个……

爬走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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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7 10:39:08 |只看该作者
缩..小白身份不需扮,摊手.
坐等楼主大人下文.星星眼.
I love her, and sometimes she loved me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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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8 13:02:10 |只看该作者
大人……那好吧,小黎……
谢谢等待……
俺的龟速质量又不高的文居然有人等待实在感觉相当好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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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28 13:03:38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人祸

在这京城这繁华之地,你可以不知道救命的当铺哪里最公道,可以不知道必要的客栈哪里最物美价廉,但有句话你一定要知道,否则之后的后果不一定是你能够接受的。

“酔红倚翠,销魂销金。”人丁零星的茶馆里说唱的女子轻启朱唇,字字如兰,说的便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一句俗谚,这句中的醉红和倚翠是两个奇妙的地方,它们可以让你心甘情愿地把身上的一切包括灵魂都掏给它们还觉得不够。是的,这奇妙的地方,毗邻着的销魂的醉红阁和销金的倚翠楼经营着最古老而又最有趣的行业,最通俗的一种称呼是青楼和赌场。

来到这京城,最好不要进去这两个地方,它们是吃人不吐骨头却无比吸引着所有人的地狱。传言,五年前一夕之间在城西建起了这么两座富丽堂皇的场所,一个名叫云娘的女子掌握着这偌大的产业,将倚翠交予一个神秘的面具人经营,自己居然做起了醉红阁的老鸨,导致之前接触过云娘的一些地主豪富官员大呼诡异却也吸引了无数的客源。

“这云娘,巧思动人,这醉红阁因她的许多主意蒸蒸日上,而倚翠的生意在那神秘的面具人的经营下,与醉红阁齐头并进,遂得了销金窟的别称,与醉红阁欢乐窝销魂处的两个称号倒是相得益彰。醉红阁凭甚称作‘欢乐窝’?客官可知这许多近郊邻县的外地人近日纷纷涌进京城是为何?就是为了醉红阁三月一度的赛花会。”

茶馆的说唱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不由一红,却依旧说了下去,“这赛花会,便是云娘的巧思,既吸引了客人也让一干无缘进得醉红阁的……升斗百姓,会会不同,次次巧妙。呀,客官问醉红阁和倚翠楼可接受赊账么?不,不管你是高官权贵还是豪奢富家,也无人敢赊。这话要从醉红倚翠刚开业说起,几个正当红受恩宠的高官仗着权势圣眷不由分说便要云娘好好招待,好个云娘,笑着应承,当真是好好招待了一番,不过几个高官最后却几乎是爬出醉红阁的,几日后便被免职,据传,云娘身后可是有权势通天的权贵照应着。此事一出,还有谁敢如此?”

兰蕊静静地坐在茶馆,身边竟是云娘,那云娘微笑听着关于自己的传说,波澜不惊,倒是兰蕊心中充满了惊异,这云娘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那五年前,岂不是二八年华?

“兰蕊姑娘,妾身倒是讶异姑娘怎么提前了一日回来?记得妾身上回说过只要赶得上明儿的赛花会也便罢了,”云娘呷了一口茶,“碧螺春果然京城中还是只有这小店泡得出这个味道。”

兰蕊别开了脸:“现如今,家妹有人照看,兰蕊的心愿也就了了。早晚都是要来,倒不如早些。”

“恐怖兰蕊姑娘是担心令妹知道实情吧?好一出姐妹情深,叫妾身甚为感动,”云娘微笑,轻放下一锭银子,招呼起那说唱女子,“好精彩的说书,值一锭银子,三两足色,如果姑娘愿意到醉红阁说唱,可拿这银子到城西醉红阁门口,妾身恭候芳架。”

那女子一愣,茶馆零星的几个客人也是一惊,无法将这个言笑风生的女子和那个刚才故事中的女子联系起来。那女子似乎镇定了下来,轻福道:“原来是云嬷嬷,恕小女子眼拙。云嬷嬷果然如传言所说,清丽一如五年前。”

“呀,姑娘啊,妾身已然年近三十就不要谬赞了。不论何时,醉红阁恭候芳架。”云娘笑,招手唤来小二结帐,带着已然呆愣的兰蕊便离开了,留下的是一室愕然。

“兰蕊姑娘,明儿的赛花会就拜托姑娘了。”云娘忽道。此时已渐渐从云娘的故事,云娘在茶馆公然招人,还有云娘的年纪的迷糊中镇定下来的兰蕊轻声答道:“兰蕊定然全力以赴。”

“兰蕊姑娘,不是全力以赴,是不容有失,请务必记住。”云娘笑,轻招手,一辆马车在二人面前停下。

二人上了马车,马车直往城西而去,目的地便是那眠花卧柳的寻乐场所,艳名远播别称“欢乐窝”“销魂处”的醉红阁。

“哟,这醉红阁的老板娘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呢!”地藏王饶有兴致地摸着分明很光滑的下巴,笑容是和菩萨形象一点儿都不符合的几乎可以称得上猥琐的诡异。

孟婆轻叹:“菩萨,您可以不要用这种数千年以后的口吻和这诡异的表情来扮演观众么?”

“故事正精彩,想来明天应该是重头戏,我也该养精蓄锐来观赏接下来的戏。谛听,今夜你也看了这么久的戏了,就不担心那万鬼池那一堆家伙把地藏殿弄得又要耗半天神力清扫么?”地藏王也叹道,挥袖,收了玄幻镜,迈开步子,一个蓝衣少年从暗处走出,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孟婆转头看那忘川:“菩萨,你说得是,这忘川果然每一段都有各自的风情。我居然有些期待下面的故事了。言到彼岸,未到彼岸,未到非未到,方是真到。此岸生死,彼岸涅盘。”

翌日傍晚,醉红阁门前人潮涌动,街心临时搭起的台上纱幔透着轻光,纱幔中女子的身影绰约,纤手轻抬,落下,竟是一声激昂的琴声,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持剑女子从天而降,落在台上,一时静寂,“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歌声清越,琴声激昂,端的是珠圆玉润。那女子随着歌曲而舞,舞姿轻盈,剑势轻盈,矫如游龙,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终了,那蒙面女子收剑抱拳致谢,在台下一片轰然叫好中转入纱幔牵出了一个同样戴着面纱身着水绿长裙的女子,那女子薄纱覆面,轻纱披肩,秀发如云,身形曼妙,翩若惊鸿,她只是静静伫立在那儿,却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乃至那舞剑女子下场离台都无人知觉。

“这位呢,就是今儿个赛花会的主角,兰蕊姑娘,”轻摇着檀香扇,缓步登上台的是一身艳红的云娘,大红本是极容易俗气的颜色,却似乎和云娘很是相衬,她轻挽住兰蕊的臂膀,嗓音和之前兰蕊听到的完全不同,柔酥到了骨子。

“金大爷,您心急个啥劲哟!”云娘一眼瞥见台下不知何时已经迫不及待地登上台阶的常客,笑语嫣然。众目睽睽,那金大爷只得讪讪地缩回了不安分的脚步。

兰蕊看到金大爷脑满肠肥的油腻样子,不由微微颤抖,手上也沁出了薄汗。

“哟,金大爷,您看您可差点吓坏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吓坏了她不打紧,今儿个的交易恐怕就要黄了呢!承蒙众位抬爱,醉红阁既被称作欢乐窝定然会令各位尽兴而归,决不会让吓坏的姑娘侍候哟!否则这名儿怕是要易主了。”云娘轻笑。

素性好色的金大爷一眼便看出面纱下是一张倾国倾城的丽颜,云娘的话也没听几分,索性脸一腆,扯开嗓门叫道:“云嬷嬷,照例开个价吧!”

“金大爷果然豪气,不过,这兰蕊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家碧玉,她本出身官宦之家,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却可惜母亲实在太美,招来高官垂涎,其母性情刚烈,居然悬梁自尽,三尺白绫,一缕幽魂,随风而去,其父殉情,跳入那火化其母的大火之中,这姑娘带着幼妹几经辗转被在尼庵静修的祖母收留,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祖母又于年前逝世,唯一的亲人却又重病在床……咳,说得妾身都忍不住泪下……”言未罢,云娘抬头拭了下眼角,双目红肿,兰蕊低了头咬住下唇,背影单薄得犹如风中秋叶,她分明闻到了花椒的味道,这云娘,居然拿自己的身世哄抬身价,她顿觉手脚冰冷。

忽就记起了父亲在母亲火葬之前表现得一如往日,当火焰吞噬了母亲的身体时,父亲轻抚她的头:“以后,好好照顾妹妹。”然后,就跳入了火中。浓烟,烈火,烈火,浓烟,反复地出现在童年的梦中,父亲情深如火,浓厚如烟,她和妹妹只是那不小心被灼伤波及的人罢了。情之为何?伤人伤己,要之如何?不要罢了。她看了一眼金大爷,微微笑了,轻蔑嘲讽。

明明暗暗的火光映着玄幻镜,镜中兰蕊和云娘的脸有着不同的浓厚阴影。

“这云娘,越发地神鬼难测,那演剑女子,明明是花哨的剑舞却能舞出一股肃杀之气,这醉红阁,真是不简单呢!”地藏王搓着下巴,兴致盎然,专注地看着玄幻镜中的场景,专注得舍不得离开。

“这尘世的人,哪一个简单?”孟婆似是有感而发。

“也是,人神佛魔妖鬼,也许人心最是难测。”

“却也未必,怕是神心最难测。”出口的清冽声音回荡在奈何桥,孟婆讶然,这个固执地盘旋在心头的声音,居然可以由自己发出。

“缡……”地藏王笑了,黝黑的眼底光彩艳艳,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地藏王的脸上,容光艳华,“你说得也在理。”

孟婆一愣,下意识地别开视线,专注地看那玄幻镜:“看来,戏也快要散场了……结局是那般或者也是一种解脱……”她合眼,笑容满足,爹爹,既然这是您的第一世,何妨我也冒犯一次天条,将您的命数给改了!冥狱有司,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一千两……黄金。”一个带三分戏谑七分漫不经心的男声扬起,轻荡在奈何桥边,她抬眼,看那玄幻镜。

“哎呀,这不是莫爷么?一千两黄金,有没有更高的?看来是没有了,恭喜莫爷拔得头筹!”云娘笑,“莫爷,许久不见愈发清俊了哟!出手也是愈发阔绰了呢!”

“哟,云嬷嬷,托福托福。云嬷嬷才是愈发动人了呢!”

兰蕊低头,看台下应答的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的男子,他头戴书生头巾,一身白色衣袍,眉目俊朗,手轻抖,展开的是素色折扇。

“哟,莫爷身价如此不菲,居然还是用这素色折扇,莫非还是没有看得上眼的墨宝?”云娘笑,挽着兰蕊步下台。

“多是俗人俗物。时人周彦的倒还入眼,只是往往沾染了本人的正直,无趣。”莫爷摇折扇,笑。

兰蕊心中不忿,竟脱口而出:“书生轻狂!”声音泠泠如琴音,清冷动人。

“人不轻狂妄年少。”依旧是戏谑而漫不经心的声音,他转头看云娘,“云嬷嬷,难道这里不是俗称‘欢乐窝’‘销魂处’的温柔乡?姑娘怎么是这等性格?”

“哟,莫爷说笑了,这兰蕊姑娘生得国色天香,我见犹怜,莫爷不妨一试。”云娘摇着檀香扇,笑得暧昧。

“哦?”他笑,轻佻飞扬,“那倒真是值得一看。”莫爷手中的扇子轻巧地一挥,面纱轻轻滑落,露出兰蕊的脸,秀眉冷蹙,眼波含愁,面上带了几分似嗔似忧的红晕,如贵妃醉酒,又似西子捧心。静寂,然后是啧啧的赞叹,夹杂着不甘嫉妒艳羡。

莫爷一笑:“云嬷嬷的眼光倒是愈发老辣了。这般的尤物,果真当得起那国色天香我见犹怜的字句。”

“莫爷过奖了。”云娘笑答。

“爷,”一个粗犷的男子分开人群,直往莫爷的方向而去,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如他们不过是空气,“有事请速回。”

莫爷轻展扇,依旧是漫不经心理所当然的微笑:“那就回吧。”此言一出,惊起一片愕然,谁听说过半途回家的嫖客?

云娘面色不惊,浅笑:“今儿莫爷拔得头筹,怎生放美人空度春宵?”

“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莫某还是知道的,这是银票,到各个钱庄都可兑现,十成足色,云嬷嬷,莫某总归是会来取货的,希望到时莫要让莫某失望。”

“莫爷这是看不起醉红阁的信誉么?醉红阁从开业至今从未让客人失望过,自然不会让莫爷失望。”云娘笑容浅淡,手中的檀香扇摇曳生风。

“信誉这类东西总不如一诺千金,何况此次前去莫某很有可能三年五载无法回还,”他笑,依旧戏谑而漫不经心,低头在云娘耳边轻语,“我保她清白,你知道我对这般傲气的人总是很有好感的,就像朝中那些自命钢直的大臣,我很期待看到他们折了傲骨的模样,不过,可能拥有同一个敌人这件事才更有趣。还有,这个月的账本明儿送给府。”

“哟,莫老板,你几时失望过?”云娘笑,亦是低语。

莫爷笑容似乎待了几分深意,抬头,提高了声音:“既然云嬷嬷答应了,那么莫某告辞了。”

“既然莫爷吩咐了,醉红阁自然不会让客官失望。今儿个的赛花会就此结束,一个月后,兰蕊挂牌,听琴下棋求书画请早,梳弄出场一概请免。如此,直至莫爷归来,可否?”云娘微笑。

“云嬷嬷果然爽利,莫某告辞。”言罢,莫爷果真扬长而去。

“莫爷,慢走不送。”

兰蕊愣愣看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出戏,与自己无关的戏,忽然觉得好笑,竟莫名微笑了起来。

看到美人展颜的姿彩,早对兰蕊垂涎已久的金大爷对被素不相识的毛头小子抢去头筹的不满和对那小子居然就此离开还顺便断了自己的念头的愤恨终于一起爆发,仗了几杯黄汤下肚,也不管不顾那京城尽知的传言粗声道:“这雏儿,今儿金大爷倒是要了!”

一挥手,身边的几个粗壮大汉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眼前情势一触即发,云娘无奈地叹气:“哟,金大爷,醉红阁一向唯客是尊,兰蕊姑娘做个清倌,妾身也觉得甚是可惜,但总不好砸了自己的招牌啊!”

本已经散去的人群似乎很有经验地各自找了个地方遥遥关切。

兰蕊却无暇顾及,她有些慌乱,云娘脸上已然带着笑意,纤细的身形稳如泰山,甚至用细瘦的胳膊搀扶起她有些发软的身体。

“虽然本大爷要的只是兰蕊,但云嬷嬷若是……”金大爷暧昧的言语还未落下,肥腻的手僵直在云娘面前一寸之地。

兰蕊这才发现那几个粗壮男子宛如石雕木刻,维持着也许连贯起来很有气势此刻却显得十分可笑的姿势。

“苏捕头,您可算来了呀!这些人可把姑娘们吓得不轻呢!”云娘扶着兰蕊,兰蕊强自镇定地道了个万福,抬头,眼前的男子微笑回礼,转而把视线移向云娘。

那男子二十有余,瘦削如刀刻的脸上一双剑眉微扬,虎目清明,薄唇微抿,奇异地让兰蕊觉得安心,连云娘放开了她都浑然不觉。

“你……”男子叹气,“这回是这几个?”

云娘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是啊,苏捕头,这五年来麻烦了……这是离香草,香草渐离,不仅有镇痛安眠的作用,还可慰乡愁,内里夹层放了特制金创药,相信苏捕头不会拒绝这小小心意吧!”

“如此,苏昭飞却之不恭了。”

“哟,好一场暗流涌动,兰蕊似乎情窦初开了呀,这莫爷的来历也让人颇觉有趣,而云娘与苏昭飞的关系更值得玩味,”地藏王兴致高昂地盯着玄幻镜,笑容飞扬,“青楼偶遇英雄汉,一片冰心枉神伤呐!这尘世的戏,愈发精彩了呢!”

孟婆轻叹:“最是情字难勘透。”

地藏王转头看她,视线落在她披散着的雪白长发上,似有所思:“你依然后悔……”然后微笑,若有所悟。

“纵使知道转生是新的开始,我也断然无法接受最尊敬的父亲转世为空有一副美丽皮囊和才艺的浅薄无知模样,家道中落,纵有祖母照拂,身为长姐也不该对世事如此无知!”她清冽的怒叱轻荡在奈何桥边。

这十六年,地藏王第一次见到失态得近乎气急败坏的孟婆,眼神忽就亮了起来,缡……

“莫怪人说戏子疯癫,入戏痴傻,浮生一梦,人生如戏,或许唯一的区别是人生没有排演的机会罢!称神称佛之辈,又何曾不是?往事如烟,终难挽。”地藏王似有感而发。

孟婆一愣。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罢!”朗朗男声回荡在奈何桥,悲悯而宽厚。

她叹了一声,与之同时响起的是少年的喟叹:“主人,张爱玲这个时候还没出生,请注意一下时空,”蓝衣的俊秀少年言语间是无可奈何的挫败感,“主人,地藏殿那一干鬼等可是候你许久了。”

地藏王似乎没有听到,拈指,笑道:“他十世劫难,你一生寂苦只能以清修苦炼打发时光,所幸你们护着的那人还算平顺,而你这十六年的心焦,也快得解脱,幸甚幸甚!”本应如青莲一般的笑容,在莹莹鬼火和奈何桥明暗的火光下显出诡谲的妖惑,眉眼轻挑,黝黑的眸底泛起魔魇的光彩。

她皱眉,觉得头疼欲裂,脑中有什么掠过,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或者,是一个灵魂,或者,是一段回忆,或者,只是一种情绪,隐约的不安和期待在心中交缠。


-----------俺素可喜可贺的第二章已完的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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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云娘,真是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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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4 15:38:18 |只看该作者
抱抱然,许久不见,如果说龟速的人碰到蜗速的人这样看文的写文的大概都比较轻松吧,笑……

TO:in the end
云娘本就是一个妙人,自觉不能写得太多,只能在这几章让她浓墨重彩否则这云娘怕是会被俺写坏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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