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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说的是我回来了mua>3< ]
繁草
1．
我记得在张爱玲的《流言》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甜而稳妥，甜而怅惘，这是张爱玲认为的回忆的味道。
这般美。
虽然于我，回忆更为隐忍而安静。
在开心时永远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在阴湿的雨天，他就会像那墙角长满的苔藓，生机勃勃地显露出青郁的茎角。
——而你，竟然毫无自觉地占了那回忆的大部分。
这一个礼拜来，这座南方的城市下着春雨，细细碎碎，像云朵一般浮在潮湿的空气中。
社团开完会后我去饭堂。
狭窄的潮湿饭堂中是一张张充满活力的脸，他们一个个拿着饭盒对饭堂里的阿姨或大叔嚷着加多点菜或者加多点饭，棱角分明而有些幼稚的脸和着外头黑乎乎的天愈发清晰可见。
我挑了几个菜后走到饭堂里。隔壁的桌子坐着一群刚打完球的小男生。
他们兴奋而激动地讨论着刚才的战果，接连把进来的体育新闻都讨论个遍。
忽然不知有谁冒了一句：“喂，知道阿森纳7比0麽，超牛哎！”我蓦得一惊，以为是见到了曾经的你。
记得以前我从不去饭堂，每次见到一下课你从楼梯拿着饭盒跑下去是我总要嗤笑一遍，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记得吃，结果是被我们班的“饭盒党”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好不容易我去饭堂一趟，却恰好坐在你的对面。
你见到我，笑着叫了声：“傻绵”，习惯性地被我爆头后，就各聊各的天去，彼此再没说过一句话。气氛就如漂亮而沉默的小丑般古怪和尴尬。
饭菜嚼之无味，却瞟到你吃得不亦乐乎，与身旁的同学讨论着阿森纳的战绩，你神采飞扬的脸，笨拙的少年模样，软软地嵌到我的心底里去。
但岁月如安静缓慢的河流，流过如鲜嫩的枝椏般的青春，和你相处的时间短得这般，这般令人怅惘。
绵绵的雨依旧下不停，打在地上绽开一簇簇雨花。
我撑着伞在操场散步时，忆起了如云般的往事。
那时，我偶尔会和你一同搭地铁回家。我们的家离得不甚近，但至少是同一条线的。
我总是很晚才回家，喜欢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跑，衣服被风吹起来像一只鸟。你跑到操场边找我，一声一声地叫：“绵来，绵来…”
你瞧，单独两个人两个人时你从不叫我“傻绵”，在公共场合却叫得比谁都响，很明显是居心叵测，引我出丑。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见到你站在夕阳下，被拉得好长好长的影子，和因成长而逐渐变得端然清秀的身躯。温暖的流光覆在你的脸上，异彩飘散。
时光似乎就在那一瞬停止了。
直至今天，它才拥着满天的回忆重新跳动起来。
你知道么。我极想你。
2．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小学二年级。
童年的记忆永远是放肆而干净的，你是坐在课室最后面我没有见过的转学生，面容素素淡淡的，低下头看书，显得极为沉默。对比起周围叽叽喳喳的小男孩，这样的特别，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后来我才发觉，原来那只是你彻头彻尾的大面具。
没转到我们班两个星期，你混得比谁都熟，而且学习又不错。那时候学校正办着一门心算班，你恰好是我同桌。每次上课你都会高高举起手，头仰得高高的，好生骄傲的模样，老师都很喜欢你。
我不服气，暗想一定要超过你，于是很努力很努力地预习，在课堂上也很积极地举手，被老师表扬了一次就很得意地瞧着你不服气的脸。
于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朋友。老师当我俩是活宝，每次见到我们为了比斗而举得高高的手都仍不住笑出声。
那时候的小孩子们已经喜欢拿这种事当茶余饭后的娱乐，直说我们俩欢喜冤家。
你很不屑地说谁要和这海绵在一起，我又不是螃蟹。而我就会很不客气地拍你一记。
习惯性镜头每天准时上映。
但是但是，在我们一些女生暗中讨论那些男生时，还是忍不住想到你。
然后在其他几个女生可疑的眼神下悄悄地羞涩地脸红，连锁反应到第二天跟你说话都说不完整。
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幼。
那时的你，也是再普通不过的男孩膜样，却因为学习好，很幽默，和我是朋友这些奇怪的因素而安静地在我心底植下了根。
日子这样迟缓而美好地静静流过，虽无大风大浪，但也带着岁月的真。
我们是这样骄傲而朴素地成长着，睁着一对与世无染的眼。只有在发现自己身高比你高上一大截时，我才感觉到淡淡的得意。
我们已经再不会在课堂上争着举手发言，因为个子高的缘故，我被安排到最后一排，是偷看漫画的最佳位置，也懒得和你争无谓的荣誉了。
我们的朋友，也有了断层。你极少和女生一同玩，但我们一群男女生出去看电影时，你也不去。你只爱足球毽子看书玩电脑，这被我大大嘲笑了一番，气得你怒目而视。
但是幸好，我们关系依旧，一起上奥数班，互相抬杠，偶尔被你一句话气到追着你整幢教学楼奔跑。每一次你都转过头朝着我的身影大笑，“来追我啊，傻绵！”
我想，现在有很多习惯，大约是那时候保留下来的。包括说话的语气，恶作剧的玩笑，以及，名字。 当面，我总是“喂、喂”或许“猴子”这般叫你，都极少叫你名字，只有在无人的半夜，在台灯的晕黄下，在日记本中，我才敢一笔一划地写下你的名字。
3．
上初中的时候，我才真正感受到了盛夏六月，原来也填满了即将分别的寂寞和想念。
我提前去参加了一间公立中学的考试，而且很幸运的考中了，也不用担心什么期末考，最后一个月，对我来说，是无可言喻的空闲。
你坐在我前面，我瞧着你埋头苦干的模样，莫名一阵心酸。你大概会参加派位什么的罢，或许被推荐到其他好学校去，但我要读的那间学校又不在同一个区，应该是再不可能在同一间学校的。
所以，大约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我忽然感觉有泪水涌上眼眶，那时我尚不知道一个城市有多大，虽然这一点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愈发令我悲伤。人与人的缘分如此稀薄，那五年隐忍而带着纯真期待的岁月，你清秀的面容，这些因为即将消散愈来愈使我难过。 你递给我写的同学录，我在上面写了一句“你知道么，五年来我对你是有着怎样的情感。”后来又被我撕掉，甚至连要给你写的同学录，都忘掉了。
毕业前那天傍晚，我提着抽屉里的杂物准备回家时，见到你在树荫下向我挥手，你问我“喂，要不要吃冰棒？”
我买了根冰棒，在你身边坐下。
这天气真是很热了，我甚至见到你脸上不停渗出的汗珠，我们地北天南地聊，聊起以前的往事还是会忍不住大笑。 你依旧比我矮，声音也是少年特有的清脆。但我们却都很有默契地不聊到将来要读的学校。
坐在树下，我们所面对的，是一座古典风筑的教堂。 我们的小学是这所教堂的附属小学，每次放学我抬起头，都会见到那灰白的墙壁、教堂顶头的十字架和掠过青空的白鸽，那时候我才深深地领领悟到，自己不过是在神的庇护下极为卑微的一员，而对你朴素的想念，就更不可见了。
天快要黑了，你站起身，说走吧。我点了点头。
在十字路口，我们挥手说再见。我望着你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心底，很认真很认真地一遍遍说。
嗯，再见。
4． 我以为会真的再见，直至新学期开学后的两个星期。
在走廊遇见你时，我嘴巴惊得合不拢，而你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让我忍不住狠狠打了一记，嘴巴却又弯了。“死小子，怎么不告诉我你考到了这里？我还以为‘回光返照'’了呢。”
你一脸无辜地回应：“你又没问我…” 后来的一个月内，我常到你们班找你。 对你而言，或许只以为是全校只有我和你来自同一个小学，而对你产生了熟悉感和依赖感，却不知道在你身边的小女生，藏了多么自私的念头。
只是想和你多说些话。 只是想多点了解你。 只是想和你一同回家。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共同回家时，你帮她买了一串章鱼烧，你笑她贪吃，而不知她因为是你送的而多么欢喜。 少女的情思像看不见的小鸟，隐在树丛中，时而又现出它柔软的轮廓。
但后来，还是渐渐疏远了。只因各自又交了新的朋友，抑或是少年少女特有的腼腆害羞？
这都不重要。
但从最初的嬉戏打闹，到后来的见面点头打招呼，你或许不知道罢，她的心，是如何从明亮渐渐变为平淡无望。
“只要有三年，只要有这一切，我一定会跟他说出那句话的。”
这是我小学毕业前暗暗发誓的。但却又因愿望成真了，而失了信。人永远是复杂而犹豫的生物，愿望都是信口开河，不过如此。
而且这有什么用呢？我们之间唯一不变的，不过是偶尔见面时，还会习惯性地拍你的头，被你一手扯掉辫子、揉乱我的头发，嚣张地叫着：“海绵你个傻B！”
我们的相处方式，似乎是一直如此幼稚而可笑。也就从来没有人向我询问：“你怎么就只让他和你开这般的玩笑？”仿佛我们从小到大，有这样的关系，是再自然不过的。
只有我知道，你正在逐渐、逐渐地淡出我的生命。 初中毕业时，我们甚至没有好好告别，而我知道你的第一志愿是哪，这次是无论怎样，高中都不可能在同一间学校。不可能再相见时，做十足的惊喜模样。
我在翻看那本微微泛黄的小学同学录时，终于忍不住痛彻心肺地哭泣。 我的同学录，有只相处一年的转学生，有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老师。可是，可是，有一个人，他曾经贯穿了我八年寂寞而朴素的青春年华，让我把心底里不断蔓延的藤，都寄予在他身上，却不曾在同学录上留下点碎笔迹。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有谁曾倚在走廊边看着她在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有谁会再经过他的教师都会悄悄脸红而又忍不住往里看，有谁每次被他扯掉辫子时表面生气内心又是欢喜。
你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女孩，她小小的心底，植有你。
而现在，她说，再见。真的再见。包括那些情思，统统不见。
5．
最嘲讽的事莫过于，我知道你的手机号码，是在我们上了不同的高中后。
偶尔和你聊聊天，发发短信，如此平淡而平凡地相处着。却又被你的一句“我说，你现在说话的语气好怪哎，很不习惯”时哑然失笑。
我和你，有多少没有好好地说上一次话了，回想起来，似乎是很遥远的事了。
三年岁月，尽管不长，亦足够让12岁的我成长为另一副模样。和你通着短信的我，再不是那个和你争着举手的小女孩，而你也再不是，那个在树荫下拿着冰棒笑着向我打招呼的那个男孩了。
原来原来，我们都在执著地成长着。
你已经长得比我高，我最后一次见到你时，已经需要仰起头眯着眼。
而我已习惯用面对众人的面具来面对你，那些曾经的情动，随着岁月蹉跎，迟缓地被磨平了。
柔软的青春年华，是你给我力量继续坚强地前进，以后再不会有人在我的生命中占有那么久的位置，让我为他的一句话一声浅浅的笑欢喜许久。但我亦觉悟到，那个我心中美好的小男孩，其实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在这世事无常的年代，我愈发感觉怅惘，却又有淡淡的安然。
难道真的像漫画的男女主角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同一个小学同一所初中高中，从未疏远，毕业后能牵起彼此的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么。
说到底，也只是少女情怀的幻想、爱丽丝的梦境罢了。在现实世界上，是不可能的。
今年我生日时，你叫人帮忙捎给我一个大大的兔子玩偶，毛茸茸的，好生可爱。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罢，我感动地眼眶都红了。忆起从前我对生物园的兔子满脸的怜爱神情时，你一脸沉默的模样。
我于是无限心安，觉得这样温暖的结束，是再好不过了。
6． 你曾经说过，回忆如繁草。生生不息，又绚烂如烟火。
可是不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繁草如此，浓郁如丝缎，尽管看似蓊蓊郁郁， 但其余亦暗藏了生与死的静谧。 回忆亦是这样罢，不断有旧的回忆老去、死去，才能够使新的回忆进驻。
和你一起的时光，终有一天，会变淡，会隐为繁草中一抹浅浅的影子，再不纤毫毕现，想起时，会有片刻的沉默，才忆起你的模样。
但是，我每一次想起，都觉得，能在生命中遇见你，已足够让我潸然泪下。
[完。]
[ 本帖最后由 月如 于 2008-4-8 22:15 编辑 ] | 
发表于 2008-4-5 19:3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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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5 21:04: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