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流年已逝

xyyconan

年过流年已逝

一淳盯着小乐的脸看了许久后，才一把夺过小乐手中的相片，然后清澈的双眸突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看得小乐的心一阵一阵地疼。

周围的学生带着试探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观察着走廊中央，一个好看的哭泣的男生和一个面无表情，单单薄薄的女生。

小乐根本没把周围的同类生物放在心上，她只是懊恼着，自己怎么又让一淳哭了呢。她看着一淳额上，极柔软，像孩子一样显着淡淡褐色的刘海，以及左颈一枚淡淡的痣。接着一转身，啪哒啪哒地跑下了楼。

她一口气跑到了学校里的小卖部，买了罐午后红茶，然后坐在操场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是的，小乐喜欢一淳。

这个事实从小乐第一次把一淳弄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小乐心中的一条公理。

于是，很多事情就仿佛以此引申开了。

小乐喜欢一淳，所以小乐和一淳从小到大都在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级。

小乐喜欢一淳，所以小乐想方设法让一淳看到小乐的笑。

小乐喜欢一淳，所以小乐看到一淳的眼泪后，只能独自找个角落，自责地哭泣。

可小乐仍旧，不停地，使一淳伤心。

所以，在小乐的心中，小乐，真的是个很大很大的恶魔。

就像今天，小乐带了以前去北京时拍的照片，给同学看。那时的小乐只有一颗小果树那么高。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然后同学走了，一淳来了，小乐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地想把照片塞进小小的上衣口袋。

那时候小乐肯定急坏了，也没有注意到，那口袋和照片如同阴沟和小溪一般的差距。结果当场被擒获。

想到这里，小乐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到干净的白衬衫上，她喃喃地对自己说，小乐，你这头猪，怎么就选了这张照片。

其实小乐选这张照片是有理由的。因为从小她一拍照，就很倒霉的缘故。只有这张照片还保持五官没有严重走形。

然而小乐却忘记了，那次旅行她是跟着一淳的爷爷去的。而一淳的爷爷，那个总爱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小乐，常来玩啊的慈祥的老人，早已过世。

所以一淳看到照片，才会这样，伤心地流泪。



回到教室时，一淳的椅子空空，小乐的心中泛起一个个小小的泡泡，每一个上面都写满了，一淳，对不起。

直到下午课开始时，一淳才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教室。那时候小乐正傻乎乎地抱着头发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淳就气势汹汹地走到她的课桌前，一挑眉问道，喂，许小乐，你跑哪里去了？

小乐有些委屈，心想也只有一淳能那么快地，从一个忧郁的令人怜惜的少年，变成一个嚣张的令人惧怕的暴君。

有些不满地抬头，对上一淳焦虑的双眼，本来想说要你管，却硬是翕动着双唇，轻声地回答道，去了趟小卖部。


放学和一淳一起回家，一淳晃着脑袋走在前面，如同一个神游太虚的哲学家。然后他突然停住脚步，慌慌张张地转过身，拉住小乐的手，仰着下巴郑重地说道，不对啊，小乐，你是不是，那么久以来，一直害怕我呀？

小乐有时真的怀疑，一淳，是不是拥有传说中的多重人格，所以，才问出那么没根没据，毫无头绪的问题。

对于一个很白痴的问题，小乐习惯以同样白痴的态度来对待。

只是，这次有所不同。

因为，一淳握住了小乐的手。

与此同时，小乐看见了一淳浓密睫毛下认真而执着的眼眸。恍神间，小乐轻轻地一笑，答，没有啊。

是啊，一淳，未曾怕过你。

一淳低下头，傻傻地噢了一声，松开握着的手，继续往前走。

小乐望着一淳修长然而落寞的背影，心头密密麻麻地溅起一阵疼痛。



那天回家，小乐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一淳的笑脸。如同四月的阳光洒着轻而柔软的光芒，充斥了她整个大脑。

小乐想起，一淳和他的爷爷第一次搬到院子里的情景。

第一次见面，她就用一只刚拍死苍蝇的手把一淳征服了。后来的几天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小小的一淳相信，小乐不是坏巫婆。

而那时的小乐，也只有那么那么小。在她递给一淳一个大大的苹果后，一淳两个小小的酒窝在肉嘟嘟的小脸上荡漾了好久。

彼时，六岁的一淳，牵住了，同样是六岁的小乐的手。

同时，一淳心甘情愿地，陷入了小乐温柔的陷阱。

自那天起，一淳成了小乐的小小奴隶。上学时喊她起床，下课时给她买零食，放学时为她拎书包。

只消小乐开口一喊，他就会乐呵呵地跑来，被小乐呼东喊西。

只消小乐微微皱眉，他明亮的眼睛，就会瞬间闪动淡淡的忧郁。

于是一淳成了一个那样的孩子。待人接物温柔而细心，微笑着和每一个人说话，温文尔雅，又或者，淡若清风。

只有对小乐是例外。

仍何人都看得出，清澈如一淳，却会在小乐流泪时陪着默默不语，却会在小乐欢喜时跟着漾开灿烂的笑，长长久久温暖人心。
然后，一个暑假，小乐跟着一淳的爷爷一起去北京。那次旅行，还包括一淳。

小乐仍旧能记得那时，一淳戴着白色的棒球帽，背对着阳光，站在长城上对她微笑招手的情景。那天回宾馆，小乐盯着一个橱窗里，黄色卷发的洋娃娃发呆。一淳走了好远，才匆匆忙忙地折回，拉住小乐的手对她说，丫头，看什么呢！快走了，回去吃烤鸭。
小乐嗯嗯啊啊地应合，目光仍旧在布娃娃身上流连。

一淳的目光扫了眼明亮的玻璃橱窗，嘴角微微一抿，鼻尖泛起一层薄薄的汗，丫头，听话，快走了，爷爷还在前面等着呢。


想到这里时，小乐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梦里仍旧一遍一遍地出现，一淳各个年龄段的脸。稚气的，懵懂的，淡定的，然后停留在一淳第一次喊她丫头时，得意的，张扬的，盛满笑容的脸庞。

周末，一淳来小乐家做作业。小乐去厨房取来水果，见到一淳把书堆得满地。

一淳变魔法似地从书堆中取出一本淡蓝色封面的本子，对小乐喊，小乐，来！看我日记。

小乐一愣，然后挨着一淳坐在地板上，听着一淳在一旁眉飞色舞，便跟着哈哈地笑。

许久，合上日记，一淳突然隐去笑脸，盯着小乐郑重地说道，轮到你了。

小乐伸手去抢日记，喂，这可不算，还没看完呢！

一淳把日记放在小乐的枕头下，我的日记，给你。那么你答应的条件呢？

小乐垂下脑袋。

嗯，小乐的确和一淳许下过如此的承诺。这是因为，一淳一直嚷嚷着要看被小乐锁在一只巨大箱子里的东西。而小乐告诉一淳，那是秘密。是的，不能让一淳知道的秘密。

所以一淳说，交换。用一淳的秘密交换小乐的。

也因此，现在，小乐必须兑现承诺。



箱子打开的一刹那，一淳转身去整理地上的书，他背对着小乐。小乐只看到他微微抖动的肩膀，然后听到一淳轻轻地说，小乐，你知道我看到那张照片为什么会哭？不是因为爷爷，而是因为……站在你旁边，牵着你手，一脸骄傲的他。他……一直喊你丫头……对不对？

丫头？丫头……丫头！

小乐呆呆地坐在地板上，指尖冰凉。

是的，一直一直都只有他，喊我丫头。


记忆泛滥成河。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他温柔的略微冰凉的双手。

然后是，北京那夜，巨大的橱窗，黄色卷发的布娃娃。

以及，满身鲜血的，一淳。


是的，一淳死了。


为了帮小乐买那只娃娃，一淳一个人离开宾馆，千里迢迢来到商厦，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只可爱的玩偶的他，专心地想着怎么给小乐一个天大的惊喜，继而，被一辆急速行驶的卡车，活生生地，碾过。

于是，一淳的双胞胎哥哥，跟着一淳的爷爷，从北京来到那个小院子。一淳的双胞胎哥哥，三岁时随一淳的爸爸妈妈住到了北京，终于在父母出国，千山万水回来与弟弟团聚时，却永远失去了机会。嗯，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弟弟，除了，左颈上的淡淡的一枚痣。

所以，从那以后，他，一城，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一淳。



打开一淳的日记，翻到用墨绿色书签夹着的一页。

这样写：
从今天起，我将代替你，在这里生活。只是弟弟，为什么住在隔壁的那个女孩，看见我时，会那样那样的惊恐？而我居然还是，强烈地想要靠近她？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她的笑。我想，她一定就是，你在信里常常跟我提起的，丫头。


合上日记，轻轻地把它放在枕下，小乐走到墙角，关上那沉重的箱子。

箱子里，静静躺着的，沾满鲜血的布娃娃，在那一刹那，露出了一个忧伤并长久的笑脸，伴随着清脆的锁声，永远被埋藏在黑暗里。


一淳，何一淳。嗯，真的，对不起。
因为，从这一秒起，我要开始尝试，将你忘记。

[ 本帖最后由 xyyconan 于 2008-5-23 22:20 编辑 ]

Asmita

湿了……为啥都要这么煽情泥

拍死苍蝇的手……这是啥意思……

xyyconan

嗯，准确地说，就是一沾满鲜血的小手……

Asmita

...至今不敢徒手拍死苍蝇,感觉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