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永远

冬夜北极星

——为什么，离开之后还要回到我的身边。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看着你幸福。永远。

星期五傍晚。好不容易结束了一个星期的课程，匆匆赶回家。却得知晚上家里要来重要的客人，而冰箱里早就空空如也。看着自家老爸忙得手忙脚乱的样子，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换下校服便匆匆忙忙地再度出门。
这么晚了，附近的便利店里肯定买不到新鲜的食材。权衡之下只能赶去公交车站，坐车去最近的大型超市。
争分夺秒地赶路。铺满道路的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映衬着穿插在人群中的急匆匆的身影。

[兰，别跑那么快嘛……我都快跟不上了。]
“……你会跟不上才有鬼。”
[去便利店里随便买点就可以啦，干吗跑那么远……]
“如果嫌麻烦你可以待在家里，不必跟我出来。”

这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又闷又挤。虽然开着车窗，但是车厢里充斥的空气还是让人窒息。
下意识地捂紧衣袋，小偷大概也是在这种时候频繁出没。在这样拥挤的环境里突然想回过头，看看那家伙是不是还和以往一样行动自如。
哪知背后有两只手像八爪鱼一样粘过来。她正好站在栏杆旁边，于是那两只手就借着抓栏杆之名，把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四周的人坐着站着，或打瞌睡，或看着手机，还有的一动不动呆呆地盯着窗外，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情况。
皱了皱眉，正要抬起手肘向后撞去，忽然耳边就响起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全车人都惊讶地往这边看过来，只见一个年过半百西装革履的欧吉桑正弯下身子捂着腹部，看那痛苦的样子，似乎腰再也直不起来。
愣愣地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刚抬起的手肘尴尬地举着。旁人看到这姿势已不难猜到大半，似乎可以听到轻声的议论说这小姑娘下手怎么这么狠，更有几个好事的中年妇女过来问她这欧吉桑刚才对她干了些什么。
这时车子正好到站，不想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事端，连忙跳下了车。
夕阳已完全隐没，天边的彩霞却还没有黯淡，天空泛着白天与黑夜交织的奇妙色彩。
只是当时她没有直截了当地猜到非常明显的答案，却在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才恍然大悟。自己应该不笨，却是当局者迷。没有注意到一直跟在身边的那抹熟悉至极的笑颜。

“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
[给那家伙一个教训啊。谁让他胆敢对你下手。]
“那你是认为我一个人没法对付？”挑眉。
[嘿嘿，哪敢啊。最近空手道社的训练量增加了那么多。]
“你要教训他也就算了，干吗打他腹部？没看见后来的情形多尴尬吗？”
[你不是要撞那里吗，我就先帮你解决啦。]
于是那天晚上，在她的房间里有了这么一场对话。她精心烹调的晚餐已经吃完，老爸正陪着客人在客厅里喝酒，不然听到她在房间里自言自语非起疑心不可。
瞧外面那几个人的架势，今晚是打算喝得不省人事了。对于这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她一向反感，数次斥责甚至威胁以后却收效甚微。更何况经历得多了也会产生疲劳，或者有可能是碍于那几位“客人”的面子，今天晚上看到竟然不想去理会。
算了，这次就不管，由他们去吧。况且更需要自己解决的，是房间里这个别人都见他不着的家伙。
[兰，这题写错了哦，答案是A不是C……]
“要你管，我自己会算！”自从自己摊开作业本以后这家伙就在旁边聒噪个没完，一会说这道题算错了一会说那道题有更简便的方法。说起来这家伙也真不简单，离校那么久功课竟然还那么出色，无论是什么样的怪题都难不倒他。
不过……这不本来就是他擅长的吗？！仗着理科比她好就来欺负她是不是？！
愤愤地望去，只见熟悉的容颜带着熟悉的讨好赔罪的笑：[对不起嘛。不过你今天这么累了，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再做也不妨……]
摇摇头，“这周作业太多。而且明天我和园子约好去逛街，据说有不少新店开张。”
讨好的笑容放大：[那我……]
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不许去！”虽然说只有自己能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但让这家伙跟在身边，未免又要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地放厥词，到时候要是忍不住回嘴，非引起园子的怀疑不可。
[诶，我又不影响你们，为什么我不能去啊？]
“不行就是不行！”啪地合上本子，“我要睡了。”明显地下逐客令。
[嗯，那晚安。]他也真乖乖地出了房间。
目送他在视野中消失，她从来没有过丝毫的担心。像他这样，夜间找个安身之处容易之极。
事实也正是如此。每天晚上分别，第二天打开房门就能看到他已经等在那里。他一直就没离开她多远，说不定每天晚上都寸步不离地待在她的房门口。
想到这里不禁脸一红。虽然当初他一再发誓绝不在晚上她睡觉时擅自进来，窗帘也拉了房门也上了锁；但想到他以前屡次的偷拍行径，仍是让她对他这番话起疑。
何况……拉上了的窗帘和上了锁的门，真的奈何得了他？

有时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好就发生在你的身边。
不容怀疑的真实，教人不得不相信。
只不过太多人习惯了生活的平淡无奇，或者说自甘堕于麻木，在这样上天恩赐的最美好的时光中，纵然不把时间浪费在过久的震惊和错愕上，也是选择像往常那样浑浑噩噩地挥霍。
如此不需花费任何心思地对付自然是最轻松，只是会在这之中失去了最不想失去的东西。
都说人生像一场梦。梦醒之后，亦会发现自己一直追逐的东西，像海上鼓足了帆的船一样越来越远。

她坐在教室里，老师在黑板上写着板书。虽然她很想专心听课，但这时却不得不一心而用。
“喂！你给我起来，别挡着我抄题啦！”终于等到老师叫几个同学上黑板做题，讲台下有了细微的嘈杂声，她连忙压低声音驱赶死赖在自己旁边的家伙。
[诶？抱歉哦，我忘了除了你别人都是看不到我的。]
叹了口气，“你既然要来，不会回你自己的座位去啊？”自己斜后方，曾经属于他的座位至今仍是空着。
[不要。那样就真的像我是来上课一样。]
……那你跟着我来干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知道以他的水平，学校里的课程根本微不足道；也不会是想念同学这等可笑的原因，自己早就无数次猜测过他硬要跟着自己来学校的原因，却总是不能得出一个能使人信服的答案。只好不再理会这些，趴在课桌上，解刚刚从黑板上抄下来的几道题。
岂知刚写到一半，他又凑了上来：[这题用刚才教的方法太麻烦了，其实只要……]
“我自己会写，闭嘴！”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喝，却忘了在这教室里只有满纸沙沙声的时候放低音量。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这里射过来，老师也是表情怪异地站在讲台上。
“毛利同学……？”
窗外，平时生在树枝顶端高高地随风起舞的树叶，此时只隔着一层玻璃贴着她的身子，一阵阵地纷飞而过。

[在想什么？]
……即使有长期练空手道形成的敏感，也总是拿这个总是悄无声息靠近自己的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
“呃……”看向手上，原来刚才正拿着他送给自己的那双天鹅绒手套怔怔地出神，脸霎时变得通红。
[这不是我以前送给你的么？哎呀，原来兰你是在想我啊……]
“……谁想你了，笨蛋！”给他说中了心事，只好狠狠地瞪回去，“哼，要不是你白天胡闹，我也不至于在课堂上……”开什么玩笑！如果任由这家伙继续这样天天跟她胡搅蛮缠，而旁人又偏偏都看不到他，如果有一天被人发现自己在表情丰富地自言自语或者对着一团空气大喊大叫，说不定真的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去。
“……你现在这个样子总有该去的地方吧，干吗老是死粘着我不放啊！”
[对不起嘛，兰，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其实我……]其实他这样向她道歉的次数绝不会少，一脸的诚恳每次都能让她心软，自然也就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只是这一次在听到她最后一句的时候，忽然就噤了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和刚才的她一样，怔怔地望着窗外再熟悉不过的街景。
他的异常反应让她愣住了，默默地瞧着他趴在窗台上的背影，几次想说话却又没办法开口。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对于自己却是难得的清净，便不再理会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心想这家伙怎么听了她这一句话就跟转性了似的，竟然没有再来骚扰她。
摊开本子，却看到了草稿本里夹着的一张纸，上面是潦草却熟悉的字迹书写的算式和公式。
白天的那堂课上，他被自己怒喝一句以后仍然不服气地说这题确实有更简便的方法，眼见再由他这么下去这节课是不用听了，于是从草稿本上撕下一张纸连同一支笔丢了过去让他写下来，终于换来了片刻的安宁。
本来以为最多也就是这家伙一如既往的胡闹，所以没放在心上。下课后整理书桌的时候却发现那张纸已经放在她桌上，上面写满了字。
出于好奇，便拿过来看了看，却发现这确实是那道题的做法，比老师上课讲的复杂的方法不知简单了多少。
诧异之余也不由得佩服。这家伙果真有两下子。
后座的园子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东西看，便凑了过来：“在看什么，也给我瞧瞧吧？”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一动不动地怔怔出神。
却在下一秒用不解的语气问她：
“兰你怎么了，一张白纸有什么好看的？”

如果没有她，他大概真的从此不再属于这个世界。
就算有心留下记号，也不会有人看见。
就像从来都不曾存在一样。

她的身边尚有许多触手可及的东西，无论是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温馨愉悦，还是每天早晨推开窗户便能看见的缕缕阳光。这些他全都能感觉到，欢快的笑声他能听见，阳光也会照在他的身上，只不过这个世界虽然留着他的记忆，却执意地要他当一个真正的旁观者。
惟一能够感受到他存在的她，对他而言，或许就是他的全世界。
是他自己造就的，他自己的全世界。

深深埋藏的心意，对方也许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可是如果不说，又有谁会真正地明白。
时间的长河便会在忐忑的患得患失中，寂静无声地奔流而去，渐行渐远。

期中考试一天天地迫近，她把时间都花在了眼前的课本和习题上。空手道社也暂停集训，每天上完课就急匆匆地赶回家，想着某个还没背熟的公式或者一道解不出来的题，晚饭质量自然不会太高，不过眼下有比老爸的抱怨更重要的事。洗完碗又一头扎进房间，和无数勤奋备考的学子一样奋战到深夜。
这种情形以前也经历过，所以在她看来虽然累了些却再平常不过。却在笔尖在纸上快速地行走的同时，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不寻常。
“……你没事吧？”总算发现了不寻常的根源，便停下来望着不远处蜷缩在自己床头的那个家伙。
埋在两膝之间的脸抬起来：[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咦，你也会累？”不禁感到奇怪。
[谁说我不会累啦……]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让她忍不住想上前看看他有没有异常，哪知他下一句话便让她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算每天游来荡去很轻松，看着你那么简单的题还要想半天，我也累得慌……]
翻白眼，早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最要命的是现在根本不是跟他吵的时候。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某个平白无故就占了便宜的家伙：“给我闭嘴，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别动。别影响我做题。”语毕便回到书桌前拿起笔继续沙沙地写了起来，不再回头。
身后睁开注视她的双眸中，隐隐地掠过一丝苦涩。

期中考试的前一天，运气极差地刚好轮到她当图书管理员。不禁暗暗叫苦，图书馆一天下来凌乱不堪的样子众所周知，据说前面几个轮到的同学都是苦不堪言。
没办法，只能尽力速战速决。放学后大家都赶着回家复习，竟没人留校。她收拾好东西加快步伐往图书馆赶去，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惊讶地发现原本一片狼藉的桌子和书架已经被整理好了一大半。
[兰，你来啦。]熟悉的声音。
“……原来你到这来了。”先前他神秘兮兮地跟自己说要先去一个地方，原来是来了这里。门上的锁没有任何痕迹，看来这些东西真的奈何不了他。
[你晚上不是要复习么，所以我就想来帮忙。唉，本来是打算在你来之前全部弄好的。]
心头微微地一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兰果然还是够不到最上面的书架么……]继续嬉笑着调侃，一边轻轻松松地把一摞书在书架的最上层归位，[有我帮忙，快多了吧。]
“……少废话，干活。”虽然不得不承认有他帮忙不仅提高了效率，也省去了自己需要搬梯子的麻烦，但看到他那副自从她认识他以来就不曾改过的有些欠揍的个性，还是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说起来我看你这些天复习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晚上出去玩吧。就去多罗碧加乐园……]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明天考砸。”
[哎呀，考砸一次又不会怎么样……]
忍无可忍：“那是你这么想，我才没你这么吊儿郎当！”

晚上。再次检查了一遍书包里的书本和考试用具，她才安心地洗漱上床。
[晚安，记得明天考个好成绩啊。]
“行啦，我知道。”总算听到了这些天他为数不多的正经话。跟着她话锋一转，不知是第几次威胁他：“如果你明天敢捣乱，我立刻就把你赶出去，听见没！”
虽说有这家伙在，倒可以帮她毫不费劲地作弊，但她并不想这么做。
伸舌头扮了个鬼脸：[早知道啦，你可是至今为数不多的好学生……]
后半截话被她瞪了回去。伸手熄了台灯：“我要睡了，出去。”
[……那我走了，晚安。]
闭上双眼，一天劳累之后的倦意已将她包围。自然没有看到，他此刻异常晶莹的双眼。
他离开的时候，身子轻微地摇晃了一下。有种想要哭的感觉，只是他不会哭。
薄薄的几缕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的月光下，他的身体，似乎黯淡透明了许多。

寂静的夜晚，似乎有一缕风一样的温柔，静悄悄地在她的颊上划过。

第二天早晨，推开房门，却意外地看到门外的空荡。

在考场上做着卷子，却一再地分心，因为没有看到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身影。
他在身边的时候会厌烦，他不在的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想念。

怎么了，他今天没来？
算了吧，以他的个性，肯定是到别的地方胡闹去了。

安慰着自己，同时殷切地期盼着他和以往一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甚至想过，只要他能回来，就算再捉弄自己也无所谓。
可是第二天早上，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第三天。
第四天……

终于知道他不会再回来，干干净净地从她的生活中彻底蒸发。
即使他还在，自己也和以往身边的人一样，浑然不觉他的存在。
来时没有打招呼，走时也没有告别。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没有她关于这些天的记忆，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她牢牢记着他到来和离开的日期。不多不少，正好经过了三个月。
泪水终于不能自制地潸然而下。

工藤新一，是他的名字。他死的那天，是在傍晚被一条短信叫出去的。回家放下了书包就走，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所以当他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身上一直穿着那套熟悉的制服。
他在墓园里下葬的时候，惟独她没有流泪。谁都知道她是世上最爱他的人，只是已经被痛彻心扉的思念折磨得心力交瘁。周围满是哀痛欲绝的哭声，天使的泪水却在这之前早已干涸。
他想念着她，所以在生命彻底消逝之后，还能回到她的身边。
是的，她是人，他是幽灵。当她看到他的时候明知他已不属于这个世界，生怕再发生什么猝不及防的变故，所以不仅什么都没有说，更连他的名字也不敢叫。
她是多么想叫一声“新一”，却害怕他会再次从她身边消失。宁愿这样相比以前变本加厉的天天斗嘴，也不愿意说出她后悔没说的那些话。
在她的眼里，那是冒着再次失去他的危险。
他又何尝不爱她，明知幽灵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消失。所以他才会寸步不离地一直跟着她，无论她去哪里。
所以在公交车上看到有人试图侵犯她，明知她自己能够解决，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保护她。
所以当她无意中问他为什么不去该去的地方时，他才会愣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情窦初开的年纪，何尝不都是害怕失去的人。
那些门锁确实奈何不了他，但他也一直坚守着对她的承诺，她不允许的时候绝不踏进她的房间半步。
只是在最后一个晚上，他食言了。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忍不住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缠绵已久的眷恋，终究没有说出。梦醒了，才发现一直追逐的东西，像鼓足了帆的船一样越来越远。
他感觉到他即将消失，或许从此真的彻底灰飞烟灭，或许会再次投入命运的轮回。在黎明到来之时，他依稀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分崩离析的样子。
再见了，兰。
我真的很想看着你，就这么一直一直地幸福下去……

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有惟一存在的，在记忆中永远占有不可替代的位置的温柔。

——生死又何尝能构成相爱的界限。
——只要你在我心里，我就能和你一起，抛却了一切禁锢，永远永远地幸福。

——END——

lamyt

SF！嘿嘿~第一次抢到哈~

枫叶沫沫

差一步SF！
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

——生死又何尝能构成相爱的界限。
——只要你在我心里，我就能和你一起，抛却了一切禁锢，永远永远地幸福。

看了这两句，有点不大敢看了……

[ 本帖最后由 枫叶沫沫 于 2008-8-7 19:50 编辑 ]

lamyt

晕````看了一大半才醒悟过来~原来新一在你笔下已经死了~~

lamyt

楼上的（3楼的沫沫）！你啥时候续文啊！！等死我啦~~~

风语无声

看着开头还以为工藤同学活着回来了……原来是幽灵啊（泪...）
不过还是很美好的感觉，果然那样的情感无论怎么写都很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