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下的烛光〗——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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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哀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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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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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22:08:4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春梦一场到如今，几欲看透，纷纷扰扰。
风过雨过不曾醉，执觞对月，霜落叶红。
来时江南在何处，寻寻觅觅，竟忘归途。
掌蒿渡川离此岸，芦苇花开，芳香彼岸。
恍若隔世百事非，宛然无语，非你非我。
似是而非，似是而非。
回首，却不知梦已醒，人已去，花已落，泪已干，酒已尽，雁已飞。
清秋一过，流年亦逝。人何处？梦何在？

一
今天立春，只是天下细雨，寒意尤存，心中隐隐怀疑，这春何时才到。我就等着天气转暖了，因为我的繁花绿叶已蓄备好了营养，只待春风拂来。
我有650年的修行，生活在这个被人类称为“昔瞬山庄”的地方。姐姐有千年修行，所以可以演成人身。而我最羡慕她的，是她可以维持四季不落的枝叶。

初冬时候，有一位游人穿过这片林子，那人轮廓分明，甚为清秀。那时，我的叶子正在猖獗下落，如雨一般。一片片地，划过他的发髻，脸庞。那人伫足仰望。姐姐那时依旧繁茂。
“甚美！”
一句话后，姐姐竟被感动了。

“姐，你竟然这样被打动了。”我诧异至极
“……妹妹，你不明白的。”
我确实不理解姐姐，她有千年的道行，应该已看破尘世的悲欢离合，理应心如止水，却又为何为一句话而感动。晚上，我忍不住又问了姐姐：
“为什么？”
“好妹妹，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姐姐命中注定遇上那人。这不是感动，而是宿命。”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姐姐不知道。不光是姐姐，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

我坚定不移地信了姐姐的每一个字。
翌日，姐姐的叶片开始纷纷落下。和我的叶子混淆在一起，在风中纠缠。
“姐姐，你的叶子不是可以终年不落吗？”
“是啊，只是，现在是我在让它落。”
“为何？”
“我要去找他。”
“怎么？姐姐要去做人？难道做树不好吗？”
“也许我还会回来。”
“难道一定要去吗？”
“这就是宿命。”
“为一个人这值得吗？”
“妹妹，不管值不值，姐姐总要去啊。”
说罢，纷纷下落的叶子开始围绕姐姐的枝干旋转，一圈圈地转。最后，姐姐的枝干不见了，叶片也不见了，出现的是一位闭月羞花的女子。

“妹妹自己多保重。”
姐姐眼睛里闪亮闪亮地。然后就向林子外走去了。青白色的罗帏划在落叶上沙沙地响，姐姐单薄的身影就渐渐地远去了。自那以后姐姐就杳无音讯了。然后我就这样独自过着寒冬。只是很想很想知晓，我的姐姐，她在哪里。
初春的风吹过，如歌般地声音。

[春梦一场到如今，几欲看透，纷纷扰扰。
风过雨过不曾醉，执觞对月，霜落叶红。
来时江南在何处，寻寻觅觅，竟忘归途。
掌蒿渡川离此岸，芦苇花开，芳香彼岸。
恍若隔世百事非，宛然无语，非你非我。
似是而非，似是而非。
回首，却不知梦已醒，人已去，花已落，泪已干，酒已尽，雁已飞。
清秋一过，流年亦逝。人何处？梦何在？]

是谁在歌唱？

二
我正在寻觅歌声的来处，却不知被哪路来的小妖偷袭了。
眼前昏黑一片后，就不知所以了。恍惚之间，我的意志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竹树环合，雾霭沉沉。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女子对我说：来，跟我走。
我跟在她身后，甚为小心。
‘这里是林神的圣地。’那位女子对我说。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林神在此得知你修炼虔诚，故将你引领至此。’
“那……”
‘嘘。别说了，圣殿到了。’

这时，面前是夜光杯色的宫殿，进出地都是衣着紫色长袍的女子。我向前走，迈上光滑的台阶，向殿内走去。每一步，我都能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在压制着周围的一切。待我走到正殿的时候，那种压抑的气氛使我有些目眩。但我敢确定，这殿里，没有我所意料的那般。因为这里没有宝座，没有一个所谓的神。有的仅仅是抑郁的空气与夜光杯色的光线。难道这是一个骗局？

‘你来了？’一个飘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里。
“是，芙蓉树拜见林神。”
‘本神念你虔诚修炼，与本座有缘的份上，赏你500年道行。愿你懂得珍惜，用于正途。’
“芙蓉树谢过林神。”
‘你，好自为之吧。’

我尚未回过神来，那位领我来此的女子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这里的仙子吧？”
‘是的，在此为林神效力300余载’
“那，可否知道林神方才在何处，为何我不曾见到他？”
‘呵呵，不要说你了，就连我，也不曾见过他。’
“可是，难道，他仅有精神存在？”
‘当然不。他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哦，这样啊……”
‘来，回去吧，芙蓉树。’

她嘴里念了一段咒语，然后天旋地转，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昔瞬山庄。
我已经有1050年的修行了。想必应该也拥有四季不败的枝叶。那我应该也可以变成人类了。这样，我就可以去找姐姐了。我念了咒语，眼前出现了姐姐当初化成人身的场景，我知道，不久之后，我也将落入尘世。我开始迷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会不会如同落叶一样的无奈。
那般群叶飞扬的景象消失了，我看见了那细柔的黑发垂于腰际；还有一双人类称之为手的东西，纤细白嫩。我踏着松厚的落叶，离开了那个我看了650年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宿命’，只是明白，今年，不会有人看到我那一树灿烂的芙蓉花了。

三
下了昔瞬山庄，是一个叫做苏州的地方。这里方石成路，细雨连绵。路上的行人却络绎不绝。河道交错，扁长的小船上坐着执伞的人。我站在平滑的石桥上，看着一艘艘船往来而过，好似那些落座船上的女子中有一位就是姐姐。
雨渐渐下大了，衣服一点点地被打湿，我知道我应该找个地方避避雨，虽然这雨对我来说无关痛痒。裙摆拖在青色的石地上。我漫无目的地走，道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店面。这时，恰巧发现有一家店里生意格外好。我抬起头，发现这是一家酒馆。
“姑娘要进吗？”小二笑着问我。
“呃……”我犹豫了一下“好的。”
小二帮我找了位置，问我要点什么。
“茶”我过了很久才回复他。
这时，一个气质非凡的女子，在一群随从的陪同下，进了这家酒馆。一个精致的女子！我盯着她仔细地看。就好象在鉴定什么罕世珍宝。
她把头转了过来，似乎察觉到我刚才的举动。然后起身，向我这里走来。

‘你……你是这里的人么？’她笑着问我。
“不，不是。”想起刚才的举动，我觉得脸颊微微发热。
‘难怪呢，我说我怎么不曾见过这么动人的姑娘。’
“姑娘见笑了。”
‘我住在[莫府]，我叫莫央，以后有事找我就是了。那你呢？’
“与莫姑娘相比，不足一提。我穆榕。从外地来。”
‘可有亲人在此？’
“我是来找姐姐的，只是不知她究竟在不在这里。”
‘那找起来岂不是很困难？’
“若是找到了，就和姐姐一起生活下去。若是找不到，就回来处去。”
‘可怜的妹妹。我见你比我年幼，看你我谈的来，不如以后我认你做我妹妹吧。你可愿意？’
“怕高攀不起……”
‘哪里话！你若点下头，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那，以后就劳姐姐费神了。”

‘陈管家。’
‘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现在就回家，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我要请妹妹回家。’
‘……’
‘你放心，我哥哥那里，我去解决。’
‘是。’

‘来妹妹，我带你去我家。’
“恩……我这茶钱……”
‘哦，小二啊，这茶钱记在我的账上！’

说罢，她拉着我快步地走出了那家酒店。
之后，我就住在了她的大宅院里。她告诉我，这些财产全部是他哥哥的。但是，我却不曾见过那位神秘的庄主。同时，我也了解到了，莫家在苏州很有地位，无论经济、政治。
莫央是一个豪爽的女子，丝毫没有沾染上富家子弟的恶习。这让我们成了亲密的朋友。
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她，我会伤心的。
莫央也这么对我说过。她说她会流泪。
也许，眼泪这就是人类所擅长用来表示情感的方式吧。
或许，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也会那般感动。

四
在莫府住了数日，已是春暖花开之季。后院的一棵芙蓉树已经含苞待放了。这让我想起了往年我开花时的情景，是那么地灿烂。
正当我对着那芙蓉树发呆时。莫央在我身后叫我：小榕！
“啊？姐姐。”
‘你干嘛对着这棵木芙蓉发呆？’
“哦，没什么。”
‘今天我要去看我哥哥，你和我一起去吧。’
“……不会打搅他吧？”
‘怎么会呢？’
“那，好的。”
‘最好披件披风，因为那在山上。’
“山上？”
‘是的，那里叫[昔瞬山庄]’
“什么？”
‘昔瞬山庄！’
“哦，明白了。”
‘恩。我在门口的马车上等你。’

这就是所谓的机缘巧合吧。

我披上披风，上了马车。
‘榕儿，你记得你父母的相貌吗？’
“不，我是孤儿，自幼与姐姐相依为命。父母是何相貌，从不曾见过。”
‘如此说来，你我还真是相象啊。无论怎样，我一定要帮你找到你姐姐。’
“是啊，那时，我就可以永远和姐姐在一起生活了。”
‘记得有空来看看我……就够了。’她说着，便把头转到了一边，眼眶闪耀着什么。
“姐……”
‘好好睡会吧，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呢。’
“我不累，真的。”
‘榕儿，你想知道我和哥哥小时侯的故事吗？’姐姐的眼睛里闪烁着淡淡地光芒。
我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姐姐的回忆里有着怎样的琼浆玉露。于是，我听她一点一滴地诉说她幼时的故事。她脸上浮现着幸福的神情，我顿时觉得她的内心是那么地孤独。同时，我也意识到她的所谓的开朗，仅仅不过是一种掩饰。

五
我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听她轻声地讲着那些过往……
马车的车轮哒哒哒地，我有了一丝睡意。姐姐似乎看出了这点。
‘睡吧。’她温柔地说着。然后她轻声地唱起了歌——
春梦一场到如今，几欲看透，纷纷扰扰。
风过雨过不曾醉，执觞对月，霜落叶红。
来时江南在何处，寻寻觅觅，竟忘归途。
掌蒿渡川离此岸，芦苇花开，芳香彼岸。
恍若隔世百事非，宛然无语，非你非我。
似是而非，似是而非。
回首，却不知梦已醒，人已去，花已落，泪已干，酒已尽，雁已飞。
清秋一过，流年亦逝。人何处？梦何在？

这歌的旋律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梦中，我好象被什么拖回了过去漫天满地的落叶，纷纷扬扬在天地间飘转。

“妹妹，你看，那棵枣树，枣子都那么红了，多漂亮。”
“不及姐姐红色的芙蓉花啊。”
“可是，姐姐现在不过百年修行，花时不会长久的。”
“姐姐，我们修行，为的是否是让自己的花终年不败？”
“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那对于我们来讲，真的太难了。”
“妹妹不怕，姐姐会一直陪伴你的。”

这是……这是我和姐姐刚开始修行不久时的时候。姐姐那时对我说要陪伴我终生。当初是对未来的无限热望。如今有的只是久久不散的梦魇。

一日，我正在林间柔和的阳光下小休，一小童来到我的树下，看见了我那一树灿烂盛开的白色芙蓉花。他四下环顾，拾起一颗石子，用力向我掷来。莫非他想要我枝上的花？尚未待我想明原因，那石子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一阵剧痛萦遍全身。那小童见没有打到我的花朵，随手又拣起一颗石子。
我该怎么办？我顿时手足无措。
就在那小童正要掷出石子的时候，一朵艳红的芙蓉花落在了他的面前。小童丢弃了石子拣起了那朵芙蓉花笑着离开了树林。
“姐姐。你这是……”
“唉，不知哪里来的无知小童。”
“可是，你为我自零花朵，不值得啊。”
“恰恰相反，这是最值得的事情。”
“但是，自零花朵是很伤元气的啊。”
“傻妹妹，姐姐我不见得让那小童欺负你吧。”

那之后的几个月里，姐姐的花，总是不按常规零落。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那一日，是姐姐修行的一个禁日。按理来说，那一日，是不能落叶、落花的。更何况是自零花朵？
然后，我看着那来自姐姐身上的叶片花瓣，心里就隐隐作痛。

六
马车停了下来，梦也终止了。
睁开双眼，莫央微笑着看着我说：到了。

我下了马车，眼前便是赫然的四个大字{昔瞬山庄}
“姐姐，这里好大啊。”
‘呵呵，是啊，后面的一片树林也是山庄里的。’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漫天落叶的地方，想起了姐姐。
‘听说，那个树林里，一到秋天，就漫天都是落叶。哥哥说，他最爱的，是一棵木芙蓉。’
“哦？”
‘哥哥说，那芙蓉的花是艳红的，而且到秋不败。’
“啊……”是姐姐啊。一定是姐姐。只是，我怎么不曾见过庄主？
‘这里风大，咱们进去罢。’

从正门到庄内，要上很冗长的一段台阶。台阶两旁是繁密的橘子树。
“姐姐，秋天来的话，这片橘林会怎样？”
‘呵呵，那我秋天的时候带你来看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橘树。”
‘现在不是见到了么？到时候就可以直接从树上摘橘子吃了。很甜很甜。’
“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等不急了。”
‘一会儿见到哥哥的时候，应该可以见到嫂子了。’
“想必是个绝色佳人。”
‘不比西施逊色啊。而且为人贤善。去年冬天嫁到山庄来的。和哥哥是天作之合。’

我们边上台阶，边听莫央讲嫂子的事情。言语间觉得有这么一个嫂子真是幸福。原来，树修千年未必能换得幸福。而若如莫央一般，能和亲人幸福的生活，百年之寿又何妨？
正在我心绪飘摇之际，迎面走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面额清秀，轮廓分明。只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哥！’莫央挥了挥手
那男子越走越近。渐渐地，他的面容也越加地清晰……
他，是他，是那个让姐姐感动过的人。原来，他就是这个庄园的主人。
世间的事情怎都如此地令我费解。
既然，他已有妻室，那姐姐她……

‘这为姑娘是……’他柔和地问道
“穆榕”
……
姐姐啊，你早料到这是宿命，亦而你是否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般？
我随着他们进入了庄内。但，却不记得他们说了些什么。心似梦魇。
同样在这个山庄，为何我定要与姐姐分开。难道这注定就是一个错误？
七

我和他们坐在正堂，莫央和庄主谈论着许多事情，我断断续续地听着。

‘哥，嫂子呢？’
‘哦，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方才服了药睡下了。’
‘病地可严重？’
‘大夫说不碍的。’
‘那就好。’

‘妹子这次在哥哥这里多住几日吧。’
‘反正我这次也无别它的急事，自然无所谓。不过……’
‘不过什么？’

‘榕儿。你若不嫌弃，就多住几日吧。’
“啊？”我神情恍惚地答道
‘哥哥一定会帮你解决你的事情的，你若不嫌弃，不妨在这里多住几日。’
‘哦，穆姑娘有急事？’
“呃……劳烦庄主了。”
‘哥，稍后我和你慢慢说吧，这事情道来话长。’

“庄主，不知我可否看看后山的树林？”
‘姑娘对后山的树林感兴趣？’
“是啊，听姐姐说，那是个神秘而美丽的地方，所以想亲眼目睹一下。”
‘万分荣幸。’
‘榕儿，你也一路颠簸了，不如先休息吧。树林，改日再参观。’
‘那么……海棠，你带穆姑娘去别院的依林居。穆姑娘你若有什么要求，就和海棠说。’庄主指着一个乖巧的女子对我说。
“麻烦各位了。”

我跟着海棠，走出了正堂。
我们穿过一条扬长小道，小道两旁是茂密的木芙蓉，这让我甚为诧异。
“请问，庄主很爱木芙蓉吗？”
‘是啊姑娘。就因为庄主甚爱木芙蓉，所以连他和夫人的房阁也叫芙蓉阁。’
“那么依林居又是在哪里？”
‘在别院里，依林居正临山庄的树林，故名依林居。’
……

别院在正堂的后面，中间仅隔了一片芙蓉林。海棠带我找到了依林居，那是一间很精美的居室南临芙蓉林，东看树林，西面便是雾霭地太湖。这些都是我以前不曾看见过的美丽景色，顿时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有何吩咐尽管交代，海棠先退下了。3个时辰后，庄内有给大小姐和姑娘的接风宴，到时我会来叫姑娘的。’
“好的。”

我倒了一杯热茶，推开东窗，茶烟丝丝屡屡地透过窗上的薄纱。看着那郁郁葱葱地树林，似乎想起了什么。耳边是隐隐的歌声，是莫央唱的歌，但那声音却更像是姐姐的。飘渺悠扬，却若隐若现。
{春梦一场到如今，几欲看透，纷纷扰扰。
风过雨过不曾醉，执觞对月，霜落叶红。
来时江南在何处，寻寻觅觅，竟忘归途。
掌蒿渡川离此岸，芦苇花开，芳香彼岸。
恍若隔世百事非，宛然无语，非你非我。
似是而非，似是而非。
回首，却不知梦已醒，人已去，花已落，泪已干，酒已尽，雁已飞。
清秋一过，流年亦逝。人何处？梦何在？}

梦已醒，人何在？
我甘愿我修行全无，请让我能够找到姐姐吧。我放下茶杯，浑身疲惫。躺在床上，双眼慢慢地合上。风缓缓地吹进，夹杂着树林的淡淡清香。
“清秋一过，流年亦逝。人何处？梦何在？”

八
我步伐蹒跚地走在雾中，我走啊走，眼前出现了清澈的湖水。雾气一点一点地散开，柳树妩媚地拂动枝条，荷花大朵大朵地开着。一个身着青白色纱裙的女子，步覆轻盈，越走越近。
那女子唱着歌，面容愈加清晰。我渐渐认出，那就是我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姐姐。
我大步地向她跑去，那女子向我微笑着。
“姐姐！”
“妹妹，你来了？”
“是啊，我是来找你的。”
“姐姐现在很幸福。”
“可是，我想和你像以前一样生活。”
“有些事情，我们都做不了主。”
“但是，我们有权利选择。”
“姐姐我现在不后悔。”
“那，姐姐，你带上我吧。我真的想你了。”我伸出手去拉姐姐的拂袖。结果却如同空气般地从她身体中穿过。
我看着姐姐，她的轮廓渐渐模糊。
“不，姐姐，你不要走。你再陪陪我吧。”
“妹妹，有些事，我们都做不了主。”
“不……”

……

‘榕儿，你快醒醒。’
“啊？”我睁开惺忪的双眼。
‘一会有酒席，我来帮你梳洗一下。’莫央笑着看我。
“我睡了很久了啊？”
‘是啊，而且很香。’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姐姐了。结果她却不愿意和我回家。”
‘别胡思乱想了。来，我这里有几件挺合适你的衣服，都是给你的。一会自己选一件去参加酒席。’
“劳姐姐费神了。”
‘行啦。过来，我帮你梳头。’

莫央一边和我讲山庄里过年的情景，一边帮我梳头。
‘这里过年的时候，到处都是大红灯笼。从山脚到庄内，一路上都挂着灯笼。三十晚上会有很多的亲友来拜访。大家在一起吃上一桌的好菜。然后在去看烟火。各式的烟火，让我忘记还能有什么花比那更美！’
“……我若能看看，就好了。”
‘现在方才初夏。妹妹就等不急了？’
“是啊，到时，若能找到姐姐，那么我们在一起过年，多好啊。”
‘一定会地。’莫央帮我插上了一个黄水晶的发簪。‘不错。’
“谢谢姐姐。”
‘呵呵，客气什么。来穿上衣服，咱们就去。’

我选了一条湖蓝色的裙子。很合身。

我跟着莫央,穿过那片芙蓉林，莫名地想起刚才的梦。风若有若无地吹过，夹杂着芙蓉树的气息。
“姐姐，你一直唱的那首歌能教我吗？”
‘呃……《瞬逝》，那歌叫《瞬逝》。妹妹喜欢？’
“是的。”
‘春梦一场到如今，几欲看透，纷纷扰扰。
风过雨过不曾醉，执觞对月，霜落叶红。
……
回首，却不知梦已醒，人已去，花已落，泪已干，酒已尽，雁已飞。
清秋一过，流年亦逝。人何处？梦何在？’

……
我一边和莫央学着歌，一边向宴席走。待我们到达时，早已宾客满堂。
‘嫂子！’莫央突然向人群跑去。
那个女人穿着华丽的服饰，露出迷人的笑容……
“姐姐。”我脱口而出。
九

是她，一定是她。我清楚记得她的容貌。只是，她，不认得我。
我不禁地向她走去。嘴中苦苦涩涩地。
‘榕儿，来，这是我嫂子。’
“……”
姐姐啊，我有好多的话想和你说，可是，如今这样，你让我怎么和你说呢？
“好生漂亮的一个孩子。”姐姐像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我
“夫人……夫人抬举晚辈了。”我的心在尖锐地疼着。
‘榕儿坐吧。多吃点。’
“恩。”那些佳肴真的很诱人。可我就是那么地难过，让我忽略了这些。

姐姐坐在庄主右侧，明晃晃地光下，她的身影显得分外单薄。看到这里，突然想起那朵艳红的芙蓉跌落的情景。然后一切似乎斗转星移，我又看见那落叶满天的树林。
觥筹交错中，我第一次发现，人世间的酒是那么的好喝，虽然流入腹中时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还是义无返顾地喝。

‘榕儿，别喝了。’莫央按住了我的手。
“姐，你放开我吧。这酒真好。”我的头昏昏沉沉地。
‘你醉了。’
“醉？”我凝视着莫央；“什么叫醉？”
‘今天你怎么了？’
“……”莫央这一句话就让我心抽搐了一下。和姐姐相遇不相认的委屈一下子分分明明地展现在眼前。
‘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不要这样啊。刚才不是还好好地吗？’
“姐，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和莫央就那么地离开了酒席。走出饭厅，看着外面已经是星斗漫天。月光透过树影，残缺不全地洒在地上。春末夏初的夜晚，空气很新鲜。

“姐，我找到姐姐了。”我平静地说着。
‘……’莫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时间，脸上闪过一丝忧伤。
“只是……”
‘这么说，你快要离开了？’莫央打断了我。
“没那么地干脆。”
‘那么说……’
我和莫央一边走，一边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听后，沉默了。
“我想，姐姐留下来，或许会快乐。”
‘那你呢？’
“我？是啊，我呢？我该去哪里……”
‘不走。可以吗？’
“我不属于这里。”
‘没有人生下来就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

刚说完那话，我胃中一阵翻腾。一时间，把刚才喝下的酒全吐了出来。
然后觉得头重脚轻，眼前，顿时黑了下去。
……

十

我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走在太湖岸上，盛夏的阳光明媚地刺眼。
天边却雾霭沉沉地，我伸出左手，好像那雾气触手可得。然后一个不稳，我就沿岸跌入湖中。
湖水很温暖，浸透衣服的感觉很舒服。我毫无挣扎地下沉，下沉……
阳光照在湖面上，湖水成了黄绿色，晦明不定。
耳畔忽而传来了琴声。飘渺悠远。同时，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我会死吗？
死了也好，这里很美，而且以后也不必辛苦的找姐姐了。
……
榕儿，榕儿！

谁？是谁在叫我？
那个声音分明地在叫我。我努力辨别声音的来源。可是我的意识早已失去了控制。

[榕儿。
你听我说。其实，你不必这么绝望。
你姐姐她已经感觉到你在她身边，只是她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罢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我只是想帮你。]
那，如果我照你的话去做，姐姐就会和我走吗？
[孩子啊，这种事情没有人会知道，你姐姐是那么的宿命。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原来，我还是要走这条竭蹶的路。
[好了。我送你上去吧。]

……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莫央的面容。憔悴。

‘榕儿，你醒啦！’
“是啊……”我突然觉得自己头很疼。
‘你睡了好久啊，我都快担心死你了。’
“很久？”
‘已经第三天了。’
“……让姐姐担心了。”
‘饿了吧？海棠，把我熬的莲子羹拿来。快点。’
“不劳姐姐担心。我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
这时，有人推门进了屋子。
我一抬头，心中顿时狠狠地疼了起来。

‘嫂子，你来了？’
“是啊，我来看穆姑娘的。”
‘榕儿醒了，我刚吩咐海棠去拿莲子羹。’
“你都三天没合眼了。我来照顾穆姑娘。你去睡吧。”
‘那我就去了。榕儿。你好好休息。’说罢，莫央走出了屋子。

“感觉好点了吗？”姐姐温柔地问。一时间我似乎会到了小时侯。
“好多了。”我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人。“我想问……”
“恩？问什么？”姐姐微笑着。
“呃……你……是不是……”
“怎么？”
“你记得后山的木芙蓉吗？”
“怎样？”姐姐的脸上突然很平静。
“是……姐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