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新兰][8.1更] 蝉夏 Fin。

微安

文前：
《那些生命中温暖而美好的事情》之后的产物。所谓伪少女漫风格。很扯很不文艺。伪新兰。
看官大人拍砖请从轻。点击右上角红叉随时得以解脱。
狗血无比，请务必备好避雷针。
关于文中提及的山风一团。恰逢最近萌之，便私心了一下。文中[]内为歌词。


蝉夏


一
藤井睁开眼睛，盛大的日光以猝不及防的速度进入眼睛。灼热的疼痛感刺激了泪腺，在眼眶里灌满泪水，快速地闭上眼睛，有温热的液体掉下来。再睁开的时候映入眼睛的是满目绿意。
左脸因为长时间压在手臂上而泛出潮红的颜色来。右手边的时钟嘀嗒行走。城市的上空有巨大的飞鸟声。有白色的飞鸟呆滞地停留在低矮的电线上。电线把天空划成大小不等的几块。
四点钟。钓鱼回来的大叔提着红色的水桶，鱼竿被扛在左肩上。浅色的背心下面是红白相间的短袖。帽子遮住了眼睛。路过商店门口将帽子脱下，朝藤井挥了挥。得到女生带着问候的笑脸，又将帽子扣回头上。
迎面是穿着宽大球衣的男生逆着光走过来。身后的空地上被日光投影下一片阴影。
——第二十七天了。


每天可以遇见两次。早上九点半左右和下午四点左右。每次都会买一瓶矿泉水。坐在店子外的长椅上，一口气便能喝掉一半。
难以打发的空闲时光因为这样隐秘的期待而变得充满某种未知的趣味：今天他会穿哪种颜色的外套、今天穿的鞋子是哪种牌子、今天是第几次穿相同颜色相同品牌的鞋或外套、今天会喝哪种牌子的矿泉水。
然而起初并不在意。直到第七天的时候才逐渐有所察觉，于是开始计算起时间。这已经是第二十七天第五十四次遇见。
已经是春假的最后一天了。


脚步声轻柔得像是来自遥远的星球，掩盖过所有的声音，愈发的近起来。男生颀长的身体挡住光线，出现在瞳孔里。
“欢迎光临。”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有些睡眼惺忪。
“一瓶矿泉水，和昨天一样的牌子。”
“嗯好。请稍等。”
藤井转过身，从左手边的货架上取下被排列的整齐的矿泉水瓶。睡意似乎还没有完全退去，迷迷糊糊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巨大冰柜，转过身去时一下子将额角磕在柜角上。
下意识的用左手死死地捂住额角，右手反而将瓶子捏得更紧。“好疼——”


面前的男生突然伸出手来。
“诶？”


男生搬开藤井按在额角上的左手，撩开几乎快挡住眼睛的刘海，然后慢慢低下身来，用手指轻揉着被磕到的额角。
藤井瞪大眼睛，看见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四下一片寂静。男生平稳的呼吸被耳朵捕捉得清晰。刚刚从脸上退下的潮红色又忍不住泛起。


“唔…好像没什么事情。”男生收回了手，“没有磕伤。”
“…嗯。”还有些失神。
“下次小心些。别太激动。”带着些叮咛的口吻。
“嗯…”尴尬的沉默一下，“啊喏，给，你的矿泉水。”
“噢谢谢。”
矿泉水瓶上还残留手指的余温，被男生轻轻接过。


仍旧是坐在店子外的长椅上，一口气便让瓶底见了空。
手指用力地捏着瓶子时发出的声音。液体在喉咙里淌过的声音。从长椅上站起身的声音。走路时的声音。将空瓶丢弃的声音。消失不见了的声音。
所有的声音交汇了再分开。分开之后又交汇起来。像是不断的歌。它们交汇在同一点，分开了之后又被同一个人收集起来。
被男生随手放在长椅旁的水泥地上的空瓶里飞进了一只蝉。藤井走过去将瓶盖盖上，蝉在里面四面扑腾着。她将瓶子放在耳边，可以听见清晰的蝉鸣声。
像是低声的耳语。


日光从天边完全褪下。
陈旧的楼道里一片灰暗。应声亮起的声控灯照亮狭小的空间，藤井将钥匙从口袋里摸出来，拧开门锁。锈迹斑斑的锁头又发出熟悉的吱呀的声音。
粘稠一般的白色灯光下是态度安详的女妇带着厚厚的眼镜，摆弄着手里的相片簿。
“妈。”藤井叫出声，“我回来了。”
“哦。”母亲站起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盘早已洗好的水果，“店里的工作也该结束了吧？都是春假的最后一天了。”
“嗯。”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抽出薄薄的几张之后放到茶几上，“这是薪水。”
“今天楼上有人搬来了。来来回回，动静挺大。好像还是个男生，一个人住的样子。”母亲不接话，剥开一个橙子，“再怎么说也是邻居了，以后有事儿也好照应着。你拿点儿水果上去拜访下人家吧。”
“好。”
藤井走进厨房，挑选了几样水果放进塑料袋里。
母亲仍旧坐在藤椅上翻阅着陈旧的相片簿。黑白的相片上是早已死去的父亲。


走过十二级的楼梯，橙色的微弱灯光照亮门牌上工整的“工藤”二字。酝酿了一下开场白然后按下门铃。门锁向右边轻轻拧动了一下，然后是开门声。
“你好。敝姓藤井，是楼下的邻居…”
“啊咧——售货小姐——？！”
是再熟悉不过的听过五十四次的声音。是好闻的肥皂的香味。是穿过不下十次的白色运动鞋。是男生温柔的脸。
“啊啊啊啊——是你——？！”


二
七点三十四分。还有六分钟。手表上的秒针走过三百六十度的圈，又减少一分钟。
面前有电车停了下来，换走了脚边的一双米色帆布鞋。是311路，是前往神社或者酒店吧。用来打发时间的胡乱猜测。勤奋的秒针又走过一个圈。还有四分钟。
停留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电车的发动机又开始运作起来。排气管里暖热的气体扑过来。电车缓缓地驶走。
有人穿过了宽阔的街站在了自己左边。埋着头看见脚边多出来一双白色布鞋。
“唷。藤井。”
“诶？！”女生猛地一下抬起头，看见穿着深蓝色制服的男生脸上明亮的笑，“是你？！”


“是你——？！”
被拉得老长的尾音带着感叹号结尾。男生穿着松垮垮的衬衣，前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好看的锁骨，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带着好闻的洗发液气味。将左手撑在门框上。“有事？”
绯红色爬上女生的面颊，手里紧紧拽着塑料袋，紧张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保持石化状态两分钟后，索性直接将口袋塞到对方的怀里，飞快地跑下楼去。
“喂——”


“喂。”身边的男生喊了喊，“走神了哟。”
藤井回过神，将右手提着的书包换到左手上，“那个…昨天的事对不起。那么冒昧打扰…”
“水果很好吃。”不接话，“谢谢啦。”
“诶？”藤井扭过头，柔和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投影下来，照亮男生的侧脸和被埋在眼底里的沉默笑意。
是个温柔的人吧。这样想着，视线落到男生左胸上戴着的校牌上。
工藤 新一
白色的楷体字铭在黑色的校牌上。是很正派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哟。”似乎是察觉了藤井的目光，男生用手指捏住校牌，轻轻朝藤井扬了扬。
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了一样觉得心虚，女生将头埋下去。
“对了。藤井是帝丹的学生吧？”
“诶？”女生抬起头。
“从校服看出来的。”
“…嗯。”点了点头。
“那——”男生指着站牌上的班次表，“现在才出门的话不会迟到么？”
“哈？”
顺着男生的手指望过去，白色的纸张上是加粗了的黑色字体，被贴在最醒目的位置上：“因时间原因，春假结束后将取消116路7：40分的班次。特此通知。”
“不会吧…”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那我要怎么办？”


手表上的秒针早已走过了四圈。新的电车出现在地平线上，缓慢的驶近公交站。终于停了下来。人群骚动起来。黄色的车身上用深绿色涂着三个数字：301。


“就坐这一班吧。”身边的男生说，“虽然要绕一圈，但也许赶得上。”
“哈？！开什么玩笑！这班车到帝丹可是要绕半个城，不迟到才怪！”气鼓鼓的语气。
“那么再见啦。”微笑着冲着藤井挥挥手，“我等的车已经到了。”
“……”
男生走到排队等候上车的拥挤人群中，深蓝色的制服混在各色的校服中，找不到踪迹了。
“喂——”拽紧了书包带，“等我一下。”


绕过半个城市爬上四层楼梯抵达教室的时候还是迟到了。藤井川咲喘着大气推开教室门的时候，新来的班主任已经站在讲台上做着自我介绍了。
“报告！那个…我妈妈今天早上发烧烧到了四十度所以来迟了十分抱歉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老师这次请原谅我吧。”女生埋着头，脸因为一口气说出了太长的句子而被憋得有些发红。
教室里是一片沉寂。


“是藤井川咲同学么？请进来吧。”
“诶…？”女生愣了愣，“啊啊谢谢老师。”
原本以为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暴风雨的洗礼，然而事实上却是如此和煦，藤井抬起头，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笔字写着毛利二字，站在讲台上的女子有着如此熟悉的面孔，像是每日起床洗漱的时候都会从镜子里看见的自己一样。
——那么…应该会是很好相处的人吧。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解析式。在草稿纸上演算了几遍的式子还是没有答案，女生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索性将草稿纸揉成纸团向窗外丢出去，深呼吸一下，趴在桌子上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不紧不慢的走着。三十秒之后尖锐的下课铃声结束了上午的第四节课。
“喂，藤井。一起去吃饭吧。”坐在后桌的女生拍了拍藤井的肩膀。
“哦好。”
“那走吧。”后桌的女生很自然的挽过藤井的手，和几个女生说笑着一起走出教室。


向来是慢热的人。藤井并不像周围的女伴那样对谁都自来熟，再加上对于八卦之类的东西又不感兴趣。和不熟悉的人自然是没有什么过多的话题可聊。于是只好缩在餐桌的边角，默默地咬着筷子，扒拉着餐盘里的白饭，在心底里呐喊着“我不要吃土豆烧土豆啊厨师大叔…”。
而坐在藤井身边的是新来的班主任。——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毛利兰一个人在整理东西，身边的女生们便兴致勃勃的邀请对方加入了就餐的队伍。
和老师找不到聊天的话题，完全无法融入女伴们热火朝天的氛围中。一个人尴尬的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心里祈祷着快点吃完逃离这种境地。
而周围的女伴显然和毛利兰聊得很开。
“毛利老师今年多大了啊？”
“二十七岁了呢。老了啊。”毛利兰微笑着看着学生。
“诶——哪有。老师好年轻的。这么年轻就能胜任班主任，真是了不起呢！”
“是啊。老师的脾气比以前的那个欧吉桑好多了。”
……


餐盘里还剩下一些汤汁。藤井看了看只顾着聊天八卦的女伴们，她们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盘子里的饭菜已经凉了。女生完全插不进话，想要起身道别也完全没人理会，于是直接端着餐盘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的水池。
食堂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水池也没有以往拥挤。女生走到水池的最左边，拧开水龙头，源源不断的水流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手指在透明水流的冲刷下略微有些发红。
两个同桌的女伴走了过来，从她身后经过，站在水池的最中间。
“真是没想到呢。”其中一个长发说。
“是啊。”另一个扎马尾的女生随声附和，“毛利老师的青梅竹马居然是那个时候的名侦探啊。叫什么来着？”
“工藤新一。”
“哦对，工藤新一。好像还是毛利老师的初恋情人呢。”


手里的餐盘一下子滑落到水槽里，发出砰的响声。


“诶，藤井？”两个女生顺着声音的方向回过头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以石化状态将餐盘从水槽里捡起来，过了半天才回过神，“啊？你说什么？”
“…你怎么了？怪怪的，好像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没有。”拧紧水龙头，将餐盘放回消毒柜里。
“你真的没事么？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的。”藤井转过身去，“啊喏。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那个叫做工藤新一的，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不是那个我认识的矿泉水少年；他是不是那个我家楼上的新邻居；他是不是那个和我在同一个车站等电车的男生； 他是不是那个乘坐301电车的少年；他是不是你们口中的“毛利老师的青梅竹马和初恋情人”；他是不是有名的大侦探；他是不是…工藤新一？


“他是…”长发女生开口。
——可我不想你们来告诉我这些是不是的答案。
“抱歉抱歉…”女生的话被藤井突兀的打断，“我想先回教室了。你们慢慢聊。”


——我只想你来告诉我。


三
“再见。”
“明天见。”
和同行的友人在十字路口告别。沿着白色的斑马线走过街道，然后左转，提在手上的书包里装得鼓鼓囊囊的，一前一后的来回摇摆着。水泥地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终于结束了春假后第一天的课程。
在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
身后的夕阳目送着女生走进被黄昏的光线照亮的楼道。


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朝左边旋转三下，门被打开。
“我回来了。”
“阿姨再见。”
两个声音同时在玄关响起。
藤井循着声音的来源抬起头。
“唷。藤井。”
标志性的招呼和璀璨的笑脸。


“……为什么，”藤井拽着对方的袖子冲到门外，指着门口写着“藤井”二字的门牌，“工藤君你会出现在……我家？！”


沉默的夕阳快要消失了。脚步声和心跳声渐渐重叠在一起。十二级的阶梯走到尽头。
“那个…真是麻烦你了，为了一本书还特地跑一趟。”藤井说。
“你现在不也送我回家了么。”工藤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还不是我妈硬要我送的。”有些不满的语气。
“要进屋坐一会儿么？”门已经被打开。
“诶？”像是吓了一跳，“啊啊不了。那个…”
“还有事？”
“嗯…”点点头，“啊喏…工藤君认识毛利…毛利兰么？”


楼道里的光线慢慢消失了，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二十七秒。二十八秒。
没有人回应。


“啊，认识的。”终于开口了，“以前还在她家寄住过一段时间。说起来，她有个青梅竹马也叫做工藤新一。和我一样的名字呢。”


光线重新回到楼道里，照亮了对方的脸。脸上是温柔的笑颜。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
他说。


——不争气的眼泪好像又要从眼眶里掉下来，吸了口气让它倒流回去。在嘴里小声念叨着“太好了”。能够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和努力假装平稳的呼吸声。


“对了。藤井。”男生突然俯下身来，靠近了藤井的脸，“下周，我们学校和帝丹要一同举办修学旅行。”
“诶？”
“呐——”亮出招牌的笑容，“…藤井同学会参加的吧？”


——藤井同学会参加的吧？
明明那时脸上呈现出的是为难的表情，却点了点头说声“会的”；明明在此前从没有参加过一次修学旅行，却还是硬着头皮来了；明明有晕车的症状，却在大巴车上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明明早就难过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却直到抵达了目的地才一个人躲在路边的草丛里吐得一塌糊涂。
她到底是在想什么啊。
工藤新一挠挠了头，朝女生蹲着的地方走过去。


“没有带晕车药么？”温柔的声音在藤井头上响起来，蹲在草丛里的女生一下子抬起头来。面前的男生穿着白色衬衫。是工藤新一。“给。”对方递过来一张白色的面巾纸。
“唔…在行李包里应该有吧…”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糟了！我忘记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了——”
“原来全名是藤井川咲啊。”
“什么？”
“我已经替你拿下来了。”
站在自己身边的工藤从身后拿出别着一枚校牌的墨绿色背包，递给女生。
“谢谢。”
道过谢，从对方手里接过包来仔细翻找着。然而什么也没找着。除了日用品和几件衣服，包里空空如也。连一个药瓶子都没有看见，更别说会有什么晕车药了。——“惨了。”女生哭丧着脸，“我忘记把晕车药放来了。”


“你啊…”脸上是一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的表情，句尾的语调微微上扬，像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兀的沉默了下来。
似乎发现了异样，藤井站起身来，望向身边的男生，终于发现沉默的原因：从包里掉出来的矿泉水瓶顺着地势滚到了工藤的脚边。
——有细小的蝉在瓶子里上下扑腾着。
“是春蝉么。”男生弯下腰捡起瓶子放在耳边，可以听见清晰的叫声。
“…呃…应该是吧。”
“喏。”将瓶子从耳边拿开，放到女生的手里，“是活不过这个春天的。这样的早蝉。”


像是在宇宙里漂浮着的尘埃一样细小而又无名的悲伤随着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一起慢慢渗入了心脏。整个人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呐…”藤井握紧了手里的瓶子，瓶里的蝉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又开始扑腾起来。
“喂——”从远处传来叫喊声，伴随着杂乱的跑步声。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的打断，卡在喉咙里。
脚步声逐渐近起来，还带着些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在身后停了下来，是女生清脆的声音。“柯南君？”
站在自己身边的男生扭过头去。


面前的女生喘了几口气，然后扬起明媚的笑脸向跟在身后的三人招手，“看吧，我就说是柯南君吧。光彦还不相信。”
“哪有…”被叫做光彦的男生紧跟在吉田身后，“不过柯南君你不是去美国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对啊对啊！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告诉我们！你还当你是我们少年侦探团的一份子么？！”凶巴巴的语气。别在胸前的校牌上写着小岛元太。“喂灰原，你快一点啊！”
跟在最后的女生悠哉悠哉的走上来，“好久不见。大侦探。”


“是你们啊。”声音仍旧温柔，“好久不见了。”
五个人自然而然的寒暄起来。
“我记得你走的时候也是春天。”
“对啊。”
“那时候步美还为你要离开伤心了好半天呢。”
“倒是小哀，那时候居然那么淡然。还说你一定会回来的。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那女人……”
“大侦探，你的美国之行有收获么？”
“好饿——我想吃鳗鱼饭。”
“元太你再忍忍啦，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啊。”


啊咧…我被…冷落了么。
藤井望着眼前说说笑笑的五人。——自己是多余的一个。在这样旧友重逢的场景里原本是没有自己的戏份的，却硬生生的卡了进来，又不知该如何才好。
怎么办。是趁现在离开还是继续傻乎乎的站在这里。越是慌张就越不知所措。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不自觉的开始加力，承受的能力到达一定得限度之后，塑料制的瓶子终于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面前吵吵闹闹的声音停了下来。终于如愿以偿的受到了瞩目。
真糟糕。


“是我家邻居。”工藤指了指涨红了脸的女生，“这家伙。”
“什么叫这家伙…拜托不能用点儿好听的词汇么。”太好了得救了。
“诶…藤井同学？”
站在工藤左手边的女生唤着自己的名字，仔细端详一阵之后才想起是隔壁班的吉田。“吉田同学。”
“这么说来，兰姐也应该在吧？哦不对，是毛利老师。她也有来吧？”
“老师出发前一天得了感冒，所以请假了。”
“这样啊…”句尾带着微微的遗憾，“还以为可以重新聚在一起了。柯南君和兰姐。”
不明白吉田最后一句话的含义，无法再把话题继续下去。
“对了，吃完午饭去参拜神社吧。”吉田指着对面的山，“就在那座山半山腰上。大家一起去吧？呐？”
“大家”的含义…是什么。
周围的五人纷纷给出肯定的应答，只剩下自己像是傻子一样站在中间，手足无措。
“快点去吃饭吧。我肚子都要扁了，我要吃鳗鱼饭！”
“好啦好啦元太不要再喊了。我们现在就去吧。”像是领导者一样，“那我们先去吃饭了。柯南君一定要准时来喔。”
穿着白色衬衣的男生笑着冲吉田挥挥手。


“对了。”已经转过身去的女生又回过头来，“藤井同学也一起去吧。”


四
走了一半的路程，神社标志性的红色柱子已经出现在瞳孔里。铺得笔直的石板路两旁是翠绿色的树木。偶尔会看见一些樱花树。粉色的樱花正在大朵大朵地盛开着，缀满枝头。
吉田拿着相机拍下沿途的风景。光彦紧跟在她身后，微笑着提醒女生注意脚下台阶。小岛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嚷嚷着“等等我嘛”。灰原和工藤跟在三人的身后。
走在最后的是藤井。


“藤井同学。你没事吧？”走在最前面的吉田像是发现了异样，于是停下脚步。
“…没事。”藤井摆了摆手，在脸上划出一副你不用担心的笑容。
然而实际上胃里早已是一片翻江倒海明明早饭已经被吐得一干二净而午餐一点都没吃，胃里却像是塞满了石块般的难受。身子像年糕一样软乎乎的，没有一点儿力气了。
“真的没事么？”吉田跑到自己面前，“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啊。”
“…没关系的。”
“回去吧。”是男生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的语气。“我送你。”
“诶？”愣了愣，“不用了吧…太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回去。”
“步美你们去吧，我送这家伙回去。”不理会自己的拒绝，自顾自的开始张罗起来。
像个自大狂一样。可是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得不投降，听着他的安排。
“唔…”有些遗憾的语气，“那好吧。”
“抱歉啊…”带着些歉意。
“没关系的，毕竟身体第一啊。”又重新扬起笑脸，“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啦。”
“嗯。再见。”
“再见。”


剩下的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挂在天空中的太阳释放出晴好的阳光。光线将走在自己前面的男生的影子被拉到了自己脚下，就像是在踩着对方的影子前进一样。
起初意趣正浓，逐渐觉得累了起来。偏偏全部都是下山的路，比上山时候更陡，还要走过一半的路途才能抵达。上山时就用掉了仅剩的力气，现在恐怕是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吧。这样想着，脚步更加缓慢起来，双脚失去了支撑的力量，疲乏的像是要跪下来了。赶紧走到的路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不停地喘着气。
“走不动了么？”比自己多走了五级台阶的工藤回过头。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摇摇头，想让对方不要担心。可是脸上苍白的颜色和不停地喘气出卖了自己。原本已经走在前面的男生又重新走回来，走到藤井面前，蹲下身去。
“藤井。”
“诶？”
“——我背你吧。”
男生好听而温软的声音，顺着空气抵达了耳畔，在心底里变成了不断的回音。


消毒水的味道打破了甜美的梦境，刺鼻的气味在空气里飘散着，刺激了鼻子，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醒了？”门外的男生听见了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
“啊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的体重还真是不轻啊。”
——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趴在男生的背上睡着了，是对方背着自己一步一步从山路上走下来的。此时窗子外的天空已经是黄昏时的颜色。
“抱歉抱歉…”
走到保温杯面前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躺在白色床单上的女生，“保健室的老师说只是水土不服而已。过两天就会好的。”
“诶——”瞪大眼睛看着偌大的空间，“这么说…这么大的房间是学校临时借来的保健室…？”
“嗯。”
“好厉害——”
“喏。”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几片药片，递到藤井面前，“吃药吧。”
“哦好。”就着捧在手里的温水吞了下去，暖热的液体在胃里流过，身体瞬间温暖了起来，“啊喏…吉田同学她们回来了么？”
“回来了。”
“对了。为什么吉田同学他们都称呼工藤君为柯南…？”
“在去美国之前一直是叫做江户川柯南，只是后来改成了工藤新一而已。”
“可是…”顿了顿，“为什么连姓氏都改掉了？”


……
为什么连姓氏都改掉了呢？


……
……其实是连自己都没有答案的啊。


“工藤君你不愿意说也不要紧的！”发现了对方的异样，“…那个…我还想再睡一会儿！”用被子捂住了头，眼前男生的像被一片黑暗替代。
被子外面的空间里仍旧是长久而寂静的沉默。无法被打破。
——好像自己又说错话了。真是该死啊。
时钟走动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变得异常清晰：一下、两下、三下……五十五下、五十六下……八十九下、九十下……
……已经数不清楚是第几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了男生开关门的声音。
藤井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窗子外的天空变了脸色。原本和煦的黄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副乌云满布的模样。一场大雨如瓢泼从傍晚的天空中倾盆而下。
随之而来的大风吹起一大片盛开的樱花，粉色的细小花瓣如蝴蝶一般翩跹，迟迟不肯落地。那片粉色如同海潮一样汹涌在眼前，比眼前的雨滴更加轻盈稠密。像是樱花落成了柔软的雨，不着边际地漫天飞舞着，填满了视线。
余光隐约瞥见樱花树下站着一个男生。于是将视线转移，才发现是工藤新一。
白色衬衣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了，看得见漂亮的锁骨。衣领被风吹的立了起来。樱花爬上了他的头发，很快又被风吹走。
藤井看见他深邃的眼神，像是深不可测的潭水。
却又充满浅淡而不可解读的忧伤。


五
大巴车轰隆隆的启动声宣告为期五天的修学旅行结束。藤井看了看手表，是下午四点钟。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六点钟便可以抵达。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想要给母亲打个电话。
“唷。藤井。”头上响起熟悉的问候声，是坐在自己身后的工藤新一。
“…工藤君。”还有些尴尬，一下子把头埋得低低的。
“喏。”对方摊开手掌，红色的MP3静静躺在手心里，“向步美借来的。这样一路上会好很多吧。”
指的是自己晕车的毛病。藤井伸出手，某种不知名的温暖从男生的手心里蔓延开来，从手指间缓慢地淌过，直直的抵达了心脏，有一种说不出的饱满。
“谢谢。”
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里，是温馨而悠扬的曲调。屏幕上是用汉字写着的“岚”字，后面跟着的是歌曲的名字：《Beautiful Days》。
[闪烁的繁星渐渐嵌入夜空]
[感觉伤感，但却无比美丽]

[放亮最高的声音，向着天空歌唱吧，歌唱吧]
[很不可思议，我一直不是一个人]
……


耳朵里是悲伤的歌词。藤井跟着曲调小声的哼唱起来。
手机在这时候突兀的发出响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坐在自己身边已经睡着了的女生被声音惊醒，于是狠狠地瞪了藤井一眼。
“啊啊抱歉抱歉。”
小声地道过歉，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上面显示着有未读短信，发件人是吉田步美。
藤井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吉田的手机号码。于是按下了阅读键：“藤井同学。我是吉田步美，上次从神社回来的时候去看过你，你还在睡，就把手机号码输到你放在床头的手机里了。对了，柯南君的我也输进去了喔。PS：MP3里的歌还好听么？特别推荐岚的《beautiful days》和《Season》，希望你会喜欢。：）”
笑脸之后是“by吉田步美”的字样。
藤井点开电话簿，果然找到了名为“江户川柯南”的联系人。犹豫了一下，把联系人姓名改成了“工藤新一”。然后打开短信输入框。手指在键盘上来回移动一阵，闪烁的光标前面出现一行字。
——“工藤君，我是藤井喔~”
太过熟稔的语气。想了想，还是把“喔”字删掉，句末改成了句号。
耳机里的歌曲切换成了《Season》。女生偷偷地朝身后瞥去，座位上的男生手里捧着一本《福尔摩斯侦探全集》，眼睛却已经闭上，是睡着了。


……那还是算了吧。
闪烁的光标把短小的句子一点一点擦掉，回到了最初时所在的位置。


出发前一天的大雨使原本崎岖的山路更加曲折。大巴车不得不减缓了速度，小心翼翼的驾驶。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变成了四个小时，好在有歌曲的陪伴，转移了不少的注意力，没有去时那么难受了。
大巴抵达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八点整，天空完全黑了下来。藤井把耳机取下来，拿过行李包走下车去。
帝丹的门口早已站满等待孩子的家长们。女生踮起脚四处张望着，却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影。失望起来。
“藤井。”有人在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诶？工藤君怎么在这里就下了？不用回学校么？”
“从这里回去比较近吧。”把行李袋搭在肩膀上，“要一起走么？”
“…嗯。”


是夜晚的时光。昏黄而黯淡的路灯灯光照亮二人并肩而行的影子。有小小的飞虫环绕在灯光下，不断冲击着灯泡，发出啪啪的声音。
没有话题可聊，二人沉闷的行走着，然而却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藤井。”开口的是工藤，“那只蝉怎么样了？”
“唔？”走在左边的女生愣了愣，“……就像工藤君你说的那样。”


修学旅行结束的早上，被放在床头矿泉水瓶里的蝉终于丧失了上下扑腾的本领，一动也不动的安静了下来，再也不会发出聒噪而清晰的声响。


“它没有活过这个春天。”顿了顿，“……要是在夏天能复活的话就好了。”
在说些什么呢。净说些跟傻瓜一样不着边际的话。
有些后悔。
“夏天的话…会有很多蝉的吧。怎么能找到哪个是它呢？”男生没有打破幻想说傻瓜什么的，自然而然地接过话来。
“我把瓶子留在那个地方了，我们修学旅行的那个地方。如果它复活了的话，我就去那里找它。”
“这样啊。”
“工藤君要不要一起去？”
“……”工藤停下脚步来，看着身边的女生，“跟傻瓜一样。”


结果还是从对方口中听见了傻瓜这样的词汇，不免有些失落。
“藤井你口渴了么？”像是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
“有点儿。”
“那我去买饮料吧。”
“…嗯。”
“要喝什么？”
“乌龙茶——”把茶字的音拉得老长，逗得男生发了笑。
“我这就去买。你去前面的广场上转转吧，到时候我过去喊你。”
“好。”


被五彩的霓虹灯照亮的宽大广场上是拥挤的人潮。
唱诗班的孩子们在广场的教堂里唱着歌。歌声婉转而悠扬，飘过一片空地，挂在了树梢上，和霓虹一起闪烁着。
流过广场中央的人工河上似乎漂浮着闪亮的光。
藤井走过去。
是被蜡烛点亮的河灯，顺着水波一点一点移动着，烛光映红了女生的脸。隐隐约约看见河灯的中间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却无法辨认写的是什么。突发了好奇心，于是伸出手去，想要把河灯给打捞上来。
——“你在干什么？”身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被发现了。
藤井扭过头去。
原本上扬的语调在流动的河水上方掺杂着唱诗班的歌声，变成了低沉的降调。


“……毛利老师。”


自动售饭机沉默地站立在街角。站在自己前面的是喝醉了酒的老头，浑身酒气，买了一罐绿茶，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男生走上前去，从口袋里掏出几枚硬币，丢进投币孔里。硬币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选好了饮料之后机器运转起来发出巨大的声响。男生俯下身去，从出口处拿出两罐乌龙茶。
转过街角看见前方的广场上是一片灯火琉璃。快步走过去，看见藤井坐在正中央的人工河边，和身边的人说笑着。
而身边的人是毛利兰。
站在广场外的街道上的男生有些发怔。


“喂。藤井。”犹豫了一下还是喊出了声。
坐在河岸边的女生抬起头，冲身边的毛利兰挥了挥手，朝自己跑了过来。
“好快。”
“喏。”把乌龙茶递给女生，“在和谁聊天？”
“谢谢。”轻轻地拉开拉环，“我们的班主任。你也认识的，她就是毛利老师。”
“哦。”点点头，“那走吧。”
“嗯…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忘记还给吉田同学了。”
藤井摊开手掌。是红色的MP3。
“拿给我吧。我还给她。”伸出手去。
“嗯好。”想了想，突然又把掌心合了起来，“啊喏…我现在还想再听一下。可以么…？”
停下了动作的男生笑了笑，“嗯。”
“工藤君要听么？”
将一只耳机塞进右耳里，另一只递到工藤新一的面前。
“嗯。”
男生笑着从藤井的手指间接过黑色的耳机，塞进左耳里。
简单而柔软的旋律从同一条电路出发，到了分叉点的时候变成两条路径，缓慢的，笔直的，抵达了二人的耳畔。是同样的歌声和曲调，穿透一人一半的耳机，如春日般明媚。


[将盛开的无名之花相赠]
[连同我永不消失的思念]

[春风拂面的时节 犹如这晴朗的天空]

[如今充满了平凡岁月带来的无可替代的喜悦]

[而今眼眸深处闪亮的梦想 无论何时 直到永远]
[无论何时 直到永远]
……


两人并肩行走的影子被橙色的灯光拉长，一点一点延伸着直达远方。
远处的月光正好。


六
刚刚步入五月，天气便愈发的热了起来。雨水明显减少，太阳像是终于捱到了出头之日一般耀武扬威起来。
超市里冷气开得足。在收银台付了帐，却还想再停留一会儿。然而面前的玻璃门却不能令人称心，自动打开了来，冷气一股脑的跑了出去。站在收银台的小姐很不满地瞪着藤井。而女生却像是故意搞怪般的在门口的冷气机下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提起塑料袋走出门去。
玻璃门把凉气阻绝在身后，热浪翻滚着涌来。头顶上的太阳释放着太过耀眼的光芒，只能埋着头行走。然而刚刚迈出了三步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埋着头的女生一个劲儿的道歉。
一本棕色封面的书掉在地上。烫金的大字是书名，旁边跟着的是作者署名：新名香保里。
已经可以猜到是谁了。女生抬起头去，对方颀长的身子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唷。藤井。”

——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在遇见呐。


“工藤君似乎很喜欢推理小说啊。”和男生一同走在前往书店的路上。
“嗯。”走在自己左边的男生仍旧捧着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那想过要当推理小说家么？”
“没有。”将书放了下来，“我觉得比起小说家，侦探更能让人觉得有趣吧。”
“哈？”
“小说家只是杜撰故事，可是却无法真正体会破案时的那种欣喜若狂吧。”
“可是…侦探的话…”有些犹豫。
“侦探的话，会很危险的。”接着藤井的话说了下去，“可是…”
“啊抱歉！”男生的话被突兀的打断，“啊喏…我上周把一些东西放在了学校的传达室…”
男生这时才意识到已经走到了帝丹门口。
“去拿吧。我在这儿等你。”
“…那么麻烦了！”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交给了工藤，“我很快就过来！”
女生奔跑的模样在视线里逐渐消失。把目光投向手里的塑料袋：水果、毛巾、面包。还有一些蔬菜。看上去像是很持家的样子。男生笑了笑把塑料袋从左手换到右手。
——自己那时候是想要说什么呢。
“侦探的话，会很危险的。”
“可是…”
可是些什么呢。原本要说的话被女生打断了，没有了下文。
连自己都没有想好自己要说什么，“可是”二字就这样自然地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如果没有被打断的话，接下来的话应该是……
…应该是。
——“如果我不能够成为侦探的话，会让一些人失望的吧。”
应该是这样的吧。


“柯南君？”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工藤新一回过头去。


陪伴过自己很久的声音。想念了很久的声音。不能被复制的声音。最后汇集成句尾上扬的疑问句。


“……兰姐。”


“谢谢了，大叔。”
“没事儿。”
藤井抱着一捆资料书从传达室里走出来。怕男生等得太久而开始小跑，手里的一大包东西却成了累赘。临近门门口了，已经可以看见男生背影了，然而抱在怀里的书本却散了，一本一本的掉了下来。
哗啦的声音阻止了奔跑的脚步。
“真讨厌啊。”蹲下身去，却听见了男生的声音：“……兰姐。”
藤井抬起头朝着校门外望过去。
水泥地上被日光投影下一片阴影。是两个人的影子。


“听步美说你回来了。”
“嗯…回来很久了。”
“这样。”
“兰姐。”
“唔？”
“兰姐。”
“什么？”
“……兰。”


终于起风了，一朵粉红色的樱花掉在脚边。
世界归于一种最原始的寂静。


“我喜欢你啊。”
轻的像是漂浮着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顺着空气，快速却又缓慢的传递着。像是一人一半的耳机一样，从同一个点出发，分成两条路径，抵达了二人的耳畔。


“……抱歉呐。”面前的女子欠了欠身，“我所喜欢的人是工藤新一。就算改了姓名，柯南君终究还是柯南君，不是工藤新一。十七岁和二十七岁，还是有差别的不是么。”
“所以……真的很抱歉呐。”
“我……”
“抱歉我还有一些事，先走了。”
突兀的打断了男生的话，毛利兰转过身离去。


躲在墙壁后面的女生走了出来。
“工藤君。”
“唷藤井。”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走吧。”
“……嗯。”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仍旧沉稳的表情，脸上挂着笑，大步流星的走着。
反倒是藤井，脚步变得慢慢吞吞。
被甩下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喂——”走在自己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藤井——”
没有得到回应。
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不安分的震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工藤新一”四个字。拨号中。
藤井用力握紧了手机，像是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心跳声和拨号声逐渐重合在一起。远处的男生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疑惑的按下了键。耳边传来转化成了电磁波的声音，平复了心跳。
“喂？”


“工藤君…”因为紧张而吞吐着，“我…我是藤井。”
“…哦。”顿了顿，“怎么了？”
“那个…电话号码是吉田同学给我的…”
“嗯…”像是在等待下文。
“……”没有说话了。
“藤井？怎么了？”察觉了对方的异样。
“……”吸气的声音，“工藤君……”


女生柔软的声音被转化成电磁波，通过二人间几十米的距离，笔直而又清晰地抵达了工藤新一的耳畔：“我喜欢你呐。”
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不清楚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
只剩下一片沉寂。


“呐——藤井…”沉默之后却仍旧温柔。
“不用给我回答的。”故作轻松的语气，“我知道的喔。工藤君喜欢毛利老师。”
男生怔住。女生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所知道的工藤新一，是一个十七岁的，偶尔会耍耍自恋的，温柔的，想要成为侦探的，最勇敢的少年。所以工藤君请你一定加油唷。毛利老师她是很好的人。”顿了顿，“还有，谢谢你，一直以来那么帮助我。”


没有吞吐，连贯流畅的对话，还是第一次吧。
藤井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屏幕上跳动着的“正在通话中”变成了“已挂断”。嘟嘟嘟的忙音是最后的告别。
“喂——新一——加油啊——”
第一次把“工藤君”的称呼改成了“新一”，这样大声喊着。尽管看不清站在远处的男生脸上是什么表情，却完全可以猜得到的，那种充盈了整个心脏的明媚笑容。


藤井转过身去。
握在手心里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抱歉，短信没有发送成功”的字样。简短的“再见”两个字滞留在发件箱里，难见天日。
和煦的风从身旁经过，最后一朵樱花和眼泪一起掉下来。蛰伏在树上的蝉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鸣叫声，掩盖过周围所有的声音。
——已经是夏天了。


尾
已经是夏天了。
连迎面的风都带着无法减退的热潮，更别说头顶上的太阳到底有多么恶毒了。
站在身后的女伴们大喊着加油加油。
藤井伸出手去。
面前是白色的门铃。


接到高中时代的女伴打来的电话是在午后。对方在电话里兴致勃勃的邀请藤井一起去拜访高中时代的班主任。以为是在咖啡厅一类的地方，坐坐就可以回来，于是满口答应。
然而谁知道到了约定的地点之后才被告知是要前往老师的家中，这时后悔却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抵达老师家门外。原本以为这样默默无语就好，可是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用猜拳的办法来决定按门铃的人选。一句“石头剪刀布”之后发现自己出的“剪刀”已经被“石头”包围了起来。
于是只能被女伴们推搡着走到栅栏门前，在心里默默呐喊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参加这种活动了”，硬着头皮按下了门铃。


是平常的电铃声。响了三下。似曾相识的声音透过对话口，传进藤井耳朵里。
“哪位？”
“那个…啊喏…请问是毛利老师家么？先前应该有约好的。”
“是来找兰的吧？”
“是的。”
“稍等一下。”
“好。”
之后是挂断的声音。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额角已经紧张的冒出了汗。藤井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抽出面巾纸，余光却瞥见了电铃旁边的门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工藤二字。
面前的铁栅栏门被打开。
“久等了吧。”
藤井循声抬起头去。


是无法被复制的明媚笑容。
如出一辙。


仍旧像第一次和老师坐在一起吃饭时那样。藤井一个人坐在角落边，而女伴们和坐在人群中间的毛利兰聊得是热火朝天。聊天的内容无一例外仍旧是一些八卦。而这次八卦的对象不再是毛利老师，而是同班的毕业生。
而时间早已辗转过了十年光景。


“说起来…以后我们叫老师是继续叫毛利老师，还是要改口叫工藤老师呢？”
“应该是工藤老师吧。”
“好别扭…还是毛利老师好听诶。”
“唔…那老师觉得呢？工藤好还是毛利好？”
“毛利老师！”原本沉默的女生突然插进话来，“还是叫做毛利老师吧…”


是不能被叫做工藤的吧。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的吧。万一那家伙成为了老师的话，也会被叫做工藤老师的吧。是这样的吧。
那时候被叫做工藤君的那家伙，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啊。
十七岁时对着男生说出喜欢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预示着要断绝一切来往了。没有发送成功的再见两个字被永远遗留在发件箱里。因为尴尬此后便换到另一个公交站搭电车。出门更早、回家的时间比平常拖得更晚，怕会遇见。
直到后来高中毕业，决定要搬出去住，才想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见过男生了。这时再跑到楼上去看，门牌已经被换成祗堂了。
似乎就是从那时起，消失了很久的名侦探工藤新一又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


虽然也有想过同名同姓的二人之间会不会有某种关系。到最后都因为年龄差的问题无法想通而放弃。只能靠男生的那句“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来劝告自己想得太多了。
手机里一直存着那个只拨通过一次的电话。尽管也有尝试着拨打过，却一直被告知空号。
像是梦境一样。醒来之后就消失了。那个也叫做工藤新一的男生。


“要喝些什么？”温柔的男声。
被拽回了现实。
“随意就好。”女伴们一下子静了下来。
“那么喝红茶好了。”男子做了决定，朝厨房走过去。
“那我去帮忙！”藤井站了起来。
尽管是客人，却因为完全插不进话，这样退场反而更好一些，女伴们也没有异议。只有毛利兰做了一番挽留，然而女伴们的起哄下不得不让藤井离开。


然而厨房的气氛比起热火朝天的聊天似乎更加不适合自己。两个人沉默着干着各自的事情。抬起头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工藤新一的侧脸。
——就像是同一个人的脸庞。
“啊喏…”终于打破了沉默，“工藤新一先生认识工藤…”停住了。“工藤新一先生认识工藤新一么？”这样的句子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别扭的吧。
想了想，“工藤新一先生认识江户川柯南君么？”
“我…”


窗子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而巨大的蝉鸣声，掩盖住了一切的声音。


然而还是听清楚了。
那个温柔轻缓的、像是穿越过亿万光年，才终于抵达自己身边的声音在说：


“我们…不是同一个人呐。”


>Fin



[ 本帖最后由 微安 于 2009-8-1 20:38 编辑 ]

nekomi

SF～
期待后文咪~

微安

8.1顶楼完结。

圣洁如蘭

谢谢，辛苦了。

坐下看文。

流烟舞

突然感觉，LZMS是某位大人的MJ？
  呵，这些美好的事情还是这么的温熙。
  熙熙攘攘地奔来。
  在蝉鸣中的结尾，于不知不觉中把悲伤灌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