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是牢骚，一段是回忆

知暮

1

我有时觉得自己活得很尖锐。我已经许久没有作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事情了。但是那种感觉竟然是一直蛰伏着的，它从未离开。
我喜欢思考，但是却不喜欢细细地读别人的思考。我热爱久远的故事，一个又一个的传奇，我的心灵时常是宁静的，我不喜欢打破这份宁静。
我曾经想过，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也有很多不能割舍的感情，答案是肯定的。我无法想象自己脱离社会而存在，甚至不能离群索居。星空的确迷人，但是如果你不能跟任何人分享这份迷人的话，你的心底还会剩下些什么呢。
我也时常会害怕。做一个又一个不是很怡人的梦。做完了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我不记得自己梦了什么，我只有些害怕，有些彷徨，有些迷惘。
真正的思想不是为了让人阅读而存在，但是一个人不会敢于将自己所有的思想就这样暴露于天光之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会被人看见——世界上的人们不总是与你一样的呀，想要探究你的秘密的大有人在，你不能不提防着点。
我曾经说，这个世界总是留了一双爪子在你的门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它。
所以哲学家们都想要宁静。但是他们思索的成果一旦只能留在纸上，他们就会在某种程度上闭上嘴，至少在某些领域，他们永远是三缄其口的。谁也不想在历史上留下污点，这是必然的选择。
我写这些不是想给人瞧，但是我也防着人瞧，我不得不写得冠冕堂皇些，虽然其实我只想写得有点无赖气，写成那种只够拿个及格分的三流作文。
所以沉思必不总是沉思，人一生都不能有完全的宁静，即使他是鲁滨逊，即使他是个聋子。
社会成就了我们，社会也是一个沉重的枷锁，我们的思想不能脱离他，我们所探求的东西，我们认可的东西并不是总是能说的，在说在写之前，我们总是要用这个世界的尺子先把它量上一遍。
哲学是什么？哲学是探究这个世界与人与世界关系的学问。我从不敢在卷子上这样说，但是此刻我想要说，曾有人说天下的问题只分两种，一种是为了活着活好想出来的问题，一种是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想出来的问题。哲学毫无疑问的属于第二种。无论课本给了他多少美丽的辞藻来修饰，我始终这样认为。哲学永远不能成为一项有用的东西以投入生产，物质先于意识还是意识先于物质，弄清楚了有什么用么？它永远不能变成一台什么机器来运转，甚至不能为机器的改进出点什么力。更何况这在一定程度上是个探讨不完的问题。
于是话题转回来了。我说我活得很尖锐。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一定有人不喜欢听，甚至千方百计地想要把我的思想掰过来。可是我想要说。上面的这些，我也真的憋了很多年了。我一直说我读了很多年自己不喜欢的书，虽然不喜欢却还得读好，要读好就得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地重读。试问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自虐的活计？
哲学这东西，不好说它是茶余饭后活泛脑子的东西，但是毕生不事生产只专这个的人，真不能说他就高尚到哪里去。你吃着别人种的菜，住着别人造的房子，你做的事情除了给这个世界增添点废纸，给出版商点甜头，还能有什么？我无论如何不相信哲学是最能滋润人心灵的东西。这种东西，你说他阳春白雪也好，说他曲高和寡也好，真的想听想谈的人真不多。别说有人连下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定就能喜欢絮絮叨叨地谈这个。
晋时的谈玄曾风行一时。那是门阀世家的公子王孙们无事可做，又不敢谈政才有的现象。
现在的社会哲学渐渐地少了人谈。我不觉得是件很糟糕的事。
心里的东西，还是藏在心里吧。出版了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何况这年头，畅销书并不定是什么好作品。


2

他很喜欢萨克斯的声音。清宁的，带着一点点的缠绵，钢琴声水一样，点点滴滴如琼珠坠玉。他觉得那支曲子很美好，清透透的就像是每一个人的少年。
六年前他刚刚迈进中学的校门。那天他参加了民办校的招生考试，夏日正浓，蝉声正噪。他从试场里出来一头一脸的汗，手却冰凉。他细细地想着刚才有没有什么地方写错，却觉得蝉鸣让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父亲在外面等他，他有一点害羞，更多的是高兴。父亲跟他像是朋友，没有很多的威严，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会想要看见他关切的表情，然后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回家。
那时候他已经会骑一点车了，但是上不了街。十三岁的小男子汉偏生对母亲很没辄，他不敢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问母亲借车骑——父亲的车还是太高了。
六年后他迈进高考考场的时候，莫名地想到了那个六年前的中午。十九岁的男子汉背脊上微微沁着汗，非常不想让人知道他依旧是双手冰凉。仿佛时光不负责任地溜掉了，他一点长进也没有。
他的山地车停在学校的露天停车场上，黑色的半新车架，座垫调高再调高，一直到顶。他早晨便是踏着它来的。六年来他已经几乎没有坐父亲的车了，在那个母亲终于对他的车技放心的暑假之后。
父母都没有在考场外等候，他一个人迈进考场。那天是二零零九年六月八日，这个城市烈日炎炎，风扇扇不着的地方暑气蒸腾。他越做题越觉得热，涂掉了小半瓶风油精。
交了最后一张卷的时候，他觉得终于能舒一口气了。六年的中学时光，不管是否留恋，都可以挥手与之再见了。他满心都是试题，这样的感慨才刚刚冒了个头，就被身后的哥们拍了一下：你小子带了伞没有？外面下雨了。考试时热死了它不下，现在考完了，他倒好，下下来了。这还怎么回家？
憋了一场高考的雨，掐着这个梅雨季的头，哗哗地下了。
后来他回忆这一段时间时，觉得无比模糊。只记得答题卡很硬，风扇很吵，雨天里搬书无比痛苦。可是回忆的时候却觉得很快乐。后来再也没有这样纯粹的心思了，怀着无比的热忱，去准备着一场冲刺，去挤那千军万马的独木桥，想也不想失败，或者已经为失败做了准备，只是把它也当成了一个背景。
那个暑假是个真正的暑假，疲惫后完全的放松。他可以放肆地读想读的书，打想打的电玩。那个暑假他第一次听到那支曲子，然后喜欢上了它。他觉得十九岁就开始回忆是有些矫情，但是那支曲子还是好好地藏在了文件夹里。
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回忆不在于年龄，一个人活得越久，忘记的东西越多，一个人总是一边生活，一边回忆。
可惜那个时候很多美好的年少往事都已经消失在记忆里，只有那支曲子还能在音响中悠悠流淌。

Rache

我想大概任何人，或多或少，都活在带有‘相对‘性质的世界里。生或死，中国人的阴阳，白天与黑夜，正确与否---作为构成世界的基础，一定会对生活在其内的个体产生某种影响。关于这点，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

但人类总是有些其他的想法---这也是我对他们感兴趣的部分，总是很奇妙。比如说，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寄希望于他人---比如神灵或者英雄，总之他们希望达成自己的愿望，即使不是由自己来做也好。于是这些愿望充斥在世界中，也对生活在其内的个体产生某种相应的反应---或许可以简单称为压力。

就我个人来说，既没有’成为XX‘的愿望也不想为他人的愿望贡献自己本身---可是这观点是不被允许的。既然有着稀少的才华，所以你必须为他人做些什么，比如达成他们自身无法达成的愿望。许多年以来我也的确这样做了，于是人们很高兴，皆大欢喜，除了我。

我总是处于选择’生或死‘的选项当中。不得不一个接一个达成他人的愿望---从简单的，比如讲解如何解答一道习题----到复杂的，像尝试回答那些未知答案的问题。倘若你表示’自己往下不干了，绝不，再不为你们做任何事。‘，到时候大概会成为被大部分人所憎恨的对象吧。

我恐怕还没有勇气去成为大部分人的敌人然后换取’自由‘。本质来说’一个人‘存活是不可能的，就好比什么也不穿的被丢在北极空旷的雪地上，远处还有肚子饿了的动物。

现在我已经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想着有一天我可以杀掉自己，通过杀掉自己这一行为回归到原本希求的状态，而且也逐渐学会了一些道理：有时候不需要考虑得很清楚，不是在做数学。就算是不喜欢也好，作为大人的自己也总该学会’不要把不喜欢的蔬菜丢到盘子外面‘，最多是不去吃它们。

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事情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不喜欢，我大可以随便把它们丢到别人身上，而且谁也不会怪你。因为你只是个小孩子。

米娅·坎贝尔

我是来打酱油的，顺带一提的是，RACHE果然是个……高深莫测的ID

知暮

我也觉得RACHE是个高深莫测的ID= =好美丽的回帖啊……内牛满面
我越活越觉得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做，而且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做啦。这个时候就觉得有个狂欢节也好啊。我们就是过得太憋屈太那个什么闷骚了……= =

Rache

我也有很多想做卻沒做的事﹐不管是誰也好。很久以前的哪兒的國王曾經說過一句恐怕是他所有說過的話中最切合實際的一句﹐他說‘我只是看起來可是做任何事﹐但那只是看起來而已’。人們不如意的時候不是總這樣說嗎﹖‘假如有一天我做了統治者’會如何如何...人們只是不知道罷了。以那樣的身份出生只會被給予數倍于常人的不合理的要求。

恐怕以凡人之身出生的諸位以及我是無法擺脫這個看法的。那無法實現的許許多多的想法---但偶爾想一想還是被允許的。你總是可以想像的﹐永遠可以。

解決的辦法也有。你該為自己找點兒樂趣。什麼都好﹐就算是‘扯掉蒼蠅的翅膀’都好﹐總之你得‘喜愛’上點兒什麼。就算是我也有自己的樂趣﹐我也並非像人們認為的那樣一天大部份時間都在用功‘探索問題的答案’---人們只願意相信他們樂于相信的事﹐所以我也沒辦法解釋清楚。

順便說一句﹐我最怕過什麼節日了。非但圖書館不開門﹐而且不是人山人海就是由於必須出席某些社教界活動而乏味得不行。若是不參加﹐之後就會成為被議論的對象。都說了不喜歡/討厭跳舞了﹐但是也不能很沒禮貌的就表示拒絕---雖說是位腰部尺寸簡直是我的兩倍的夫人。

當然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決定拔出佩劍砍掉她的頭並願意承擔這樣的責任又另當別論---當然﹐這只是個隱喻﹐還請不要實踐的好。

知暮

回复 5# Rache


您是时差党还是比我道行还深的夜行动物啊………
咳，牢骚发多了，总要扯上责任来的。可是牢骚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无视责任而存在着。也许等我再老一点，就不会发牢骚啦。
其实我有很多的爱好，从前临考的时候总是被念成是不务正业。考试这个东西很重要，爱好不能当饭吃，我就是这么磨啊磨的糊里糊涂地完全地败给了这个现实。
我也不喜欢过节。过节的时候我会很头疼那一堆不知跟我搭着哪条血缘的亲戚还有更多的没血缘的七拐八绕的姻亲，光是串门就串死你，而且其实很多人我到现在都没有认对……还好这两年串得真是少多了。
我想梭罗是很幸福的，他守着一只湖泊就能过日子。他说深夜里有老人来拜访他，我一直没猜透这到底喻指了什么。但是一个人如果能这样坐在自己搭的木屋里，写些不指望他人来猜的谜，简直就可以醉在思索里了。他的书不好卖，但是他一定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