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书

宛音

大多数的中部小镇，都有这样的街巷。

窄窄的灰色水泥路，一边地锦爬满了墙面，如同青绿招摇的帘帐。一边笔直高大的乔木，伸展着线条坚硬的枝桠，夏日里宽阔碧绿的叶片挤挤挨挨，一路都是清爽的阴凉。路旁一畦的蔬菜和花卉，在春夏都热热闹闹的，秋天就空出一片方正的褐黄，铺上塑料布，趁着天气晴朗晒晒辣椒。在路尽头，红砖楼房，矮宽台阶和木框窗户，窗台密密麻麻地摆满了颜色明亮的花朵，挂着拖把和废旧的雨伞的绳子，还有一年四季晾不尽的衣服。随风招摇的，如同生活的旗帜，廉价又明亮。岁月从这里走过来，走过去，走走停停，把生命都带走，把记忆都留下。你看那些灰暗的墙面上，还有毛笔的痕迹，黝黑的如同一些紧缩着的浓黑眉宇，将当时的情绪都写得满满当当。有些是温婉的诗句，有些是琐碎章句，更多是日常留言，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三，遇到了某某。

这些散落在这里的门户，会用毛笔大约只有一家。这家与别家不一样，空荡荡的屋子里，大都是塞着书的柜子和箱子，没有章法地堆着，床和桌子穿插在其中。那张梨木的书桌非常宽广，结实光亮，可以铺满两个人所需要的所有书卷。她就坐在这一边，她的父亲坐在对面。他们在这里看书写字，规矩而安静。她记得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她摊开语文课本温习，抄写一首简单的古诗，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写完了，再用毛笔临一遍，她从小就学习毛笔字，规整有体，这也是她所被期望的拥有的品格。她有一个这样温和而内敛，严肃又低调的父亲。


她的名字叫郁殊。

但是这些毛笔字是不是她写的呢，这是没有人知道的。
这个在浮躁世间几乎要绝了迹的楼群，这样阴暗少人的楼道，这样沉默安静的姑娘，一切都是不被注意的。虽说是不被注意的，但总归是有人来看闲的。他们说，这些东西涂涂写写的，有什么意思呢。而且这写的都是什么啊，几月几日的，和谁的。这是谁不是谁的，管他呢。


一

一九九九年八月十三。

八月十三，正是暑假最炎热冗长的时节，白天如同沸腾的汤水，蒸出一团团的白雾，蒙在眼前，恍恍惚惚。夜晚燥热如棉花缠身，丝丝缕缕间有片刻的凉爽，飞快的匿去。这小小的街区里，还有些半大的孩子在楼下嬉闹，高高低低的清脆声响，撞击着蝉鸣。这楼前屋后都有高树，挨着楼栽种，伸到窗子前，朝屋里窥探。
屋子里也有人在看外面，那是郁殊。瘦小的身子，努力把下巴放在窗台上，黑溜溜的眼珠追着楼下的影子来去。
他们是什么感觉呢。

“爸爸，他们在跑什么呀？”
身后正在翻书的人微微僵了片刻，温和地说：“他们在……跑，我也不知道。”
“这好玩吗？”她依旧探着身子。
“也许吧。”没了下文，沉默许久，忽而张口问道：“郁殊想吃西瓜吗？”
这下才把目光收回来，兴奋地说：“好啊。我去拿盘子。”

witcat

进来坐坐。

我这是诈尸了，不过应该没什么人认得我了。楼主还记得否？

宛音

当然还是认得啦，瞧你那万年不变的“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