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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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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 浮沉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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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银色子弹

发表于 2010-10-13 20:26: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落叶萤秋 于 2010-10-20 13:27 编辑

浮沉




<上篇>

1.
工藤新一与灰原哀在纽约街头相遇的时候,距离他们当时的分开已经有十年了。
这时候的工藤新一三十二岁,灰原哀则是风华正茂的,二十二。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各不作声,最后还是工藤弯过了眉眼,举重若轻地只是一句,好久不见。


2.
“来纽约多久了?”工藤靠在桥上,静静地燃了一根烟。
晚风扯动他黑色的立领风衣,年岁将他的神采打磨得沉稳而淡然。举止间已不复年少时的热烈与张扬,眼睛如深色的玉石,抬眼看她的时候,看不透,只有温和的光亮。
“大概,快三年了吧。”灰原想了想。“你呢,来工作,还是度假?”
“就是看看。很久没出来走动了。”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三十多岁的工藤笑容温厚,细看之下才能察觉出那底下的一片淡漠。这一种微妙的疏离感,令他全身透着一种陌生的迷人。而在他身旁的她看起来只是清秀的少女,她的年轻漂亮,白皮肤尖下巴,冷淡的神情,依旧吸引着男人灼灼的目光,好像十年让他成了另一个人,却并没有改变她。
“你很有名。”在短暂的沉默里,他抽了口烟,头朝着没有星光的夜空,“常常在报纸上见到你。过得不错?”
“原来这么多年不见工藤你也萌生了看八卦杂志的兴趣,真是世事难料。”
“八卦杂志不好么?用脑过度会早衰,你讲的。”
她抬头看他,却并没有在他的眼睛里找到熟悉的拌衅意味,反而是一种平淡的温和。河对面的金光璀璨晃动在河面上,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时候灰原哀改了名,染了头发,正和法国知名富商杜兰德传绯闻。报道连篇累牍地叙述了在一个研讨会上,风度翩翩家财万贯的富商如何注意到台上发表学术讲座的年轻女科学家,一见钟情,轰轰烈烈,天雷地火。什么共进晚餐,什么香车赠美人,如此这般,为人津津乐道。
“传说中他斥资百万给你在洛杉矶建了个专用实验室,确有此事?”
“胡扯。我和他是在学术研讨会上相遇的不错,但他并不喜欢女孩子总跟白大褂、试管、酒精灯相伴,一点也不支持我的事业。”
“这么看来你和富商在交往的事,是真的了?”
“与阔别多年的旧识相逢一上来就是求证小道消息,这就是你对待老朋友的方式?”她垂下了眉眼,显然不愿多提。工藤见状,只是耸耸肩,表示理解地没有再问。
“你呢,我倒是很久没有在报纸上看见你的消息了。”她将话题旋到了他身上。
“我?改行了,很久不做侦探了,学我爸,在写小说。”
她显然有些吃惊,过了一会儿,表情才换成了惯常的调侃,“那我可要好好拜读一下才行。”
“别了,”他摆摆手,有点自嘲地笑了。“那书卖的很差,已经没有发行了。”
“那新作呢?”
“还在写,不过……”他又抽了一口,目光落在很迷蒙很遥远的地方,好久才悠悠地道,“不是很顺利。”
“莫非来纽约是为了找灵感?”
他愣了一下,笑笑,“也可以这么说。”
“啊,那舞台可以定在纽约,浮华又罪恶的城市,不是很有意味吗?”
“好提议。”他拍拍手。
“那么应该给我点福利,比如安插个角色什么的。”
“你想当死者?”
“我觉得侦探不错。”
“冰山美少女型的吗?那倒也挺新颖。”
一阵漫无边际的胡扯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很久,她意义含糊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想到。”
而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她,“谁想得到呢?”

3.
第二次见面的地点在咖啡厅,不过不是偶遇了,是灰原发出的邀请。
要结账的时候,灰原在包里摸索着卡的手被工藤按住了。
“上咖啡厅都要女生请像什么样子。”
灰原也不跟他争,只是慢悠悠地说了句。“这里不便宜哦。”好像认真,又好像在调侃。
“是啊。我已经做好去便利店买速食品的准备了。”他只是笑笑,好脾气地往下接。
走在午后的街道上,再繁忙的城市也显得恬淡了下来。他那经受风雨修饰得更为高大挺拔的身材,将她衬得更为纤瘦、娇小。两人并排着漫步的背影,初看之下只是寻常的师生或者前后辈,越看却越发显现难以言喻的情愫。很近,很远。
“灰原,可千万别同情我。”他突然说。
——“潦倒的侦探也好,不入流的小说家也好,落魄是落魄了一点,其实,也没那么坏。”
——“怎么说呢?”他的语调平实而缓慢,“大概是从小拉风惯了,现在注定得遭受一些来看清这个世界原本的面貌。这些都是必然的,谈不上什么好不好。”
——“后来认真想过,才知道过去错就错在把命运啦正义啦一类的字眼看得太简单。过多的使命感都是自我附加的,赞誉多了,就掂不清自己几两重了。那些报道啊头衔啊,真是害人不浅。年纪轻的时候,哪能够分辨得清楚真实的赞赏与虚夸。”
——“什么都是虚的,活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虚幻里,或者活在艰难而窘迫的现实里,怎样都是一种活法,能好好地过日子才最最实际。”
他弯着眼睛笑笑,终于看她,“怎么样?变成毫无魅力的大叔了吧?”
“也不是。”灰原简单地否认了一句,却没有办法继续往下说。
“不用安慰我,没有梦想没有野心的男人很不讨女孩子喜欢吧,我知道。其实那都是花哨的胡话。越是理想化的人跌得越惨。我早过了小女生疯狂递情书的年纪,英雄主义什么的也浮云了。兰那家伙总说,还是不招桃花的男人比较让人有安全感啊。”
“兰她……身体还好吗?没有和你一块来?”
“她啊,现在可精神了。多谢挂念。不过病了一场之后就不大喜欢走动了。”谈及兰,他的眉眼温柔了许多。“倒是你,别总穿这么薄的衣服到处走。料子好但是不御寒,你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也不是总这样,只是晚上还有活动,我又不愿意换来……”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倒是明白了过来,顿了顿,语气温和地接下去,“这么说,过会儿有人来接吗?”
她捏紧了裙角,不做声。
“会打搅你们吧?我先先走一步了。”
“不用,其实……”她开口解释。
“没事,”他打断了她,“你忘了我是来度假的吗?我本就想四处走走。”
他渐渐消失在街口的时候,她抬起头,想起了他和兰离开东京的那一天。
也是这样初秋的时节,这样将暗不暗的天,也是这样安谧下来的城市,她也是静静地,一个人站在街角。

4.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车子吸引着行人艳羡的目光,车内则是凝重的沉寂。
过了一会儿,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才阴沉地开了口。
“刚才那男人是谁?”
“在日本的时候很照顾我的一个大哥哥,算是老朋友吧。”她说。
后面一句却是自言自语。
“如果不是遇到他,我可能不会意识到,真的过了十年这么久。”
男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他四十岁上下,以他的惊人成就来说,他着实算是年轻的。不同于那些油头粉面华而不实的男人,他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所以,关于她,他可能了解的比她想象中更多。这么多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不干涉,说到底,只是出于对她的纵容而已。
她疲倦地靠在皮垫上,头扭向窗边。街道、店铺、行人,河水般流过眼睛,而活跃在大脑里的,却是工藤的到来唤醒的,十年之前的记忆。
十年前工藤带着毛利兰去国外养伤,就再也没回来。元太很早就搬家了,步美也在高中的时候转了学,当光彦考上了关西的学校,她最后一个孩童时代的友人,终于也离开了她的身边,离开了这座城市。后来她只身去了美国,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地。
在那之前的记忆,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起。不去想她在一堂堂四则运算的数学课上昏昏欲睡,和那三个小孩一起回家,损起已经回到高中的他照样不留情面。不去想和叶和平次吵吵闹闹吵吵闹闹然后又脸红地别扭和好,不去想自己将制出的解药递给工藤的那一刻他眼中难以抑制的狂喜,尽管那时她并没告知他所有资料她都毁了,她没有给自己留下回去的后路。
还有他和兰带他们去游乐园的那一天,从摩天轮上俯瞰的世界,在高空转盘之后的晕眩中看见的,旋转的天空。
不去想,所以也就渐渐忘了,这样宁静而安稳的日子,也曾在她的世界真实的存在过。一切怎么结束的模糊了开来,可那些陈旧的记忆琐屑,却终于在填满自己生活的科研、闪光灯、宴会的间隙,冷漠、欲望以及浮华中,缓慢地、却用力地,涌了出来。
她怀抱着那些记忆,深深地、安稳地沉入了睡眠。

5.
他打开房间的门,将房卡丢到桌上,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陷在沙发里靠了很久,他才睁开眼,从公文包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张旧照片。
背景是那座熟悉而华丽的多罗碧加,主角是两个二十岁的青年带着四个小孩子。那时兰还是清纯可人的女大学生,身边是尖锥大脑袋的与白净瘦弱的小男孩,活泼可爱的与神色淡漠的小女孩。他看着照片,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温暖的毫无戒备的笑意。
对了,宾馆只定了两个多星期,大后天就要回去了,要跟她道个别吗?
他在夕色中微微皱了皱眉,世界此时已经化成了混沌而粘稠的色彩。他放下照片,仰面在沙发上躺下,看着照进来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黑夜静悄悄地侵蚀。

6.
“你还没告诉她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
“怕不怕?”
……
“别用这种教育小女孩的口气跟我说话,你不会忘记了如果论年龄,我还算得上你姐姐吧?”
……
“对不起,灰原,请不要再努力了。”
……
她在浓郁的夜色里张开眼睛,坐了起来。
慢慢地伸出双手,像是握着拼图里空缺的碎片,记忆蓬勃,思绪迟缓,找不到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她突然记起了那时的他,不辨悲喜的面容。
一个念头在心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手脚冰凉,甚至没顾上开灯,她爬下床跌跌撞撞地摸索到电脑旁,开了机打开邮箱,给杜兰德的表弟发了一封邮件。
Jean,帮我查一个人好么?
她双手颤抖着,打上了工藤新一四个字。
按下发送键的时候,却没有一丝迟疑。


7.
星期四中午十一点,阳台上透进来的光还是晴好的。工藤大致收拾了一下带来的东西,简单地清点一下。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缓慢地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才终于拉上了房门。可下了楼的他,手中只提了一个黑色的皮包。
他走到柜台退房,从包里掏出一封信。“如果有个二十多岁的小姐来找我的话,就把这个交给她。”
“当面说不是更好?”
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回头,只见灰原双手抱胸站在他身后。
他表情怔了怔,正要习惯性地展示出温和微笑与礼貌招呼的时候,却猛地撞上了她双眼,冰冷到极致的容色下,翻滚着蓄势待发的怒意。
——“工藤新一,什么好好过日子,扯你的大头谎去吧。”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愤怒的脸上有粉色的薄晕浮现,“你以为我真的一点也看不出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吗?”
——“为什么十年前我会蠢到相信你是真的放弃了?我怎么可以认为你真的能够变成一个麻木而安分的男人?”
——“骗子!”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兰三个月前就在东京病逝了?!”



最后的银色子弹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3 20:26:4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讨厌我自己,泪。
嗯...下篇三天后贴,应该会好懂一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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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银色子弹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0 13: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落叶萤秋 于 2010-10-20 13:16 编辑

<下篇>

1.
记忆中应该是夏天,艳阳高照下,喧闹的游乐场,孩子们玩的汗流浃背,尖叫连连。
孩子往往胆大,更何况这群好奇心精神力都异常旺盛的小侦探,拉着兰姐姐频频向惊险刺激的游艺设施发起挑战。兰看着娇弱,在这些项目上倒也丝毫不见小女生的一惊一乍,反而很是起劲。
不合群的是工藤和灰原,后者是因为体质的关系,高空转盘下来就脸色苍白,眩晕不止,而前者却让人捉摸不透,与其说是不愿参与高度刺激的项目,倒不如说他由始至终都心不在焉。
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靠在墙上,指间红星明明灭灭。现在回忆起来,他就是那段时间开始抽烟的,也变得不喜欢说话,时常风尘仆仆的,有时神色凝重。那天他接了一个电话,嗯了两声,突然就没有声音了。过了很久,他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才挂了。
他摸索着口袋掏烟盒,手一晃却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局势很不好么?”她有些担忧。
工藤看着她,动了动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他闭着眼睛,吐出了一个很大的烟圈。沉陷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掐灭了烟头,走过来抓起她的手。
“怎么了?”她一惊。
“去不去?”
“哪?”
他拇指向着右边示了示意。
灰原顿时有黑线丛生的感觉。
“你喜欢鬼屋?”
“那边凉快。”
“那不如在游乐场里找间咖吧坐坐。”她提议。
“我喜欢黑一点的地方。”
她愕然。他沉郁的双眼让她心口没来由的一窒。无底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喜或悲,爱或仇,只留下无穷无尽的……
鬼使神差间,她已经和工藤站在鬼屋的门前,听得见里头的鬼哭狼嚎,雕着藤蔓的门底下阴风阵阵。
二十岁的他牵着十岁的她。他捏紧她的手,“怕不怕?”
“新一哥哥,”她仰起小脸看他,眼里有促狭的笑意,“你不怕我就不怕。”

鬼屋里真的很凉快,也是真的黑暗。
从进口到出口,很漫长的一条道路,充斥着残破不堪的尖叫声。有来自游客的,也有来自鬼怪的。
无穷无尽的,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是恐惧么?无力么?绝望么?
他们牵着手走到最后,一直到阳光从洞口透进来,照耀得她几乎睁不开双眼。
“好长的一段路。”走出了鬼屋,坐在长凳上的时候,她说。
“是啊。”他应了一声,“渴不渴,我去那边买点冰饮。”
她点点头,看着他奔跑而去的背影。
那么长的道路上,她装作没有看见,他在黑暗中一直不为所动低垂着的头。
也装作没有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他的喉咙里,痛苦的低吼。


2.
两个星期之后,出事的是帝丹大学。在两场爆炸里,近百人受伤。死亡人数达到二十七,其中就有铃木园子。
毛利兰那时正和她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在那次爆炸中,她受了重伤。

灰原赶到医院的时候,看见兰躺在床上打着点滴,在白色的房间里,安静地呼吸着。
她的身上缠了很多绷带,头上也有。她熟睡着,很安稳,丝毫沾染不到周围悲恸而动荡的空气。灰原看着她,咬紧了嘴唇。
从病房里退出来,看见工藤坐在门口。他绞着双手,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大阪的服部来了,还是热血又冲动的样子,他焦躁地抓着工藤的衣服,“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那件事你还没有告诉兰吗?”
工藤听凭他用力地摇晃着自己,垂着头,好像现世的一切都已无法撼动他,他的灵魂坠入不见底的深海之中,缓慢地下沉,没有挣扎。
许久,她看见工藤抬起头,朝向站在门边的她,脸上,是极致的平静。一字一句缓慢地陈述。
“我们暴露了。”


3.
刚开始对于组织的追查是很顺利的,虽过程惊险,但总有收获。
一切发生在工藤回来后不久,他和服部联合,正要与FBI交涉,加入全面追捕活动的时候,种种事端接连爆发。
帝丹大学爆炸事件的起因固然令人生生疑,然而早在游乐园那一天,灾难就已降临在他们身边。
那时候是FBI发来的消息,博士去伦敦参加作品发表会,毛利夫妇陪同。在他展示自己的新发明的时候突然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博士与毛利侦探在事故中丧生。躲过一劫的妃英理在回程的路上遭遇车祸,最终未能幸免。
他们暴露得太快,一系列的悲剧令人措手不及,仿佛在宣告着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他们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已经溃不成军。那种深重的无力感像是冰冷的海水浸没胸口,让工藤越来越沉默寡言。
危机四伏。灰原能够感受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紧张气味以及动荡的因子,失去亲友的悲伤令人心痛难当,可日复一日更加强烈的,是对于未来更大的灾祸的迷惘不安。让她想起了组织里的日子,人像是没有根的浮萍,飘摇不定,朝不保夕。

无月的夜晚她回家,在家门口附近看见一个男人,穿着深色的衣服,竖着衣领,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四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她觉得有寒意从后背冒起。她拉起了连衣帽,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地摸出钥匙开门,却感觉背后的人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烧在她背后。恐惧缓缓地爬过皮肤,那种透骨的冰凉一直蔓延到脚底。她的身体僵硬着动弹不得,而背后响起了走上来的脚步声。
突然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抓紧她细幼的手腕。她的身体被拉动着在夜晚的街道狂奔,喘不过气来却不能停下,直到躲进巷子的黑暗里。
几分钟的时光里他们在夜的阴影中没有发出一点响动,空气仿佛凝滞下来。最后,那个身影探出头向外面扫了一眼,她听见工藤的声音响起,是一句“没事了”。
“是他们的人?”她问。
“我也不肯定。不过非常时期,小心为好。”
他蹲下来跟她讲话,她才终于可以看清他的眼睛,像是冰封的湖水,凝结着。“保险起见,你最近还是去步美家借宿吧。博士也不在了,一个人估计你又会胡思乱想,她正好可以陪陪你。这边的事不用担心,FBI派了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啊,还有。这段时间你最好减少和我的来往。你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曝光,但一旦他们盯上你的话,就有可能怀疑起你和Sherry的关系,如果行动的人里有见过你小时候样子的人的话。”
“你呢?”
“我去医院看看兰。最近总觉得不大安心。”他说着,取下别在领口的墨镜,塞到她手里,“路上当心点。”
夜色浓郁,凉意蚀骨。站在阴影里的她看向没有月亮的天空,她知道,面对这片包围着她的黑暗,他们已然无路可退。


4.
再怎么严密地防卫,黑暗的爪子还是无所不在。
一辆失控的大卡车向放学路上的他们冲来,躲闪不及的元太摔倒在地,伤了两条腿。围绕在儿子身边的这一连串太过集中的事件令元太的父母也察觉了端倪,元太那土生土长的东京父亲一再权衡,还是带着元太离开了这片他所骄傲的土地。
她那时已经很久没见到工藤了。听说他不是在毛利兰的病房里,就在家里,两点一线。后来她去医院看兰,被护士小姐告知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去了工藤宅。

工藤宅变得跟她想象中一样凌乱。有一排书散落在地上叠着,也没有人去收拾。还有许多资料纸,四处都是,有很多被揉皱成一团。
工藤的头发翘得更厉害了,下巴有泛起的青色胡渣。他坐在地上,靠着一排书架,手里拿着一个硬皮的笔记本。
“来了?”他抬头,双眼通红。
“嗯。”
她走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压在一叠资料下的手机震动了,发出呜呜的响声。
他拨开那叠纸掏出手机,嗯了两声,“服部啊……”
“这次,又是谁?”
灰原闻言一惊,因缺水而干涩的声音,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死水一潭的双眼,以及他嘴角一个像是笑一般的弧度,像是什么狠狠地戳在心脏上,锐痛。
只是,随着服部的陈述,不断升温的厌烦、焦躁,还是烈火般燃烧着他眼底的寒冰,最后在皮肤上牵动了眉头的紧蹙。
他终于控制不住地站起来,“为什么?我不是让你们迅速离开大阪的吗?我说过那里已经不能再待了,你怎么……”
突然,他的话语声顿住了,瞳孔惊恐地放大。
“服部……”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之后,电话那头嘟嘟了两声就断了。
“喂,服部,怎么了??”
“混蛋——说话啊,别不吭声啊你!!”
他左手一挥噼里啪啦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冲着已经没有声响的话筒那头暴躁地怒吼,“服部平次你个混蛋你给我出事试试看,我不要指望我会原谅你我不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
在混乱的声响中他将手机用力地砸到墙上,“去你妈的共进退,去你妈的四人婚礼,去你妈的请我吃饭,你赊了多少顿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你个不守信用的烂人!!”
她跑过去从后面用力地抱住他,她的高度只能圈住他的腰,头贴在他的背上死死地压制着他的暴走,几次被失控的他甩开。
那是那些年里他们唯一的一个拥抱,很痛,他瘦了很多,分明的骨骼硌得她生疼。挥动着的手肘撞到她的身体。最终,在一个剧烈的动作后,他们后退着撞在墙边的书架,摇晃着的书本最终噼里啪啦地掉下来,砸在他们身上。
他终于停止了动作。在漫长的静默之后,他抱膝蹲了下来,头靠着书架,像是突然坏掉的玩偶,又恢复了今天看到他最初的模样。
“工藤……”她靠过去,眼睛里闪着欲言又止的莹光。
“疼不疼?”他的手拂过她的头顶,嘶哑的声音轻轻的。
她摇摇头。
“对不起。”
“没事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工藤……”
“是我。这一切都。”
她看着他,他眼睛里那种深重的疲惫,以及厌倦,令她不禁心神一颤。
“结束了。”他说。
那是那天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5.
那之后,他还是沉稳而镇静的面貌。只是那种镇静,更接近于一种死寂。
她常去医院看兰,不过一次也没碰到他。兰脸色白得有些透明,精神倒是不差的样子,还是温柔地冲她打招呼,想到园子的时候会落泪。只是后来听医生说,兰正勉力支撑着,她的状况没有表面看来这样好,那场爆炸已经沉重地损伤了她的内脏。

再一次去工藤家的时候,他正在整理行李。那时候房间已经恢复了整洁,地上躺着一个黑色的大包,东西不多。
“听说你要走?”
“嗯,FBI给兰安排了国外的医院,我陪她一起去。”
“那这里怎么办?组织的事。”
“那个啊,”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手忙碌着把桌上的东西装进包里。“已经完了,不是吗?”
“还没有。”
“灰原,别那么固执。”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她露出了厌烦的神色,“你用大学生的身份俯视我惯了,就忘了如果论年龄的话你还该叫我姐姐了吗?”
他叹了口气,终于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缓慢地开口。
——“灰原我……其实是一个不懂得畏惧的人,我天生喜欢挑战刺激,迎难而上。所以那时候你闪躲在我背后的时候,我是不理解的。”
——“但现在我才终于能够体会到,那种畏惧的感觉,其实比任何一种情绪都要令人无力承担,它是铺天盖地的,根本无处可以躲避。”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人心灰意冷,令人自我厌弃。偏偏就无从改变。原来我一定需要这么残忍的方式才能明了自己能力的到此为止。”
那一瞬间她觉得可悲,等她终于艰难地跟上他的勇气的时候,他却开始懂她的畏惧。可笑的错位。
“折兵损将得太多了,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
“我们没有完。”她焦急地重复着,“你不能放弃……坚持下去的话一定会有转机,先前那么多次的化险为夷不都好起来了么,不要放弃,你是能够制造奇迹的男人啊……”
他虚弱地笑了起来,笑容却惊异的摄人,那是一种融合了千百种情绪的表情,苍白的,令人心悸。
——他说“谢谢你,其实我曾经也这么以为过吧。我如果没有高估自己的力量,该多好。”
——“所以,灰原,请不要再努力了,好吗?”
——“我希望到最后,至少你还能够活下来。”
——“已经够了。”


6.
工藤和兰走的那一天她没有去送行,一个人站在街头,感受着一切都退离得很远,世间归于寂静的样貌。
那之后,一切也正如此和缓下来,随着工藤的远走,一切黑暗的痕迹逐渐退散,终于恢复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日子变得安稳并且单调。
真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所有知晓她身份的人都已经不在身边,她拥有比外貌多出九岁的年龄这件事像是一场自编自导的臆想,无人可以验证。于是她也安于这样的身份,课后做作业,背地里却写些科研文章什么的投稿付房租和补贴家用。
直到光彦考上大学,而她收到出版社转来的信,某家单位邀请她去美国参与一个科研项目,她的生活都好像平稳得和研制违禁药物、FBI、杀人事件、跨国犯罪集团等等,从不曾有过瓜葛。

十年了。可是工藤,这漫长的十年里又有多少罪恶与冤屈因他们而生。你真的能够视而不见吗?


7.
“我不得不承认,工藤,在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很天真,天真得愚蠢。”
“我想我不是很明白……”
“这些年来你的职业不是什么小说家,而是演员吧。天衣无缝的演技,着实令人佩服。”
“灰原,你在说些什么呢。”
“小说。我要看你写的小说。”她朝他摊开手。“卖不出去底稿总有吧。不行的话这次的新作草稿也可以,你出来取材,总不可能什么东西也不留。”
他不接话,视线沉默地落在地板上。
——“说什么结束,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着要复仇?”
——“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对吧?十年也够长的了。”
——“从侦探界隐没,号称写小说,其实你一直是埋伏着,等待着这么一天。韬光养晦,四处搜寻资料,这么久了,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没有成效。而如今,兰也死了,因他们死的,我甚至不知道你带她回了东京。你已经什么牵挂也没有,所以,是时候破釜沉舟了吗?”
“那么你呢,你又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在做写些什么研究吗?”他锐利的目光划过,隐藏甚久的侦探的眼神。
“所以,我可以帮得上忙,带上我吧。”她脱口而出。
“两个人怎么说也比一个要强一些,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你知道。”她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情绪在涌动着,似乎这些年里一切的忍耐、等待、怨恨、不甘,都在盼望着这样一个时刻,一直痛苦地呐喊着不能结束,再惨烈的结局也好请为那些沸腾的情感找一个归属找一个终站找一个可以热热烈烈地燃烧的机会而不是让它冰凉的腐化在心底。
“带我一起去。”
她说。


8.
富丽堂皇的建筑,却飘散着一缕危险而森冷的气息,一晃眼就又是华美奢靡的模样,恍如一个走眼的错觉。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它,会释放出什么?
“你说,如果两个人能赢得了这么庞大一个犯罪组织的话,我们就变成传说了吧?”
“那么下次你可以转变风格去写冒险小说。”
“到时候你得捧场。”
“好,假如到时候还活着的话。”
“如果活着出来,我就请你吃大餐。”
“如果活着出来,我给你研究点防脱发抗衰老的药。”
“再送你GUCCI的皮包。”
“陪你去看世界杯。”
“能活着走出来的话,我就娶你。”
“那我要大摆三天酒席。”
“邀请美国总统。”
“去阿富汗蜜月旅行。”
“如果能够活着的话……”
“如果能够活着。”
他笑了起来,眼睛里有她熟悉的亮光,久违了的,亲切的,令人感动的。从年少的时光里,穿越而来。
他捏紧她的手。

「怕不怕?」

「你不怕,我就不怕。」

他们手牵着手,走向了那座华丽的建筑。
所有的记忆会从这里终结,所有的情感,会在那一刻释放。那一刻,燃烧所有如艳阳般热烈至诚的爱意,燃烧所有如地狱炼火般的仇恨,所有绝望与气馁,悲伤与苦恼,骄傲与狂喜,疯狂与焦躁。
无穷无尽不眠不休,烧灼着脚下的每一个足印,和叶的兰的园子的小五郎的英理的博士的脸一一划过眼前……每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在双手紧握的刹那,分外清晰。
生命是碎屑,只为那一个瞬间完整。
在推开紧闭的大门的这一刻,奏响完结的乐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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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银色子弹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0 13:29:19 | 显示全部楼层
++++++++++++++++++++++++++++++++
请无视2L的后面的那句话,我是罪人,我是来负什么请什么的。
这文有俩我想试试看的,就是新哀和全灭。
崩溃情形下写出来的,无比折磨,我也没法改了,死活它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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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中学生

发表于 2010-10-20 22: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局是??我看的有点模糊.....最后他们是全灭还是活下来的?
不过文笔很好~看的有一种淡淡的悲伤.....
唉~其实全灭不一定是坏事,起码不用承受活着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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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银色子弹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10:5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工藤优希哀 的帖子

结局算是开放吧。两个人太勉强了点,不过毕竟是小强主角so什么都不是不可能的……好吧,其实这个结局的意思就是,活不活下来并不是重点,和主旨已经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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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户中学生

发表于 2010-10-21 13:0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嗯嗯~我喜欢开放式的结局,这样就可以任意想象了~嗯~
昨天刚看完事务所的M14,总觉得某柯真的小强主角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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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爱好者

发表于 2010-10-23 04: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于是真的和全灭没什么差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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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侦探

发表于 2011-3-17 17:2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啊啊我知道我穿越了然如此好文真是让我血液沸腾>O<
待我回到家好好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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