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快】Intermission by居禮亞薩瓦達

yuyukkll

状态                  连载
配对                  柯快
等级                  NC-17
警告                  失忆情节
申明                  -
简介                  柯南的家庭教师“嫁到”
轉載出處           鲜网
原文地址           http://209.133.27.115/BIG5/liter ... .asp?free=100097591
授权                  轉載是OK的～只要註明作者出處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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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转载这篇文章了……少数真真正正的柯快文，而不是新快文
这里的柯南~真是帅呆了~~请多多回复啊啊啊~

yuyukkll

　　在薄冰遍布的视界中，那人伫立在结冻的水面之上，眼中含着难以解读的迷惘，俯视着仰躺沈眠于静滞水底的我。
　　跳脱离开了暂停的时间，那舍弃虚假羽翼的白鸟也将真正振翅飞翔了吧？
　　连系彼此一切的一切，即将在这里结束。
　　穿着白衣的那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彷佛道别，又彷佛怜悯。

　　－－这究竟算什么啊，多管闲事的家伙。
　　若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像承认自己成了丧家之犬，因此以一贯的高傲紧咬着唇……拜此所赐，错过了跟那人道别的时机。
　　一时的意气用事，在心中划下了永久难以磨灭的遗憾。

　　那是好几年前的记忆……


Intermission




　　整晚阅读推理小说的后遗症，让少年在闹铃响过许久的最后关头才艰难地起床。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撞进了浴室，却在看到镜中影像的那一瞬间呕吐出来。
　　「真是无药可救……」扭开水龙头，任流水汹涌地淹没洗手台，他无力地将额头靠着镜面，对着光滑的玻璃模糊地丢了这句评语。
　　这种症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次的突然复发，八成是因为那个无稽的梦。
　　明明就无关痛痒。搞成这样，就好像自己是那种被甩了之后还心有不甘，拚命死缠烂打的没用男人。
　　……真是个讨厌的比喻。
　　「第一堂课大概赶不上了吧。」映在镜子另一端的他扬起嘴角，一副无所谓的笑容。
　　泼在脸上的冷水顺着下颚滴落在睡衣的前襟，微温的黏腻触感令少年皱了皱眉头。他索性撑起身体，反手将上衣整件扯下丢进洗衣篮，快步走向淋浴间。
　　必须赶快转换一下心情才行，不然这彷佛永无止尽的小学生生活就要将自己压到无法呼吸了。新学期才开始，得振作点。

　　江户川柯南，在即将到来的春日时节，迈入了小学五年级。




　　「唷，终于出现啦？不良小学生。」一脚踏进教室，就有熟悉的声音送上迎头一击：「午餐的便当比人还先到学校，真是前所未闻哪。」
　　「灰原……」
　　「再晚五分钟出现，难得的爱妻便当就要让我接收了。」
　　－－已有男友的兰做给他的不能叫爱妻便当吧？柯南的头痛了起来：
　　「妳就一定要这样有事没事戳我一下是吧？」
　　事件解决之后，默认了柯南真正身份的兰发表了「男友征求中」的宣言，在惊天动地的竞技大会之后接受了优胜者的追求。两人那几乎都是在做武术切磋的约会内容，看来很异于常人，却意外地算是个很有持续远景的踏实稳定交往方式。即使跟现任男友十分顺利，兰对新一的新仇旧恨并没有跟着一笔勾销，足见青梅竹马的记忆力可是历久弥新的……这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吧。
　　「话说……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宿醉？」灰原斜眼打量他。
　　「我没喝，只是睡眠不足。不过精神不好也是真的。」柯南皱起眉头端详着手中的便当袋。这种就连普通的十一岁大孩子也会觉得太幼稚装可爱的卡通图案，要他就这样提着回家真的是种酷刑。他开始怀疑这是否兰的最新报复手法。
　　「……是『那个症状』？」
　　「不要说得像什么隐疾好不好？」
　　柯南若无其事地带过，不正面承认对方的臆测。『那个症状』－－偶尔的发作，看开点就像是不预期来临的低潮期，咬咬牙时间一过就会缓和。尽管只是他自己适应不良而已，灰原却总流露出比他更悲伤的神情。几年前的那时，来不及将解药的完整数据抢救出来，他很清楚研发出那种毒药的少女是多么愧疚和自责……相当于一场梦魇的过去，既然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就没有必要再让她再为悔恨而受苦。
　　早上吐到最后只剩胃液，酸水的无机质感触彷佛还留在口腔内侧，这让他在打开便当的盖子时踌躇了一下。兰的厨艺无可挑剔，但仍然无法掩盖精神层面的干扰；若在这种情况下强塞进喉咙，也只会沦落到吐出来最后被冲进下水道的悲惨结局，这样实在太浪费了。

　　－－太浪费了，别再花时间在我身上了。妳是个好女人，不值得为我空等十年。
　　当他以新一的身份这么回答的时候，兰只落寞地笑笑，说「你这个大笨蛋！好，我是该在这里赏你几拳，但是为了不要虐待儿童，这笔帐只好记到十年后了」，然后把他的脸颊使劲捏到变形。
　　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学生生活……？退行成这种模样等于是要再多走十年的回头路，从现在的自己，一直成长到被社会承认拥有法律上的自主成年人资格为止，仍然需要许多年的时间。尽管理性上知道这是时间经过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停滞的错觉却让他对现在的自己产生焦躁。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要说有什么真正让他不快－－
　　每次想起那个白色身影混合着同情与怜悯的视线，他就感到极端自我厌恶。

　　「现在没办法吃的话，就不要勉强，」灰原打断了他的思绪，若无其事地接过饭盒，站起身：
　　「先借一下教职员室的冰箱放，你回去时再带走当晚餐吧。」
　　「抱歉，时间一过就没事了。」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垂下视线，什么都没说。




　　黑羽接到这样的请托并不是第一次。
　　身为东大首屈一指的脑袋，课余时兼做家教，以时间上的投资报酬率而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最佳打工，不过这回的任务竟然是给一个小学生伴读？
　　「嘿，是哪家的少爷啊？出这么高的价码。」
　　「怎样？有兴趣吗？」
　　眼前的长发美女用十分认真的神情，万分期待地注视着黑羽。若不是她与男友的传闻轰动一时，这景象看起来还真像是告白现场呢－－他忍住笑，双手抱胸皱起眉头：
　　「嗯……虽然蛮可疑的，不过既然是兰介绍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丑话得先说在前面，那个小学生可是很难搞定的。」
　　黑羽吹了声口哨：
　　「该不会跟我一样是天才儿童……？那就难怪我们班上的才女要伤透脑筋了。连兰都搞不定的小鬼，那就非得本大爷出场不行啰～」
　　原本带着正经表情的兰马上转换成一脸呆：
　　「又在自吹自擂了！真是的，要是柯南君有你一半无厘头的话该多好啊。」
　　「……我说，这句话实在听不出是褒是贬。我应该高兴吗？」他望着手中的委托资料，歪着头想了一下：
　　「江户川～柯、南……柯－－南……好像在哪里听过。」
　　记忆力超群的他怎么会忘记这么特别的名字？正当黑羽不服气地绞着脑汁时，兰又补上一句惊人之语：
　　「他跟黑羽君长得很像喔！所以你们一定可以相处融洽的，嗯，希望如此。」
　　「呃，小学生跟我长得像？怎的感觉很复杂……」差了十岁说是父子太近，兄弟又太远～他望着教室的天花板沉吟：
　　「算啦，虽然立论毫无根据，不过既然妳这么说了，就包在我身上吧！」
　　「真的!?太好了！祝你们顺利～～～那么我下堂选修课在别栋，先走了喔！」
　　「喂喂喂……」谁跟谁顺利啊？这台词。
　　黑羽随意坐在第一排的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望着手中的「悬赏资料」发怔。比起有名无实的家教，别扭的天才儿童更需要的应该是同龄的朋友，不过若是因为找不到同龄的谈话对象而另寻一个这么年长的伴读－－是不是有点超过啊？
　　即使微微觉得不妥，黑羽还是接受了这个请托；并非同情那位小少爷的缘故，而是那罕见的名字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可否认地，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的某处莫名被牵动了一下。或许接下这个打工能够解开某个谜底，也或许不行。三年来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十分充实，但仍然无法弥补那种少了什么的虚无感。
　　找不出原因的失忆症。
　　愈是想不起来，就愈觉得那是不能忘记的重要事物。
　　「我一定是个很贪心的人。」
　　毫无记忆。即使那种失去了宝物般的疼痛，就像是胸口开了个深洞。
　　三年前的一段空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年多之中，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从母亲与同学所告诉他的琐事之中，看不出除了一般高中生活之外，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变量。
　　或许这是个契机。虽然并不期待能从小学生口中问出什么，但黑羽不想让这条线索就这么消失。他将午餐的草莓牛奶喝完，拍拍面包屑跳下桌，决定第六堂下课就去瞧瞧。




　　黑羽在原地踱步了五分钟，电铃已经按了半天了，还是迟迟没人接听。
　　该不会没人在家吧？事先没有约好确切时间的确不保险，不过是对方父母自己写说随时可以到访的耶……他开始有点怀疑是否弄错地址。眼前的建筑物，单单以位于市中心的占地宽广而论，称之为豪宅可说绰绰有余，不过这看似无人打理年久失修的外貌，即使在闷热的艳阳午后，仍然予人一种阴森的印象。
　　要不是门牌上面清楚地写着「工藤」两个字，恐怕他就要质疑起自己的记忆力了。
　　「这要不是荒废的鬼屋就是死过很多人的凶宅……」
　　「大致上是说对了一半。」
　　突然的回应吓得他差点跳起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有位十二、三岁的少女不知何时静悄悄地出现在他正后方。
　　看他一副见到鬼的样子，表情漠然的少女睁大了眼睛，然后状似不悦地皱了皱眉：
　　「应征？」
　　「咦？啊、是的。我班上的毛利兰介绍我来－－」
　　「钥匙。」
　　「喔、呃……谢谢。」他反射性地伸手接过来。
　　「再见。」
　　「………………啊、咦？」望着她不疾不徐远去的背影，黑羽有种就算追上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的感觉。她不是这家的小孩？那怎么会有钥匙？又为什么要把钥匙给黑羽？
　　他用两手拍一下自己的脸颊，督促自己振作点。大白天的能出现什么？
　　「……就当作，这是、『欢迎』……的意思吧？」还没见到主角呢。

　　推开巴洛克式的古典镂空雕花大门时，预料中的粗重刺耳铁锈刮刷声却意外地没有出现，看来确实是有人住在这里的。不过恐怕这上油保养门轴的动作，也只是为了照顾到日常生活常用的部份，维持最低限度的方便而已。
　　黑羽并不期待有修剪整齐的草坪与园林造景夹道欢迎，但还是被茂盛如野生丛林般的庭院吓到目瞪口呆。他一面避开险些扫到额头的枝叶，一面轻手轻脚地穿过唯一的通道，想着这次至少掌握了一项情报－－那就是主人必定欠缺勤奋的精神，再不然就是热带雨林或恐怖惊悚的爱好者。他不禁为自己在脑中构筑出的想象图，同情起住在这种地方的任性小少爷。
　　或许是想象得太专注，黑羽对于由远而近的淅沥沥水声有些漫不经心，直到走出黑暗时眼前看到一道彩虹的幻觉，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于是，水柱就这样迎面来袭。
　　啪沙－－！
　　「哇噗！」
　　这次是什么？亚马逊瀑布？他慌忙抓住旁边的树藤紧急逃生却滑了一跤。这才发现已经身处于主屋的正前方，而手上抓的也不是什么藤蔓，质感摸起来像是……橡胶？
　　黑羽连忙把水管放开。此时，害他变成落汤鸡的罪魁祸首说话了：
　　「擅闯私人住宅。」宣判的声音冷冷地从头顶传过来。
　　眼前的少年双手叉腰，戴着眼镜的模样十分聪明伶俐，看来似乎还是上中学以前的年龄；尚未变声却欠缺稚嫩的冷冽音调，有种奇妙的威压感。
　　两人之间安静了十秒钟。
　　直到发稍的水流下来让黑羽打了个喷嚏，他才想起来要骂人：
　　「等一下！你怎么可以恶人先告状？何况这钥匙是别人给我的－－喂！快点关水！我已经从头湿到脚啦！」
　　「灰原给的？」少年对他上下打量，一副鄙夷的眼神：
　　「……你这种型是哪一点好啊？她的兴趣也真怪。」
　　「你难道没有别的话要说吗臭小子！」
　　「哦～在别人的地盘上，来应征的穷学生用这种态度可以吗？你胆子很大嘛，啊－－？」少年冷笑一声关上开关，顺便手一挥将管内残留的水也洒在他脸上。
　　「做什，哇、咕，呸！咳咳、咳……！」
　　「－－进来擦干。」少年丢了这么一句话就把浇花用具扔下，径自走到屋内去了。
　　「喂！」这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才刚进大门，兰说的『很难搞』，黑羽算是提早见识到了。
　　这是哪门子的十一岁小学生!?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不友善就算了，他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要受到这种非人待遇吧？再怎么说，那个把人踩在脚底下的态度绝对不是「害怕」或者「警戒」那么可爱的反应。从高处往下睥睨的险恶目光，冷漠又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态度，跟预料中的「任性寂寞小少爷」根本天差地远，彻底不同性质－－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打击很大。
　　第一次见面就被拒绝……就算这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黑羽想告诉自己，这种受到冲击的感觉是由于气愤或挫败而产生的情绪反应，但他很清楚不仅是这么单纯的原因。虽然无法确定是否真的跟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但那种心脏被揪紧的讨厌感触，却几乎要让他落泪。
　　「哭丧着脸做什么？还不快点跟过来，想感冒是吧？」大约是太久没动静，少年又一脸「别给我找麻烦」状地折返回来。黑羽连忙吸吸鼻子，把眼泪压回去，万一被误会是受欺负到哭就难看了，可是－－
　　呃……使不上力？
　　少年弯下身伸出援手，掌心的热度让黑羽感到一阵暖意，不由得就顺势被拉着站了起来。孰料小少爷却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脚的动作挺正常的，看起来应该没受伤。该不会是……闪到腰？」
　　「你以为我几岁啊！死小鬼－－！」黑羽真后悔自己刚才突然感动了一下。

　　在少年的带领下，黑羽一路滴着水经过玄关、大厅、交谊厅、书房……最后才到了浴室。他本来想把身上的衣服尽可能扭干再进门，但是小少爷显然不领情，不由分说拖着他一直走，还蛮不在乎地说「反正清洁公司一个星期会来一次，这种家务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让他恨得牙痒痒。
　　看起来，身为委托人的父母似乎是不在家的样子，是否约个时间下次再来访？不过能不能接下这件打工恐怕还得要看这小子的意愿……黑羽正认真考虑着，却突然感觉有人在扯他的衣服，这才发现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年正仰望着他。
　　仔细一看，小少爷真的是个漂亮的孩子，英挺的五官配上眼镜，让他散发着知性的气质，却藏不住隐含的不稳定侵略性气息。会有这种观感，或许是由于黑羽正被那毫不掩饰探索的目光所注视着的缘故吧。藏在镜片后面的深邃眼神，彷佛刚烈的硬质宝石，美丽得骇人，任何人被这样盯着瞧，恐怕都会被震慑住。
　　……一回神，发现衣服已经被脱了一半。
　　「呀啊啊～～～你在做什么－－!!!!!?????」
　　「不要发出怪叫声，你是女人吗？不然你告诉我穿着衣服要怎么淋浴？」少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接着就摸向他牛仔裤的铜扣。
　　「哇－－！等一下、等一下！我自己脱！」
　　「都是男人不用害羞吧，何况我年纪比你小，个子也比你矮，能对你怎样？」
　　「可是我觉得很危险－－！」连拉炼也被解开了，还能说没怎样吗！
　　「客气什么，反正我要拿去烘干，一样要在这里看着你脱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浴帘「唰」地拉上，衣服随之落在原地。速度之快，让少年咋舌：
　　「真无聊，这样就怕了？」他捡起脱在地上裤袋内的履历表，在流丽的字迹上面轻轻弹了一下。
　　黑羽伸向淋浴按钮的手倏地停止，他的不祥预感一向准确：
　　「难不成……以前的家教，都是这样被－－？」
　　「你啊，」少年唇角上扬，露出不甚上品的微笑：
　　「看起来不怎么灵光，没想到反应还蛮快的嘛？黑羽快斗。」

　　－－开什么玩笑！
　　不是只要擦干而已吗？为什么会演变到要在这里住一晚啊？黑羽侧躺在柔软到一陷下去就会爬不起来的豪华睡床上，将身体缩成一团，愈想愈觉得诡异。

　　当时，从浴室出来之后，少年很亲切地递上替换的合身家居服，不过也仅止于此了，衣服的烘干作业果然还是要自己来。正当他唉声叹气地研究着烘衣机操作方法时，响起了电话声。他回身看一眼小少爷，而对方只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接。
　　『您好，我是工藤，很抱歉现在没有人在家，请在哔声后留言－－……』
　　电话录音中的声音是个很悦耳的沉稳男声，他猜想大概是这家的男主人。
　　哔声之后，一阵像是收讯不良的刺耳吱嘎声从话机传来，持续了几秒钟，然后换成挂钟的滴答声，最后是粗鲁挂上电话的声音。
　　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恶作剧电话？」黑羽设定完烘衣时间，走回客厅，却看到少年心不在焉地望着电话：
　　「那个，江户川君……？」
　　「叫柯南就行了。」严峻的神色瞬时消失无踪，恢复成坏孩子的面孔：
　　「八成是以前被我捉弄过的家教做的。这种事常有，不用想太多。」
　　「真的是这样吗？我总觉得－－」
　　「怎样都不关你的事吧？」少年打断他的话，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冷淡地说：
　　「别玩什么侦探游戏了，衣服收好就赶快－－」
　　「侦……啊－－我想起来了！『江户川柯南』！就是前阵子轰动一时的自杀事件！」
　　自杀者是数年前曾被揭发罪行的犯人，之所以故布疑阵，只是为了要留死前讯息给当时破案的名侦探工藤新一。工藤直到最后都没有出面，而案子最后是由一个小学生解决的。虽然为了保护未成年人而使用伏字，没有写出全名，但是新闻照片却照到了他的侧脸。
　　「该不会是那时候的事情，有人要对你报复……？」
　　「你是白痴吗？这里可是工藤家，就算有无声电话或恐吓信，对象也是工藤新一……」
　　「什么，还有恐吓信!?」这空荡荡的房子怎么这么危机重重？黑羽顿时担心起来：
　　「等一下，你爸妈呢？什么时候会回来？」
　　「吵死了。」少年拿起原本放在沙发上的小说，径自阅读起来。
　　「喂！」

　　问不出个所以然，以黑羽的个性又没办法放着不管，于是他决定多待一下。首先，打电话说服母亲说可能要晚归……结果似乎是渲染得太过头了，对门禁一向唠叨的母亲不但轻易松口，还言之凿凿「儿童时期缺乏家庭温暖会造成行为以及人格发展上的偏差」，一声喝令之下他只得听命留宿。黑羽不太甘愿地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向小少爷，对方却埋首书堆中，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就算这样，也犯不着挤在同一张床上啊，他咕哝着。
　　「…………」
　　「……………………」
　　「………………………………」
　　－－睡……睡不着！
　　黑羽打了今晚第二十个呵欠催眠自己，眼泪都掉了下来。他开始怀疑这位江户川柯南君当初大言不惭说的「我怎么会知道家里其它寝具放在哪里？去问清洁公司吧」是在唬烂他。不用转头也知道背后躺着的小少爷正饶富兴味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强烈的视线危险到让他背脊发麻。于是他尝试着缓和气氛说服一下：
　　「呃……你还没睡着？小孩子太晚睡，晚上生长激素分泌不足会长不高……」
　　对方的轻笑声从他背后传来：
　　「那你怎么不睡？」
　　「那个……有点冷。」
　　「哦，我知道了－－」随着寝床的摇动和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声音往他的后颈靠近过来：「要我来温暖你吗？」

　　－－现在的小学生脑袋里到底都装些什么鬼东西……!!
　　这只是个比他矮十公分的小孩，还没进入青春期、还没变声没长毛的小孩，还没有经过雄性激素的刺激所以肌肉绝对不发达的小孩，就算再怎么会打坏主意，脑筋也不可能与黑羽快斗IQ400相提并论的小孩！
　　那么，究竟是什么理由，让他的本能像这样……反射性地防备？
　　从第一眼见到少年时，他就有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以及「必须要保持距离」的下意识闪避动作，这两种完全相反的讯息让他无所适从。每一次的拉近距离，每一次的眼神交会，在脑中霹啪作响的警讯就会提醒他不能掉以轻心。
　　－－不逃走不行。
　　不过……为什么是「逃走」？他皱着眉头：
　　「喂，江户川同学。」
　　「是『柯南』。」
　　「你是不是认识我？」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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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爷异常严肃的声音让黑羽有点慌张，他这才发现本来没打算问出口的话居然自动跑出来了，失败失败。也罢，反正迟早是要问的，趁现在把憋在心里的疑问弄个清楚，待会儿情况不对要开溜时才不会为白来了一趟捶胸顿足：
　　「怎么说呢……既视感？就是，总觉得－－好像已经跟你认识很久了似的。」
　　「想考验我的记忆力？很遗憾，你这张脸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再说我跟你能认识多久？几个月？」
　　「这个……应该是四年以前？」
　　少年一怔，随即轻笑起来：
　　「哦，也就是说在我七岁的时候？」
　　「七岁……」黑羽瞬间呆住，彷佛从来没想过要这样推算似地：
　　「对、对啊……真是的，怎么可能呢？如果是工藤新一就算了，你的话年龄也未免跟我差太多，怎么可能当好朋友……呃，我没有轻视的意思，只是跟那么小的孩子－－」
　　「停，不用跟我解释这个。你最好说明一下，从刚刚到现在你到底在说什么？」
　　少年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有意无意吹在黑羽的耳边，让他不由得一僵：
　　「或、或许很难让人相信－－老实说，我失去了以前某一段时间的记忆，虽然周围的人都说那一年多之中我的行动一如往常，当时也没有什么可能造成记忆障碍的外伤或精神打击，但是总觉得不弄清楚的话－－」
　　「不安心？」
　　「对啊，如果就这样一直想不起来，我一定会失去某种……绝对不能遗忘的事物。」
　　就好像－－把最重要的那一个碎片遗留在很深很深的海底……如果不去把它找回来放回胸口，就永远不完整……再也难以对任何事任何人倾注全力交付真心。
　　沉默了一阵，黑羽开始觉得有些尴尬，他清清喉咙：
　　「咳，我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啦……对了，说到工藤新一，这里是他家吧。我身上穿的睡衣，该不会就是他的？」
　　衣服非常合身，看来体型相仿，不过这应该是旧衣服了吧？因为听说工藤从几年前开始，就为了解决某个大案子而一直藏匿在国外，但基于人身安全堪忧而隐身在幕后。不过也有一说是他卷入某个事件，早就在一片混战中伤重而亡。
　　「曾经是。」
　　「咦？曾经－－」
　　「他死了。」
　　少年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呈现出一种不协调感。先前几次不经意显露出的冷峻语气，和小孩硬装成大人的矫饰逞强不同，是真正经历过某些沉重试炼而造就的平静。然而……
　　黑羽艰难地翻过身来，这种大富豪睡的床真的让人很难行动。黑暗中，很难看清柯南脸上的表情，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抱歉，他是你的亲人？」
　　「…………」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会好过一些。呃，如果不嫌弃的话，我的胸口可以借－－」
　　唰地一声，黑羽的脸被少年拉起的被单盖了起来，压得他差点没气：
　　「喂！」
　　「无聊，我要睡了。」
　　黑羽听到少年回到床另一端的声音，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他仍然对自己反射性的防备姿势百思不解，不过看来小少爷今晚应该会安分守己……
　　他呼出一口气，感觉睡魔终于来袭。


　　他是在寻找某种线索吗？想要找出某个认识「那时」的他的人？
　　真是滑稽到让人笑不出来……柯南歪歪嘴角。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柯南有点惊讶。这家伙跟其它来应征的人一样一脸呆相，但显然没有预期中的狼狈姿态－－这表示这个菜鸟竟然避过了庭院中的陷阱？
　　真令人不愉快。就算这小子运气好或者反射神经超人一等又怎样？浇水伺候。
　　望着那双反抗的眼睛，柯南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这个新来的闯入者跟自己原本应有的年纪相仿，拥有一张表情丰富的明朗面孔，恼怒的模样有种天真烂漫的孩子气。
　　他大概知道灰原为什么会放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进来。侦探做久了，看过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男女老少，用看的，用听的，用五官去感受归纳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杂乱信息情报，久而久之，成就了一瞬间做出判断的，称之为「直觉」的精密计算结果。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的「纯粹」，那种没有任何企图的善意令他有种怀念的熟悉感。
　　究竟是什么呢？这种心情并不是想要追根究柢的好奇心，也不是孤独太久而对人产生留恋，只是……他不禁觉得就这么赶人回去有点可惜。
　　这仅仅是一时兴起，没有别的。莫名其妙跑出来新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是多余的负担，再者，熟悉感一向不是好事；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接触过而又不明确存在于记忆之中的面孔只代表了两个字。

　　－－危险。

　　尽管，这个人看上去跟普通的大学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然后他渐渐想起来了，那是在一个雨天，当他还只有现在的一半高，被兰和园子拖着跑的时候，漆黑之星的那一次。他们穿越马路，从对面走过来一对男女，兰对着那个人叫「新一」。
　　长得像吗？在浴室之中，柯南一边剥着可疑人士的衣服，一边回想着「十七岁的工藤新一」。对着面前这个好像遭到强制猥亵一般的惊恐表情，实在无法联想到以前的自己。
　　两面之缘。
　　不能说不可疑。
　　一如往常上下其手之后，虽然因为黑羽逃走的动作太快而一闪即逝，但他确实窥见了腹部的旧伤痕。枪伤……这个大学生是一般善良市民的可能性很低。
　　难道是当时组织的人？如果黑羽说的是实话，或许失去记忆那段时间曾被组织利用。

　　难得睡得安稳，柯南有些不甘愿地睁开眼睛。
　　一向脱不了暗色调的室内，充斥每个缝隙的阳光就这样肆无忌惮射入眼帘，一时之间无法适应。他往空气流动的方向看，发现总是掩上的窗帘被掀开了，站在落地窗前的人影正转过身来。由于刚睡醒加上逆光，对方的脸看起来十分模糊，仅仅窥见带着柔和笑容的嘴唇。
　　春日清晨的空气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了进来，镂空纤细花样的纯白窗帘布在那人的背后随风飞扬着。
　　「该起床了，小朋友。」

　　他说是「既视感」？那么现在的算什么？
　　就算没有那个嚣张过度的冷凉气息，混杂隐没在瓦砾中的宝石还是无法掩藏其耀眼的光芒。
　　事过境迁的现在，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终于察觉到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想留住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瞬间，沈淀已久的过往又重新占据了思绪。
　　两个立场相反却因为一点孽缘而命运相系的少年，由于彼此都无法卸下伪装的共患难意识，而建立起有如共犯般的奇妙连带感，于是在三年前，由于彼此都无法卸下伪装的共患难意识，白色身影终将舍弃怪盗身份的那一夜，不失礼数地专程来对侦探致意。
　　第一次承认彼此友谊，就是断绝关系的那一刻。从此之后，形同陌路。
　　怪盗脱下了沉重的羽翼，回到了本应归属的阳光之下。柯南一直有预感，那人必定非常适合蔚蓝的晴空色彩。
　　获得自由的怪盗；对比之下，还滞留在深暗海底的侦探。就像他俩曾经短暂交换的话语－－天之青与海之青－－他早知道两者原本就是不一样的。
　　若是「嫉妒」那样肤浅的感情，他不会受到这么重的打击。既是对手也是战友的两人玩着势均力敌的游戏，其中之一却先达成目标中途退场；走错的不是离开的怪盗，而是甘于现状、认为游戏会一直进行下去的侦探。
　　游戏宣告终焉，被留下来的感觉再糟不过了，聪慧的怪盗一定很清楚他的心情……这让他更加难以忍受。那一夜，由于突来的结束与别离，怪盗的面具罕见地出现了瑕疵。柯南看着那张一向维持冷凉微笑的制式脸孔出现了普通人的表情，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哀怜与悲悯。
　　即使并不带有任何优越感，被一个一向站在对等立场的对手施予同情，也是他高傲的自尊所不能容许的。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器量狭小的男人，那么，无法忘却当时情景而耿耿于怀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恭喜你脱离战线，KID。』他一字一句地缓缓说出口，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
　　『……真是无情啊，至少表现出一点依依不舍的样子也好嘛。』怪盗的语气轻松，却难掩惆怅。
　　『我不会向你道谢，也不会说再见。』
　　『嗯，我知道。……永别，名侦探。祝你好运。』
　　刻意忘却之下，他不记得那是一场怎样的别离，在模糊而暧昧不清的回忆之中，只有怪盗的表情依然鲜明。

　　重逢的此时应该要发怒或者盛大欢迎？怪盗不复存在的现在，这个问题永远无解。
　　正当柯南在青年身上探索昔日轮廓的同时，后者就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以怪盗的习惯动作，亲吻着停在肩上的白色鸽子，优雅一如一切都未曾改变。
　　「……哪来的鸽子？」柯南皱眉。
　　「啧啧，现在的小孩习惯真不好，早上起床都不会说早安啊。」
　　「你自己也没说。」
　　「我可不是小孩！」黑羽眨眨眼，笑着挥手让鸟飞走。

　　－－『因为我是小孩（KID）啊！』恶作剧的笑容如出一辙，熟悉到让他心痛。

　　「我记得昨天看到有野猫在院子围墙上跑－－」柯南像是自言自语的这句话还没说完，窗边的青年已经发出「呜哇」的惨叫声冲出门外抢救爱鸽去了。
　　「……开玩笑的。」他伸个懒腰，拿起床头柜上的细框眼镜走向浴室。
　　戴着眼镜并不是视力变差的缘故，最初那只是一种伪装，现在却更有一种逃避现实的意味。身边的朋友们，没有几个人会称呼他真正的名字－－眼镜就是代表江户川柯南的标记。在名叫江户川柯南的外壳之下，工藤新一依然存在。
　　然而，不管他用了怎样的托词，这名字仍然渐渐地在消失。

　　没过一刻钟，黑羽就捧着鸽子回来起居室了，气鼓鼓的脸上写着「虐待动物会有报应」，而柯南只瞄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我虐待的是你」。
　　黑羽正要出言反驳，却发出了一声喷嚏：
　　「哈啾！」跳上肩头的几只鸽子被震得拍了一下翅膀，再重新站妥。前怪盗悲惨地吸了吸鼻子，而鸟儿们似乎很习惯，完全没有被惊吓到。
　　柯南打量着黑羽的穿著，发现还是昨晚的睡衣，春天早晨的风带着凉意，穿着短袖短裤到处跑实在是不智之举：
　　「感冒……？你赶快换个衣服打包回家吧，不要传染给我。」
　　「你这个小学生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正好，我也不喜欢被人说可爱。」柯南丢给他一件外套，在沙发上惯用的位置落坐。拿起早先设定好时间冲泡的咖啡，正要啜饮一口，却突兀地被伸过来的手指挡住。
　　轻轻碰了一下嘴唇的手，有着柔软的触感。
　　「你还没吃早餐吧？这样喝黑咖啡是会把胃搞坏的！」
　　「……那又怎样？你要做饭给我吃吗？」
　　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黑羽却很认真地穿上围裙研究起冰箱里的存货了。虽说早餐偏好西式，但是既然前怪盗要下厨，让他做日式的当然会比较有看头。
　　几乎要把整个头探进冰箱里的青年似乎很烦恼，一面东翻西找，一面喃喃自语计划着早餐的内容，突然他脸色发青，似乎是看见了讨厌的东西，接着又用力摇摇头，用颤抖的手把必要的食材拿出来……最后关上冰箱门，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白色怪盗私底下的模样是这样的啊？柯南一面观察黑羽变化剧烈的表情，一面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着刚洗过而落下水滴的头发。
　　晨浴是以往为了纾解郁闷而养成的习惯，而今天其实难得神清气爽－－不用伪装成小学生的假日，让他轻松不少，而除此之外的原因或许是……
　　桌上的菜色很不自然地独缺日本人餐桌上必备的某种料理，柯南不禁唇角上扬。这么容易就发现前怪盗的弱点，令他心情很愉快。
　　放下筷子，品尝着很有母亲味道的豆腐海带味噌汤时，这餐饭的大厨开口了：
　　「我看你冰箱里有很多东西嘛，有人做饭给你吃吗？江户川同学。」
　　「那些是我买的。」
　　「………………」黑羽的眼睛开始湿润。
　　「停止你无聊的想象。我父母都健在，就算他们在这反正只会给我惹麻烦。当然也没有感情不好家庭分裂的问题，佣人要请也行，只是我讨厌闲杂人等在我家晃来晃去。反正这点小事还不用别人帮忙。」
　　「……那么我不算闲杂人等了，是吧？」我做了饭，你也吃了，不是吗？
　　黑羽直率的微笑是这么真诚可爱，以至于柯南一时之间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等一回神，才发现竟不知不觉在他说『那么今后请多多指教』之后点了头。
　　于是，前怪盗正式成了名侦探的家教。

　　一周三次，每次三小时，偶尔周末会留下来住。以打工的家教而言，这算是非常密集的工作时间。不过，用在课程教学上面的时间却相当少。
　　柯南并不是一般的小学生，认真检讨起来，与实际年龄相符的知识他一点也不欠缺，甚至教科书以外的部份，也因为作为侦探必须具备各种不同范畴的杂学，早有多方涉猎。再者家中有媲美图书馆的现成藏书，在最佳的辅助资源长相左右之下，一般的家教根本是多余的。他实在搞不懂那对特立独行的龙卷风夫妻，究竟是在怎样的奇妙考虑之下要为外表十二岁的二十二岁儿子找个同龄家教，可惜要反驳他俩显然得付出比赶走家教更多的精神与体力。不过，研究如何让新来的菜鸟知难而退，倒也不失为一种排遣无聊的调剂方法。
　　「反正天才儿童自己会去找书看嘛，那还要我来教什么啊？」
　　第一堂课的时候，柯南就被识破了。因此从一开始，黑羽宣称为「伴读」的教学课程就直接切换成自由活动。有时候是超难解数学的解题竞赛，有时候是六法全书跟各国法制的讨论会，有时候甚至只是食谱研究试吃会－－最后成品太多无法消耗，所以偶尔会变成敦亲睦邻的用途。
　　「橘子蓝莓蜂蜜奶酪优格超大泡芙？」身穿白色实验衣的邻家少女皱着眉头，复述手中烹饪成品的名字：
　　「虽然我很想问这种组合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江户川同学，我记得你不太喜欢吃甜食？」
　　「……妳问他吧。」
　　「这是迟来的问候－－妳好！小淑女，初次见面时忘了礼数，请多多包涵v」黑羽两手一握，从掌心蹦出一朵红色玫瑰。
　　「哎呀……谢谢。」少女接下花朵，斜眼瞄一下柯南，意思是你可要多学着点。

　　小学生侦探的生活除了上学跟跑犯罪现场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因此黑羽很快就发现他的学生缺少的是娱乐。当柯南爱理不理地从侦探小说中抬起头来回话「娱乐？好啊，那你来当我的玩具」的时候，黑羽额头爆出青筋：
　　「你足球很行是吧？我们来一对一。」
　　然后两人势均力敌地在庭院中玩到忘记胜负。
　　虽然柯南自认演技没问题，但是面对前怪盗时伪装成小学生实在没有意义，毕竟尽管黑羽失去记忆，感觉依然敏锐。他渐渐发现，或许是所谓的波长相合，两人相处意外地轻松，许多想法还没有说出口，对方就能够了解，就好像认识了很多年的亲密友人。也因此，当他半开玩笑地称呼黑羽为「老师」的时候，黑羽总是一脸怀疑的样子问他「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黑羽是个很健谈又讨人喜欢的家伙，偶尔会一时兴起变个小魔术，偶尔会惊鸿一瞥，在举手投足之间窥见本质的纤细优雅，除此之外难以找出怪盗的蛛丝马迹。
　　从先前所说的内容分析，他失去的记忆极可能是KID相关的部份。虽说原本从卸任的那一天开始，就等于是从中解放了，但他仍须背负着曾经身为月下怪盗的秘密。
　　如今，连记忆也不复存在的今天，黑羽甚至能跟普通人过一样的生活，就像从来不曾当过犯罪者，从来不曾与组织对抗……从来不曾与侦探并肩作战。
　　那一部份记忆的失去，得到解脱的或许是自己也说不定。
　　这表示，他不会再用那样的同情目光注视着自己。


　　气象报告说傍晚会有豪雨。
　　柯南才刚踏进门，就听到像是落下冰雹一样的巨大雨声，原本还算明亮的天色瞬间罩上一层暗灰。他没有淋到雨，但是黑羽就不见得这么幸运了，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十之八九会忘记带伞。换过衣服，到厨房拿出syphon壶准备弄杯咖啡。他一向怕麻烦，所以即使对味道很挑剔，却不常用这种要磨要搅要接要洗的泡法。那个总要加入三倍牛奶跟砂糖才喝的前怪盗－－显然是咖啡爱好者的公敌－－却对这种据说代表浪漫优雅的繁复步骤很坚持。
　　水滚了，蒸气的压力差让它违反重力向上涌出。他搅着搅着，目光跟随着褐色液体流下，忽然想起了每次操作时黑羽用两手托着脸在旁边看得出神的表情。习惯了黑羽的陪伴，一向习惯的孤独变得有些难熬，让他不自觉用了这种得经过一堆琐碎手续才能完成的事情来消磨时间。
　　黑羽一向算准小学生下课的时间过来，今天却一直没有出现也不曾连络。是否被雨势困在哪个屋檐下了？他突然担心起来。正当起身准备打电话时，被弹上来的雨滴打成一片雾的落地玻璃窗前，出现了熟悉的人影。
　　「黑羽！」他慌忙打开门。
　　「啊、呃……打扰。」淋成落汤鸡的青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拿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在搞什么，快进来擦干！」

　　黑羽本来应该更早一点到的，不料一出门就被奇妙的陌生人叫住。
　　对方是个长相俊俏的混血儿，看上去跟黑羽年龄差不多，却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看那个人的态度，似乎跟他相当熟识，但他一点也想不起这个家伙是谁。正当黑羽猜着该不会又是那段记忆消失惹的祸，那个人就喋喋不休地对他数落起来，完全不给他插嘴的机会。黑羽还没理出头绪，那个自称刚从伦敦回来的怪人就看了怀表赶着去别处赴约，临走前还丢下一句「以后别再这样突然消失了，至少要先做好善后跟我们报平安……小泉也很担心你」。
　　－－小泉？
　　这是谁的名字？眼睑闪过一片赤红色……突来的头痛让他无法再思考。
　　然后，转身往工藤邸迈步的那一瞬间，大雨就落下了。

　　「我大概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小少爷皱着眉看着黑羽在特大咖啡杯中挤下一堆发泡奶油又倒进满满的枫糖浆，然后在最后的一球冰淇淋落下时叹了一口气：
　　「你啊，真的是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忘光光，只有这种地方完全没变。」
　　「究竟在说什么啦？」黑羽把家庭号的特大冰淇淋桶放回冷冻库：
　　「飘浮咖啡本来就是这样做的嘛。不过你讲得好像你以前就认识我一样……」
　　「是啊。」
　　「咦────!!!!????」黑羽瞪大眼睛，看着阖上书本的少年：
　　「可是我上次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
　　「我不记得曾经否认过。」
　　「唔～」那张端整脸孔上的狡诈微笑让黑羽很想打人。
　　那个时候……
　　－－『想考验我的记忆力？很遗憾，你这张脸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再说我跟你能认识多久？几个月？』
　　－－『哦，也就是说在我七岁的时候？』

　　确实……确实！当时似乎是被文字游戏给闪避了正面的答复，但在那样的回话之下，不论是谁应该都会这样判断吧！
　　－－慢着。
　　「你不是说对我的脸完全没印象？」
　　「是啊。」
　　「可是你以前却认识我？」
　　「是啊。」
　　「……哪一个才是真话？」
　　「你说呢？」轻笑声。
　　这一瞬间，少年脸上有种难以解读的神情一闪而逝。

　　啊，真狡猾。黑羽皱着眉想着，不满地瞪视刚用小汤匙舀起的冰淇淋。用高级咖啡泡出来的成品虽然美味得足以将味蕾融化，可惜在这种气氛之下品尝，却让他感到苦涩。
　　总是这样。每次当他逮到机会刺探消息，少年就做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尽管眼中闪烁的微光潜藏着秘密。黑羽擅于猜测别人的情绪，察言观色对他来说很简单，而正因为能像这样感受深刻，所以相对地，要逼出别人的难言之隐反而更加不忍心。
　　他不是没有机会问出口，只是每当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柯南注视着他的神情总会令他觉得不该提起，彷佛一旦说出口就会破坏掉什么。

　　「两边都是真话啊，黑羽老师。」少年装乖巧的笑容不减。
　　「见鬼，这样卖关子很好玩吗？」
　　「也还好。」
　　「你喔～这样很闷耶。」
　　「从他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过去，有什么意义？我所认为的真相，未必就是你的真实。就算我愿意好了，你觉得我会说些什么？」虽是一针见血的言辞，柯南的语气却显得冷漠。
　　「让我猜猜－－」黑羽含着汤匙想了想，最后翻白眼：
　　「反正你一定会跟我说其实我真正的年龄是三十二岁，然后你是我抛弃的私生子，所以你虽然认识我却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柯南靠向沙发背：
　　「正确答案。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很有用。」
　　「我不会再上当了，反正你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告诉我。」
　　「那就想办法让我说出来啊。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是很危险的哦？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谁知道哪一天会惹出什么麻烦？」
　　黑羽哼一声：
　　「我不是因为怕惹出麻烦才要问的，别的不说，像我这种循规蹈矩的诚实公民怎么可能会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让黑白两道都来追杀呢？」
　　「…………」你最好是这样，怪盗KID。
　　「只是，在人生最灿烂美丽的青春期，竟然有一年半平白无故消失了，你不觉得是天降灾难吗？换做是你也会想查个水落石出吧？」
　　这点倒是得到了柯南的赞同。只见他端端眼镜，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
　　「没错，不查个水落石出的话，哪天等你功成名就了，就会有女人哭哭啼啼带着孩子自称是你的骨肉，顺便用当年的裸照勒索逼你认帐呢。」
　　黑羽「咕」一声，差点把口中含的咖啡喷出来：
　　「等等等等！纯真无邪的小学生为什么会往这种方向想啊！」
　　「失去记忆不就是这么一回事？自从『工藤新一』失踪以后，偶尔也会有来路不明的怪女人像这样自称是他的恋人，还闯进家里来大闹特闹。」
　　「呜哇……真的假的？狂热的粉丝真可怕。」
　　「要说的话，她们的长相还算不错。倒贴是无妨，但是要叫我负责可就不是很愉快了。」
　　「小子，不可以现在就学坏男人的语气，你该学习的榜样应该是眼前这个善良正直清白的老师啊。」黑羽清清喉咙，拉拉衣襟。
　　「你还真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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