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Love Last Rites les文 慎

黎奂淅

First Love Last Rites
-001-
小时候经常听到这句话，要想成功，就是在对的时候做对的事情。
照这么说来，无怪乎我现在一败涂地。
我的成长史，这么说吧，就是场闹剧，一直到她出现。
然后事情变得更糟。
我叫李四，当然了，登记在护照上正儿八经的名字叫李X然，这名字在八十年代的地位相当于我爹妈那时候的X建国、X爱华。而我之所以叫李四，倒不是因为上头有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而是因为在我之前我妈一连流了三个孩子，本着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的纤细敏感，我就被起了这么个充满城乡结合部浓郁气息的名字。
最开始，我爹妈这么叫我，然后弄堂里的那群小混蛋也这么叫我，再然后她也这么叫我。
之后，我再没听到任何人叫我李四，连李X然都没有。初中二年级那年我光干些没用的，整天看闲书，然后给自己起了个特洋气的名字，Viola。
后来人人都叫我Viola，她也是。

而她叫Ophelia。

-002-
五岁那年我的理想是做科学家；七岁那年，芭蕾舞演员；十岁，我说我要去丽江流浪；十三岁，我坚信自己会成为比Maya Plisetskaya更牛逼的芭蕾演员；二十岁，我觉得自己的天鹅之死已经超过Maya Plisetskaya。
二十三岁，再没有理想可言，我只想要和她在一起。
五岁那年她的理想是做科学家；七岁那年，她想做演员；十岁，她说她要做导演；十三岁，她决心要找一份躺着也能赚钱的工作，后来她真的找到了；二十岁，她是全伦敦最牛逼的应召女郎，一小时六百磅起薪。
二十三岁，她和我的故事就此结束。
在遇到她之前我大约交过五个男友，什么类型都有。我以为是因为自己招桃花，后来她说，亲爱的那是因为你从那时起就不喜欢男人，一语成谶。
其实她说的没错。
她说话的时候像嘴上涂了蜂蜜，管谁都叫蜜糖、甜心、亲爱的，我想这大概是职业习惯。但是我还是轻易上钩，小时候爹妈管我叫四儿，长大我才发现以我身高那是莫大侮辱，念书时候我经常装病，好逃过枯燥无聊的把杆课程，跑到校医那里讨几颗panadol吃。
我还记得那个校医，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女孩，跟她一样涂过蜂蜜的嘴，每次都叫我Honey。我躺在床上听着喇叭里的柴可夫斯基，她在隔壁房间给她的男朋友打电话，也叫他Honey，这让我很不解，同时又觉得她的声音和笑起来时候眼下卧蚕实在好看。
毕业之前我最后一次去问她讨药吃，她笑笑说其实Bonnette夫人的把杆课并不是那么无聊。我故作讶异问她怎么知道，她回答说每周二下午一点，我都给你准备两颗Panadol。我更加确定，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吻了她。
她尝起来果然是甜的。我放开她，和她礼貌道再见，她也微笑，说have a nice day，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想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爱女人，和男人的接吻是过程，和她们的接吻则是目的。第一次和Ophelia接吻后我瞪着她，她嘴里酒气熏天，笑起来眼下的卧蚕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她舔了舔自己的牙齿，然后说了一句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能笑成傻逼的陈述句。
我刚才亲了你，她说。
是的，我点了点头。
这就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003-
Ophelia的真名也不叫Ophelia，这句话当然是废话。她的名字也是自己起的，跟我不一样，她是彻头彻尾的BBC，为了接待客户学了一口古怪的粤式普通话，口音简直笑死人。有一次我和她吵架，她说你就是妒忌，我气得把一整杯咖啡都泼在她刚烫好的头发上。她瞪着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小心眼，我一下站起来，发挥我出生那个城市中年妇女美名远扬的泼妇精神指着她，说他妈的你身边的男人女人有谁值得我妒忌，是那个四十多岁啤酒肚的Cockney老头，还是那个连毛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
结果Ophelia大笑，说我说的是固执，你他妈的长没长耳朵。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看，难怪有那么多老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绞干钱包也在所不辞。那一瞬间我就原谅了她，然后在一整店人的围观里尴尬地坐下来。
不过说到妒忌，我确实没什么好妒忌的。Ophelia身边无论男人女人都众多，按她说来，就连工党那个脸上长满雀斑的党魁都是她的客户，我当时倒抽一口冷气，迅速google了图片给她看，时刻准备按下小报编辑电话好爆料。结果她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说她搞错了，来的是他哥，气得我半个小时没和她说话。
总而言之，要是她每换个男友、接个客户我就妒忌，那我大概就活不到今天了。其实这么说来，我还是固执地认定我在她心中不一样，但究竟有什么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认定了她也默认这一事实，才心安理得和她每天腻在一起。
我自信，也自卑，不去上Bonnette夫人的把杆课，无聊是借口，其实是因为她第一节课说了一句Viola你的脚背不够好，一整个学期我都躲在校医院白色床单下面偷偷练脚背，后来抽筋是家常便饭。直到遇见Ophelia，她半夜替我按摩小腿时候会流泪，我头一次后悔自己那时候的年轻气盛，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在第32个fouetté摔到面目全非。
可为她，一切都是值得。



关于Ophelia，自从她走之后我才发现，我对于她的了解少的可怜，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可我们都是女人，尽管都不怎么愿意承认，女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就是建筑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头的。
有一次我喝醉了，大家都醉成酒气熏天的一团，我跟她的那帮子兄弟姐妹打得热火朝天，大家一起抽牌玩国王游戏，起先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后来听真心话听得实在腻，索性换成大冒险，最后和国王游戏也没什么两样。
其实都很无聊，大家都没创意，不过是叫两个看对眼的表演舌吻三十秒或者oralsex，表演不过是表演，不过也许有人真的擦枪走火，大家也当什么都没看到。Ophelia这么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逢场作戏谁不会。我当时惊讶于她居然会用如此高深的俗语，忘了问她和我是不是也只是逢场作戏。
总而言之，Ophelia不幸被抽到红桃K，有人当众起哄，说不如你和Viola表演舌吻。我当时听到自己名字不禁一震，转过去看她，对上她的眼，比一千个夜晚加起来更深沉的黑色，我记得她那样看着我，我就忘记了怎么呼吸。
我以为她要凑过来，那一瞬间其实是高兴的，虽说我脸皮不怎么厚，也不喜欢在那么多人之前做表演，但是和她就是可以。但她却没动，然后朝着那个起哄的哥们勾了勾小手指，做了一个过来的口型。于是大家都忘记了前面这一茬，有香艳画面看总是好的，于是那哥们的卷发被她揉得毫无风度，脸也破天荒地涨红成樱桃颜色，大家一齐鼓掌，她坐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黎奂淅

一楼已更新。

黎奂淅

一楼已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