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Camera Talk

Rache

1 本文為文學創作﹐並非記敘真實的歷史事件。請理解文學作品與現實生活的差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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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在資料里找出一張青色的舊照片。拍攝的是窗臺的一角﹐擺放一個空了的杯子。理所當然﹐無論她還是我﹐都不擁有非必要的身外之物﹐盆栽之類從來都沒能進入辦公室長期擺放物品的行列。我努力回想當時的情境﹐還能記起因為沒有熨斗﹐我只好去找一隻裝滿熱水的鍋來給底片加熱﹐要是從旁看肯定很好笑。當時我們的物質生活非常貧瘠(並不是因為供應不足的關係)﹐我每隔幾天就把圓珠筆拆卸成幾個部分再組裝起來做‘娛樂’。其實我已經拆過成百上千次了﹐但還是樂此不疲(沒理由)。她每次看我做這事﹐表情都很有趣。

嚴格來說﹐它不能算是‘照片’。所謂‘日光寫真’﹐是英文cyanotype的翻譯﹐大致的原理是就是把感光紙放在陽光下引發化學反應得到的成像﹐顏色則是深淺的青色系。說到底﹐這是古早時代(兩百年前)的把戲了﹐現在在電子時代長大的年輕人恐怕連聽說都是沒有過的。少數攝影發燒友把它當成是懷舊的方式﹐在很小的範圍內也並非完全沒有使用者。我忽然想起﹐相片本來是帶有滿懷期待的情感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拍攝﹐處理﹐晾干.....耗費時間和精力才可能得到一張珍貴的紀念。七十年以前﹐一張相片的價格很可能等同與工作一整月的上班族的薪水﹐當時的人有誰會想到七十年後的世界呢?  

我當時還配屬在那島上﹐除了預定好的工作之外尚有遊玩的時間。說是遊玩﹐但也不曉得要怎麼玩(‘勤學即是人生’)。我不可能在滿滿的人潮中閑逛﹐又或者走進喧鬧的商業街的店鋪里。雖然有被邀請去過名為‘電玩中心’的場所﹐但那裡吵得可怕﹐只我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玩。‘遊玩’時我多半是先找一家店買面來吃﹐去便利店買飲料和零食﹐接著就是去舊書店或者公園消磨時光。要說無趣也是很無趣﹐在一個以娛樂豐富著稱的國家生活卻整天埋頭在舊書店里找通常沒什麼人會讀的舊書來讀------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普通的情況。後來人家問我在那兒都做了哪些事﹐我也只能回答吃面﹐在舊書店里買書﹐和在附近的公園的草地上閱讀買來的舊書。有時在路上遇到同齡人﹐他們每天都得穿上制服按時去學校唸書不可(通常情況下)﹐我並沒有每天都必須準時出現在辦公室的義務﹐這時多少會想想自己經歷過的‘人生’。雖然相當與眾不同﹐但也沒到令人吃驚得下巴脫臼的地步。我幾乎每天都會讀當地的報紙﹐一次讀到‘學生抱怨課業過重’等等﹐實在無法加以理解。一切都被安排好﹐考試內容都在規定範圍內﹐不可能出現解答不出的題目------在這種環境下難道不是最輕鬆的學習方式嗎? 即使這樣還要加以抱怨﹐我個人實在想不通。要是連這樣都允許抱怨﹐我可有三十倍以上的權力去抱怨------是個玩笑﹐事實上﹐那島是我至今配屬過的地區中生活方面最優質的一個。其他地方﹐像什麼‘方圓十里只有鹿作伴’的森林的一角﹐除了一條河和樹林以外什麼也沒有並且冬天會降溫到零下三十度的偏遠鄉下﹐根本就沒有窗並且完全是在地下的辦公室和附帶的一天中隨時有飛機製造噪音的住所的某地.......在無論想吃什麼都大致買得到﹐甚至都能在舊書店買到值得收藏的優質舊書的城市(堂而皇之的都市!)生活無論怎麼看都好太多了。

書讀完就賣掉。即使喜歡也不保存。原因......搬‘家’的時候會比較便利。肯定。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最近十幾年都是過‘只要證件和銀行存款在身上就哪兒都能去’的生活﹐不保留非必要的東西已經成了習慣。我時常買廉價的消耗品﹐用過就丟掉。那島上有一種廉價品商店﹐裡面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偶爾會遇到很有趣的: 比如這‘日光照相機’。

因為太廉價﹐自然不能太期待效果。十張中只有七張成功顯影(我花時間去拍基地附近在睡覺的貓﹐但往往拍攝一半貓就醒來跑了﹐我也沒辦法把貓抓回來強迫它入睡。)﹐而七張中又只有這一張勉強稱得上是‘藝術創作’。

我之後還買了廉價的遙控小汽車來﹐在辦公室里用書堆和文件排列成通道﹐兩腳翹在桌子上玩。我一口氣買了兩輛﹐所以一個遙控器也可以同時操作。如果你以反方向排列二者﹐玩起來會更有趣味。她看到這樣﹐就有想生氣﹐但又不會生氣的表情﹐同時還有想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把地板整理好的心情。萬幸她還有電腦可以敲打﹐所以一定程度上能夠忽視﹐或者說選擇性地不去看我的所作所為。

在我之前﹐也有和我類似的人做這工作﹐但似乎都做不久。不是選擇去過‘正常的人生’(就是和普通世界的女人結婚﹐在大公司就職)﹐就是徹底逃開了。還有人用槍射自己的頭﹐又或者一生都不會再碰相關的工作。上司每每說﹐如果你覺得心情不好﹐要務必找心裡醫生談話。但我一次也沒有對工作本身產生過任何不滿。無論如何﹐你總要生活﹐而人生在世﹐一點辛勞是無可避免的。只要我不追求某些東西(比如親情﹐溫暖﹐關心﹐友愛.....等等)﹐就不會產生任何煩惱。

儘管這相片十分粗糙﹐對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很難說可以保存它多久﹐可能的話我想儘量保存久一點。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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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未来

那是个对常人来说乏味而又胆战心惊（？）的工作吧。
辛劳是个主观词汇，就像对各种感情的渴求，你可以不渴求它（虽然很多人会认为这是一种得不到而伪装的说法），这并不是法律规定的词汇，所以对于那份工作，只要自得其乐，就好。

我觉得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控制自己的欲望，饿了想吃了，累了想睡觉，不愿意学习，不愿意“辛劳”……我记得你一篇文章下面曾经回复过别人“把自己当机器就好了”大概是这样的话吧，那个时候想了很久，有一天觉得，哎那个45s里那个人说的很对啊。

说来lz别笑，其实我只是个刚来异国的留学生，不愿跟别人扎堆生活，看到这篇文章，就觉得，既然有些东西我不需要，就真的不需要强装需要。

Rache

很久未来 发表于 2015-8-17 20:46
那是个对常人来说乏味而又胆战心惊（？）的工作吧。
辛劳是个主观词汇，就像对各种感情的渴求，你可以不渴 ...

你的感受我完全理解。十幾年前我離開家時﹐也滿滿帶著大大小小的許多行李箱﹐裡面裝得都是些在當時的我看來‘十分重要絕不能丟棄’的東西。但現在我只有證件和銀行卡片是‘不能丟棄’的﹐不丟棄也僅僅是因為方便好用。實話實說﹐即使這兩樣現在的我也能毫不猶豫地丟棄掉。肯定。

某些人會經歷一個過程: 躊躇滿志地投入到一件工作之中--->許多年--->你意識到這是個永無止境地循環--->離家出走/想死/殺死上司...--->把自己當成是機器從此相安無事。但這樣還不是完結。等你習慣了把自己當成是一部機器﹐到連殺死自己都覺得是件‘麻煩事’時﹐你會意識到自己從此和許許多多的‘別人’再不相同。你已然是一部機器﹐跳脫生死的界限﹐你工作便具有存在的價值。當然這樣也並非完全沒有好事。首先﹐你不會感到傷心或者難過。其次﹐你永遠符合邏輯並且很客觀。並且﹐你得以站在一個獨特的角度欣賞界限之內的男男女女的生活------就像看電影那樣。

作為經驗﹐我個人認為人還是一定程度上去‘需要’一些東西﹐因為一般而論人未見得會願意成為一部機器。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