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聖誕卡

斐修哀

很冷。今年的東京，籠罩在一片雪幕朦朧裡。那是十年來第一場雪。
這是2003年的12月13日。
在米花鎮一條冷清的街道裡，一個女孩圍著長長的灰藍色針織圍巾，站在一戶大家門前。
女孩髮上肩上已覆蓋了一層薄雪，看得出已待了一段不短的時間。那在點點碎雪覆蓋下的雙眼，卻清亮出奇。她維持著一個微微昂首的姿勢，靜靜看著面前的大宅，眼神像是海洋一般的悠遠深邃。雪花片片落在她的額上、頰上，幾乎是在瞬間即融成了水珠，順著女孩白皙的面龐曲線緩緩滑下，滴落、碎裂，那爬過頰邊的水痕，竟像是淚跡般的，代替她做了無聲的哭泣。女孩緩緩伸出一隻纖白的手掌，輕撫過門邊鑲刻在大理石上的名牌。她輕聲念出上面的姓氏，「工藤……」。那微弱的吐息在冷空氣中迅速地化作一片薄薄白霧；迷濛間，她彷彿看見了一段遙遠的過往。她緩緩地笑了。雪，還在無聲的落下…。
十年前的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樣，下著綿綿細雪。那時候，女孩也在這個地方，等著一個人…..。
她憶起了，那一天是怎麼樣的抱著一顆絕望地透著死白色的心，站在這裡望著那扇最高的窗子，等著那燭光邊的人出現在她面前，為她和他最後的羈絆劃下句點。她憶起了，當末端肢體開始僵硬冰冷的時候，頸子忽然就被一條厚厚暖暖的圍巾嚴實的保裹住了，回首，是那個人沉默中透著深深心疼的臉龐。她憶起了，在一段長長的沉寂之後，那個人開口，用他獨特的沙啞嗓音說：「……妳這又是何苦呢？」她憶起了，當他牽起自己的雙手、為她撥去身上的雪屑，並語重心長的對自己說「妳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比我好上千萬倍、而且比我更懂得珍惜妳的人…。」的時候，淚水是怎麼樣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倔強的不肯在他面前掉下來。她憶起了，當自己告訴他她就要到美國去了的時候，他是怎麼樣滿懷心疼與愧疚地將自己緊緊的擁在懷裡，以及那在耳邊不斷低喃著的抱歉……。
第二天，她獨自一人離開了日本，捨掉了在這裡的一切。只是，她忘了留下，她的愛情…。
然後，時光流逝。他在這邊，她在那邊，隔洋遙望，不復相見。三千六百多個日子就這樣過去。
她不知道是什麼動機促使她回到這睽違了十年了的日本？只是那天清晨在新聞上看見這日本十年來的第一場大雪，下午人就已在往日本的飛機了。這麼衝動又無厘頭的舉動，真的很不像她的作風。「妳這麼匆匆忙忙趕到日本去，到底是為了什麼啊？」想起在機場裡，開車載她來的室友的問話，她笑了，淺淺柔柔，如果說，她之這麼做，只是為了再和當時一樣的場景中、親手將聖誕卡片放進一個人的信箱裡，算不算是答案？從口袋中拿出包著藍色素面信封的聖誕卡，在手中把玩著，眼中流露出一點點自嘲的神色。就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嗎？十年過去，對他的思念卻從來沒有斷絕過，如今又拋下一切事務，只為了想為他早已充滿幸福與祝福的聖誕節錦上添花嗎？這樣的自己，算不算是太傻？她停下手中的動作，凝視著只寫著收件人姓名的信封，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哀傷而凝重了起來。明知道連在心中偷偷祈禱著能再見到他一面，對自己而言都已是太虛榮的奢望；然而當在街上聽見酷似他的嗓音、看見一抹似乎熟悉的背影，卻又無法抑制的在人群中搜尋他的身影，然後再無盡的悲哀…。這就是她遺留了十年的愛情嗎？這就是像細絲一般緊牽在心中的她的愛情嗎？
這瞬間，十年來不曾落淚的她，卻忽然有了想哭的衝動。那是十年前她噙在眼中一直沒有掉下的，遲來的淚水…。
等在那瞬間洶湧的心潮平靜下來，她仰頭對著看不見一點藍的天空輕輕一笑，緩緩垂首，將手中的卡片小心翼翼的放入信箱中。再一次略帶猶豫的向身後的街道望了望，便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這一次，真的是結束了吧？她在心裡小聲的對自己說。這次，她沒有再帶走她的愛情……。
幾天後，工藤新一在信箱中，發現了一張在各式花花綠綠的信件和賀卡裡顯得分外樸素的藍色素面信封。第一個就好奇的拿過來看，拆開信封，裡頭掉出一張卡片和一張照片。他打開卡片，剎時，雙眼驚訝的睜大了。卡片上，一個字都沒有…。此時，他的指尖碰觸到了那張適才被他遺留在一邊的照片，他翻過來一看，那上面是片天海一色的灰藍縹緲，那是他沒看過、卻異常熟悉，彷彿是在夢中，他看過有哪個人在這裡對他悲傷地微笑的、那樣的一個畫面。
在那瞬間，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明白透徹，一切的一切卻又漸漸模糊不清。
他望著窗外靜靜飄墜的細雪，愣愣出神……。
『卡片是我的祝福，是我一直希冀著你幸福的心情。而那寫不上一個字的空白，卻是我說不口的思念……』
－－你明白嗎？這樣的心情，那是，我說不出口的，『我依然愛你…』

segakid

不错的说！！
楼主的短篇很厉害呢！

Wing

好文的说
支持支持！
^-^

happygirl

只是繁体字~~~~
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