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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CK 1
"哀,你只是个样貌丑陋的女孩!" 我时常这样提醒自己.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点____芝麻大的暗淡的黑眼睛,扁平塌陷的鼻子,毫无血色的嘴巴......唯一让我有点自信的是嘴边那两个深深的酒窝.当我才6岁的我意识到自己的样貌是如此不堪时,我在玛利亚修女怀里哭了整整一天.随后的一个星期,我每天傍晚都会去海边.不知为什么,我疯狂地爱着海,喜欢卷起裤脚在海水里尽情地奔跑,喜欢被海浪抚摩的感觉.渴了,我会掬起一泓冰蓝色的海水,啜上一小口,清凉的海水滑过喉咙____谁说海水苦涩难咽?明明爽口甘甜!累了,我会跳进海里,我的水性很好,游泳也是无师自通,有时我甚至觉得在水里游动比在路上行走还轻松......
大海能抚平我的一切伤口,包括孤独.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
玛利亚修女告诉我,17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在孤儿院的门前发现了我.那年的冬天异常冷,连海水都结了冰,而我,竟一丝不挂地被裹在一张鱼网里.鱼网里还残留着几片形状奇特的鱼鳞,后来我觉得它们的光泽很诡异迷人,便串成一个手链随身带着,作为护身符.
"你的父母也太狠心了!"玛利亚修女总是怜惜地说,"你的存活真的是一个奇迹!"
我从没恨过我的父母.
我猜,我的爸爸一定是个打渔的鱼夫,他深深爱着他的妻子以及即将诞生的孩子____也就是我.爸爸每天早出晚归,妈妈每晚煮好了饭都会在海边翘首顾盼,看到唱着胜利晚歌归来的爸爸时,便面带微笑,默默地看着小渔船越漂越近.......但胜利的晚歌不是常有的,家里一定是饥一顿饱一顿,而我出身的那几天,生活尤其艰难.疼我的爸爸在无奈之下,只好把心爱的女儿送去孤儿院.
是的,他们是爱我的.我坚信.
于是我开始坚持去孤儿院的海边,期待有一天能看见一个满脸沧桑的妇人,焦急地朝海里张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个沿海城市根本没有渔船!!不过,我却阴差阳错地迷恋上了海,而且爱地那么彻底,去海边嬉闹成了我每天必做的功课。
而对于朋友,我曾经是有的。
她的名字叫小日,是我小学时的同桌,是个很善良的女孩。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学校组织去海边秋游。
“哀,这就是你常跟我说的美丽的大海?”
我使劲地点头。
“这水不是深蓝色的吗?而且这里好臭喔!”她皱着眉头。
………………
“你会对她改观的!”我拉上她向海边跑去。但当她的脚碰到海水时,她“哇”地哭了——“我怕……”她说。
为了表明海如同妈妈般温柔,我捧起海水喝了一大口,并示意她也尝尝:“冰蓝色的果汁,能带走一切烦恼。”她将信将疑地把脸凑过来,用舌间点了一下,脸部因痛苦而扭曲起来。
她用像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了我良久,然后哭着跑开了。
后来,她看到我就躲。
我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觉得我不适合交朋友。
还有一个男骇不知算不算朋友,我们只见过一次面。
那时我们都是九岁。我看到他事,他正挥舞着两只手,把头埋在海水里大口大口喝着“冰蓝色的果汁”。我像遇见了知音,有那么一瞬,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你也喜欢喝海水?!”
他没有理我,却伸过手来想抓住我。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泳衣已被他扯下。
“色狼!!!”我的脸唰得红了,一把揪起他,给了他一个五指山。
他似乎入梦初醒,语无伦次得说:“谢谢你救……了我!”
我慌慌张张地整理好泳衣,旁边的大人看到这一幕都哈哈地笑。我又羞又恼,气呼呼地走了。
坐在沙滩上,想起那男孩的脸,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我所见过的最帅气的男孩。我的脸又开始发烫,不过很快的,我想起了镜中的自己,还有被我的泪水浸湿的玛利亚修女的长袍……
就在这时,我感到有人正拍我的背。转过身看,竟然又是他!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脸,准确说是不敢……
他不好意思地指指泳衣,又指指自己:“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第一次来海边……很喜欢……想学游泳……”
“你也喜欢海?!”提到海,我完全来了精神,“你不讨厌海的味道?”
“海的味道?大自然的味道,为什么要讨厌?!”
我兴奋极了,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起这个我熟悉的海来,当我说到“海好漂亮,我最喜欢冰蓝色”时。他转过头望着我:“不知是不是幻觉,你每次说到大海时,眼睛都会泛着冰蓝色的光……”
我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我很开心,能拥有大海般美丽的眼睛——即使我知道,我的眼睛是地地道道的黑色,没有光泽、没有神韵,暗淡的漆黑。
后来,他求我教他游泳。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才,我只教了他游泳的姿势,他便脱口而出是利用了青蛙游水的原理,而我教他的,正是蛙泳!!
海边的人越来越少,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说再见——没有见面的再见。
果然,走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姐姐:“弟弟,该回家罗。”
“什么嘛!都一把年纪了,还……”
漂亮姐姐一把捂住他的嘴,对我报以甜美的微笑——我看得呆了,能有她一半的美貌就好了……
“我叫新一,你叫什么名字?”
“…………沉鱼。”不知为什么,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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