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飞[原创&悲剧&短篇&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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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ilfish

东之工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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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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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16 21:01:0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早就想飞了。
这个愿望——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我都不记得的年代，大概是从母亲的体内与我同时孕育，同时落地的吧。我背着所有的人，偷偷怀着这个愿望成长。我小心的呵护着自己的翅膀，从不让它受到伤害。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能在天空翱翔的唯一条件。
我想飞。
兰她从小就知道。兰是我从小的伙伴，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心仪的女孩。她住在另一只笼子里，离我有点距离，然而那并不妨碍我们的交流，我们每天遥相呼应，诉说着对彼此的爱恋。
从小开始，我每天的功课除了吃饭，喝水，睡觉以外，还会抽出时间来扑腾扑腾翅膀，那是为我以后飞翔作准备。所以，从这一切中，小兰知道了我的秘密，知道了我想飞。
所以，那天夜里，她突然叫醒我。
“新一，你是不是想飞，想飞出去？”
“小兰……原来你……”
“我什么都知道。”
“……”
正当我想说什么的时候，传来了主人的脚步声，我俩便都安静了。待主人走远后，小兰已经睡着了。我不好再叫醒她，其实我知道，她是装的。
之后两天，小兰都不理我。我知道，她生气了，不会再和我说话，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我。但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她的，虽然我早就知道——她也想飞。
这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来的，从她每次看到我练习时的眼睛中，我也洞悉了她的心愿。然而，她没有翅膀，没有飞的唯一条件。她永远都不可能飞起来。
那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次突来的风暴夺去了她的双翅，虽然她有着美丽的羽毛，有着清脆的歌喉，但她已不是一只完整的鸟儿，翅膀，只是她美丽的装饰品。飞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永远都达不到的梦。而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伤害了她这么久。
我烦透了。
“新一，新一你睡着了吗？”
啊！是小兰！是小兰叫我！
“是小兰吗？我没睡，兰，我……”
“新一，你没有错。想飞，是每一只鸟儿的心愿，更何况是我们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的家鸟，我不应该阻止你。”
兰终于理解我了，但我仍不轻松。
“小兰，你也想飞，对吗？”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终于点点头：“虽然我没有翅膀——”她的眼圈红了——虽然是黑夜，但我看得很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忽然她抬起头来，用几乎要哭的声音对我说：“新一，答应我，等你可以飞的时候，带我一起走好吗？就算只要一点点时间，我也要在天空呆一会儿。如果到死都没有去过天空，我还能算只鸟儿吗？”
我浑身一颤，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她没有翅膀，不能去天上。如果硬把她带往天空，真的只有一会儿，她就会摔死的。我忍心看她死吗？不，不！我不能这么做，我会害死她的。
可是，我却点点头，答应了她。因为我看见她的眼睛，她在乞求我，用她那哀怨的眼神乞求我答应她。
就这样，第三天的晚上，我们又和好了。
我和小兰常常在这样的夜里聊天。在我的世界，只有她懂我；在她的世界，也只有我懂她。
“你恨主人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虽然主人无法理解我们，这是家鸟的悲哀。但我也无权恨主人，他养育我们，爱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我仍在等，等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会还我们自由。”
……
我更加刻苦的练习飞翔，但是在狭窄的笼子里我根本无法努力的振翅。可我不会放弃，这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心愿，就算是陪上我的性命也不愿放弃的希望。
窗外的天空时晴时雨，甚至电闪雷鸣。但我仍义无反顾地练习着。我告诉自己，我活着就是为了甩开这个笼子到天空去翱翔，这也是小兰的心愿，我没理由不这么做。
然而我发现自己变了。想到飞，我会忽然很恐怖，难道就为了对小兰的那句承诺？原来我还这么脆弱，这么怕受伤，不然怎么会半夜梦到小兰从天空摔下去的惨象，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小兰——小兰啊——
我想飞，仍然想飞，但我开始舍不得小兰了。
可是兰没有发觉这些变化。

直到那天，主人喂食后忘了关笼门，我和小兰都自由了。
“新一，快，快飞吧！带我一起飞！”她急促的催我。
我走到门口，往下一跳，然而拼命地振动着翅膀，就像平时一样，空气顿时运动了起来，像阵风似地环绕着我的身体带着我朝翅膀扇动的方向飞起来。这就是飞的感觉吗？这就是没有束缚的感觉吗？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我快乐的飞了起来，那一刻，我成了一只真正的鸟儿；只有那一刻，竟成了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
我来到小兰的笼子边，却犹豫不决了。
“新一，怎么啦？带我飞啊！新一——”
“可是小兰你会死的！”我终于说了出来。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眼中湿湿的，我不忍心伤害她，可也不想失去她。
兰呆呆地看着我：“别，别这样。新一，我求你好不好，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天空。”
主人听到了我们的声音，赶了过来。可我仍然犹豫不决。
小兰也哭了：“新一，算了。我不想连累你，主人快来了，你快走吧。记得一定要自由，算是替我完成心愿。”
我心一横，咬住了小兰的笼子往外飞去。这是最好的办法，不会让她失望，也不会让她有危险。主人冲了出来，但已经不要紧，我带着小兰越飞越高了。直到云已经在我们的头顶，地上的一切都变小，主人的呼唤也听不清楚。我的嘴却剧烈疼痛起来，忽然发现，原来笼子这么沉，这么重，原来它囚禁了我们这么久。
兰却哭得更厉害了。她挣扎着走到笼门口，抬起头用那种诀别似地笑容看着我：“再见了，新一。”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兰——”我的叫声，哭声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就在我张嘴的那一霎那，笼子也跟着掉了下去。我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兰重重的摔在地上，从空中看去，她的血艳得那样刺眼，在她的周围渐了一地，像夕阳底下的血玫瑰在深渊里无助地哭泣。天空中，她一路摔下去的地方还飞着一片一片的羽毛，每一片从我的身上弗过的时候都像刀子在割一样，那是小兰，小兰的羽毛啊！
我飞到小兰身边，她已经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了：“新一，你违背了你的诺言……你明白，即使是在天上，关在笼子里是根本得不到自由的……”她有气无力的哭诉，我的心一阵阵抽痛，“我已经被关得太久，不想连死还要被禁锢着……所以我，我……新一，我想飞……”她流下了最后一滴眼泪，我哭喊着她的名字也昏死了过去。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停格内容不忠……”
我所保留的记忆竟只剩下这首歌，是小兰最会唱的。在我被主人又重新关进笼子后，我便天天唱着这首歌来思念小兰，但我的歌声却只是一声声的凄厉，如果可以，我愿意回到当初，和小兰一起死在那温和的阳光中，然而现在的我……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所有的开始，经过，也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来生的梦。梦里，我不再是一只家鸟，我住在茂密的丛林里，在自由的空中和我的小兰飞着，飞着，沿着天空去寻找星空的尽头，即使飞到我们的翅膀都断掉。
所以善良的人们啊，请别再把任何一只鸟儿关进笼子里。那或许，就是我和小兰的来世。
主人把我埋进了兰的坟墓里，不知为何天空一直响彻着凄惨的歌声：“所有回忆对着我进攻，我的伤口被你拆封，誓言太沉重泪被纵容，脸上汹涌失控……”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