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原创|连载中]What's in your eyes?[现实，仍在幻想者勿进。至十七章]

樱原哀君

What's in your eyes

Something pass me and go，in the end，everything leave me alone。
——题记

*1*

第一次看《飘》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和张米一起看的。上历史课上到美国南北战争的时候，老师的声音略带沙哑的说，“关于这段历史，正史的记载我能给你们看的都给了，找些当时的小说吧，就好象《飘》。写的挺好的，老师少年的时候为它流过眼泪。”
第二次看是我跟张米考到不同的高中的时候看的。冗长的暑假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拿起这本小说，再读。
第三次看的时候是张米因为不光彩的事情被勒令退学之后，我和她在她家里互相朗读着看的。我记得非常清楚，张米看着看着，抬起她亮晶晶的眼睛，说。“宋瞳，斯佳丽和玫兰妮和我和你，像不像？”
我惊恐的望着她的瞳仁，一把抱着她。“不是的，傻孩子。我一直都爱着你，你也一直爱着我，我们是好姐妹。”
她无声的哭了，然后说，“宋瞳，如果我们之间，介入了别的男生，事情就不是这样的简单了。”
跟着，我和她都不再说话。
我记忆中只看过三次《飘》，每次脑子里都兜着些繁复的心情，但是，无一例外的，我从来没有把这本书看完。我受不了，受不了那些比现实古老，比古老残酷的东西。我闭上双眼，用眼泪抵抗着我不知道的结尾，哦，不，我看过结尾。我曾经急不可耐的先看了它的结尾，自那次起，再也没有看完整它。

*2*

这个县城离大城市不远，尚算发达。虽然这样，县里仍然保留着自己固有的习俗，千百年来岿然不动。封建社会的诸多后遗安全的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存活，当然做了些改革，男人不可以一夫多妻，女人不用缠小脚，学习认真的孩子有机会走出去，愚笨的孩子也可以留在家里种田。一切很和谐。
张家和宋家的女主人相继怀孕了，闲聊的饿时候，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给两个未知性别的孩子指了腹，他们为亲。两家人的深厚感情也是自那时结下的。见了面互相恭维对方，都祝对方有个漂亮的娃儿，并且为对方和自己的娃儿感到自豪。这是真实的感情，决不是伪善。
张家的女人早产了，提前慌张的分了娩。是个女孩，左思右想，取名为张米。大人们不约而同的都开始期待宋夫人能得个儿子，毕竟两家都是县上声名显赫的大家庭，在县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且心肠都好。以后两家若能成为亲戚，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三个月后，宋夫人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孩，取名宋瞳。
可惜是个女孩。

孩子们多无辜，大人们都不懂得动脑筋想想孩子的心情。很多人都泄了气，嘴里不是喃喃着上帝就是佛祖，把瞳儿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王医生笑了笑，“女孩也很好，这可不是嘛，中国的女孩是越生越少，男生可是多得过头了，到时你们的男娃儿都成不了亲啦。”
瞳儿的眼睛是棕色的，眉毛长长，差点要在眉心处会合。王医生突然笑了，孩子真是可爱。瞳儿回敬了她一个笑容，粉嫩的脸蛋上陷下去两个酒窝，眼睛笑成线。
小孩果然什么都不懂，没有记忆力，连伤害过他们的人他们都可以忘记。记不住东西大家不会欢迎你，记太紧了就要伤害自己。尤其是时刻忘不了自己是谁，王医生想着。记得自己是谁，这一生也就只能这样了。今天的自己，和明天的自己，应该是不同的。地位会拴住这个婴儿，舆论会拴住这个婴儿，别人对她的爱也会拴住她。
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王医生都要浮想联翩。
我应该早点带孩子们去太阳底下，只要太阳还能出来，那么她应该会坚强起来，不过，她的心就要越变越硬了。

樱原哀君

*3*

从两个女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她们便已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是不是因为还在娘胎时互相母亲打俏留下诺言呢。两人几乎不吵架闹矛盾，大人看着觉得非常高兴。还是女孩子省心啊。大家都这么想。
看到的并不是真实，古语也说，seeing is not being。两个丫头之间是有过分歧的，仅有的几次分歧为她们之间的友谊起了催化作用。
那时城里面的女孩子流行穿蓬蓬裙，于是宋瞳也有了一条。张米的妈妈觉得她的裙子实在太多了，本着决不铺张浪费的精神就没有给张米买。
女生都是爱美的，就算再怎么不注意言表的女生都天生有一种对美的感悟力。当宋瞳穿上新裙子来找张米的时候，张米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让自己认认真真看清楚这条裙子。裙子是绿色的，十二码补料做成的波浪形裙裾散在裙衬上，宋瞳脚上穿着一双神气的小皮鞋，简直是漂亮极了。张米笑着被她牵着手穿过街道走进公园里。两个小女孩常常来到街心的公园荡秋千。
张米望着宋瞳，以及她身上的那身洋气的裙子，心里面老大不快活。我们可以原谅她对于美的渴望，但是以后就无法原谅了。她的嫉妒心让她最后只剩下宋瞳的心怀可以容纳，也恰恰是宋瞳的存在让她的嫉妒无以复加。她们俩的互相依赖，是建立在张米的嫉妒以及宋瞳的善良之上的。
宋瞳比谁都清楚张米的心情。第二天她就把这条蓬蓬裙收了起来，再也没有穿过。她清楚自己如果把这裙子送给张米，张米的自尊心便会受到伤害，但若继续穿下去，张米与她的友谊就要有污点了。这么看来，宋瞳的确很为张米着想。然而张米却不是这样，她常常记着这条裙子，她觉得这是她们两人之间阶级不同的代表物，是宋瞳比她高一截的证明，在以后，在有时宋瞳无意中伤害了她的时候，张米就会想起这条绿色的蓬蓬裙。然后一串眼泪就从眼眶中漫溢了出来。

*4*

县里面的家长们都说一定是两人之间未出世时所定下的娃娃亲的魔力才使她们如此忘不了彼此。张米和宋瞳也乐意这么认为，但是她们内心深处都有各自的答案。
张米心里面知道，宋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与她抢东西的人，裙子，玩具，排名，甚至男生。如果有两个，那么她们可以各拿自己喜欢的，如果只有一个，若张米喜欢，宋瞳会给她，若张米厌烦，那宋瞳也不会要。她乐意待在宋瞳身边，那是比家还要温暖的地方。
宋瞳为何如此缠粘性格乖张的张米，张米一定不知道。她记得她刚懂事的时候，张米跑过来捏捏她的脸，说，“你好可爱哦。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吧？这是妈妈说的。”然后拉起她的手，宋瞳脑袋一片空白，警惕的想把手从张米的牵扯中抽走，但是，过了许久，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把手重新放进张米的手中，让她牵走。
从那个时候，神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她的生命要掉进这个叫做张米的女孩的生命里，她也知道自己就算逃，也不会逃出这双闪亮的眼睛的视线。
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因为她的善良，她的心软。直到很久以后，直到她的心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硬，像石头一样死的时候，她才知道，如果当时她没有答应张米，那么两个人仍然可以残缺而幸福的活着。

樱原哀君

*5*

这一对双生花在五岁的时候开始显现出各自不同的秉性。在县立幼儿园里，张米是最得老师喜欢的一个，宋瞳性格内向，不似张米般的灵巧。张米对社交活动尤为感兴趣，宋瞳除了跟在张米后头外，常常一个人待着看书或者去运动场上跑步。
“宋瞳，你再这么一个人待着我可要生气了！”午休时间，张米有些愠怒的跟宋瞳皱眉。先前的舞蹈课上，张米照例是领跳，宋瞳落在了众多穿着各色花裙子的女孩子中间显得默默。跳到一半，张米亮闪闪的眼睛望着宋瞳，热切的盼望她能微笑着上前来与她共跳新学的双人舞。宋瞳脸红了，她懂得张米的意思，但是她更清楚自己在学这套舞蹈的时候连基本的动作都无法协调的配合好，怎么能出去领跳呢？于是她别过头去，装做心不在焉的样子，装做没有看到张米的眼睛。
回避意味着重视但不想面对。张米不懂这个道理，她不明就里的盯着宋瞳，低下头，眨巴了一下眼睛，重新笑容满面的翩然起舞。老师们都夸张米这孩子有灵气。有灵气，她的笑容在老师看来是灵气的表现。而在她看来，这一脸的笑容，只是为了掩饰心灵的另一面表情。她的脸她的头脑她的心灵，是分开的。笑容的脸，冷静的头脑，封死的心，同时在这个女孩子身上背道而驰。
“张米，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舞跳的有多么差。”宋瞳温柔的笑着，站起身，“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一定会有些事情我们是无法共同完成的。呃……其实我也不大知道哪些事情可以与你一起，哪些不行。但是我们是好姐妹，这一点很重要。”
张米还是生气的板着脸。“你说的话我并不能全部理解，不过我的确有些不高兴来着。”
宋瞳笑容更加温柔了，“我也不大懂，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今天我错。你舞跳的那么好，我怎么能跟你一起跳呢？”
她不跟我抢领舞的位子，她是为我好来着。张米想着，绷紧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微笑。

*6*

张米喜欢的第一个男生是她小学时的班主任，文祁，文老师。这个刚从大学出来小伙子，有的是对这个社会的满腔热情和信心，他并不是没见过黑暗，但是他乐观的心态让他暗下决心，他要把自己的思想细细传授给学生，他定下心来，决定改造这一片黑暗与丑陋。
所以当文祁收到第一位家长的红包，叮嘱文老师要对他的女儿多关照一下时，文祁的脸因痛苦而有些扭曲。怒火很自然的就上来了，他懂得这些家长的心思，虽然这个县城毗邻大城市，但是毕竟只是个县城，要出头也只能靠学习。他由此猜想道，这些孩子在家里一定被家长训骂，鞭打过不少次数，直到这样那样都行不通的时候才来找他的。
“我不收您的红包。就算不给我钱，我也会对你女儿多一些关心的，我对每个学生都很有信心。他们毕竟只是在小学，只要他们的觉悟以及兴趣跟上来了，成绩绝不是问题。”文祁很有礼貌的说道。不想，这个家长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家长心里在盘算，如果老师对每个学生都那么好，那么……我女儿跟他们竞争的难度就大了。这个想法并没有说出来，文祁只是个热血青年，哪里知道那些盼望着孩子出人头地的父母的心情。
这个被告之要受老师关照的女生，就是张米。当文祁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张米站在妈妈的身边，一脸迷惑的看着两个大人。文祁太有自信了，连他说话时都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温暖而刺眼的光芒，一个人如果对生活有信心和热情，是非常容易感染别人的。张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男子。十六岁的年龄差，此时被这个女孩子完完全全的抛在了脑后。而七岁的她，也并不非常明了“喜欢”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有时上课，宋瞳注意到张米的眼睛因文祁讲课所散发出来的英气而一次又一次的变的亮闪，她看着张米，然后再把目光转向文祁。宋瞳所看到的文祁，是一个极轻易的就能被现实打败的男子。

樱原哀君

*7*

小学的生活虽然有些低幼，但是却能把一个孩子生来具有的一些性格彻底的引发出来。喜好读书的宋瞳在老师的教授下越发的往书本里钻，她没有了书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作为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她认字水平能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让人赞叹了。
张米长的非常讨人喜欢，清汤挂面式的女学生短发，瓜子小脸，笑起来会陷出酒窝与眼线。文祁因为这一点特别喜欢张米，因为她总算还是个明媚的女孩子，没有让他不得不警惕的世俗。上课时文祁的问题张米经常是第一个回答出来，下课后也经常是她跑到办公室里面笑眯眯的问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他静下心来的时候，仔细思量着这个女孩的一切，觉得她很可爱，很懂得老师的辛苦，成绩也渐渐上来了。有时候她真的不怎么像一个小学女生呢。文祁想。他想了很多，可是就是没有想到她的未来，也没有想过，现在，将来，这个女孩的幸福的一生被他涂抹上了很大一片的墨迹。
宋瞳对每个老师都很尊敬，说得过一点就是过于唯唯诺诺。但是宋瞳的成绩非常好，每一科都是第一，就算她那种不大善于表露自己感情的人也获得了众多老师的交口称赞。于是宋瞳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校表彰的黑板报，老师的表扬辞，家长们低声的议论，校队委的职位表并且越爬越高。大家都喜欢这个极少惹麻烦的女学生。
随着年龄的增长，宋瞳对于老师的重要程度呈正比的上升着。与文祁打交道的次数也渐渐多了。她一米二多一点的身高对于文祁一米八的身高是让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有时候她想象着自己是老师，在操场上喊列队的时候，目光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四十多个同学的黑压压的脑袋，甚至连身子都将近高过这些学生半个身高，多么神奇啊，她拼命的想从自己有限的词汇里面来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但是一直未果。
老师还没有教她这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尽管不知道，但是宋瞳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动作带给旁人的是具有伤害性的，地位让一些人屈服，让一些人高大，就像我们敞开胸怀让敌人的利剑刺穿我们的胸膛，用一副毕恭毕敬的笑容迎接。

*8*

县里面小学四年级的语文竞赛张米被淘汰了，她会参加这个竞赛是因为文祁老师是语文老师。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她跑到老师办公室里面哭鼻子。文祁停下手中正在批改的卷子，摸了摸张米的头。
“没事的没事的，一次竞赛罢了，到了中学会有更多这样的机会的，来，别哭了。”
张米停止了啜泣，怔怔的看着老师。
“老师……你难道不对我失望吗？”
“怎么会呢，我对你，对我们班的所有学生都很有信心，我倒是希望你们失败，跌上几交，看看我的学生们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重新站起来。”
文祁笑了，他已经当了四年的老师。也跟张米，以及张米所在的班级相处四年了。他身上的那种热力四射的激情丝毫未减，因为他的学生们都是一心一意的向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学生的家长们也甚少对他的工作进行干预。他常常在班里面举行一些奇怪的活动，例如叫学生们把县里面的报纸都买回来，然后叫他们在班里面把自己无法同意的新闻剪辑出来，看谁的言论最有说服力；或者是打发学生们到街上逛，揪无知小贩们文字上的错漏；以及在班上利用班会课的时间讲故事，讲的都是社会上的形形色色，不过是用童话的形式将其美化了，然后设计一个人物为自己的代言人，巧妙的把自己的各种情感放进里面。张米，甚至宋瞳都被这种与众不同课堂深深的吸引住了。
四年前的文祁，似乎与现在的文祁没有哪里是不同的。可是很快，他就要面对社会了，虽说只是小学，但是这是所重点小学，五年级，以及六年级都是个瓶颈口，不会顺应潮流的老师注定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失败者。
但文祁对于六年级的概念，只是要与这班自己亲手培养大的孩子要分离了，没有过多的思忖过那个更加现实更加实际的问题，升学率。他仍一意孤行的落实着自己独特的教育方案，并盼望着有人能认同。

樱原哀君

*9*

张米是个很好的演员，不论什么时候她都比其他人要清楚她自己的地位，以及能耐。所以，在大家看来，她是个说话得体落落大方的女孩。但往往这样的女孩，在镇定自若的表象下面，蛰伏的是一颗心计复杂的心。这一点宋瞳也觉察到了，但张米心里面的偏执比她所想象的到的还要厉害。
文祁一直很喜欢这个女孩，不仅仅是因为家长暗中对他的交代，而是张米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种让人舒心的感觉，是属于世界最初的明净。这个女孩，在文祁心中是那个明媚的世界的化身，她身上似乎满载着希望，失望是无从谈起的。
五年级郊游的时候，张米长时间的待在文祁的身旁，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像个淑女一样，表示出恰到好处的赞同。“呃，呃……”女孩这样模糊而肯定的发音在文祁听来是多么好听，像所有大明星面对自己的拥护者一样，他仿佛浑身又一次感知到他所敬爱的事业对他的呼唤，胜利的道路仿佛早已在他脚下铺展开，他要用他的话语和双手把一群又一群的孩子送上这条路上。文祁知道，这些孩子会像他一样斗志昂扬的把世界的阴暗面细致而不留余地的清楚掉。
“老师对大家有很高的冀望，就好象一片又一片的云一样，渴望降下雨水，把枯竭的大地滋润出小草的影子。”文祁柔和的说道。
“呃。老师真是好人，我最喜欢老师了……”最后那截句子张米说的很轻，白皙的脸上有淡淡的粉红。
张米的精明在这里可以体现。她是看重自己的第一次表白的，所以她的声音变得低了，然而，她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无限长，一句“老师”就让她含蓄的把两人的不同的阶级分隔开来了。文祁可以认为这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敬，也可以忽视“老师”一词，把它当成一种喜爱。模棱两可的表白充分的体现了张米血液中最大的特性，对责任的害怕，对后果的忽略，以及对看中的东西的一意孤行。
可惜的是，文祁并没有在意。在这个时候，他放出老师的身份架子，面待微笑的说：“老师也喜欢你，喜欢班里面的每一个同学。”
张米，你不要哭。被扭曲了的失望感觉一下子围攻了她的心，她轻轻的告诉自己不要哭。然后，正视着文祁，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10*

文祁怎么也没想到，他坚持了六年的教育方针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受到了重挫。他的学生们在升学统考中几乎全军覆没，除了宋瞳最终考了县第十的好成绩，入了重点线上的中学，其他人只能一脸无辜的进二、三流的中学。家长们一片哗然，家长会上众人均义愤填膺地为自己的孩子声讨，甚至指着文祁骂着不中听的话。
家长会是无法照既定程序开下去了，文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是慌了手脚。他内心翻涌着各种心思，罪恶感和恐惧最终占了上风。像是一场战争。文祁斗志昂扬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与各方位置的敌人斗争，不实际的激情过后，疲惫袭来，他停下盲目抵抗的动作，睁大眼睛看着周围，惊恐的发现他没有战友，没有多余的武器，一切仍然在他当初厌恶的那片黑暗中。站在讲坛上的他一时有些头晕，他觉得快撑不住自己了。文祁为了这些孩子，至今没有找女友，他这些年来一直坚定的走着，而如今他面对着第一次的障碍，这些障碍将要把他击垮，在此时，他却前所未有地发现自己多么需要有一个人来支持着他的梦想，他的事业。
“家长们……叔叔阿姨们。允许我以大队长的身份说几句。请不要指责文老师的半处错误。毕业考大家的确是没考好，但这不是文老师的错。上场考试的是我们，没考好的原因——大概是大家从未重视过吧？如果你们会因此而责怪老师，那你们家长的责任呢？”突然地，文祁身边响起一把镇定而单薄的声音，是宋瞳。
说完，宋瞳望着文祁，她漆黑的深瞳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她听着家长们的大声抗议，像是在幽幽地说着：“文老师！你就向现实低头吧！我们都已经屈服了！不要再利用我们的孩子的未来去抵抗现实了！”
文祁双手撑着讲坛，头耷拉着，双眼紧闭。宋瞳扫了扫讲坛上的家长会流程表，只剩下“家长代表”的讲话致辞未完成了，她知道家长代表是她妈妈，于是清了清嗓子，“散会吧。”
从第一次上文祁的课开始，宋瞳就感觉到这个男子最终要被现实打垮。文祁心里面的防线都溃退了，在最后一个家长都走了之后，文祁终于沉重的咳嗽了起来。张米和宋瞳没有走，她俩默默地收拾着课室，时不时看一下文祁。张米聆听着文祁略带压抑的咳嗽声，心里面六年的爱慕被撕成一条一条的，随风而去，渐渐地蜕化成另一种她从未感受到过的感情。祸了她一生的感情。

樱原哀君

*11*

宋瞳被录取的学校是县立一中，张米则是被县三中录取。这两个中学的区别在于，县立一中的高中本科上线率高达百分之七十，而县三中才只有百分之十五。虽然只是初中，但是入了一中的初中就基本上等于直升一中高中了。所有的学生和家长都向往着这里，因此毕业典礼的那一天每一个同学都向宋瞳投来艳羡的目光，底下还伴随着纷纷议论。
终于要同这间小学告别了。宋瞳心里面像某个未知的箱子被打开了似的，无数的感觉跳跃着出来，仿佛连舌尖都能感知到。六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生命中最不起眼但最重要的六年过去了。
毕业典礼落幕后，宋瞳最后一次回到自己的课室打算趁着它在假期中被遗忘的时刻来临前，替它把它的大门锁上。她能做的只有这些，班里的同学考的这样差，她有些愧疚，这件与她无关的事情因为无能为力的感觉而变成了一种负担。
“喂，宋瞳。”在她锁好门要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张米。
“呃，怎么啦？”
“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
“好，你说……”
“不要读一中。转到三中来。”张米的口气很生涩，有生气也有悲哀的语调。
宋瞳一时呆在原地。当她的脑袋片刻的空白盘旋过后，脑海中有一把声音在遥远的地方飘来，反复的说着，拒绝她。
“张……张米……小米……”宋瞳平静的脸终于被痛苦蔓延上了。不知所措的扭曲着。
张米站的很稳，长发被穿过过道的微风轻轻吹起，眼里亮闪闪的。
“我们是好姐妹，这一点最重要。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话还没说完，宋瞳就冲过来抱住了张米。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这件事能做主的不只有我。”
自从领到录取通知书时，那条绿裙子就一次又一次的占据着张米的全部思想，它的影子一次比一次清晰，几乎让张米当场晕倒。她只知道，如果让宋瞳轻而易举的读上一中，那么她将要永远失去宋瞳，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宋瞳。她认定宋瞳是自己的天使，天使的职责就是要无条件的陪伴照顾自己。

*12*

宋瞳回到家躲在房里哭了一宿。从张米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帮她答应了。现在的她，只是在为自己将要承受的所有舆论压力和自己开始变得模糊的未来而悲伤。她在房间里咬着被子流泪，一点声响都没有弄出来。很久以前宋瞳就常常这样哭，她在太小的时候就看了很多书，当然似懂非懂的内容有很多，但那些超出了她的年龄可以承受的情节，使她变的内敛而敏感。
她不希望麻烦到任何人，她不希望任何人因为她而感到难过。这次也一样。张米用眼泪又一次束缚了她。宋瞳太善良了，到了十二岁都还没学会去指责别人，她一会为自己让张米流泪而觉得懊恼，一会又面带笑容的对自己说：是嘛是嘛，不读一中也没有什么问题嘛，好歹都是学校，能读书就好。
第二天她紧绷着脸在饭桌上向大人们宣布了她的决定。理由找的很巧，在那么好的中学，自己承受不来那些来自各方的压力。这样的理由，若由别的孩子的口中说出，一定是要碰壁的，但宋瞳连每一个措辞都让大人无法挑剔。这个孩子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家里人，大人们日后和街坊议论起来都觉得非常的奇怪。他们哪里知道，她一咧开嘴说话，就会牵扯出严重嘶哑的声音。这样的声音，一不小心，就会隐约的泄露出她虚伪的自愿。
张米也一宿没合眼。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为难宋瞳，可是她是那么的信任她，信任到连罪恶感都飞到无限远的地方去了。那条绿裙子的绰约的影子终于淡去了。这个要求被张米提出来之后，她就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她自己软弱的像只兔子，她不能离开宋瞳这个精神支柱，离开了她就会浑身无力，连做什么都拿不定主意。
宋瞳不会离开我的，就算我走路走的再慢，她都会迁就我的步伐。她不会读一中的。如果她读一中，我就跟她说，我考到三中都是你连累的，你没有帮助我，还说是好姐妹呢。
张米从来没有跟宋瞳放过重话，她们彼此之间有着畸形的信任，张米信任宋瞳不会，也不敢离开她的身边；宋瞳信任张米绝对不会为了伤害她而无理取闹的。而她们的信任，之所以会变的畸形，完全是因为互相根本没有贴心的了解过，她们的心是独立而倔强的，拒绝丝毫的靠近。
张米一晚上都想着这些杂七杂八没什么联系的事情，心情愉悦。宋瞳只有一个想法，张米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需要和被需要的感觉，能让人变的幸福知足，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人被梦想遗弃。

樱原哀君

*13*

宋瞳手中一中的录取通知书顺利的替换成了三中的录取通知书。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撇了撇嘴，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留意过了所有需要记的信息之后就把它丢给了张米。张米望着她，吃吃的笑了起来。把眉毛一扬，就把自己的也拿了出来，叠在一起。搁浅在了自己的房间。
宋瞳回到家的时候被妈妈骂了一顿。
“为什么又这么晚回来？到别人家讨饭吃去啦？”这个中年妇女恶狠狠的对自己的女儿讽刺道。
宋瞳的头低了下去，然后抬了起来，手动了动，然后若无其事的说：“我没在别人家吃任何东西。”
中年妇女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孩子，没好气地示意她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直白的表示着她杵在这里是多么的碍眼。
她进了房间之后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一张一百块钱。宋瞳拽着那张一百块，牙齿嵌进嘴唇的肉里，爸爸来过了。
宋瞳和张米的家庭都不是那种能称的上幸福的家庭。宋瞳的父母在她考完毕业试之后终于分开了，吵了十多年的记忆的句号被这样画上，多少有些滑稽。互相妥协着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这个情景当宋瞳告诉张米的时候，张米说了一句，那些人真是不要脸。宋瞳没参透她的话，是哪些人呢？
她要转学的事情是最后一件夫妇俩共同决定并且共同同意的事情。爸爸总是希望到城里去闯荡，带上妻女。可是妈妈不同意，整天念叨着城里有什么好的，还不如这些乡下地方来得实在。最后，爸爸明白了他们俩之间的分歧已经越来越大，只要张口说话就一定吵起来。
为什么要互相争吵，不过是因为两人的意见不和罢了。有些人或许会认为，争吵有什么大不了的？互相忍让一下不就完事啦？其实没有这么简单。诚然，互相忍让是最重要最基本的，但是，互相忍让的基础，是应该建立在互相理解之上吧。互相理解的人也会有小的摩擦，可是因为可以理解对方，自然而然的就可以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来看待问题了吧，然后就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哦，原来是这样的。对不起。”这样的话会非常自然的说出来，接着就到握手言和的时候了。
但如果无法互相理解事情就大不同了。互相不理解的人争吵的时候往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这样是不对的，怎么可以这样呢？”，双方的阶级以及地位不同而导致不可避免的分歧，最终只能让双方对对方的话产生猜疑，然后以自己所谓的正确的判断企图在气势——其实气势的外现也是地位不同的一种体现——在地位与阶级上压倒对方。让对方承认自己的立场。
像长跑一样，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家庭，，因步伐协调不好，结果有些人就跑到前面去了，有些人被落下了。有些跑在前面的人知道自己就算等着那些被落下的家人，他们最终还是要慢下去的。有些跑在后面的人，在远处大声指责那些不考虑家人的人，全然忽略了对方也在为自己跑的太快而懊恼。
这样的结果就是，爸爸把妈妈落下了，宋瞳这样想。

*14*

与宋瞳家庭里连续不断的纷扰不同，张米的家庭表面上是非常好的一家三口。可是暗地里互相存在着勾心斗角，像是妈妈常常偷偷翻看爸爸的信件偶尔还会跟踪他出门；爸爸则是对张米所说的好成绩从来没有相信过，总是不屑一顾的说，“骗人的吧？”或者“是不是和谁作弊了？”；而张米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之后就会省一省开支，如果还不够，就偷偷的从妈妈和爸爸的钱夹里把余额补上，但在父母面前的解释却是，“你女儿的砍价工夫了得呗。”或者是“他们这几天大酬宾，这些东西又积压的太多，于是降价了。”
张米长成这副样子，也完全是因着这种家庭环境。妈妈常常跟她说一些关于社会关于世界的，非常残酷的话。例如，每个人都有可能跑过来拿走你的东西，所以要时刻提防；或者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狠下心来努力，就算对手是爸爸妈妈，也要不顾一切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拿到手。在这样的话语的引导下，张米很难成长为一个心胸宽阔的女子，必然的结果只有一个，是渐渐的变的因嫉妒吝啬以及爱慕虚荣，或许还有一点点的思绪不正常。为了这个，她常常在夜里流泪，她努力的想要向好的一方面改变，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做个好人比做个丑陋的人更加痛苦。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不是么？
所以张米爱黏着宋瞳也不是完全无厘头的。她总觉得宋瞳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她的任性总能在宋瞳那里得到最大限度的宽容，甚至，宋瞳还很坚强，至少在自己面前没有掉下过一滴泪。她心底里仰慕着宋瞳，那种崇敬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而宋瞳，她的优点是张米眼中的这些么？不是。母亲是个脾气相当暴躁的女人，说话从来口无遮拦，于是很多不堪入耳的话往往会不经意的被宋瞳听到。又因为从小跟着张米，张米能力的光芒四射也被宋瞳看在眼里。在这两股力量的纠缠下，她产生了不自信的感觉，然后慢慢的变成了不为人知的自卑。从小就懂得扎根在书里的她，应该有一点想要逃避的感觉吧。逃避这个无处可逃的世界。
张米是宋瞳唯一没有想过要逃离的人，就算她再心狠手辣，宋瞳还是觉得，张米是为数不多真正想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这两个女孩并不是讨巧的孩子，一个是外在看来就不想和她相处的乖张的人，一个是相处下来慢慢会觉得她很优柔寡断的无趣分子。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这个社会中每天都会于我们擦肩而过的人群中的两种人，被生活这个担子压出来的两种人，一种人努力的改变自身使担子变轻，一种人拼命逃避想要把眼中的担子遗忘掉。

樱原哀君

*15*

报到那天，宋瞳走路去上学。三中在县里的东南边，她家在北边。出了家门走上县里的主干道很快就可以到学校了。一中的位置刚刚好在这条她不得不经过的主干道上。
第一次经过一中的时候，她的脚步停住了，然后再抬起来的时候就显得非常的艰难。她的腿执拗的暗示着，面前的这个地方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才是属于她的地方，不是那个破三中。面带笑容的学生穿着天蓝色的运动裤，以及镶着校徽的天蓝边纯白色运动服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然后笑了笑。跟着眼中再次充满了闪闪的泪。掉下来的眼泪里面，有一些是难过，也有一些，是希望。
最后她快步远离了这个地方。非常疼痛，她的脚仿佛狠狠踏在自己的心上一般。然而她坚决的不停步，停下来，意味着她拒绝了现实。可是如果一个人不现实，只能变成好象文祁老师那样脆弱一碰就垮，不可以这样啊……
三中的校服是深蓝色的，运动服的底色也是白色，可是领子很长，有种衬衫和运动服结合在一起的感觉。就算这个学校很一般，但是新校服穿在身上还是很神气的，宋瞳的步伐终于因此而轻了。
她来的早了，没几个人，于是她便在课室找了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宋瞳偷偷瞄了一下周围的同学，都在很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在看小说，有的在写东西，有的趴在桌子上睡着觉。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一个留着爆炸头——时下的不良少年非常流行这种发型——肤色白净的少年身上。她望了他许久，直到被人家发觉了后，才发觉自己这样放肆的盯着人家看实在不是好女孩该做的事情。她再次本分的面朝黑板乖乖的坐着了，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未看完的小说，静静的等待张米的来到。她们可是说好要坐同桌的。

*16*

班主任是一名教英文的女老师，看样子很年轻，长的也非常亲切。当这个老师出现的时候，课室里有轻微的议论。宋瞳觉得这还不差，起码还有些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后悔的东西在这间学校里。老师的声音也非常可人，虽然音量不大，但教室里每一个角落都能清楚的听到，还很好听。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初一级2班的级任班主任，我姓白，单名菲。希望这一年里能相处愉快。那么，下面我们先来点名吧。”
教室里静悄悄的，同学们都生怕听不到老师叫到自己的名字。9月1日阳光明媚，光线从玻璃窗外射进来，直直的在地上映出了明亮的圆。张米有些出神，这就是我的初中生活的开始了，她转过头来看着白老师，忽然明白了文祁，以及他所代表的自己的小学时代，已经离她远去了。
“……余真？”
“在这里。”
这个男孩子的声音很好听啊。宋瞳想。回头循着声音望过去，赫然发现若无其事回答老师的，就是那个留爆炸头，看上去有些不良的男孩子。哦——原来他是这个名字。她百无聊赖的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下这两个字。我认识的人中好多都是单名的哦，宋瞳笑了。
“现在全部同学都到齐了，班干部竞选大概在十一假期回来之后再进行……”，老师停下正在说的话，看了看表，“啊咧，还有很长时间才下课呢……哦，男同学上来帮一下忙，帮老师把新课本发下去。”宋瞳听她叫的是男生，于是心思又飘到别的地方去了，没自己的事。
“白老师真是拘谨，应该是没什么经验了，她这样很有可能被别的老师欺负啊。”张米把头凑到宋瞳这边，压低嗓子说道。
“应该不会吧？老师之间为什么要互相起冲突呢？”宋瞳笑着质疑。
“啊？你不知道么？”坐在她前排的一个短发的女生转过身来，手臂搭在椅子靠背上，“三中老师与老师之间很不友好呢，我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才造成三中迟迟上不了重点，彼此之间都很防备。应该是与校长定下的奖罚政策有关吧。我从爸爸妈妈那里听到，校长采取的是老师之间互相监督，检举有功，包庇则视情况论处，带的那个班成绩上来了，按一定比例发奖金，而如果自己班里有一个同学被处分了，那么老师也要承担相应的处罚。”
“咦……好象集中营啊……”宋瞳有些目瞪口呆。
“没办法，谁叫校长有钱，老师的工资都很高啊，不过风气不好算是这个学校的一个硬伤吧。我叫江雨，你们呢？”女孩清爽的笑着。
“哦，我叫张米，她是宋瞳。”
宋瞳一句话都不说，她重新看着身边的同学。既然老师是这样的，那么学生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在这些刚入学一年级的学生还看不出什么隐晦的痕迹，可是望出去窗外，一群一群初二初三的学生们经过这间课室，为什么所有的表情看来都是伪装呢？

樱原哀君

*17*

因为地理位置过于靠近，江雨和这两个女孩很快就熟了起来。江雨早已听说过她们两个的名字，或许可以说，是她们的父辈的名字。
张家和宋家在千百年前的明清时期就已经是世交了，两家的主人都非常有才华，因一些后人不可能知道的契机两家人的来往便渐渐的多了起来。江雨告诉她们，如果这个县要写关于自己的历史的话，那么她们的家庭是绝对要大大的写上一笔的。
“啊？可是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听我父母说过啊……”张米很诧异。
“我也是。”宋瞳附和道。
“据我爸说。好象在你们父母的上一代的时候，因为观念的不同，与家族断绝了关系吧。啊，这么说来，你们就算有着很渊远的血缘，现在应该……已经算是平民百姓了。”
张米和宋瞳对望了一下，会心的笑了。显然是不信的，况且，大人或祖先的事情一向无法提起她们的兴趣。
“哎，江雨，你这些是从哪里知道的？”
“自己查的，县立图书馆里面有很多书，我进去翻的时候翻到一些。”
“你还真是喜欢研究那些死掉的人和那些与死掉的人有关的事情啊。”张米一副觉得很有趣的模样。
“这个嘛……我是很喜欢历史的。我总觉得，一个国家能有现在的昌盛，那么以前一定有过非常困窘的时期，我喜欢看他们怎样慢慢从失败的沼泽地里挣扎的踏上美好的明天的。这些东西很打动我，我很喜欢自己的国家，因为她有过非常让人泄气的历史，被打败，被欺侮，到最后甚至连自己都放弃了，落得任人宰割的地步。但她还是站起来了，所以我觉得这个国家尽管不完美，不过，她是值得信任的国家。还有美国，独立战争啊，内战啊，这些事情让我非常肯定，美国是值得强大起来的。虽然战争本质上是非常不讨人喜欢的，但是有时候，还有有那么些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而不得不上的战场。”
毕竟还是小孩子，观点稚拙不说，还要有些片面。宋瞳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
这个想法又一次把她和身边的人区分开来，从出发点来看，江雨是乐观主义者，宋瞳是悲观主义者。再从看问题的角度来看，江雨是依凭着幻想来思考的，而宋瞳已经知道凡事如果不现实点不实际点的话，就要忍受着现实与梦想极端的不可调和的煎熬。而宋瞳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现实到骨子里去了，梦想这种东西，离的她很近，因为她不敢对未来奢望，今天的梦想最远也会在一个星期内实现，太过于遥远的想法，她只要一去想，就会无法避免的去考虑中间出现的风险最大会造成自己怎样的失望。
小学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忽然变成这样，是因为张米那个任性的要求，她失去了进去一中的资格。她本来非常期待一中的中学生活，可是这个愿望对当时的她来说是遥远的，而她又因为巨大的希冀，忘记了她身边有张米这个绝对不可以忽略的风险因素。
“呃，说的真是抑扬顿挫，可惜无法苟同。”张米在江雨说完那番长篇大论之后，似乎很有见解的轻晃着脑袋说道。
“啊咧，我也这么认为哦。”宋瞳突然有些高兴。
“等你走进社会之后就知道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喜欢跟你找茬啦。”张米仍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现在我们处的地方，难道就不是社会了么？小孩子一出生就在社会里，说社会怎么怎么，说我们进入了社会会怎么怎么，可是他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给小孩子营造的环境里，他们不得去不接触的东西，小孩子都得接触啊。就好象是一样的游戏，小孩子玩的时候，睹注是一块贝壳，或者是一张糖纸，大人玩的时候，什么都一样，不同的只是赌注，他们的赌注是钱，是名誉，是一切可以成为负担的东西！”
江雨有些歇斯底里。
“你们不要像个大人一样来教训我，你们也只是小孩子，都是不得不忍受大人的荼毒，然后无奈的变的和他们一样的小孩子而已。”

樱原哀君

T T。
我终于发现我塑造了一个愤青。多么郁闷。

秋夜风铃

只看了第一段T T。。。飘。前些日子刚刚看完。。。。感动ing

丁菠萝

终于看完了，眼睛酸痛。。。。

是一篇颇为现实和残酷的文章，两个极其不同甚至矛盾的个体，却意外的纠结在了一起。宋瞳将自己的选择由他人摆布，这样的没主见。。。。我实在是不认同。觉得这两个所谓的好姐妹似乎只是因为彼此需要有个人可以“发泄”，或者说，彼此的存在对对方有一定的价值而成为“好姐妹”，给人过于现实的虚伪感呢。。。而张米（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怪怪的）真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呢，她这样随便的决定了宋瞳的人生，真不是好姐妹的行为。

长发飘飘

*18*
江雨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发火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宋瞳和张米生过气，其实那次也不能算是生气，就算是非常不友好的抱怨吧。可是之后，连抱怨也没有了。她们之间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或许，在江雨她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除了这件让人困惑的事情外，令人欣慰的是，她们三个之间的友情算是定下来了。
江雨是个很开朗的女孩，相对于沉闷的宋瞳和高傲的张米，她在她们两之间做了一个很好的协调，只要是有她在的场合，气氛可以很快的高涨起来。既善于替别人着想，又非常有主见，仅仅是学习成绩稍稍不如人意，其他方面她非常受大家欢迎。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在十一回来的班干部竞选上，她顺利的坐上了班长的位子，宋瞳开学的摸底测总成绩名列全级第一，所以也无可厚非的被选为学习委员。张米毛遂自荐当上了文娱委员，而关于那个行事比较低调的余真，最后也迫于无奈干起了体育委员的差事。班级在大家的扶持下逐渐的走上了正轨。
张米一直期待白老师能是个像文祁一样可敬的老师，可是相处了一个月下来，发觉她太年轻了，根本没有当班主任的潜质，自从班委悉数被选出来后，她几乎是把班务全权交给他们负责，根本一点都没有在工作上指导过他们。
不知道谁说过，无能的领导者会带出卓越的手下，才华横溢的人的下属全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偶。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依靠自己，谁也不清楚。张米不断的猜测着，不断的期待着，这些猜测和期待，成为了她步入少女时代后最鲜明的记忆，也是她日后回忆起来唯一能使她遗忘掉苦痛的记忆。
*19*
宋瞳听到张米说余真是她男朋友了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那天下了场大雪。两个女孩哆哆嗦嗦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一路亮着，积雪不浅，宋瞳略微近视的眼睛眯起来，两人安静的看着地上走在前面的人留下的凌乱脚印。要说浪漫，是很浪漫的。
这几天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张米已经在这条与宋瞳一同回家的路上缺了一个月的席。眼看雪越下越大，她终于决定支开余真，到宋瞳身边报一下到。
“哎……余真和我开始恋爱了。”突兀的声音响起，连张米都觉得这声音不真实了。
“呃。”宋瞳头往围巾里缩了缩，嘴巴消失不见，留下能被捕捉的声音远去。
“他先追我的啊……”张米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身旁淡漠的女子。
“呃。”
女孩皱了下眉头，觉得无趣，收了声音。
宋瞳着实也是不知道要用怎样的表情或者是态度对待张米。不可能没有失望，但她始终拿不出根由来。不可能是喜欢他的啊，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认识都只能算是勉强，怎么可能建立起理解。兴许他真的和张米比较合得来吧。
张米总是她用来搪塞自己失败的借口。
银装素裹的大地，看上去像没有忧伤的童年。小城镇里的冬天被雪花带来，最终被每个人的冬天填满，成为一些不得不忧伤的借口。
*20*
余真大抵是喜欢张米的。起码是喜欢的，她长的那么好看，又懂得讨人欢心。那天张米病了没来上课，结果余真那天认真的听了一天课，把笔记都做的好好的，放学后尾随宋瞳去探望张米。虽然他心里面很清楚，要说笔记，张米要么是借宋瞳的来抄，要么是不抄。到了她家楼下，余真死活不肯上去，就在外面安静的等着，等着宋瞳把好消息带下来。
他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脑子里想起最初注意起这个女孩的时候。那天他和江雨因一些小事又吵了起来，江雨和他是小学同学，对他自然什么事情都不客气，直来直去的。然后他骂了几个脏字，江雨就彻底的火了，一副往死里和你拼的架势。这个时候张米突然出现，说：
“哎，江雨，白老师叫你。”然后宋瞳很知趣的把江雨的手牵过来，走了出去。
接着清脆的“啪”的一声响起。同学们看真切了，发现张米已经步出了教室，余真左脸上有着鲜明的五指引子，红彤彤的。
他还没回过神来，但一肚子的怨气突然消散了，他不明就里的站在那里。一站就是好久。有同学过来拉他回座位，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他这么大还没被女生打过脸，虽然自小身体就被父母打的频繁淤血，但脸是一个人尊严的象征，是该誓死捍卫的部位。骂人也会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脸文化是五千年的历史潜移默化的滋长出来的。
他本来就没有料想到，所以他也愤怒不起。从小到大，他走过同龄女生身边时，她们都会变得唯唯诺诺。面容上的不羁，言语上的不礼，行动上的不规，是他给人的最深印象。他理应当愤怒，但这时却在犀利的张米面前收起了他的飞扬跋扈。别人不解，他自己更不解。
从此“张米”两字渐渐的频繁出入他的脑海。本来人家生就一副艺术苗子，又是文娱委员，性格很张扬，样子还要很中看。这样的人，没有任何理由不起眼。
余真因此以为她就如自己所见一般，没有更深的内容了。他很庆幸对待这样的女孩不用费那么多的心力，不像宋瞳，小小年纪却仿佛深不见底。他着迷于张米每一个简单的动作，害怕于宋瞳意味深长的邃。可惜，人们所以为的事情，往往就偏偏不是事情的真实。
他哪里知道两个女生彼此之间的过去，纠缠不清的过去。他更不可能知道张米心里面那些旁人容忍不得的想法，那些只能生长在阴暗湿冷角落里但却异常锋利的想法。

长发飘飘

*18*
江雨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发火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宋瞳和张米生过气，其实那次也不能算是生气，就算是非常不友好的抱怨吧。可是之后，连抱怨也没有了。她们之间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或许，在江雨她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除了这件让人困惑的事情外，令人欣慰的是，她们三个之间的友情算是定下来了。
江雨是个很开朗的女孩，相对于沉闷的宋瞳和高傲的张米，她在她们两之间做了一个很好的协调，只要是有她在的场合，气氛可以很快的高涨起来。既善于替别人着想，又非常有主见，仅仅是学习成绩稍稍不如人意，其他方面她非常受大家欢迎。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在十一回来的班干部竞选上，她顺利的坐上了班长的位子，宋瞳开学的摸底测总成绩名列全级第一，所以也无可厚非的被选为学习委员。张米毛遂自荐当上了文娱委员，而关于那个行事比较低调的余真，最后也迫于无奈干起了体育委员的差事。班级在大家的扶持下逐渐的走上了正轨。
张米一直期待白老师能是个像文祁一样可敬的老师，可是相处了一个月下来，发觉她太年轻了，根本没有当班主任的潜质，自从班委悉数被选出来后，她几乎是把班务全权交给他们负责，根本一点都没有在工作上指导过他们。
不知道谁说过，无能的领导者会带出卓越的手下，才华横溢的人的下属全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偶。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依靠自己，谁也不清楚。张米不断的猜测着，不断的期待着，这些猜测和期待，成为了她步入少女时代后最鲜明的记忆，也是她日后回忆起来唯一能使她遗忘掉苦痛的记忆。

长发飘飘

*18*
江雨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发火之后，就再也没有对宋瞳和张米生过气，其实那次也不能算是生气，就算是非常不友好的抱怨吧。可是之后，连抱怨也没有了。她们之间仿佛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或许，在江雨她看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除了这件让人困惑的事情外，令人欣慰的是，她们三个之间的友情算是定下来了。
江雨是个很开朗的女孩，相对于沉闷的宋瞳和高傲的张米，她在她们两之间做了一个很好的协调，只要是有她在的场合，气氛可以很快的高涨起来。既善于替别人着想，又非常有主见，仅仅是学习成绩稍稍不如人意，其他方面她非常受大家欢迎。因为她的这种性格，在十一回来的班干部竞选上，她顺利的坐上了班长的位子，宋瞳开学的摸底测总成绩名列全级第一，所以也无可厚非的被选为学习委员。张米毛遂自荐当上了文娱委员，而关于那个行事比较低调的余真，最后也迫于无奈干起了体育委员的差事。班级在大家的扶持下逐渐的走上了正轨。
张米一直期待白老师能是个像文祁一样可敬的老师，可是相处了一个月下来，发觉她太年轻了，根本没有当班主任的潜质，自从班委悉数被选出来后，她几乎是把班务全权交给他们负责，根本一点都没有在工作上指导过他们。
不知道谁说过，无能的领导者会带出卓越的手下，才华横溢的人的下属全是一群没有思想的木偶。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就要依靠自己，谁也不清楚。张米不断的猜测着，不断的期待着，这些猜测和期待，成为了她步入少女时代后最鲜明的记忆，也是她日后回忆起来唯一能使她遗忘掉苦痛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