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周一探案之“锦瑟丹青”篇——往事如歌（完）

罗宾

（十）
    一切比预料的要顺利。
    虽然范熙言拒不认罪，但随着警方和检察机关的介入调查，龙祥公司的黑幕终于被揭开了。
    原来，龙祥公司一直控制着一个黑市的美术品交易，并从中牟取了大量的暴利。同时借助其雄厚的经济实力以及豢养的黑手，不断进行着各种不公平竞争。
    这一起案件在我市掀起了轩然大波。新闻媒体纷纷把这起案件称为“龙祥黑幕事件”，并以《神秘怪盗偷出惊天大案，无名作家勇探龙祥黑幕》为题进行了专题报道。当然，应个人要求，报道都隐去了真实的名姓。
龙祥公司的资产被查封，一个诺大的公司就这样倒闭。
    病中的范江荣听说自己儿子的事情后，病情加重，几个星期后，竟然也就这么去了。他死得还算平静，虞芸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再一次看到虞芸是范江荣出殡那天。作为他唯一的亲戚，虞芸主持了追悼会。由于“龙祥黑幕事件”的影响，去参加追悼会的人自然寥寥无几，顶多也就几个昔日的旧友而已。
    我虽然和范江荣没有什么交情，但我还是去了。
    不是为了看他，而是为了看她。
    我并没有出席追悼会，只是在火葬场门口静候。
    许久，我看到了虞芸。
    我很庆幸，她没有事。我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她。
    她还是那一身打扮。
    白色的衣服，红色的围巾以及一副红色的羽绒手套。
    她有些瘦了，这也是难免。
    她远远望见了我，先是有些迟疑，继而才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虽然不算家破，但总算还有人亡。而这一切，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依照古代的观念，我该是她的仇人了。
    “……你好。”我许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很不好。”她轻声说道，双手紧紧地攒着拳。
    离上一次见面已经隔了好几个星期，而上一次见面我说了很重的话，也不知她会否原谅我。
    “对不起。”我又道。
    “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
    “其实……那也没什么。”虞芸总算笑了。
    我松了口气，思索着下一句该说些什么。
    “你……上回究竟怎么回事？”我道出了内心的疑问，“你为什么会到我家来，正巧是四个流氓那次。”
    “对不起。”她忙道。
    “什么？”我有些奇怪。
    “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去劝我伯父自首。”
    “劝他自首？”
    “是的，我跟他说，已经有人掌握了证据，我希望他别再错下去……但、、但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也没有说出你的地址，关于你的事情，我丝毫没说。”虞芸忙补充道，“然后我哥……不，范熙言全然不同意，最后伯父也不同意。于是我便走了，后来无意中隐约听见他们要找你麻烦，想打电话却发现记你的电话号码那张纸沾了水模糊不清了，于是我便只能到你家来，结果就……”
    “那后来呢？”我忙问道。
    “后来，被强行带了回去。伯父还算待我好，但范熙言……他，他说什么担心我走漏风声，就偷偷把我软禁起来，还……还逼我交出‘丹青世家’印”
    “那个混蛋！你没事吧……”
    “我……没有。”虞芸低着头，脸色却有些憔悴。
    我忘情地想要牵起她的手，她忙后退了一步，神色间有些哀怨。
    “啊……我……嗯……你后天有空吗？”我讪讪道，“辰风公园最近有个美术展，我可以……约你去看看吗？”
    我红着脸，发出了邀请。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我知道，她答应了。
    我笑了。
    一天后，她果然如约来到了公园门口。
    白色的衣衫，红色的围巾，红色的羽绒手套，发际仍戴着一朵小白花。
    那是一个仿真美术展，展出包括古今中外著名画作、雕塑的复制品，虽然无缘得见真迹，但那些复制品的大荟萃也是难能一见的。
    我们信步闲游，从中世纪的意大利一直来到明清之际的中国，转而又游览了浪漫的法兰西。
    虞芸一直伴随在我的右手边，有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观作还是在想人。
    不知不觉，来到了维纳斯像前。
    “断臂的维纳斯……”虞芸喃喃道，“你知道她的由来吗？”她笑着问我。
    “啊，她是传说中的爱与美之神。”我缓缓说道，“据说她原本是有双臂的，但当创造她的那位大师问他学生观感时，那不争气的家伙居然说，那双手臂可真优雅。大师听了，二话不说便挥斧看下了那‘优雅’的双臂。因为他想让人们注意的是雕像躯体之美，而非手臂。”
    “由此，也有了这么一个词，缺陷美，或者说是残缺美。”虞芸笑道，“你怎么看？”
    “我？既然是残缺的又有什么美了，说真的，与完美的，或说是完好的相比，观感可是有天壤之别，这些缺胳膊少腿的东西可不讨人喜欢，不过……”
    “噢，我已经知道了，”虞芸仍在笑，“走，那……那边看看去。”
    一个下午的时光便在这里度过，我邀请她吃晚饭，但她说不了，她得回去，她还有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经常给她打电话，和她聊些事情，和她谈话时，我总感到特别高兴。
但突然有一天，她消失了。
    没有人接我的电话，当我赶去她家，却只见铁将军把门，家中无人应答。
    又过了几天，我收了一个包裹，虞芸寄给我的。包裹上有一封信。
    信很简单，只有三句话：
    “周一：
    你好，原谅我不辞而别，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到欧洲了吧。我要去那里学习美术，我要去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意大利，我要去世界最珍贵的美术馆卢浮宫，我要拜访那些前辈的故乡，西班牙、比利时、瑞士、英国……
    附上一幅画，希望你能看懂。 芸 ”
    为什么？她为什么突然就这么走了？
    我拆开了包裹，里面是用血红色的绸缎蒙着的画布。
    颤抖的手缓缓揭开那片血红，却见绸缎下面，是片空无一物的白色画面。
    “正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它才是最完美的。正因为是一片空白，它才有无限的可能性，才有无限的遐想、无限的希望、无限的未来……他永远都是新的开始和起点”
    我突然想起她曾说过的话。
    她这是什么意思，要我重新开始吗？要我忘记她吗？
    我脑中忽然如同这画般，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走了，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时，我想起了文绫，她是虞芸的好友，她也许知道些什么。
    在文绫家，文绫漠然望着我，像是望着一个负心汉。
    “你真的不知道？”她冷冷道。
    我更加疑惑。如果我知道答案，又何必来这里？
    “你有没有去看过范熙言？”她又问。
    “没有。我去看他干嘛。”
    “为了要到那枚印章，他曾经拿着刀威胁虞芸。”
    “什么！”
    “他……他砍下了虞芸右手的拇指……”
    我突然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虞运在我面前总是戴着手套，为什么，当我要牵起她的手时她会退却……
    右手是她艺术的生命。没有了拇指的右手，她又如何握起画笔？
    我真傻，我这个傻瓜，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说什么缺胳膊少腿的东西讨人喜欢，说什么那与完好有天壤之别！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呢？
虞芸，你又为何不把我的话听完？
    我还想说的是，“不过……缺陷美却能带给人精神上的震撼，这种震撼却远比那些所谓的完美来得深沉。它对人内心的深处的渗透和共鸣，是无与伦比的。”
    我该怨谁呢？
    命运、缘份，还是……
    我一遍又一遍地责问自己。无尽的痛楚、辛酸与悔恨。
    我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她现在究竟在何方？
    望着她从我指间滑走，我觉得一阵惘然……
    屈指算来，匆匆五次的相会，就结束了一世的情缘。
    一切从一幅画开始，至一幅画而终。
    什么也没留下。
    只有，一片空白……
    …………

罗宾

尾声     
    飞机翱翔在浩瀚的云层之上，坐在窗边，望着那无垠的云海，耳边仍回响着《日光机场》的旋律。
    蓦然觉得有些疲倦，思绪回到了机舱，眼皮渐渐沉了下来。
    我渐渐睡去，而座边的一位乘客却正悠闲地阅读着报纸。
    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上，是一篇关于一位华裔女画家在巴黎美术展上获得优胜的报道。
    报道边上有两幅照片。
    一幅是那位女画家正在挥毫作画。只见她一身素装，左手握笔，右手调色，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可惜拍的是背部侧影，辨不清她的面容。
    另一张照片是那幅获奖的画。
    照片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认画的右下角盖着一个中国印，隐约可见为首是一个“丹”字，印下是一行签名。上面写着：Monday·Y。
    …………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周一探案之“初露锋芒”篇往事如歌〈完〉——

moonprincess

总算看到结尾了，跌宕的情节和推理中不乏感情。每次等待着故事的发展时度日如年啊。。
希望尽快看到周一新做。

悲怆音

不愧是你啊，作品的结尾总是收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