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

莫知我哀

沙扬那拉。这样念着，视野被渐渐拉开，拉直，成一条不停延展的线。

飞舞起来的时候，只有水接纳她们，只有土地接纳她们。除此之外到处漫溢着拒绝的味道。只好有些悲凉地覆盖在树叶上，手拉手躺在嶙峋的岩石上，盖在红红绿绿的垃圾们上。于是世界接受她们的容妆，只从河流和土地里静静睁开双眼。
连续几天看到这样的情景。掀开窗帘就是一片片白色的沼泽，仿佛可以很享受地陷入一般。

和六七岁的孩子们玩耍，她们争着拉我去看一个堆好的雪人。很简陋，两个简单的小雪球，加上两只不知什么做的黑眼睛，很滑稽地站在雪地上，斜着身子仿佛在享受。忽然想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堆积起来的雪，为什么会忘记要堆一个雪人？愣了一下，捡一根树枝拨弄积雪，却暗暗有意兴阑珊。

最终还是堆了一个雪人。也是小小的，立在河旁的一块岩石上，戴着光环一样的滑稽帽子，上面插一片树叶。又随手捡一片橘子皮，挖下两粒成眼睛。将雕刻用的树枝放在雪人手里，于是它仿佛伸出手要给予看到的人那触手可及的绿色——春天的颜色。为什么不把春节的颜色变成绿色呢？那才是真正的春天。
汽车离开的时候回头看它一眼，说声沙扬那拉。知道它最终会融化，索性不再留恋。视野被拉长，如同缓缓延长的金属丝线。

上一次下雪正好是晚上，于是仅仅在窗口观望窗下路灯四周雪的飞舞。而这次打开门，扑面的寒意让我为之一震。赶紧找了把伞，匆匆喊了几句便奔向泥泞的道路。
太大了。不一会衣服的下摆凝满了雪花如一夜曼妙霜华。风亦很大，举目四望没有人影，路边的一切似乎都是静止的，除了雪——除雪之外皆是静止。这是她们的世界了。我眼看着她们一片片，或一簇簇摇落在地上：有的迅速失去影踪，有的却是似乎失去影踪了。她们只是暗暗的落在并不接纳他们的水泥地上，树枝上，含笑看着我疑惑而又忙乱寻找她们的样子。

沿着无人空旷的大路一直走，穿越一条条十字路口如同穿越一条条河流。我涉水而行，隐隐看见远处人家的红色灯笼。

伞渐渐变得沉重，拿到眼前一看，落满了雪花，厚厚的像一块温暖的大饼。不想抖掉她们，于是费力地撑着伞前行直到那不可再穿越的国道线。蹬脚，转头，抖落雨伞上沉重的堆积，雪渐渐开始缓慢。

雪舞停止之后以为再不会看见它了。然而第二天依然看见那些窗外延展而又延展的白色沼泽。莫名的欣喜很快就淡了下去，握起一把雪扔出去，带落一树雪的堆积。身旁爷爷奶奶笑着看我，忽然感觉很温暖。
走吧。他们在唤我，我回头又看一看红色灯笼和白色沼泽的映衬，互相融入的和谐。

没想到会再一次回到这里。急忙奔去看那雪人，岩石上除了水迹已再无其它，还有一大块剔透的冰。这是那个笨拙的雪人么？手托着绿色的树枝，帽上有绿色的树叶，还有橘红色的眼睛。都随着水流不知何处了。

雪不再下了。然而我会记得她们飞舞的样子——雪舞。我听着不知名的音乐，想起那个在阳光下融化成冰和水融入大地的彩色雪人，想起那个看着自己的雪人被扔到路上却依旧欢笑的小女孩，我对自己说，勇敢些。勇敢去爱去恨去拒绝去反抗，再不要怯懦。那些得失又为何要计较？百年之后皆为尘土，细小的失去和得到于我这渺渺众生之一又有什么关系。跳出红尘之外也许太难，但洒脱的活，如同这雪舞，不计较何处落脚，仅仅是飞舞和之后的沉静，也比那尘世的挣扎要美妙得多。
仅仅如此。望着银灰的天空暗暗一笑，转身疾奔向远方去。

音尘
2005-2-13 16:32:21 于湄水

祝大家春节快乐%&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