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澜》[给蓝妹妹的生日贺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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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の叶

名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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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3-11 11:33: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谨以此文为蓝贺寿%&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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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澜

澜接待过的瑞典客户曾对她说：在斯德哥尔摩各个地铁车站的装饰风格都完全不同，上海的地铁很整洁，但不仔细留意站名的话，便很容易坐过站。

澜点头微笑。文化上的差异是很难沟通的，该如何告诉眼前的瑞典人：在这个快节奏的都市，人们具备着蟑螂一样的适应和分辨能力，而斯德哥尔摩的浪漫也未必是行色匆匆的上海人有时间驻足欣赏的。面对难以解释的问题，她选择轻轻绕过。

对于上海的地铁，澜既谈不上喜欢也算不得讨厌，像大多数的小白领一样，每天乘地铁穿行于城市的两头是她日常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一只土生土长的上海蟑螂，她不会下错站台，看似千篇一律的车站对她也有着不同的意义：汉中路站外有个油煎臭豆腐的小摊，人民广场站卖茉莉的老婆婆很和气，而一想到衡山路站，耳边就响起拨弄吉他的声音。

澜已忘了那个卖艺的男孩出现的季节，也许是在春末，也许是在夏初，反正地铁长长的走廊中常有人盘腿坐在地上弹唱，那些人像枝头的麻雀，匆匆落下，唧喳两声便又飞去，但总有新的再来，地铁口永远不会寂寞。

而澜会注意那个男孩，也许是因为他简单的穿着，也许是因为他有张温和的娃娃脸，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每天都在。但如果不是因为澜那喜怒无常的老板，澜大概永远不会和他说话。

至今回想起那天的事，澜仍觉得委屈，本来周末被留下来加班就够窝火的了，结果不顺心的老板还把脾气发到她的身上。但是澜又能如何？和他大吵一顿然后辞职？两年的职场经历早洗去了她的冲动和冒失。澜只有沉默，她知道老板脾气虽臭，却还是个讲道理的人，等他冷静下来自然会意识到是他不对，但胸中的这口闷气澜却只好自己排解。像一切注重身材的办公室女郎一样，澜很少放纵口腹之欲，但那天澜决定买一个起司蛋糕安慰自己。可老天仿佛存心与她作对，西点屋的起司蛋糕居然卖完了。纯粹为了发泄怨气，澜将准备用来买蛋糕的五十块钱扔进了男孩面前的吉他盒里。

男孩抬起了覆盖在长长刘海后的眼睛，轻轻对澜说了声：“谢谢。”

澜愣了一下，男孩忽然说：“我给你唱个歌吧。”

在晚上九点安静的地铁走廊中，男孩拨动了琴弦。严格地说他的嗓音并不出色，那首歌也不是澜喜欢的风格，但很久以后澜还记得那句歌词：“Baby，take it easy，tomorrow will be a shining day.”

如此简单，他认识了她，他们很少说话，但每次见到澜远远走来，男孩都会抬起眼帘，给澜一个干净的微笑。而澜皮夹子中的零钱也有了去处。

明明是树叶沙沙而落的秋天，澜却分明在空气中嗅到了春天般的气息，淡淡的愉悦弥漫心头。同事开玩笑说：最近气色这么好，是不是交了新男友？澜笑着敷衍过去，心底却浮上一丝不安。

那晚走进地铁站澜意外地发现男孩正背靠走廊站着，吉他已经收到了盒中。听到澜的脚步声，男孩抬起头来笑一笑，提起吉他盒：“你来了。”

澜惊讶地问：“才六点，今天这么早收工？”

男孩“嗯”了一声，自顾自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走吧。我们同路。”

地铁车厢里男孩一声不吭地站在澜的身旁，车窗上映出两人的身影，化淡妆、穿套裙的澜和青涩的他看上去仿佛来自两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看着他刘海下稚气的眼眸，澜想他大概还不满二十岁吧。

汉中路到了，澜对他说：“我下了。”

男孩点点头，也不看澜的眼睛：“嗯，再见。”

澜知道尽管一路都低着头，男孩一定也发觉了他们之间的差距。这样也好，有些事情总要水落石出，不如早些清醒。

但澜的估计显然有误，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个礼拜，男孩都在地铁口等她一起回家。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保持沉默，但那天低头看着澜的鞋尖，他忽然问：“你叫什么？”

澜怔了一下，很快平静地微笑，说出自己的名字。

“兰？‘兰花’的‘兰’？”

“不，‘波澜’的‘澜’。”澜纠正他。

“澜。”他轻声念道，澜的心头不觉一跳。

快到汉中路了，男孩抬起了眼帘：“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看着他闪烁着不安的清澈眼睛，澜一时忘记了说辞。地铁到站了，澜匆匆下车，对于男孩的邀约她来不及同意也没有机会拒绝。

第二天傍晚在公司门口澜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终究她选择了逃避。成年人没有任性的权利，很多事情不得不用现实的尺度考量。

澜再次走向地铁车站是在一周之后。借着梧桐筛下的班驳月影，澜看了看腕表，时针已划过22：00，以往的经验告诉她男孩会在21：30左右收工，应该不会尴尬地相逢，然而她再次失算了，一踏入地铁的长廊男孩落寞的身影便出现在澜的眼前。

“你总算来了。”男孩说着咬住了唇。

几年来澜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

男孩盘腿坐到地上，打开吉他盒，取出吉他，调了调音调：“给我十分钟，我为你写了首歌。”

他唱了些什么，澜全都不记得了，但他拨弄琴弦的手势，嘴唇的翕动，刘海后微闭的眼睛却深深铭刻在澜的眼底，很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是那样清晰、鲜明、无法消弥。

“歌名是《澜》。”放下吉他男孩望着澜的眼睛。

“谢谢你。”除了这三个字，澜再说不出别的。

“喜欢吗？”

“喜欢。”澜的回答不假思索。

男孩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喜欢就好。”他看了眼表：“22：15了，末班地铁是22：39，你快去吧。”

澜点点头，忍不住问：“你呢？”

男孩看着地板沉默了片刻：“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待会儿骑自行车回去。”

“不是说同路么？”这句话一出口澜就后悔了。

“我就是想送送你。”男孩讪讪一笑：“不过，你不喜欢，对吗？其实，我约你吃饭，也只是想在一个好点的环境给你唱支歌。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他仰望澜：“谢谢你，为你写歌、为你唱歌，我很开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真的。”他拨动琴弦：“走吧，今天我用音乐送你，这样比较好，对吗？”

末班地铁上，澜靠着车门低头站立，吉他的轻响仿佛还在耳际回荡。走的时候澜没有回头，虽然她很清楚，从明天开始这个男孩再不会出现在那里，他的等候只为道别。青春是一节单行列车，一旦出发便无从回头。

那天直到地铁驶入终点，澜才抬起了头来，隔着车门看到月台上的白底红字“上海火车站站”，澜自嘲地笑了，她居然坐过了站。

纵若微澜，亦有涟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