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寒夜听雪 于 2012-8-15 16:37 编辑
《梦醒时分》请点此
BGM 《时之翼》/ 新妻圣子 / 《对某个飞行员的追忆》片尾曲
圆梦之时 “打烊了打烊了。”大商场的门卫嘴里自顾自地念叨着。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异国的天空早就降下了帷幕,取而代之的是凉如水的夜色。 新一的衬衫纽扣半开着,脸上还有着酒醉的红醺。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商场门口,用力推了推门,却发现门早就锁死了。 “该死。”他的嘴里带着浓重的酒气,他闻起来带着令人厌恶的酸味。他使劲摇晃门把,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来,只剩下门被摇晃发出的“砰砰”声响。 回身望去,偌大的商场空无一人。寂静得令人窒息的大堂里,惨白的日光灯光照亮每一处琐碎的角落。凉浸浸的大理石地板,映着他憔悴羸弱的面容。 “有人吗?”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购物中心里,却得不到任何回音。他有点慌了。 “有人……有人吗?有人吗?”他这次是使劲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飘渺的回声。 他终于身子一软,瘫了下来,背靠着玻璃门。 玻璃门的外面是火树银花,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绵长的光河在夜空下汩汩流过。
他忽然记起了那段日子。 每天他临睡之前,她都会坐在他的身旁的床沿。她柔顺的黑色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散落,清澈纯净的眼眸婉转流波,温暖的笑靥如同勿忘我静静开得灿烂。璀璨星光透过窗帘落在她的身上,她看着他疲惫地阖上双眼,轻轻唱起温暖的歌谣: “昔时星光 照亮我的梦啊” “今夜涛声 静静伴我入眠吧”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被路过的门卫放了出来。门卫的嘴里还一边暗自不满地嘟囔着什么。 他仰望着天空。墨蓝色的夜幕沉沉地压下来,星星孤寂地闪烁着,如同钻石被镶嵌在天鹅绒上。初过立秋,北半球的夜风猎猎,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衣角被拂起,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抱紧了身体。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街道,人们行色匆匆。茫茫夜色,远处的大厦灯火辉煌,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而曼妙的女子来往不绝,灯影晃得眼睛隐隐作痛。 不属于他的繁华。
抬手看看表,已经将近十一点。该回去了,他想。 新一手上的酒瓶里,还有些许淡金色的液体,在缭乱的灯光下微微摇荡而闪烁着。他跌跌撞撞走到公交车站,摸出裤袋里的硬币。看看远处,夜班车就快到了,他扬起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入喉的液体狠狠地刺激了他的神经,一刹那间他感觉头晕目眩。 自己到底是在这里干什么呢。好没出息的自己。啊,对了。自己是如同落难的王子一样,迫不及待地,从那个带着悲伤与温暖的岛国落荒而逃。他不愿意再想起那个人。 “一定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最后,她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可是,那个温婉可爱楚楚动人的女子,在他的脑海中已然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心底有一个精致的暗格,里面堆满了落满尘埃的记忆,却再也无法找回。
车到了,门开了。车厢里的日光灯落满了灰尘,吱吱发着白光,犹有夏虫鸣叫。他投了币找了前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白人男子。 柴油机的轰鸣声响彻整个车厢,夜班车缓缓地发动了。 “Get the fuck out of here, you pig.”(操你妈的快给我从这儿滚粗,你这只猪。) 新一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始终没能说出什么。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公交车里除了他和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别人,车厢里空荡荡的。 他力图装作满不在乎,缓缓站起身来,一顿一顿地走向车厢的后部。 坐在硬而冰冷的座位上,他突然有了想哭的冲动,想要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可是最使他悲哀的是,他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公交车转入了小路,渐渐是荒芜的郊区了。在浓稠的夜色里,窗外是一片又一片杂草丛生的田地,生锈的铁皮屋子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 他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但是总是没有答案。 周围稀落的路灯光倏忽间消逝,公交车驶入了隧道。他抬起头,漠然地看着窗外。陌然的灯火伴着风的悲叹,飞速流逝。
那天过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开着灯才能睡得着,总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有什么妖魔会在暗中取他性命。请了医生来看,诊断结果是幽闭恐惧症。 每天晚上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惊醒,孤独的枕间泪痕遍布。
公交车停在了终点站,柴油机的轰鸣声渐渐消逝。 新一下了车,走在回家的小路上。黑暗而漫长的小路上没有路灯,权作照明的只有夜空里稀疏的星光,还有路两旁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橘黄色的温暖的灯光。他感到喘不过气,只得加快脚步。 似乎是身后有人追赶,他穿过简陋的门廊,匆匆往客房赶。他在黑暗中像是逃难一般摸索着,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房间。 ——不对。他的侦探的直觉告诉他,有生人。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轻轻拧开门把。门发出吱呀的古老声响。黑漆漆一片,凌乱的房间里有别样的气息。 “谁?”他壮了壮胆,大声问道。 没人回答。 他的手颤抖着,在墙上胡乱摸索,想要找到电灯的开关,却怎么也找不到。该死。他心里暗暗骂着,脚下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在稀疏的星光下,他看到床沿坐着一个人影。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着黑影靠近。
“昔时星光 照亮我的梦啊” “今夜涛声 静静伴我入眠吧” 那人静静地唱起了歌。 突如其来的孤独与疏离,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将他紧紧包裹,让他瞬间泪流满面。 兰,你回来了。
新一打开落地灯。房间被收拾得整洁干净,还散发着香味。 在橘黄色的暖暖灯光下,坐着的却是哀。 裁剪得恰到好处的亚麻色短发。墨绿色的连衣裙。冰冷雪白得不见任何一丝血色的肌肤。湖蓝色的瞳仁折射不出任何情感。她静静地坐在床沿上,默默地望着他。 “哀,你……”他惊得说不出话。 哀的手里,握着空空如也的玻璃瓶,上面的标签还留着戏谑的“aptx-4869”几个潦草的字。 “快去洗洗睡吧,我给你唱歌。”她一如往常,丢下一句冷冷的话,便又转头望着窗外。 他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头疼欲裂,去浴室洗冷水澡。冰凉的水冲在身上,是刺骨般的疼痛。 洗了澡,他胡乱穿上睡衣,瑟缩着钻进被窝。还不等他说话,哀不由分说,伸手便关上了灯。 黑暗带着无数潜藏的恶意与窥伺,汹涌而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紧紧地抓住了哀的手。好温暖,好柔软。 另外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背,哀缓缓唱起歌来。 “昔时星光 照亮我的梦啊” “今夜涛声 静静伴我入眠吧” “在悲伤消失在平静中之前” “阖上双眼 凭我思绪游走” 飘飞的歌声再一次带他回到很久很久之前。每当他浑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每当他无力地在梦中挣扎,他的面前总会是她动人的笑靥。可是现在……现在……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切都变了。 他几乎从来没有听到过哀唱歌。面前的哀,高挑的身姿与冰冷的神态在黑暗的妆容下几乎与兰无异。似乎还能回到那天,还能回到那些温暖如春的日子。 “兰……”他用极低的声调,一边啜泣着,把哀的手抓得更紧。 歌声停了下来。
“你抓疼我了。”她还是那样冷冷地说。 他恍然大悟似的,连忙松开了手。 两人都不说话。 现在,哀似乎是他的卫士了。即便身边环绕的黑暗里有多少魑魅魍魉,她都可以把它们消灭掉。他不禁暗暗笑自己,真是幼稚啊。 借着外面路灯的微弱光亮,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经午夜一点多了。 “你不吃这个,就睡不着吧。”哀背对着他说道。 他却连一声“嗯”都发不出,只在哀的身后默默地点头。 “没出息。”她低声自言自语。 他心里不甘,想要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口。 良久的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久违的倦意终于袭来。 他缓缓闭上双眼,却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正在解开他的裤扣子。裤子被解开,然后是衬衫的纽扣。皮肤上有别样的温暖的触感,伴随着女孩子的温柔而急促的喘息声。随即,重重地压了下来。黑暗里,她趴在他的身上,双手轻轻抚摸他的下颌。 “哀,你……” 她并不说话,一只手在他的下体窸窸窣窣地乱摸。 “把我想象成……” 他怔了一怔,旋即醒悟。 “不要!不要!”他慌张而惶恐地踢弄着。 她在他的身上坐起,却被他一脚踹下床去。 无尽冰冷的黑夜,地板上发出吱吱啦啦的玻璃碎裂声。 他匆忙扭开了灯。在昏黄的灯光下,哀头发凌乱,只穿着内衣,锁骨处还带着伤痕。地板上是玻璃杯的碎片。她的手腕上,苍白的皮肤被玻璃碴割开,殷红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他慌忙起了身,在抽屉里拼命翻找着创可贴,手腕上的血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
午夜死寂得似乎带有恶意。窗外的路灯终于熄灭了,唯余夜风吹拂野草留下的沙沙声,和夏虫稀落的几声鸣叫。昏黄的灯光闪烁着,两人坐在床上,背对着背。 “真是愚蠢。”是哀先开的口。 他已经懒得与她辩驳,随口应着:“是。” “跟我回去。” “不要。”他立刻接上了这句。 “工藤,这样总不是办法。你不可能被回忆折磨一辈子。” 他顿了顿。 “我……我愿意。” “你,你……”哀的平静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他一下子慌了,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她,昔日冷静得近乎冷酷的那个女孩子。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你……至少……至少考虑一下我啊!”哀无助地嚎哭着,吼了出来。泪水在她白皙的脸庞上肆意横流。 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紧闭的眼泪的闸门似乎被打开了。 “把我……把我想象成兰不就好了吗!那个女人真的就这么值得你纠结吗!她死了啊!死了啊!没有办法复生了啊!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是啊,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么,……那么就让我来做她好了!头发什么的,可以留长,可以染色;瞳色也可以用隐形眼镜解决;声音什么的,我去做声带手术……”她抹了一把泪,抽吸着鼻子絮絮说着。 “别傻了……”他低声说道。他在极力遏制哭泣的冲动。 她一下子怔住了,眼泪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你永远也不可能是她。” 她哭得浑身没了力气,一把扑倒在他的怀里抽泣着。 “你就以为我愿意这样么?你以为我就愿意受这样的折磨么?……这里好冷,我很孤单, 很寂寞啊……我想哭——你应该也知道吧,那种想哭却没有眼泪的滋味……” “那就回去啊。”她在他的怀里小声说着。 “我……我回不去啊!我回不去的!是我害死了她!”他尖声哭吼着。“如果那天她没有来,如果那天她没有挡在我前面……”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哭,只是哭。 “别傻了。”她的语调平静了下来。他呆住了。 “要是她这样的痛苦,只换来这样一个你,她又会怎么想?”
大铁鸟在云中穿梭。 密闭的机舱,空气燥热得令人厌烦,空调口吹出来的风夹杂着汗味。外面是深夜的云层,机舱里只有几盏孤灯亮着,些微引擎声和风声漏进来。 “还是睡不着?” “嗯。” “我给你唱歌吧。” “不用了。” 她伸手过来,贴紧他的脸颊。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的手竟然如此苍白冰凉,全不像那天柔若无骨,温暖如花。细细看去,青蓝色的血管触目惊心,明晰可见。 他握起她的手,轻轻放在扶手上,然后安然闭上眼睛。 一夜无梦。
下了飞机,他和哀走出机场。 “去哪儿?”她问道。 “带我去她的地方看看吧。”他深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凝望着天。 天空灰茫茫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街上行人稀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这是她的国度。 两人上了出租车。不过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小小的公墓。 烟雨霏霏,芒草抽穗。放眼望去,远处的灰云如同冻僵般紧紧贴着天幕。树梢上的叶子簌簌作响,若有若无的狗吠由远而近。 她在一棵硕大的樱花树下。飘落的花瓣被雨水打湿,点点绯红妆点冰冷的墓石。 他没有撑伞,任凭雨水将自己淋得精湿。雨水夹杂着泪水,从腮边滚滚而下。 “兰,我回来了。”
昔时星光 照亮我的梦啊 今夜涛声 静静伴我入眠吧 在悲伤消逝在平静中之前 阖上双眼 任我思绪游走 逝去年华 一如流水 唯你歌声 促我前行 在悲伤消逝在温暖中之前 闭上双眼 凭我思绪迷离 梦醒时分 你还在我面前吗 圆梦之时 你又是否伴我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