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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专题-柯南20周年纪念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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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共赏 ]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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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43: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好!全发完了!

这小说书里是有画的,但这里没有的,当然了,大家放心,这完全不影响案子!
请大家按顺序看下来,一下子到案字的最后就会很容易不小心瞄到凶手名字的!

评价:
以下是一段我在“推理俱乐部”里说过的一段话:
  从一定程度上说读者是没有推理的义务和责任的!而“推理的过程”正是一本推理小说的精华!一本200页的密室杀人,最后就告诉我个凶手,说一下手法,给个证剧和动机就完了,这算什么推理?!奎因在《佛兰奇寓所粉末之迷》里对底楼橱窗为什么不是第一现场,对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从6楼搬到底楼有着一番非常精彩的说明!在《Y的悲剧》里,雷恩先生用反证法证明杀害黑特太太和给梨下毒的人是同一个人!
像奎因这样的案子没什么手法!但是他的推理分析太漂亮了!对了,在〈荷兰鞋子〉里奎因在最后破案时还提到了分类法,这不是很好的表现了作者的推理吗?!

《佛兰奇寓所粉末之迷》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本推理小说!这个案子并非那些密室什么重作案手法的案子,而是一个精彩至极的推理过程!奎因根据现场调查得到的线索和证物进行了仔细的推理从而推出了凶手。
我以前看那些很重手法的案子,现在看奎因这种将推理表显得如此好的案子感觉真是很怪的说,现在我即想写又手法的,又想写重推理的,我的《随想异曲的杀人》就是这两者的结合,而且受奎因案件的影响,我对警察作用也在不断的加深!
  我深信《佛兰奇寓所粉末之迷》一定会然喜欢看推理小说和写推文的各位受益非浅!
  祝大家开卷有益!
  PS:这个案子的推理过程真是令我拍案叫绝!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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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44:48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第一部

  附带说明……在众多的案例中,破案成败的关键就在于……侦探的思维是否能渗透蛛丝马迹般的表面现象,最终认识到重要的事实真相。
  ——摘自瑞吉.皮那博士《犯罪处方》

1、奎因父子在客厅里

  奎因家的客厅里,五个人偶尔凑在一起,围坐在那张旧胡桃木餐桌边。地方检察官亨利·桑普森,身材修长,双眼炯炯有神;坐在他边上的,是威风凛凛的缉毒组组长萨尔瓦多·弗尔拉利,这是个魁梧的意大利人,右颊上有道长长的黑色疤痕;另一位是桑普森的助理——红发的蒂莫西·克罗尼。理查德·奎因警官与埃勒里·奎因并肩而坐,但却神色各异。老先生绷着脸,嚼着胡须尖儿;埃勒里盯着费尔拉利脸上的疤痕,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旁边的书桌上放着本日历,这H天是19XX年5月24日,星期二。在春日的和风中,窗帘轻轻地飘动着。
  警官看了看众人。“韦尔斯有什么业绩?我倒想听听,亨利!”
  “算了吧,奎,斯科特·韦尔斯也还说得过去。”
  “会骑马打猎,射击能得91分就有资格当警督了,是不是?当然,当然!看看他塞给我们的那些烂活儿……”
  “没那么糟吧,”桑普森说道。“说句公道话,他还是干了些实事的。比如参加救灾委员会,公益活动什么的……一个在政坛外如此活跃的人不可能一点用都没有,奎。”
  警官哼了一声,“他上任多久了?不,别说——让我猜猜。两天……哼,看看,他在这两天里干的好事,你好好听听吧!”
  “首先,他重组了失踪人员搜寻处,可怜的帕森斯莫名其妙地被人炒了鳅鱼……第二,七个区的警局头头们个个被他训得头昏脑胀,多亏有地图,他们才摸回了各自的辖区。他为什么那样整人?你说这是为什么?……第三,调整了B、C、D交警小队的人员,第四,把24名二级侦探全都派出去巡逻。有什么原因吗?当然!因为某个家伙要闹事,而这家伙的曾舅父的侄女恰恰又认识州长的第四任秘书……第五,他把警校搅了个底朝天,还改了校规。而且,我还知道,他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上了我心爱的刑侦队……”
  “你这样会把血管气炸的。”克罗尼说道。
  “这些都还算不上什么,”警官冷冷地说道。“每位一级侦探现在必须天天交份报告——听仔细了,是勤务报告——每日一份,直接送到警督办公室!”
  “哦,”克罗尼咧嘴一笑,“倒希望他能把所有的报告都看一遍。他们这班老爷们,有一半人连‘杀人’这个词该怎么拼都不知道。”
  “那些报告,他看都不会看一眼,提姆。你以为他会浪费自己的时间?他绝不会看的。不会的,先生!他会让那位油头滑脑的小秘书,西奥多,B.B.圣·琼斯把它们全搬到我的办公室,再客气地附上一张便条:警督敬致理查德·奎因警官:‘希望您在一小时内对所附报告的真实性做出评估,警督对此将不胜感激。’你们再看看我吧,一边得尽力保持头脑清醒,以便应付这个毒品调查案;一边又得给这堆巡警的报告打分。”说到这儿,警官狠狠地吸了吸鼻烟。
  “他干的那些蠢事,你连一半都还没说到,奎因,”费尔拉利咆哮道,“这个贼似的矮胖子文官会什么?他只会鬼鬼祟祟地溜进我的部门,围着伙计们嗅来嗅去,趁人不备伸手就偷了盒鸦片,还把它送到了吉米那儿——猜他要干什么——取指纹!指纹,老天爷!好像吉米还能在上面找出毒贩的指纹似的!那么多毒贩的爪子都在上面摸过了!再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指纹!但是,不,他连招呼都不打,就把东西拿走了。斯登到处找那个盒子,但怎么也找不着。有一天,他跑来告诉我,说我们正在缉拿的那个家伙竟然偷到警察局来了——他偷走了一盒鸦片!这简直就是笑话!”费尔拉利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将一支短黑的雪茄叼在了口中。
  这时,埃勒里从桌上拿起一本封面破旧的小杂志,仔细研读起来。
  桑普森收起了笑容。“笑话归笑话,不过,如果我们再查不出毒品集团的眉目,事情可就难办了。韦尔斯不该在这时候逼我们仓促地把怀特实验案翻出来。看起来,这伙恶棍……”他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生气的就是这事,”警官抱怨道,“我刚摸到点彼得斯拉文一伙的情况,现在又得浪费一整天时间去法庭作证。”
  片刻沉默之后,克罗尼开口了。“金斯利·阿姆斯谋杀案中的那个奥索福纳西,你们是怎么处置的?”他好奇地问道,“他有罪吗?”
  “昨天晚上,”警官说,“我们又拷问了他。他看到我们已掌握了罪证,就全招了。”他嘴角周围的那些凌厉线条舒展开来。“这件事,埃勒里干得不错。你想想,我们围着这案子忙了一天,却找不到丝毫证据来证明是奥素福纳西杀了哈瑞恩.尽管我们确信就是他干的。这时,我儿子来了。他在现场只呆了十分钟,却找到了足以致置凶手于死地的证据。”
  “又一个奇迹,呃?”桑普森一笑道。“讲讲内幕,奎?”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埃勒里。他仍弓身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书。
  “整件事让他一解释,简直就像滚木头那么简单,”奎因无不自豪地说道,“德乔那,再来点咖啡,行吗,孩子?”
  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矮个敏捷地从厨房里蹦了出来。他笑嘻嘻地点点头,一晃又不见了。德乔那是奎因警官的贴身男仆、勤杂工、厨子兼家庭服务员,私下里,他还是侦探处的吉祥物。他拎着壶出来,往桌上的空杯子里续着咖啡。埃勒里的注意力仍集中在书上,他伸手在桌上摸了摸,抓起杯子,小口地呷着。
  “简单恐怕还不是恰当的字眼,”警官接着说道,“吉米给整间屋子都洒上了指纹粉,但除哈瑞恩本人的指纹外,我们什么都没找到——而哈瑞恩已是人死尸凉了。大伙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意见,建议在别的地方洒些指纹粉——当时的场面真是热闹极了……”他一拍桌子。“就在这时,埃勒里走了进来。我给他讲了讲案情,并让他看了在现场找到的东西。你们应该还记得吧,我们在餐厅地板上发现了哈瑞恩的泥脚印,这曾令我们百思不解。因为从案发现场看,哈瑞恩不可能到过餐厅。这时候,超级大脑起作用了,我想你们会这么说的。埃勒里问我,‘你能确定那是哈瑞恩的脚印吗?’我说这是毫无疑问的。我解释了原因,他也同意了我的观点——但哈瑞恩不可能去过那屋子,那些脚印使我们产生了错觉。‘好了,’我的宝贝儿子说,‘他也许根本就没进过这间屋子’。‘但是,埃勒里——那个脚印!’我反驳说。‘我有个主意,’他说着就进了卧室。”
  “噢,”警官叹了口气,“他确实有主意。在卧室里,他仔细查看了哈瑞恩穿在脚上的鞋,然后把它们脱下来;他向吉米要了些指纹粉,又让人取来了奥索福纳西的指纹复件;他把指纹粉洒在了鞋上——鞋上确实有个拇指印!他将这个指纹与取来的档案指纹进行了比较,事实证明,这就是奥索福纳西的指纹。……你们看,为找到指纹,我们找遍了整座房子,却独独忘了该找的地方——尸体。谁会想到从受害者的鞋上寻找凶手的痕迹呢?”
  “出人意料,”意大利人咕哝了一句,“埃勒里是怎么想到的呢?”
  “埃勒里认为,如果哈瑞恩不曾去过那间屋子,而他的鞋却到过那儿,这只能意味着其他人曾穿着哈瑞恩的鞋去了那儿或用他们的鞋在那儿留了个印记。简直是小儿科,不是吗?可就是没人能想到。”老先生佯怒地瞪着埃勒里低垂着的脑袋。“埃勒里,你到底在看什么书?你这个主人也太没礼貌了,儿子。”
  “一个外行人的指纹知识,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桑普森笑道。
  “埃勒里!”
  埃勒里兴奋地抬起头,得意地挥动着手中的书,开始了他的背诵。众人诧异地看着他。“如果他们穿着鞋睡觉,刺将扎进脚内,鞋将牢牢地贴在脚上。其中的部分原因是:他们的旧鞋坏了,所以只能换上用新剥牛皮做的拷花皮鞋,而这种鞋尚未经过鞣制。知道吗,爸,我有了个好主意?”他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取铅笔。
  奎因警官站起身来,嘟嚷道:“碰到这种时候,你最好别理他——走吧,亨利——你去吗,弗尔拉利?——咱们还是去市政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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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2、股东云集办公室

  11点时,奎因警官和桑普森、克罗尼和费尔拉利一道离开了他在西八十七街的家,前往刑事法庭大楼。
  就在同一时刻,在南边几英里外的一套私人寓所内,一位男子正默默地伫立在书房的窗前。这套寓所位于第五大街弗兰奇百货大楼的第六层。窗前站着的男子是塞洛斯.弗兰奇,他是弗兰奇百货公司最大的股东,同时,也是董事会的董事长。
  弗兰奇正茫然地注视着第五大街与三十九街交叉路口的繁忙景致。他已经65岁了,表情阴郁,身材矮胖,头发也已灰白。他穿一套黑色西服,翻领处插了朵白花。
  他开口说道:“韦斯特利,你应该跟他们都说清楚了吧,会议定在今天早上11点。”他突然转过身去,看着坐在窗前办公桌边的那个男人。
  韦斯特利·威弗点点头。他刚30出头,精神饱满,脸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很机警。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愉快地答道。他刚才一直在速记本上写着什么,这时,抬起了头。“其实,我昨天下午就打了份备忘录。除您桌上的这份外,我还给每位董事送了一份。”他指了指桌上电话边一张蓝色的纸。玻璃桌面右端立着两个圆柱形玛瑙石书档,中间摆了五本书,除此之外,桌面上也就只有那部电话和那张备忘录了。“半小时前,我就按备忘录上的安排给各位董事挂了电话。他们都答应会准时到的。”
  弗兰奇咕噜了一句,又转过身去,关注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他背着手,开始口述店里的业务事项,声音听上去稍稍有些刺耳。
  五分钟后,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俩的工作,有人在敲前厅外的大门。弗兰奇没好气地喊道“进来!”接着,他们便听到了门钮转动发出的声音。弗兰奇说道:“噢,对了,门是锁着的;开门去,韦斯特利。”
  威弗疾步穿过前厅,猛地拉开了门。来人是个干瘪的小老头。他咧嘴一笑,露出了粉色的牙床,接着便迈着矫捷的步伐进了屋。到了他这把年纪,还能有这种身手,实在是令人吃惊。
  “我好像老记不住你这门是锁着的,塞洛斯。”他的声音尖细。他一边说着,一边和韦斯特利·弗兰奇握着手。“我还是第一个?”
  “是的,约翰,”弗兰奇淡淡一笑,“其他几位随时可能进来。”威弗给老先生端了把椅子。“请坐,格雷先生。”
  格雷有70岁了,瘦削的肩膀上顶着颗犹如鸟头般的小脑袋,上面盖了层稀稀拉拉的白发。他的脸上总挂着一层犹如羊皮纸般暧昧不明的颜色,而且总在不停地笑,一笑起来,花白的胡子下便露出了薄薄的红嘴唇。他的衣领呈翼状,领子下扎了条宽领带。
  他接过椅子,坐下时的那种轻巧劲儿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出了趟门,事情办得怎么样,塞洛斯?”他问道。“惠特尼符合条件吗?”
  “很不错,”弗兰奇答道,又接着踱起了他的方步。“实际上,如果我们今天早上能正式达成共识,一个月内,我们就能把惠特尼百货店兼并过来。”
  “好极了!真是笔好买卖!”约翰·格雷搓手的方式很怪,发出一种粗厉刺耳的锉磨声。
  又是一阵敲门声。威弗再次走进了前厅。
  “特拉斯克先生和马奇本克思先生到了,”他宣告道。“如果我没认错人的话,电梯里出来的那位应该是佐恩先生吧。”前两位率先进了屋,第三位也接踵而至。威弗匆匆坐回到办公桌边的椅子上。咔哒一声,门自动关上了。
  众人寒暄完毕,在屋中央的长形会议桌边纷纷入座。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特拉斯克——社交界大名鼎鼎的A.麦维尔·特拉斯克——习惯性地赖在椅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正无聊地玩弄着桌上的一支铅笔,一屋子的人,谁都没把他当回事。赫伯特·马奇本克思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这是个45岁的胖子,脸色红润,举止笨拙。他说起话来嗓门很大,但时不时得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上一阵。科尼利厄斯·佐恩戴着副老式的金边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正关注着每一位同僚。他长着个光秃秃的方脑袋,手指胖胖的,蓄着红色的小胡子,虽然个头不高,但坐下时却能把一张椅子塞得满满的。他看上去就像个殷实的屠夫,简直像得惊人。
  弗兰奇在首席坐下,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众人。
  “先生们——这次会议将永久地载入百货营销业的历史。”他清了清嗓子。“韦斯特利,能不能去找个人在门外看着?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打扰我们开会。”
  “好的,先生。”威弗伸手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说道:“请接克劳舍先生办公室。”过了会儿,他又说道:“克劳舍吗?哪位?哦,是的……不用找他了,这事你就能办。派一名店内保安员到弗兰奇先生的私人寓所来,他的任务是负责看门,不要让任何人在董事会议期间打扰弗兰奇先生……上来后直接站在门外就行了,别打断我们开会……你派谁来?……噢,琼斯?太好了。克劳舍来后,你跟他说一声,……哦,他9点就来了?好吧,见到他时,替我转告他一声;我现在很忙。”他挂上电话,匆匆坐回到弗兰奇右手的椅子上,拿起铅笔,准备做记录。
  五位董事正忙着翻阅一叠文件。在他们熟悉文件内容的这段时间内,弗兰奇坐在那儿,瞪着窗外5月的蓝天,一双大手烦躁不安地在桌面上动来动去。
  突然,他转向威弗,低声说道:“我差点忘了,韦斯特利,给我家里打个电话。现在几点了——已经11点15分了。她们这会儿也该起来了。弗兰奇太太可能正担心呢——昨晚我去格雷特耐克后,就一直没给她挂过电话。”
  威弗把弗兰奇家的电话号码给了接线员。不一会儿,他便对着话筒大声说道:“是霍坦丝吗?弗兰奇太太起来了吗?……哦,那玛丽安在吗?或者是伯尼斯?……好的,替我喊一下玛丽安吧……”他挪挪身子,离弗兰奇远了些。弗兰奇此刻正和老约翰低声交谈着。威弗的双眼闪闪发光,脸也突然红了起来。
  “喂,喂!玛丽安?”他轻声说道,“我是韦斯。对不起——你知道——我是从寓所打的电话——你父亲有话跟你说……”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女子低低的声音。“韦斯特利,亲爱的!我知道……哦,真遗憾,亲爱的,可惜爸爸在那儿,我们不能长谈。你爱我吗?说你爱我!”
  “噢,可惜我不能说,”威弗热烈地低语着。他的身子一本正经地挺得笔直,但那张背对着弗兰奇的脸上却洋溢着激情。
  “我就知道你不能说,傻孩子。”女孩笑了。“我这么说是想让你高兴。不过你确实开心了,是不是?”她又笑了起来。
  “是的,是的。噢,是的!”
  “让我跟爸爸说话吧,亲爱的。”
  威弗仓促地清清嗓子,转身面对着弗兰奇。
  “玛丽安总算还在,先生,”他将话筒递给了老人。“霍坦丝·安德希尔说,弗兰奇太太和伯尼斯都还没下楼。”
  弗兰奇急冲冲地从威弗手中接过话筒。“玛丽安,是爸爸。我刚从格雷特耐克回来。我很好,你们都还好吗?怎么了?你好像有点累……好的,亲爱的。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我平安回来了。替我转告妈妈一声——我今天早上太忙了,没法再打电话。再见,亲爱的。”
  他坐回到椅子上,严肃地扫视着诸位董事,说道:“先生们,既然你们已了解了我和惠特尼商榷的那些细节,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他挥了挥食指。
  11点45分,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弗兰奇和佐恩的热烈讨论。威弗一把抓起话筒。
  “喂,喂!弗兰奇先生现在非常忙……是你吗,霍坦丝?怎么回事?……你等会儿。”他转过脸来对弗兰奇说:“对不起,先生,是霍坦丝·安德希尔的电话。好像出了什么事,她有些不安。您接电话吗?还是一会儿再给她打?”
  佐恩正使劲地擦着他那粗脖子上的汗水。弗兰奇瞪了他一眼,从威弗手中夺过了话筒。
  “喂,什么事?”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战战兢兢的声音。“弗兰奇先生;发生了可怕的事。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小姐不见了。”
  “呃?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她们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先生。她们俩整个早上都没按铃叫佣人,所以,几分钟前我就上楼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您——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先生——我不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
  “她们的床根本就没碰过。我想她们昨晚都没在家过夜。”
  弗兰奇气冲冲地提高了嗓门。“你这个蠢女人——就为这点事打断我的董事会议?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她们可能在朋友那儿过夜了。”
  “可是,弗兰奇先生——她们也该打个电话回来,或者……”
  “行了,霍坦丝!忙你的家务活去吧。这事我过会儿会处理的。”他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蠢才……”他咕哝了一句,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他扶着桌子再次转向佐恩。“考虑得怎么样了?你真的要反对这次兼并吗?就因为那微不足道的几千美元?听我说,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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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玉碎香残

  坐落在第五大街上的弗兰奇百货公司占据了纽约市中的一大块地盘。从弗兰奇百货公司往北去,便是上流社会云集的宅区,往南则是办公楼林立的市中心,位于交界处的弗兰奇百货公司自然招徕了各类贫富不等的顾客。每天中午12点,店里宽敞的过道及六个楼层内便挤满了售货小姐和办事员,而到了下午,店内更是人声鼎沸。在全纽约的百货店中,它的商品价格最低,款式最新,种类最繁多。这种物美价廉的组合使它荣登了纽约市最受欢迎的百货公司的宝座。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30分,店内总是顾客满堂,连大理石主楼外的人行道及几座侧楼都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塞洛斯·弗兰奇是一位富有创业精神的公司老板。在其他几位董事的协助下,他充分调动集团强大的财力,将弗兰奇百货公司——这个由弗兰奇家族两代经营的商店——建成了全纽约的一大奇观。早在美国人学会将艺术融入日常生活前,弗兰奇百货公司就已与其驻欧洲的代表建立了业务联系,向公众展出了工艺日用品、工艺家具及具有现代派风格的用具。这些展览为店里招徕了大批顾客。商店还特地腾出面对第五大街的一个主要橱窗,专门用来展示那些定期进口的商品。目前,这个橱窗已成了全纽约人关注的焦点,厚厚的玻璃橱窗前总是围着好奇的人群。
  5月24日,星期二。差3分钟就到正午12点时,橱窗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位黑人女子走了进去。她身穿黑衣,罩着白围裙,头戴一顶白帽。她先在橱窗里悠闲地逛了一会儿,像是在鉴赏展品,接着便一动不动地站住了,似乎是在等待某一预定时刻的来临,好开始她那神秘的工作。
  橱窗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牌子,上面介绍说,橱窗物品的摆设展示了一个具有超现代风格的起居室兼卧室的组合,其设计者是来自巴黎的保罗·拉瓦利。这块小牌子还介绍说,拉瓦利是所有展品的原创者,并请众人光临“拉瓦利先生在五楼举办的讲座”。橱窗的后墙上没什么特殊的饰物,只是刷了一层淡绿色的涂料。整个橱窗唯一的一扇门就开在这面墙上,那个女黑人刚才就是从这儿进来的。墙上挂了一面无边框的威尼斯大镜子,其边角形状均不规则。靠墙立着一张窄长的桌子,打过蜡的桌身闪闪发亮,天然的木纹清晰可见。桌上放一盏矮墩墩的棱柱形磨砂玻璃台灯。那时候,这种玻璃只有奥地利一家独特的现代工艺品厂有售。橱窗铮亮的地板上散放着一些零星物件——椅子、茶几、书架和一张长沙发,全部都是非正统的造型,构思奇特,极富创新意识。左右两面墙上展示着一些小挂件。
  橱窗顶部及两侧墙上的照明设备均选用了当时风靡欧洲的“遮隐式”系列产品。
  正午的钟声刚响,一直站立不动的女黑人便恢复了生机。这时,橱窗外的人行道上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大家你推我挤,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女黑人的表演。
  只见她摆开一个铁架,架子上挂了几张措词简洁的卡片。她拾起一支长长的象牙棒,指指第一张卡片上的字,又庄重地走向东面的那堵墙,指指墙上的一件物品,接着便开始了她的哑剧表演,她演示的是物品的结构与性能。
  当她的象牙棒指到第五张卡片时,围观的人群增加了一倍,人行道上已经容纳不下了。第五张卡片是这么写的:
  墙——床
  这件家具,隐身于西面墙中,
  由一按钮控制操作。
  这件独具特色的家具由拉瓦利先生独家设计,国内仅此一件。
  女黑人再次强调了一下这些字,然后庄重地走到西墙前,夸张地指着一个象牙小按钮。按钮镶在一个亮闪闪的板面上,她伸出修长的黑手指在按钮上碰了碰。
  在按下按钮前,她曾再次看了看窗外喧嚣的人群。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满怀希望地等着奇迹出现。
  他们确实看到了奇迹——它是那么出人意料,那么可怕而又怪异,以至于在它出现的瞬间,所有的面孔都凝结成了呆滞的面具。这仿佛是噩梦中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刻……因为,当女黑人按下按钮时,墙的一部分迅速无声地敞开了,从一张立着的床的前部弹出两只小木脚,床稳稳地平卧在了地上——一具女尸从丝质床罩上滚下来,正落在女黑人脚边,女尸脸色惨白,身躯被挤压得变了形,血淋淋的衣物分落在两处。
  这时是12点1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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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仰马翻

  女黑人惊恐的尖叫声穿透了厚厚的橱窗玻璃,她双眼一翻,晕倒在尸体边上。
  窗外的观众们仍保持着舞台造型——他们全都惊呆了,吓傻了。这时,有个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她的脸被挤得紧贴在橱窗上,动弹不得。刹那间,静止的人流疯狂地涌动起来,铺天盖地的喧哗湮没了沉寂。人群从窗前涌散开去,疯了般地向后挤着,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一个孩子摔了一跤,混乱之中被人踩在了脚下。这时,警笛响了,一名警察恣意挥舞着警棍,吆喝着冲进了人群。他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场混乱因何而起——他还没看到橱窗里两具直挺挺的躯体。
  突然,橱窗的门猛地被人推开了。一个蓄着小胡子戴着单片眼镜的男子冲了进来。他吃了一惊,铮亮的地板上躺着一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他将视线一点一点地移向窗外,印入眼帘的是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人群和那个挥着警棍的警察;他将目光收回到地板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无声地骂了一句,几步便蹿到靠近橱窗玻璃的一个角落里,伸手拽出一条厚丝带,使劲拉了一下。透明的窗纱“哗”地一下落了下来,遮断了路人惶恐的视线。
  小胡子男人在女黑人身边跪下,探了探她的脉搏,又犹犹豫豫地伸手碰了碰另一位女子。他站起身来,跑回到门口。门外已挤满了售货小姐和顾客,人群还在不断扩大。三名店内巡视员挤过人群,像是想进屋看看。
  橱窗内的男子厉声喝道:“你——马上去把保安主任找来——不,不用了——他来了——克劳舍先生!克劳舍先生!到这儿来!这儿!”
  一位男子一路骂着,推推搡搡地挤了过来。这是个一脸麻子、虎背熊腰的矮胖子,他刚挤到门口,那位在人行道上挥舞大棒的警察也赶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冲进了橱窗。三人进屋后,警察随手摔上了门。小胡子男人闪到了一边。“这事太可怕了,克劳舍……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警官……我的天,简直乱套了!”
  保安主任迈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过来,瞪着地上的两个女人。“这黑人怎么了,拉瓦利先生?”他向小胡子男人咆哮道。
  “大概是吓晕了。”
  “喂,克劳舍,让我看看,”警察粗鲁地将拉瓦利推到一边,俯身打量着那具从床上滚下来的尸体。
  克劳舍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听着,布什。现在可不是做尸检的时候。在警局来人前,我们不能动任何东西。拉瓦利先生和我——我们守在这儿,你去打电话。快去,布什,别把事情弄糟了!”
  警察踌躇了会儿,搔搔头,终于匆匆地离去了。
  “这简直糟透了,”克劳舍吼道。“这儿出了什么事,拉瓦利先生?这女人到底是谁?”
  拉瓦利一怔,神色有些紧张。他伸出细长的手指拨弄着小胡子,说道:“怎么,你不认识她?不过,当然了,你怎么会认识她呢……老天爷,克劳舍,我们该怎么办?”
  克劳舍皱起了眉头。“用不着这么紧张,拉瓦利先生。警察会管这事的,这明摆着就是他们的活儿。幸亏我及时赶来了。我们得等警局的人来处理一切。现在还是放松点吧……”
  拉瓦利冷冷地看着保安主任。“我没事,克劳舍先生,”他说道。“我建议——”权威般的语气使他的话一下子有了分量——“你立刻把手下人召集到底层来维持秩序,要做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给麦克肯兹先生打个电话。派人通知弗兰奇先生及各位董事。我知道他们正在楼上开会,但这是——一起性质严重的事件——并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赶紧去!”
  克劳舍看着拉瓦利,似乎有些不服,但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向门口走去。他刚拉开门,一个肤色黝黑的小个子男人便拎着医务箱直冲了进来。他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两个女人身边。
  他只扫了女黑人一眼,摸了摸她的脉搏,便头也不抬地说道:“是这位吗,拉瓦利先生?——你得帮个忙——从门外叫个人进来帮你一把——这女人只是晕过去了——给她倒杯水,把她抬到那张沙发上——派人到医务室找位护士来……”
  拉瓦利点点头。他走到门边,目光越过了窃窃私语的人群。
  “麦克肯兹先生,请到这儿来!”
  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过了屋,他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苏格兰人面孔。
  “请帮帮忙,”拉瓦利说道。
  医生正忙着查看尸体,他的动作恰好遮住了她的脸。拉瓦利和麦克肯兹将慢慢苏醒过来的黑人抬到沙发上,并派门外的一名巡视员去取水。一转眼工夫,水就取了回来,女黑人一边大口喝着水,一边呻吟着。
  医生沉重地抬起了头。“这女人死了,”他宣布道,“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是被人枪杀的,子弹打中了心脏,像是谋杀,拉瓦利先生!”
  “见鬼!”拉瓦利咕噜了一句,脸色刹时变得惨白。
  麦克肯兹匆匆跑过来。他只看了一眼蜷曲在地上得尸体,便吓得惊叫一声,向后倒退了数步。
  “天啊!是弗兰奇太太!”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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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48:4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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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警探们

  橱窗的门啪地被推开了,两名男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位抽着黑雪茄的瘦高个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打量着四周,一眼便看到了那具尸体,于是立刻向屋子另一端的壁床走去,女尸就横在床边的地板上。他认真地看了眼小个子医生,点点头,蹲下身去,再没有任何多余地表示。过了会儿,他抬起了头。
  “你就是店里的医生?”
  医生紧张地点点头。“是的,我只是稍微看了看。她已经死了。我……”
  “这我看得出来,”新来者说道。“我是警察局的助理医官普鲁提。靠边站着,医生。”他又低头看着尸体,一只手打开了医务箱。
  新进门的第二个男人是个冷酷的巨汉。他进门后便轻轻推上了门,自己就在门边守着。这时,他的目光正在拉瓦利、麦克肯兹及公司医生的脸上扫来扫去,这三人个个神情呆滞,巨汉自己的那张脸也冷冷地绷着,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直到普鲁提医生开始验尸时,他才恢复了活力。他刚朝麦克肯兹的方向迈出坚定的一步,却又突然收住了脚步。门在一阵激烈的敲打声中微微颤栗着。
  “进来!”他厉声喝道,迅速站到门与床之间,挡住了来人的视线,使他们无法看到尸体。
  门猛地被推开了。一小群人涌了进来,大个儿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等一下,”他慢吞吞地说道。“我们不能让这么多人进来。你们是什么人?”
  塞洛斯·弗兰奇气得满脸通红。他气冲冲地嚷道:“我是这儿的老板,这几位先生都有权呆在这儿,他们是商店的董事——这位是克劳舍先生,我们店里的保安主任——请让开。”
  大个儿屹然不动。“弗兰奇先生,呃?董事?……喂,克劳舍……这位是谁?”他指了指脸色稍稍有些苍白,站在人群边上的韦斯特利·威弗。
  “威弗先生,我的秘书,”弗兰奇不耐烦地答道。“你是什么人,先生?这儿出了什么事?让我过去。”
  “我明白了。”大个儿想了想,稍稍有些犹豫,但仍坚定地说道:“我是刑侦队的维利警官。对不起,弗兰奇先生,您现在得听我的。过去吧,但不许碰任何东西,听我的命令。”
  他挪开了身子,似乎正耐心十足地等着看好戏。
  塞洛斯大步向床边走去,拉瓦利惊恐地冲上前去,抓着老人外衣的翻领,拦住了他。
  “弗兰奇先生——请别看——现在先别看……”
  弗兰奇火冒三丈,一把将他推开。“你这是干什么,拉瓦利!怎么回事——你们串通好了?在我自己的店里还要听人差遣!”他继续向床边走去。拉瓦利退了回去,表情复杂的脸又添了副听天由命的神情。突然,他似乎有了主意。他将约翰·格雷拉到一边,对他耳语了几句。格雷顿时脸色煞白,一下子就呆住了,接着便听见他含糊不清地喊了句什么,几步就蹿到了弗兰奇身边。
  他来的正是时候。弗兰奇探身越过普鲁提医生的肩头,好奇地向下看去,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他便一声不吭地向后倒去。格雷及时扶住了他。拉瓦利跑过来,帮着将瘫倒的老人扶到了屋子另一边,让他靠在一张椅子上。
  一位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土不知何时闪进了屋中,此刻正忙着看护躺在长沙发上歇斯底里的女黑人。她快步走到弗兰奇身边,将一个小瓶推到了他鼻子下,并指示拉瓦利摩擦他的手。格雷神经质地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念念有词。公司医生急忙赶过来给护士帮忙。
  董事们和秘书惊恐地挤在一处,犹疑不定地向尸体走去。看到女尸的脸时,威弗和马奇本克思同时惊呼了一声。佐恩咬着嘴唇,掉开了头。特拉斯克吓得扭过脸去。接着,众人又机械地挪回到角落中,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维利示意克劳舍过来。“情况怎么样了?”
  保安主任一笑。“别担心,都搞定了。我把手下人都调到底层来了,他们已经疏散了人群。一切都井井有条。有我比尔·克劳舍在,你就放心吧,警官!不会太麻烦你们的,这可是实话。”
  维利咕哝道:“好吧,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你去办件事,用绳子把这附近的一大片地方围上,将所有闲人清理出去。现在关店门可能有些晚了,起不了什么作用,凶手肯定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快去吧,克劳舍!”
  保安主任点点头,刚一转身,却又转了回来。“喂,警官——认识地上的女人吗?没准你能给我们帮个忙。”
  “是吗?”维利冷冷一笑。“真不知道这个忙该怎么帮。不过,她是弗兰奇的老婆,嘿,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不!”克劳舍顿时泄了气。“弗兰奇的老婆,呃?这事闹到老板头上了……我的天!”他偷偷瞟了眼瘫坐在椅子上的弗兰奇。不一会儿,橱窗里的人便听见了他的吆喝声,他正在外面发号施令。
  橱窗里静悄悄的。角落里的那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女黑人和弗兰奇都已恢复了知觉——女人紧缩在护士硬挺的裙边,惊恐地转着眼珠子。弗兰奇脸色苍白,半躺在椅子上,格雷在边上低声劝慰着他。格雷那奇怪的活力似乎也已丧失殆尽。
  麦克肯兹紧张的目光越过普鲁提的肩头,落在了女尸身上。维利示意他过来。
  “你是商店经理麦克肯兹?”
  “是的,警官。”
  “我们得采取行动,麦克肯兹先生。”维利冷冷地打量着他。“镇静些,总得有人保持清醒。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经理挺直了身子。“听着,这事很重要,绝对不许打折扣。”他压低了声音。“所有员工都不许离开大楼——这是第一件事,走了人,我唯你是问。第二,查清所有不在岗员工的去向。第三,列出今天未来上班的人员名单,并写明原因。赶紧去办!”
  麦克肯兹低声称是,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拉瓦利正和威弗说着什么,维利将他拉到了一边。
  “你似乎还主点事儿,能问问你是什么人吗?”
  “我是保罗.拉瓦利,目前正在五楼举办个人现代家具展。这屋子是我展出的一个样品房。”
  “明白了。嗯,你很冷静,拉瓦利先生。这死去的女人是弗兰奇太太吗?”
  拉瓦利看着别处。“是的,警官。毫无疑问,我们都很震惊,她究竟是怎么到……”他突然咬住了嘴唇,不再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她是怎么到这儿的?”维利冷冷地问道。“嗯,这倒是个难题,不是吗?我——等一下,拉瓦利先生。”
  他转身快步走到门口,将一群新来者迎至屋中。
  “早上好,警官。早上好,奎因先生。您终于来了,先生,这儿简直乱套了。”他闪到一旁,大手一挥,指着屋中的诸位,又示意警官看着整间屋子。“精彩吧,呃,先生?不像案发现场,倒更像个灵堂!”维利难得说上这么多话。
  理查德警官短小精悍,看上去就像一只白头鸟。他的目光追随着维利的大手。
  “我的天!”警官有些生气了。“怎么让这么多人进来?你是怎么搞的,托马斯?”
  “警官。”维利低沉的声音在警官耳边响起,“我认为,这可能……”他的声音化成了耳语。
  “对,对,我明白,托马斯。”警官拍了拍他的手臂。“一会儿再谈,先看看尸体吧。”
  他疾步穿过屋子,来到床的另一侧。普鲁提正忙着验尸,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谋杀,”他说道。“没找到枪。”
  警官仔细地看了看女尸恐怖的脸,用眼扫了扫地上凌乱的衣物。
  “嗯,一会儿让伙计们搜搜看。接着干吧,医生。”他叹了口气,回到维利身边。
  “把情况跟我说说,维利。从头说起。”维利小声地将过去半小时内发生的一切飞快简述了一遍,警官一边听着一边审慎地打量着众人……橱窗外已聚集了一群便衣及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巡警布什就在其中。
  埃勒里·奎因关上门,顺势靠在门上。他个子很高,瘦瘦的,但却有一双运动员般孔武有力的手,而且手指细长。他身穿一套纯灰花呢西服,手中拿着把手杖,胳膊上搭着件薄外套。他那瘦削的鼻梁上架着副夹鼻眼镜;宽宽的额头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皱纹;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从那件薄外套口袋里,露出一本封面已褪了色的小册子。
  他颇有兴致地打量着屋中的每一位——好奇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流过,这种审阅似乎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审视结束,他似乎也将每一位的特征储存进了自己记忆中的某个小角落。人们几乎能看得出,他正在分析着自己的审视结果。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集中,因为他同时还倾听着维利对警官说的每一个字。突然,他的双眼接触到了韦斯特利·威弗的视线。威弗此刻正垂头丧气地靠在角落里。
  两人即刻认出了对方。他们同时伸出双手,向对方跑去。
  “埃勒里·奎因。感谢上帝!”
  “凭着西奥菲勒斯的七位圣女起誓——竟然是你,韦斯特利·威弗!”两人紧紧地握着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奎因警官朝他们投来探询的一瞥,接着又转过头去,听完了维利的最后几句低语。
  “又看到你这张富有古典韵味的脸了,埃勒里,真是太好了,”威弗喃喃说道,脸上又恢复了沉重的表情。“你是——那位就是警官吗?”
  “正是那位孜孜不倦的警官大驾亲临,韦斯特利,”埃勒里答道。“他就是我那位离不开鼻烟盒的老爸。——不过,你过得怎样。老兄?有——噢,我的天!——咱们该有五六年没见面了吧?”
  “可不是嘛,埃勒里。能在这儿遇见你,我真是太高兴了,理由不胜枚举,埃勒里。这多少是个安慰,”威弗低声说道。“这——这事……”
  埃勒里的笑容消失了。“这是个悲剧,呃,韦斯特利?告诉我——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不管怎样,这位夫人该不会是你杀的吧?”他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言语间却流露出某种焦虑。他父亲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听到这儿,却也颇有些不解。
  “埃勒里,”威弗坦然地迎住了他的目光。“这根本不是开玩笑的事。”他脸上又显出了沉重之色。“这真是太糟了,埃尔,糟透了。你根本想象不到这有多糟……”
  埃勒里轻轻拍了拍威弗的胳膊,心不在焉地摘下了眼镜。“我很快就回来,韦斯特利。过会儿,咱俩好好谈谈。等我一会儿,好吗?我父亲正急着招呼我过去。打起精神来,韦斯!”他笑着离开了。威弗向后一仰,靠在了墙上,眼中闪现出一丝希望。
  警官低声对儿子说了些话,埃勒里听完后,也低声做了答复。接着,他便大步走到床的另一边,站在普鲁提身后,探头往下看着。医官的双手正在尸体上忙碌着。
  警官转身面对着屋内的众人。“请安静些,”他说道。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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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证词

  警官向前迈了一步。
  “诸位必须都呆在这儿,”他郑重其事地说道,“因为我们得做些必要的初步调查。为防止有人提出特殊要求,我得事先告诉诸位,这绝对是一起谋杀案。谋杀是最严重的罪行,在涉及到谋杀罪时,法律对任何个人,任何团体都是一视同仁的。现在,这儿躺着个死于暴力的女人。她是被人枪杀的。凶手既可能已逃之夭夭,也可能还在这屋中。先生们,你们应该能理解,”——他那疲惫的双眼特地关照了一下五位董事——“我们越快开始调查,事情就越好办。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时间。”
  他突然向门边走去,拽开门,大声喊道:“皮格特!赫塞!哈格斯托姆!福林特!约翰逊!瑞特!”声音震耳欲聋。
  六位侦探遛遛哒哒地进了屋。壮汉瑞特顺手关上了门。
  “哈格斯托姆,准备记录。”侦探哈格斯托姆从口袋里抽出了记录本和铅笔。
  “皮格特,赫塞,福林特——搜屋子!”他又低声补充了句什么,五位侦探咧嘴一笑,散到了屋中各处。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细细搜索起来——家具、地板、墙壁。
  “约翰逊——搜床!”剩下两人中的一位径直向床走去,开始检查床上的物品。
  “瑞特——待命,”老警官伸手从衣袋里掏出那只棕色的旧鼻烟盒。他先让鼻烟的芳香在鼻腔内停留片刻,然后再将它深深地吸入肺腑之中,所有的工序完成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将烟盒塞回口袋里。
  “喂!”他一边喊着,一边环视着一屋子被他唬住了的听众。在父子俩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埃勒里微微一笑。“喂!你!”他谴责般地指着黑人女子。她正惊惧地盯着他,因为恐惧,皮肤的颜色已变成了灰紫色。
  “什……什么事,先生,”她颤声问道,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
  “你叫什么名字?”奎因喝道:
  “戴……戴安娜·约翰逊,先生,”她轻声答道,抬起眼,胆怯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好奇。
  “戴安娜·约翰逊,呃?”警官向前迈了一步,指着她说:“你为什么在今天中午12点15分打开这张床?”
  “我——我必须这么做,先生,”她结结巴巴地答道,“那是——”
  拉瓦利犹豫不决地朝警官摆了摆手。“这个我能解释——”
  “先生!”拉瓦利顿时涨红了脸,接着又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吧,约翰逊。”
  “是,先生;好的,先生!那是展览开始的规定时间,先生。我总是赶在12点前,提前几分钟进这屋,好留出点时间做准备,先生。”她仓促地说着。“当我介绍完这东西的构思后,”——她指了指长沙发,它看上去像是集沙发、床、书柜于一身的一个组合——“我就走到墙边,按了一下按钮,然后,那个——那个死去的女人就掉了出来,正好落在我脚边……”她打了个哆嗦,接着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哈格斯托姆侦探。他正忙着把她的话记下来。
  “你按下按钮时并不知道墙里面有具尸体,约翰逊小姐?”警官问道。
  黑女子瞪大了眼睛。“不,先生!我要是知道的话,你就是给我一千块钱我也不会去碰那床的!”穿白大褂的护士神经质地咯咯笑了起来。警官一瞪眼,她立刻恢复了严肃。
  “很好。够了。”他转向哈格斯托姆。“都记下了?”侦探点点头。老先生飞快地朝他眨了眨眼,侦探却始终板着脸,一声不吭。警官转过身去,面对着众人。“护士,你先把戴安娜·约翰逊带到楼上的医务室去,让她呆在那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
  黑人女子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屋子,护土跟在她身后,多少有些不高兴。
  警官让人把巡警布什叫了进来。布什敬了个礼,便开始回答警官的询问。他从尸体掉出来那一刻人行道上的恐慌讲起,一直讲到后来橱窗里发生的一切。听完了他的介绍,警官命令他接着回第五大街值勤。
  “克劳舍!”保安主任正站在埃勒里与普鲁提医生身边。他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放肆地盯着警官。“你就是商店的保安主任?”
  “是的,警官。”他咧嘴笑时,赶出了一口满是烟垢的黄牙。
  “维利警官告诉我,发现尸体后,他已指示你把手下的人派到底层来了。这事你办了吗?”
  “办了,先生。外面已经部署了六名公司保安,我还把所有能抽出来的密探都调来了。”克劳舍迅速答道。“不过,还没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
  “这你就别指望了。”警官又吸了撮鼻烟。“说说着,你进来时都见到了些什么。”
  “哦,警官,我最初听说发生谋杀,还是手下的一位保安告诉我的。我当时正在楼上的办公室里,他打来电话,说楼外的人行道上出事了——像是发生了骚乱。于是,我马上就下来了。经过橱窗时,我听见拉瓦利先生喊我,我就跑了进来,只见这儿躺着一具尸体,那个黑人晕倒在边上。布什,就是那个巡警,紧跟在我后头跑了进来。我告诉他们不要碰任何东西,等警察局派人来处理一切。接着我就忙乎外面的人群去了。维利警官来之前,我总体上负责一切。他来以后,我就听他的吩咐了,这是实话。我……”
  “好了,好了,克劳舍,够了,”警官说道。“先别走,没准儿过会儿还用得上你呢。天知道我们现在有多需要人。在一家百货商店里出了人命案!”他发着牢骚,转向普鲁提医生。
  “医生!检查完了吗?”
  跪在地上的医生点点头。“差不多了,警官。就在这儿汇报工作吗?”向一群外人透露消息,他显然怀疑这么做是否明智。
  “没关系的,”警官咕哝道,“他们又听不懂。”
  “那没准。”普鲁提哼了一声,站了起来。他咬紧了两齿间的黑雪茄。
  “这女人中了两枪,”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两发子弹都是从点三八‘克尔特’式左轮手枪中射出的。用的可能是同一支枪——只有用显微镜仔细观察这两颗子弹,才能最后确定。”他举起两团被染成了红色的铁块。它们已经面目全非了,根本看不出是子弹。警官接过来看了看,又默默地递给了埃勒里。埃勒里立刻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
  普鲁提将手插进兜里,神情恍惚地盯着尸体。“一颗子弹,”他接着说道,“径直从心房的中心穿过,致使心包严重受创,伤口呈锯齿状,警官。子弹击碎胸骨,穿入了分隔心包与腹腔的心包膜,它顺势前行——先穿透心包的纤维层,接着进入内部的浆液层,最后抵达心脏前端的大动脉。伤口上有大量的黄色心包液。子弹是带角度射入体内的,所以留下了锯齿状伤口……”
  “这么说,她当时就死了,”埃勒里问道。“根本用不着补第二枪?”
  “确实是这样,”普鲁提冷漠地答道。“不论她先中哪颗子弹,都会即刻丧命的。实际上,第二颗子弹——它也许不是第二颗,但我没法说清哪颗先射中了她——第二颗子弹甚至比第一颗更致命,因为它射穿了腹腔之上,心脏稍下的心前区,这也是个锯齿状伤口。心前区内集中了许多非常重要的肌肉和血管,它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心脏本身……”普鲁提突然闭上了嘴,目光滑向了地上的女尸。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子弹射出时距心脏很近吗?”警官问道。
  “没发现火药末儿,警官。”普鲁提答道,仍皱眉看着尸体。
  “两颗子弹都是从一个地方射出的吗?”埃勒里问道。
  “这很难说。子弹的水平角度相同,这说明凶手站在这女人的右边。但子弹的下行轨迹让我摸不着头脑,它们太相似了。”
  “什么意思?”埃勒里倾身问道。
  “嗯,”普鲁提嚼着雪茄,大声说道,“如果这女人在同一个位置上挨了两枪——当然,我们得假设两颗子弹几乎是同时射出的——那么,心前区伤口的下行角度应该比心包区伤口的大。因为心前区在心脏下方,枪应该瞄得更低些才对……唉,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提这些。角度的不同应该可以有许多种解释。不过,应该让肯·洛尔斯来看看子弹和伤口。”
  “他会有机会的,”警官叹了口气。“就这些吗,医生?”
  埃勒里又仔细看了看两颗子弹,抬头问道:“她去世有多长时间了?”
  普鲁提即刻答道:“差不多该有12个小时了吧。做完解剖后,我才能更精确地估计她的死亡时间。但她肯定是在午夜12点到凌晨2点这段时间内死亡的。”
  “你说的那12个小时是指从她死亡到现在的时间吗?”警官耐心地问道。
  “是的。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有点……”普鲁提拿定了主意。“这事儿有些怪,警官。据我所知,心前区伤口不可能只出这么点儿血。我估计你也注意到了,两处伤口的衣服上都凝结了血块,但不如预期的那么多,至少不像医生预料的那么多。”
  “为什么?”
  “我见过许多心前区伤口,”普鲁提冷静地说道,“血流得一塌糊涂,警官。到处都是血。说实话,尤其是这种伤口,因为子弹是带角度射入体内的,所以伤口很大,更应该是血流满地才对。心包区伤口也会出血,但不是很多,可是,另外一个伤口——呃,这事确实有点怪,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们注意。”
  老警官张口刚要说什么,埃勒里向他使了个警告的眼色,警官紧紧地闭上了嘴。他朝普普提点点头,示意他退下。普鲁提接过埃勒里递过来的两颗子弹,小心地放入了医务箱中。
  警医从床上扯下一条被单,不慌不忙地给尸体盖上。临出门前。他答应尽快通知停尸房来把尸体拉走。
  “店医在吗?”奎因警官问道。
  肤色黝黑的小个子医生从角落里走了过来,脚步有些犹疑。“什么事。先生?”他一开口,露出了闪闪发亮的白牙。
  “对于普鲁提医生的分析,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医生?”奎因警官和蔼可亲地问道。
  “没有,没有,先生。”店医望着普鲁提离去的背影,不自在地答道。“诊断精确。不过稍稍有些粗略。子弹进入……”
  “谢谢,医生。”奎因警官转过身去,给了小个子医生一个后脊梁。他又傲慢地朝保安主任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克劳舍,”他低声问道,“谁是夜班总管?”
  “奥弗莱赫提——彼得·奥弗莱赫提,警官。”
  “晚上店里安排多少人值夜班?”
  “四个人。奥弗莱赫提负责看守第三十九街那边的夜用门,拉尔斯卡和鲍尔斯负责巡逻,布卢姆负责第三十九街那边的夜货入口。”
  “谢谢,”警官转身对瑞特侦探说。“你去找那个麦克肯兹,就是那个公司经理,查查奥弗莱赫提、拉尔斯卡、鲍尔斯及布卢姆住哪儿,雇个车去把他们全都找来。快去!”瑞特脚步沉沉地离开了。埃勒里突然挺直了腰板。他扶了扶夹鼻眼镜,大步向父亲走去。父子俩叽叽咕咕地低语了片刻,埃勒里又退回到床边,依旧,占据着他的有利地势。警官示意韦斯特利·威弗过来。
  “威弗先生,”他问道,“你就是弗兰奇先生的机要秘书吧?”
  “是的,先生,”威弗谨慎地答道。
  警官瞥了塞洛斯·弗兰奇一眼。老人精疲力竭地蜷缩在椅子里,约翰·格雷一脸的担心,正在他身边宽慰着他。“我想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弗兰奇先生。——整个上午你都和他在一起吗?”
  “是的,先生。”
  “弗兰奇先生并不知道他太太就在店里?”
  “不,先生!”威弗的话脱口而出,听着有些刺耳。他满腹狐疑地注视着老警官。
  “那么,你知道吗?”
  “我?不,先生!”
  “嗯——!”警官垂下脑袋,陷入沉思。突然,他伸手指着屋子另一端的董事们,喝道:“先生们,你们呢?你们中有没有人知道弗兰奇太太在这儿——今天早上或昨天夜里?”
  众人同时惊呼“不”。科尼利厄斯佐恩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抗议着。
  “请保持安静!”警官严厉的语气令他们全都闭上了嘴。“威弗先生,这几位先生怎么在今天早上聚到了一块儿?他们并非天天都来的,是吧?”
  威弗如释重负,坦诚的脸上现出一丝轻松。“所有董事都参与商店的管理,警官。他们每天都来,即便只呆一两个小时。至于今天早上,这几位先生正在楼上弗兰奇先生的私人寓所里参加公司的董事会议。”
  “哦?”奎因警官既高兴又吃惊。“你说楼上有私人寓所?在哪一层?”
  “第六层——也就是商店的顶楼。”
  埃勒里顿时抖擞起了精神。他再次穿过屋子,来到父亲身边;再次对老先生低语了几句;老先生依旧点了点头。
  “威弗先生,”警官急切地接着问道,“今天早上,你和诸位董事在弗兰奇先生的寓所里呆了多长时间?”
  威弗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怪。“呃,整个上午吧,警官。我是8点30分左右到的,弗兰奇先生进门时大约是9点,11点多时,其他几位董事才到。”
  “知道了。”警官沉思了片刻。“整个上午,你曾离开过屋子吗?”
  “没有,先生。”威弗有些生气地答道。
  “那么,其他人呢?——弗兰奇先生?诸位董事?”警官耐心地追问着。
  “没有。先生!我们一直就呆在屋里,直到一名保安来通知我们,说这儿出事了。而且,我必须说,先生……”
  “韦斯特利,韦斯特利……”埃勒里轻声念叨着,语气中有一丝责备。威弗掉头吃惊地看着他。埃勒里的目光意味深长,威弗垂下了眼睑,神经质地咬着嘴唇,把没说完的话囫囵了肚里。
  “注意,先生。”警官的兴致好得几乎个人讨厌——尽管许多双迷惑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但他根本就视而不见。“注意,先生!好好想想。保安员通知你时是几点?”
  “12点25分,”威弗已经冷静了些。
  “很好。——所有人紧接着就都离开了屋子?”威弗点点头。“你锁门了吗?”
  “门自动关上了,警官。”
  “这么说,一直就没人看着屋子?”
  “并非如此,”威弗急忙答道。“早上开会前.我按照弗兰奇先生的吩咐,找个了保安在门口看门。他可能还在那儿,因为我们专门交待过他,不准擅自离开。实际上,我记得看到他在门外闲逛,那时我们正往外跑,急着想看看这儿出了什么事。”
  “好极了!”老先生绽开了笑脸。“保安员,对吧?可靠吗?”
  “绝对可靠,警官,”站在角落里的克劳舍答道。“维利警官也认识他。他叫琼斯——过去也是位警察——他曾和维利一块值勤。”警官询问般地看着维利,维利点点头。
  “托马斯,”警官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掏鼻烟盒。“这事你去办怎么样?看看这个琼斯还在不在那儿。弄清楚他是不是一直没离开过,是否注意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问问他是有人企图进屋,我指的是在弗兰奇先生、威弗先生及诸位董事离开后,带个咱们的人去替他——把他替换下来,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维利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命令,迈着重重的步伐离开了屋子。这时,一名警察走了进来。他向奎因警官敬了个礼,报告道:“警官,皮货部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找一位韦斯特利·威弗先生。”
  “什么?电话?”警官转向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威弗。
  威弗挺直了身子。“可能是审计办公室的克拉夫特打来的,”他说道,“我本该在今早给他一份报表的,但因为开会及后来发生的一切,我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能离开一会儿吗?”
  警官踌躇了一下,目光朝埃勒里一闪,埃勒里微微点了点头。此刻,他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那副夹鼻眼镜。
  “去吧,”警官冲威弗喝道。“但得赶紧回来。”
  威弗随警察来到了正对着橱窗大门的皮货柜台。一名职员赶忙将话筒递给他。
  “喂,——克拉夫特吗?我是威弗。对不起,报表——谁?哦。”
  话筒里传来的是玛丽安·弗兰奇的声音,威弗的表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他立刻压低声音,俯下了身子。在他身后溜达着的那位警察蹑手蹑脚地靠了上来,想听听他在说些什么。
  “怎么回事,亲爱的?”玛丽安有些着急。“出什么事了吗?我打电话到寓所找你,可是电话没人接。我只好让总机找你……爸爸今天早上不是要开个董事会议吗?”
  “玛丽安!”他果断地说道。“我现在真的没法解释。出事了,亲爱的,这事太……”他停住了,似乎心里很矛盾,但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宝贝,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可是,亲爱的韦斯,”电话里传来女孩焦急的声音,“到底出了什么事?是爸爸出事了吗?”
  “不——不是。”威弗弓着身子,对着话筒急切地说道。“听话,现在什么都别问……你在哪儿?”
  “当然是在家了,亲爱的。可是,韦斯,到底出了什么事?”恐惧哽住了她的喉咙。“这事和温妮弗雷德有关,还是和伯尼斯有关?她们俩都不在家,韦斯——她俩昨晚整夜都没回来……”她笑了一下。“哦,算了!我不烦你了,最亲爱的。我叫个出租,15分钟后就到。”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威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几乎是哽咽着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爱你,我爱你,你明白吗?”
  “韦斯特利!你这个傻孩子——你吓死我了。再见——我马上就到。”
  话筒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声响——可能是个吻——威弗轻叹一声,挂断了电话。
  威弗一转身,警察一下子就跳开了——脸上笑嘻嘻的。威弗气得满脸通红,欲言又止,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有位年轻的女士要到这儿来,警官,”他说得很快。“大概15分钟后到。她到时您能不能通知我一声?她是玛丽安.弗兰奇小姐,我就在橱窗里。”
  警察敛起了笑脸,“嗯,”他搔着下巴,慢吞吞地说道。“别跟我说。你该把这事告诉警官。我可做不了主。”
  他不顾威弗的抗议,紧拽着年青人的胳膊,将他押回到橱窗内。
  “警官。”他毕恭毕敬地说道,一只手仍紧抓着威弗不放,“这家伙对我说,“如果一位名叫玛丽安·弗兰奇的年轻女士来了,就通知他。”’
  奎因警官诧异地抬起了头,面有恼色。“是你那位克拉夫特先生的电话吗?”他粗声粗气地质问威弗。
  没等威弗开口,那位警察就抢白道:“根本就不是,先生,是位女士的电话,他好像称她为“玛丽安’。”
  “听着,警官!”威弗甩开警察的手,愤怒地喊道。“这简直太荒谬了!我原以为电话是克拉夫特打来的,但接了之后才发现是弗兰奇小姐——弗兰奇先生的女儿。这是个——半公务性质的电话。于是我就自作主张,让她马上过来。就这些。这就犯了滔天大罪了?至于说等她来了通知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到惊吓,不想让她径直走进这间屋子,看到她继母陈尸在地。”
  警官吸了吸鼻烟,目光柔和了些,他看看威弗,又看看埃勒里。“我能理解,能理解。对不起,威弗先生……他说的是实话吗,警官?”他转向警察,厉声喝问道。
  “是的,先生!我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话句句属实。”
  “他最好别耍滑头。”他咕哝道。“站到后面去,威弗先生。那位年轻女士来时,我们会关照她的……喂!”他搓着手喊道,“弗兰奇先生!”
  老人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瞪着双眼,一脸的不知所措。
  “弗兰奇先生,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没准您能帮我们理清些头绪?”
  “您一您一说一说一什一什么?”弗兰奇吃力地从椅背靠垫上抬起头,结结巴巴地问道。丧妻之痛的强烈震撼似乎将他的大脑也震出了问题。
  奎因怜悯地看看他,又狠狠地瞪了眼面带威胁的约翰·格雷,接着咕哝了一句,“算了。”他挺直了身子。“埃勒里,我说儿子,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看看尸体了,没准能找到些什么?”他高挑着眉头,看看埃勒里。
  埃勒里动了动身子。“旁观者清,”他念道,“当事者迷。如果你觉得这话引用得不恰当,那只能怪你不知道你儿子最喜欢的作家是谁。就是那位无名氏。咱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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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50:5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7、尸体

  奎因警官向屋子另一边走去,尸体就躺在那儿,横在床与橱窗玻璃之间。侦探约翰逊正翻着床上的被单,警官挥手让他退到一旁,自己在尸体边跪下,揭开了蒙在上面的白床单。埃勒里探身越过父亲的肩头向下望去,那漫不经心的目光已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是他的一贯作风。
  尸体在地上奇怪地扭曲成一团。她的左手向外伸着,右手微曲在背后,头是侧着的,一顶棕色的“托克”式无边小圆帽哀婉地遮住了一只眼睛。弗兰奇夫人是位娇小苗条、手脚纤细的女人。她瞪着双眼,凝固了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片迷惘;松弛了的嘴角边挂着口涎;一道干结了的暗红色血迹从嘴角一直挂到了下巴上。弗兰奇夫人的着装符合她的年龄和地位。衣服虽然样式简单,但料子却都很好。她穿了件浅棕色的外套,领子和袖口都饰有棕色狐皮;里面是一件深褐色针织套裙,胸前与腰部都有棕色的图案;脚上穿了双棕色丝袜,但却配了双棕色便鞋,看上去很不协调。
  警官抬起了头。
  “注意到她鞋上的泥了吗,埃尔?”他小声问道。
  埃勒里点点头。“这很容易解释,”他说道。“昨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您不记得昨晚的倾盆大雨了?难怪可怜的夫人弄湿了她高贵的脚。其实,那顶帽子的帽边也有点湿。——是的,老爸,弗兰奇太太昨天淋了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老先生问道,双手在死者的衣领边上轻轻地摸索着。
  “因为她可能是在穿过人行道进入商店时淋湿了鞋帽,”埃勒里反击道。“有这个可能吗?”
  警官没吱声。突然,他那双摸索着的手探入了死者的衣领,从中拽出了一条色彩斑斓的薄纱巾。
  “还真找到了点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反复看着纱巾。“肯定是她从床上掉下来时,滑到衣服里去了。”他突然惊呼了一声。纱巾的一角上,用丝线绣着一对交织字母。埃勒里的身子又往前探了探。
  “M.F,”他念道。他站直了身子,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警官掉头瞪着屋子另一端的董事们。他们挤成一堆,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蓦然回首令他们吃了一惊,全都心虚地躲避着他的视线。
  “弗兰奇太太叫什么名字?”奎因警官发问了。众人立刻齐声答道“温妮弗雷德”,似乎个个都被提问到了似的。
  “温妮弗雷德,呃?”老头嘟囔着,扫了尸体一眼,那双棕色的眼睛紧接着便盯住了威弗。“温妮弗雷德,呕?”他重又问了一遍。威弗机械地点点头。警官手中的那一小片薄纱巾似乎令他惊恐万分。“就是温妮弗雷德吗?有中间名或首字母吗?”
  “温妮弗雷德——温妮弗雷德·马奇本克思·弗兰奇,”秘书结结巴巴地答道。
  警官略一点头,站起身,大步向塞洛斯·弗兰奇走去。弗兰奇茫然地呆望着他。
  “弗兰奇先生——”奎因警官轻轻摇了摇百万富翁的肩膀——“弗兰奇先生,这是您夫人的围巾吗?”他将围巾举到了弗兰奇眼前。“您听懂我的话了吗,先生?这是弗兰奇太太的围巾吗?”
  “呃?我——让我看看!”老人冲动地从警官手中一把夺过纱巾。他急切地俯下身去,将纱巾抹平,手指在两个交织字母上热烈地抚摸着——紧接着,他又颓然跌坐回椅中。
  “是弗兰奇太太的吗,弗兰奇先生?”警官追问着,从老人手上拿回了纱巾。
  “不。”这是个直率而又冷漠的否认,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
  警官转向沉默着的众人。“谁认得这纱巾?”他将纱巾高高地举了起来。没人吭声。警官又问了一遍,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过,只有威弗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认得!威弗,呃?这回你可别想要滑头,年青人!”他抓住秘书的胳膊,厉声喝道。“M.F.代表着什么——玛丽安·弗兰奇?”
  年轻人吃了一惊,求救般地将目光投向埃勒里,埃勒里只是同情地回望了他一眼;他又将目光投向塞洛斯·弗兰奇,老人正喃喃自语地念叨着什么……
  “你怎么能认为她和这事——和这事有牵连!”威弗喊道,挣开了警官的手。“这太荒谬了——简直是疯了!你怎么能认为她和这事有关,警官。她是那么纯洁无瑕,那么年轻,那么……”
  “玛丽安·弗兰奇。”警官转向约翰·格雷。“威弗先生好像说起过,她是弗兰奇先生的女儿?”
  格雷沉着脸,点点头。塞洛斯·弗兰奇突然从椅子上蹿了起来。他怒睁着双眼,声音嘶哑地喊道:“天啊!不!不是玛丽安!不是玛丽安干的!”格雷和马奇本克思,这两位离他最近的董事冲上前去,扶住了他颤抖的身躯。这场冲动只持续了片刻;转眼间,他又瘫倒在椅子上。
  奎因警官一言不发,转过身去继续查看尸体。埃勒里默默地关注了这场小插曲,所有的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他那锐利的双眼。威弗此刻正可怜巴巴地靠在一张桌子上,埃勒里安抚般地看了他一眼,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件东西,死者凌乱的裙子几乎将它遮住了。
  这是个深棕色的小皮包,上面印着W.M.F.这三个大写的交织字母。埃勒里在床边坐下,手里摆着皮包。他好奇地把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床上。一个装零钱的钱包,一个金色粉盒,一条蕾丝手帕,还有一个金色的名片盒,所有这些东西都标着W.M.F,另外,还有一支镂银口红。
  警官抬起头,问道:“你拿着什么?”声音有些尖锐。
  “死者的手包,”埃勒里低声答道。“您想看看吗?”
  “我想……”警官瞪着儿子,嘲弄地模仿着他的话。“埃勒里,你有时候可真让我受不了!”
  埃勒里微笑着将包递了过去。老先生仔仔细细地把包查看了一遍,又伸手在床上的那堆东西里翻了翻,这才满脸厌恶地收手作罢。
  “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不屑地哼了一声。“而且,我……”
  “是吗?”埃勒里挑衅般地反问道。
  “什么意思?”做父亲的语气一变,回过头去看着那堆东西。“钱包,粉盒,手帕,名片盒,口红——这有什么可希奇的?”
  埃勒里侧转过身去,这样一来,他的后背正好遮住众人的视线,使他们无法看到床上的物品。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口红,递给父亲。老先生谨慎地接住,疑惑不解地看着它。
  突然,他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
  “确实是——C,”埃勒里小声说道。“您有什么高见?”
  这是一支大管口红。帽盖上简洁地刻着个大写C。警官有些诧异地凝视着它,刚想开口询问屋中众人,埃勒里冲他摆了摆手,警官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埃勒里从父亲手中取过口红,旋开刻有字母的帽盖,将唇膏转出了一点。他看了眼女尸的脸,双眼不禁一亮。
  他迅速地跪在了父亲身边。身后的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看看这个,爸,”他小声说着,将口红递了过去。老先生茫然地看着它。
  “有毒?”他问道。“但这不可能——没经过分析,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不,不是!”埃勒里小声地喊道。“颜色,爸——颜色!”
  警官的脸不再绷得那么紧了。他看看埃勒里手中的口红,又看看女尸的双唇。事实就在眼前——唇上的口红颜色与埃勒里手中口红的颜色不符。死者的双唇上涂的是淡红色口红,颜色几乎接近粉色,而埃勒里手中那支口红则是深红色的。
  “喂,埃尔——把它给我!”警官说着,拿过口红,迅速地在女尸脸上划了道红印。
  “真的不一样。”他小声说着,扯出床单的一角,擦掉了印痕。“不过,我不明白——”
  “确实还该有一支口红,呃?”埃勒里轻描淡写地说道,站了起来。
  老先生一把抓过弗兰奇太太的手包,又匆匆翻了一遍。不,根本没有另一支口红的踪影。他示意侦探约翰逊过来。
  “在床上或农橱里找到什么没有,约翰逊?”
  “什么都没找到,警官。”
  “你能确定吗?没看到一支口红?”
  “没有。”
  “皮格特!赫塞!福林特!”三位侦探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聚集到警官身边。老先生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一无所获,三位侦探均未在屋中查获任何异物。
  “克劳舍在吗?克劳舍!”保安主任应声匆匆赶了进来。
  “我刚才出去了,看看一切是否都还顺利,”也没人问他,他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切都井井有条——我的手下都在外面盯着呢,这是实话。——有事吗,警官?”
  “你发现尸体时,有没有看到一支口红?”
  “口红?没有,先生2即使看到了,我也绝不会碰它的。我跟所有人都说过了,让他们别碰任何东西。这个我知道,警官。”
  “拉瓦利先生!”法国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他连口红的影子都没看到。也许,那个黑人女子——?”
  “不会吧!皮格特,派人去医务室,问问那个叫约翰逊的女孩,看她是否见到了口红。”
  警官皱着眉头转向埃勒里。“这就怪了,是不是,埃勒里?会不会是这儿的某个人偷了那该死的东西?”
  埃勒里笑道:“老汤姆·德克有句名言——‘辛勤的劳作总会换来丰收的喜悦’,不过,我非常担心,老爸……您犯了方向性错误,如果您顺着这条藤摸下去,恐怕只能白费功夫。我几乎能猜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埃勒里?”警官呻吟般地问道。“如果没人动它,那它上哪儿去了?”
  “时机成熟时,我们自然会知道的,”埃勒里冷静地答道。“不过,您现在再仔细看看这可怜人的脸——尤其是那张嘴。除口红的颜色外,您难道没发现其他有趣之处吗?”
  “呃?”警官诧异的目光移到了尸体上。他摸出鼻烟盒,捏出一大撮烟丝。看上去,他似乎有些紧张。“不,我没有——我的天!”他低声咕噜道。“嘴唇——口红没抹开……”
  “非常正确,”埃勒里的夹鼻眼镜在他的指间飞快地转动着。“我看她第一眼时,就注意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使一位风华正茂的漂亮女人连口红都顾不上抹匀呢?”他噘着嘴,陷入了沉思,但双眼却始终盯着女尸的嘴唇。两片唇上都点着粉红色的唇膏,上唇是未抹开的两点,下唇只在中间点了一点,而在未抹上唇膏的地方,嘴唇透着一种可怕的紫色——这是死亡的原色。
  皮格特回来时,警官正疲惫地揉着额头。
  “怎么样?”
  “那黑人女孩一看到尸体就晕倒了,”侦探汇报道,“她什么都没看到,更别说口红了。”满脸挫折的奎因警官默默地拉过床单,遮住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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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看门人

  门被推开了,维利警察陪着位镇定自若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新来者恭敬地向警官敬了个礼,站到了一边。
  “这位是罗伯特·琼斯,警官,”维利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得很快。“他是公司保安部的保安员。我敢担保他绝对可靠。今天早上,威弗先生通知琼斯,让他在董事会议期间到寓所门口看门。”
  “整件事的经过是怎样的,琼斯?”奎因警官问道。
  “今天上午11点时,我被派到弗兰奇先生的寓所门口看门,”保安员答道。“我的任务是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打扰会议。按照吩咐……”
  “谁吩咐你的?”
  “据我所知,威弗先生曾打电话来吩咐过,先生,”琼斯答道。警官看看威弗,成弗点了点头,警官便又示意保安员继续讲。
  “我按照吩咐,”琼斯说道,“在寓所外转悠着,但并没有打扰他们开会。我一直在六楼寓所的门外呆着。12点15分左右,门突然开了,弗兰奇先生和其他几位董事,还有威弗先生都跑了出来,他们冲进电梯里,下了楼。好像都很激动……”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地跑出来吗?”
  “不知道,先生。正如我所说的,他们似乎很激动,根本没注意到我。事情发生半小时后,才有一位同行顺路过来告诉我,说出事了,我这才知道弗兰奇太太遇害的事。”
  “董事们离开房间时是否关上了门?”
  “门自己关上了——自动弹回来锁上了。”
  “这么说,你没进去过?”
  “没有,先生!”
  “早上你站岗时,注意到有人走近寓所吗?”
  “我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警官。董事们离开后,除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伙计.再没别人来过。他说完这事就径直下楼去了。我一直在那儿守着,五分钟前,维利警官让他手下的两个人来替我,我就下来了。”
  警官沉思了片刻。“你能肯定没人进过寓所吗,琼斯?这点可能非常重要。”
  “绝对肯定,警官。”琼斯的回答非常明确。“董事们离开后,我之所以还呆在那儿,是因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照我的经验,以不变应万变准没错。”
  “不错,琼斯!”警官说道,“就到这儿吧。”
  琼斯又向警官行了个礼,接着便走到克劳舍面前请示任务。保安主任趾高气扬地指派他去帮忙维护店内秩序。琼斯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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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夜班员们

  警官疾步走道门前,越过攒动的人头向外望去。
  “麦克肯兹!麦克肯兹在吗?”他喊道。
  “在这儿呢!”不知何处隐约传来商店经理的回答声。“马上就来!”
  奎因警官匆匆返回屋中伸手在口袋里掏着鼻烟盒。他几乎有些淘气地看了看董事们,似乎暂时恢复了好心情。塞洛斯·弗兰奇仍沉浸在悲痛之中,对周围的一切根本就无动于衷。其他人此时惊魂稍定,渐渐地都有些烦躁不安起来。佐恩不时地偷瞥着他的大金表。马奇本克思如困兽般在屋内来回踱着步。特拉斯克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酒瓶,转过头去灌上一口威士忌。格雷沉默地伫立在老弗兰奇的椅后。脸色灰白得如同他的头发;拉瓦利静静地站在一边,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关注着警官及其手下人的一举一动。威弗稚气的脸上绷出了一道道皱纹,像是正饱尝着煎熬。他频频地向埃勒里投去求援的目光,似乎是在乞求帮助。不过,凭直觉,他知道自己这是在痴心妄想。
  “先生们,我必须请你们再耐心地呆上一小会儿,”警官说道,用手背捋了捋胡须。“我们还有几件事要办——然后,我们再——嗨!”
  四个惊恐不安的老家伙走进了橱窗,后面跟着一位中年苏格兰男子。瑞特走在最后。
  “是的。警官。顺便说一下,我已经照维利警官的吩咐,清查了雇员。”麦克肯兹示意四人往前去。他们极不情愿地往里挪了一步。
  “你们中谁是夜班总管?”警官向道。
  一位胖老头拘谨地走上前来。他长着一张肉乎乎的麻脸,看上去很和善。
  “我就是,先生——我叫彼得·奥弗莱赫提。”
  “昨晚你值班了吗,奥弗莱赫提?”
  “是的,先生,是我值班。”
  “你上班时是几点?”
  “和平时一样,先生,”夜班总管答道。“5点30。我每天到三十九街那边的夜班室接奥山姆的班。这些弟兄们,”——他伸出起了老茧的胖手指,指了指身后的三人——“他们和我一起值夜班。和平时一样,他们昨晚也和我在一起。”
  “知道了。”警官想了想,问道。“奥弗莱赫提,你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吗?”
  “知道,先生。已经有人告诉我了。这事可真出人意料,先生,”奥弗莱赫提一脸的严肃。他偷偷瞥了眼无精打采的塞洛斯·弗兰奇,又赶紧转过头来看着警官,仿佛干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他的弟兄们亦步亦趋地效仿了他的全套动作。
  “你见过弗兰奇太太吗?”警官问道,那双锐利的小眼睛审视着老头。
  “见过,先生,”奥弗莱赫提答道。“有时店里打烊后,如果弗兰奇先生还没走,她就来找他。”
  “常来吗?”
  “不,先生,不是经常来。但她来的次数也不少,所以我记得她,先生。”
  “嗯。”奎因警官松了口气。“听着,奥弗莱赫提,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清楚后再如实回答,就像在证人席上一样。——昨晚,你看到弗兰奇太太了吗?”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静得只听见心跳声和血管里血液的涌动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夜班员的大麻脸上。他舔舔嘴唇,想了想,然后挺直了身子。
  “见到了,先生,”他慢吞吞地说道。
  “当时是几点?”
  “正好是11点45分,先生,”奥弗莱赫提答道。“您知道,店里打烊后,就只留下一个夜间入口。其他的门和入口全都锁上了。这个入口在三十九街那边,是雇员入口。夜间进出大楼只能走这个门,再没有其他通道了。我——”
  埃勒里突然走了过来,众人都转过头来去看着他。他不以为然地朝奥弗莱赫提笑笑,说道:“抱歉,老爸,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奥弗莱赫提,你刚才说店里打烊后只留下一个入口,也就是雇员入口,我没听错吧?”
  奥弗莱赫提若有所思地磕着牙。“嗯,是的,先生,您没听错,”他答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大问题,”埃勒里微笑着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三十九街那边应该还有个交货入口吧……”
  “噢,那个入口!”老夜班员颇为不屑地哼了声,“那几乎算不上是个入口,先生。它差不多总是关着的。所以,正如我所说的……”
  埃勒里抬手示意他停下。“等会儿,奥弗莱赫提。你说‘差不多总是关着’,这话什么意思?”
  “哦,”奥弗莱赫提扬着头说道。“那扇门每晚只在11点到11点30之间打开,夜里的其他时候,一直都锁着。所以,它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入口。”
  “这只是你个人的观点,”埃勒里辨析道。“我认为,店里既然专门派个夜班员在那儿守通宵,其中必有道理。谁负责看那个入口?”
  “是这位布卢姆,”奥弗莱赫提答道。“布卢姆,站出来,老兄,让先生看看你。”
  布卢姆是个壮实的中年人,一头的红发已渐渐开始转为灰白。他犹疑地走上前来。“我就是,”他说道。“昨晚货房里一切正常,不知道这是不是您想问的……”
  “一切正常?”埃勒里通视着他。“货物入口为什么只在11点到11点30之间开放?”
  “是为了运进副食品、肉之类的东西,”布卢姆答道。“店里的餐厅每天需货量很大,另外,员工食堂也有需要,所以,店里就决定在每天夜里送鲜货。”
  “哪家货运公司负责送货?”警官插嘴问道。
  “巴克林与格林公司。每天夜里来送货的都是固定的司机和卸货员,先生。”
  “知道了,”警官说道。“记下,哈格斯托姆。记着盘问一下司机和那个卸货员……还有什么要问吗,埃勒里?”
  “有。”埃勒里再次转向红发夜班员,“给我讲讲,每天夜里巴克林和格林公司的货车到后,你们都忙些什么。”
  “哦,我每天夜里10点钟上班,”布卢姆说道。“货车每晚11点到。车到之后,司机强尼·萨尔瓦多就按门外的夜用铃……”
  “5点30后,货屋的门就一直锁着吗?”
  商店经理麦克肯兹插嘴说道:“是的,先生。店里打烊时,那扇门就自动锁上了,直到11点货车来时,才又重新打开。”
  “接着说,布卢姆。”
  “听到铃声后,我就把锁打开——那是一扇推拉式铁片门——把门拉上去。车就开了进来。那个卸货员马尼洛把货卸下来,并把它们搁好,我和强尼就在门边的小亭子间里核对货单。一切都办妥后,他们就开车离开,我把门拉下来,锁上,整个晚上就一直守在那儿。”
  埃勒里思忖了一会儿,问道:“货车卸货期间,门一直开着吗?”
  “当然了,”布卢姆答道。“因为前后只有半小时。再说了,如果有人进门,我们三人都会看见的。”
  “你能确定吗?”埃勒里刻薄地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敢发誓吗,老兄?”
  布卢姆稍稍有些犹豫。“噢,我实在不明白,如果有人进门,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见。”他说这话时有些底气不足。
  “马尼洛在外面卸货,强尼和我就在门边的小亭子间里……”
  “那间货屋里共有几盏灯?”埃勒里问道。
  布卢姆似乎有些不解。“呃,停车的地方有盏大灯,我的小亭子里有盏小灯。强尼还总开着车的前灯。”
  “货屋有多大?”
  “呃,大约有75英尺长,50英尺宽。店里的救护车晚上也停在那儿。”
  “货车卸货处离你的亭子有多远?”
  “噢,有段距离。车停在货屋后面卸货,那儿有条岔道通向厨房。”
  “这么一大片黑乎乎的地方就一盏灯,”埃勒里嘀咕道。“小亭子是封闭式的吧?”
  “对着屋内的那面有扇玻璃窗。”
  埃勒里摆弄着他的夹鼻眼镜,问道:“布卢姆,如果我让你发誓,说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那扇门溜进货屋,你敢发这个誓吗?”
  布卢姆苦笑道:“噢,先生,我可不敢。”
  “昨晚你和萨尔瓦多在亭子间里核对货单时,门是开着的,你看到有人进门吗?”
  “没有,先生!”
  “但有人可能进去了?”
  “我——我想是的……”
  “再问一个问题,”埃勒里和颜悦色地问道。“货车是每晚必到吗?从没有间断过?都是在同一个时间?”
  “是的,先生。据我所知,从未有过变动。”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问一个问题。昨晚11点30时,你及时锁上货屋的门了吗?”
  “准点锁上的。”
  “你整夜都守在门边吗?”
  “是的,先生。我在门边的椅子上坐了一夜。”
  “没听到什么动静?你就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声响或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有,先生。”
  “如果——有人——企图——从——那扇门——离开——商店大楼,”埃勒里重重地强调着每一个字,“你应该能听到声响或看见他吧?”
  “当然能,先生,”布卢姆有气无力地答道,绝望地看了眼麦克肯兹。
  “好极了,那么,”埃勒里慢吞吞地说着,漫不经心地朝布卢姆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调查可以继续了,警官。”他退到后面,掏出那本小册子,飞快地在上面记着什么。
  警官一直倾听着两人的对话,他脸上的乌云已渐渐散去。这时,他叹了口气,对奥弗莱赫提说道:“你刚才正说到弗兰奇太太在11点45时进了大楼,奥弗莱赫提,接着说。”
  夜班总管战战兢兢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犹疑地看了眼埃勒里,这才又接着讲起了他的故事。“噢,我在夜班室值通宵,一坐就是一夜——从没离开过,拉尔斯卡和鲍尔斯两人每隔一小时就出去巡视一圈。我的职责就是守在夜班室,先生——另外,我还负责登记所有加班人员的离开时间,比如那些行政主管之类的。是的,先生,我……”
  “别紧张,奥弗莱赫提,”警官听得津津有味。“你就说说弗兰奇太太来之后发生的事吧。你能肯定当时是11点45分吗?”
  “当然能,先生。当时我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因为我得在时间登记表上记下所有的来访者……”
  “哦,时间登记表?”奎因警官咕哝道。“麦克肯兹,能不能马上把昨晚的时间登记表给我拿来?员工情况报告暂时先搁一搁。”麦克肯兹颔首离去。“好了,奥弗莱赫提,接着说吧。”
  “哦,先生。透过大厅那边的夜用门,我看到一辆出租车在店门口停了下来,车里出来的是弗兰奇太太。打发走出租车司机后,她走上前来敲门。看到是她,我就赶紧把门打开了。她和气地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我塞洛斯·弗兰奇先生在不在。我说,不在,太太,弗兰奇先生下午早早就离开了。他确实是早就走了,先生,走时还拎着个公文包。她谢过我之后,站在那儿想了想,然后说,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去弗兰奇先生的私人寓所。接着,她就转身离开办公室,向专用电梯走去,这个电梯是专供去寓所用的。她离开前,我问她,用不用找个伙计来替她开电梯,并替她把寓所的门打开?她说不用了,谢谢。她可真客气,先生。她伸手在包里翻了会儿,好像在找钥匙。是的,她带着钥匙——她还从包里掏出来让我看呢。然后,她……”
  “等等,奥弗莱赫提。”警官似乎有些吃惊。“你说她有寓所钥匙?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噢,先生,弗兰奇先生的寓所大门只配了有限的几把钥匙,”奥弗莱赫提已经不那么紧张了。“据我所知,塞洛斯·弗兰奇先生和太太各有一把,玛丽安小姐有一把,伯尼斯小姐有一把——我在店里干了17年,对这家人的情况很了解,先生——威弗先生有一把,另外,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一直搁着把备用钥匙。总共是六把钥匙,先生。那把备用钥匙是应急用的。”
  “你说弗兰奇太太离开你的办公室前,曾给你看过她的那把钥匙,是吧,奥弗莱赫提?你怎么知道那是寓所钥匙?”警官问道。
  “这很简单,先生。您瞧,每把钥匙——它们都是特制的耶鲁钥匙,先生——每把钥匙上都有个小金片,上面刻着钥匙主人姓名的首写字母。弗兰奇太太给我看的那把钥匙上就有标记。再说,我也认得那把钥匙;就是那把,没错。”
  “等会儿,奥弗莱赫提。”警官转向威弗。“你带寓所钥匙了吗,威弗?能不能让我看看?”
  威弗从马夹口袋里掏出一个皮质钥匙包递给警官。在众多不同的钥匙中,有把钥匙比较特别,它顶部的小洞里焊着一块小金片,上面刻着W.W。警官抬头看着奥弗莱赫提。
  “就像这把钥匙?”
  “一模一样,先生,”奥弗莱赫提答道。“只是字母不同。”
  “好极了。”警官将钥匙包还给威弗。“奥弗莱赫提,在你接着往下说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的那把备用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值班台上一个专门的抽屉里,先生。不论白天黑夜,它都一直放在那儿。”
  “昨晚它在那儿吗?”
  “在,先生。我总是特别注意它。昨晚它在那儿——就是那把钥匙,没错,先生。它也有块小金片,上面刻着‘万能’两个字。”
  “奥弗莱赫提,”警官平心静气地问道,“昨晚你一直都守在值班台吗?就没离开过办公室?”
  “没有,先生!”老夜班员回答得非常干脆。“我接班时是5点30,从那时起,我就没离开过办公室,直到今早8点30,奥山姆接班后,我才离开。我的值班时间比他的长,但他上班时比我忙,他得负责所有员工的考勤登记及其他的一些事。要说离开值班台,那根本用不着。我从家里带饭来,连热咖啡都装在保温瓶里带来。所以,先生,我没离开过,我整夜都在那儿守着。”
  “明白了。”奎因警官摇摇头,像是想摆脱那份令他头晕脑胀的疲惫,接着,他又示意夜班员继续往下讲。
  “哦,先生,”奥弗莱赫提说道,“我站起来送弗兰奇太太出我的办公室,一直把她送到了大厅里,然后,我就站在那儿看着她。她走到电梯边,打开门,走了进去。从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她。当我发现她没下来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有好几次,弗兰奇太太都曾在楼上的寓所过夜。我还以为她又住在那儿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先生。”
  埃勒里动了动身。他从床上抬起死者的手包,在夜班员眼前晃着。
  “奥弗莱赫提,”他慢悠悠地问道,“你见过这个包吗?”
  夜班员答道:“见过,先生!昨晚弗兰奇太太就拿着它。”
  “她就是从这包里掏出钥匙的?”埃勒里和颜悦色地追问道,夜班员似乎有些不解。“那还能有错嘛,先生。”埃勒里满意地退了下去,对父亲耳语了几句。警官先是一皱眉,接着又点了点头。他转向克劳舍,问道:“克劳舍,麻烦你去趟三十九街那边的办公室,把那把备用钥匙取来。”克劳舍美滋滋地领命出去了。“那么,”警官拾起那条绣着M.F.的薄纱巾。“奥弗莱赫提,你记不记得弗兰奇太太昨晚戴着这东西?好好想想。”
  奥弗莱赫提伸出他那粗糙的胖指头,捏起纱巾,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皱起了眉头。“噢,先生。”他终于开口了,但语气却显得很犹豫,“我拿不准。我一会儿觉得好像看见弗兰奇太太昨晚戴着它,一会儿又觉得像是没看见。不,先生,我拿不准。我真的说不清,先生。”他爱莫能助地将纱巾还给了警官。
  “你拿不准?”警官将纱巾扔回床上。“昨天夜里似乎一切正常?警报器没响吗?”
  “没有,先生。您肯定也知道,店里装着防贼的报警器,如果有事,它肯定会响的,但昨晚这儿静得像教堂一样,据我所知,一切正常。”
  奎因警官对维利警官说道:“托马斯,给警报中心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昨天夜里是否接到过报警电话。大概没有,不然的话,他们这会儿早该通知我们了。”维利如往常一般,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奥弗莱赫提,除弗兰奇太太外,昨晚你还看见谁进店了?我指的是整个夜里?”警官接着问道。
  “绝对再没有别人,先生。我没看见其他任何人进来。”
  奥弗莱赫提似乎急于将这件事说清楚,以弥补他在围巾事件上的含糊其辞。
  “嘿,麦克肯兹!请把时间登记表给我。”奎因警官从刚进门的经理手中接过一长页画着格子的纸。他匆匆看了一遍,纸上的什么东西似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从你的表上看,奥弗莱赫提,”他问道,“昨晚威弗先生和一位斯普林吉先生是最后离开的。这些是你记的吗?”
  “是的,先生。斯普林吉先生离开时是6点45分,几分钟后,威弗先生也就出来了。”
  “是吗,威弗?”警官转向威弗,质问道。
  “是的,”威弗冷漠地答道。“昨晚我替弗兰奇先生准备今天用的文件,所以呆得稍晚了些;我还刮了脸……离开时,已经快7点了。”
  “这个斯普林吉是什么人?”
  “噢,詹姆斯·斯普林吉是我们图书部的经理,警官,”一脸和气的麦克肯兹插嘴说道。“他总呆得很晚,是个非常敬业的人,先生。”
  “知道了,知道了。喂——你们俩!”警官指指另外两个尚未开口的夜班员。“有什么要说的吗?对于奥弗莱赫提的话,你们有没有要补充的?一个个说……你叫什么名字?”
  其中的一位夜班员紧张地咳嗽了一声。“我叫乔治·鲍尔斯,警官。我没什么要说的。”
  “你巡逻时一切都正常?你负责店里这片地区的巡逻吗?”
  “是的,先生,我巡逻时一切正常。不,先生,底层不归我管,这儿由这位拉斯卡负责巡视。”
  “你姓拉斯卡,呃?你的名字,拉斯卡?”警官问道。
  第三位夜班员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赫尔曼,先生。赫尔曼·拉斯卡。我想……”
  “你想,呃?”奎因警官掉过头去,说道。“哈格斯托姆,这些你都记下了吧?”
  “记下了,头儿。”侦探咧嘴一笑,手中的铅笔在记录本上飞快地移动着。
  “嘿,拉斯卡!你肯定想到了非常重要的事,”警官咆哮道,他的火气似乎又蹿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拉斯卡僵立在那儿。“我想,昨晚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哦,是嘛?到底在哪儿?”
  “就在这附近——这个橱窗外面。”
  “不!”警官的盛怒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橱窗外?好极了,拉斯卡。到底怎么回事?”
  夜班员似乎从警官平静了些的话语中汲取了勇气。“那时大概是夜里一点左右。可能还差几分钟吧,我正在第五大街和三十九街交接处的店面里巡逻。这个橱窗正对着第五大街,从这儿到我巡逻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夜班室。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但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声响。可能是动作声,也可能是脚步声或者关门声——我不能确定。总之,我并没有起疑心——值夜班的人都有疑神疑鬼的毛病……不过,我还是过去看了看,但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我就以为,这肯定是自己的幻觉。我甚至还推了推几扇橱窗的门,它们都锁着。这个门我也试过了。于是我就在奥弗莱赫提那儿呆了会儿,和他聊了几句,然后又接着巡逻去了。就这些。”
  “哦!”奎因警官似乎有些失望。“这么说,你并不能确定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如果有声音的话。”
  “嗯,”拉斯卡谨慎地答道。“如果确实有声音,那应该是从这些橱窗附近传出的。”
  “整个夜里再没发生过别的事?”
  “没有,先生。”
  “好了,你们四个可以走了。回家去睡个觉,晚上照常来上班。”
  “是,先生;是,先生。”几位夜班员倒退着离开了橱窗。
  警官晃了晃手中的时间登记表,对商店经理说道:“麦克肯兹,你仔细看过这张表了吗?”
  苏格兰人答道:“看过了,先生——我想您可能有兴趣看看它。”
  “好极了!麦克肯兹,结论如何?昨天员工们下班时都照例登记了吗?”奎因警官一脸从容,满不在乎地问了句。
  麦克肯兹的回答干脆利落。“您知道,我们的下班登记制度很简单——由各部门自行登记……我敢肯定,昨天下班时,来上班的每位员工都登记了。”
  “也包括行政主管及各位董事吗?”
  “是的,先生——这表上有他们的名字。”
  “很好——谢谢,”警官若有所思地说道。“别忘了把没来上班人员的名单给我拿来,麦克肯兹。”
  这时,维利和克劳舍同时走了进来。克劳舍递给警官一把钥匙。正如奥弗莱赫提所言,这把钥匙的小金片上刻着“万能”两个字,除此之外,它与威弗的那把毫无差别。维利警官报告说,警报中心昨夜没接到报警电话,昨天夜里平安无事。警官转向麦克肯兹,问道:“这个奥弗莱赫提可靠吗?”
  “绝对忠诚。他可以为弗兰奇先生赴汤蹈火,”麦克肯兹赞许道。“他是店里资格最老的员工——和弗兰奇先生是旧相识。”
  “这可是实话,”克劳舍附合道,似乎急于让人也听听他的高见。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奎因警官向麦克肯兹询问道。“弗兰奇先生的寓所到底与世隔绝到什么程度?除弗兰奇一家人及威弗先生外,还有谁能进去?”
  麦克肯兹慢慢地搔着下巴。“几乎再没有其他人了,警官,”他回复道。“当然了,董事们定期在弗兰奇先生的寓所召开董事会议,同时也处理一些其他业务;但只有奥弗莱赫提提到的那几个人有大门钥匙。实际上,说出来您可能都觉得奇怪,我们这些人对弗兰奇先生寓所内的情形也是一无所知。我在店里也干了十多年了,这些年里,那套寓所我就没过去过几次。上星期弗兰奇先生把我叫进去做了些业务上的指示,当时我还琢磨着这事呢。至于其他员工,他们根本就没机会进去——弗兰奇先生对自己的隐私总是特别在意,在这个问题上,他从不让步。清洁女工每周到寓所打扫三次卫生,奥弗莱赫提负责替她开门,他临下班前,总记得招呼她离开。除此之外,其他员工谁都无法进入寓所,再说,他们也没这个机会。”
  “我明白了。那套寓所——怎么又绕回来了,”警官咕哝了一句。“唉!似乎没什么好问的了……埃勒里,你说呢?”
  埃勒里看着父亲,手中的夹鼻眼镜转得飞快,这并非他的一贯作风。他的目光深处闪烁着一丝困惑。
  “想想?再好好想想?”他的笑容里透着些烦躁。“在过去的半小时里,我的推理机器一直被一个小问题困扰着。”
  “问题?什么问题?”他父亲深情地喊道。“我的脑子里还乱哄哄的,你却已经开始谈问题了。”
  “这个问题就是,”埃勒里一字一顿地说着,但声音很低,旁人根本就听不见,“为什么弗兰奇太太的那把寓所钥匙不见了?”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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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53:34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0、玛丽安

  “这算什么问题,”警官说道。“我们本来就没指望在这找到钥匙。再说。我并不觉得它有多重要。”
  “好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埃勒里说着,微微一笑。“那些不见了的东西总让我操心。”他向后退去,伸手从马甲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做父亲的紧盯着他。埃勒里很少抽烟。
  这时,一位警察推开橱窗的门,步伐沉重地向警官走来。“外面有位自称是玛丽安·弗兰奇的年轻女士。说是找威弗先生,”他低声说道,嗓音嘶哑。“她看到那么多人,还有警察,简直都快吓傻了。店里的一位巡视员正陪着她。怎么办,警官?”
  警官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看了威弗一眼。秘书虽然没听清警察的低语,但却似乎感觉到了话的内容。他立刻走上前来。
  “对不起,警官,”他急切地说道,“但如果是弗兰奇小姐来了,我希望您能允许我立刻去见她……”
  “惊人的直觉!”警官突然发出一声感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当然,我想我——走吧,威弗先生,你该介绍我认识一下弗兰奇先生的女儿。”他猛地转向维利,说道。“你暂时负责一下,托马斯。谁都不准离开。我马上就回来。”
  警官跟在神采焕发的威弗后面,大步走出了橱窗。
  两人刚进大厅,威弗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一小群侦探、警察正围着位年轻的姑娘。她僵立在那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饱受惊吓的双眼中流露出无名的畏惧。她一眼看到了威弗,于是惊颤地喊了他一声,晃晃悠悠地迎了过来。
  “韦斯特利!发生了什么事?这些警察——侦探——”她伸出了双臂。众目睽睽之下,威弗和女孩投入了彼此的怀抱。在场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亲爱的!你必须镇静些……”威弗在女孩的耳边急切地低语着,女孩紧紧地靠在了他身边。。
  “韦斯——告诉我,是谁?不会是——”女孩从他身边闪开,眼中满是恐惧。“该不会是——温妮弗雷德吧?”
  他尚未点头,女孩便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短小精悍的奎因警官插了进来。“威弗先生,”他笑道,“我是否有幸……”
  “哦,当然——当然!”成弗赶紧向后退退,松开了女孩。警官的介入似乎吓了他一跳,仿佛在那一刹那间,他已忘记了一切……“亲爱的玛丽安,这位是理查德·奎因警官。警官——弗兰奇小姐。”
  奎因警官握住伸过来的小手,微微欠了欠身。玛丽安低声敷衍着客气话,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蓄着整洁白胡须的小个子中年绅士,他此刻正躬身握着她的手。
  “您正在调查——一个案子,奎因警官?”她颤声问道,胆怯地躲到威弗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被您不幸言中,弗兰奇小姐,”警官说道。“实在抱歉,让您遇上如此不快的场面——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威弗对他怒目而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老东西简直就是马基亚维利(意大利政治家和哲学家)的翻版!他早就预见到了一切!……警官继续彬彬有礼地说道:“我亲爱的孩子,你的继母被人谋杀了,真是惨不忍睹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咂着嘴,活像一只忧心忡忡的老母鸡。
  “被谋杀了!”女孩惊呆了。威弗感觉到掌中的那只手抽搐了一下,接着便软绵绵地不动了。在那一瞬间,两个男人都以为她就晏晕倒,便下意识地抢上前来扶她。女孩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不用——谢谢,”她的声音如同耳语。“上帝啊!——温妮弗雷德!她和伯尼斯都出去了——一夜都没回来……”
  警官一怔,接着便开始掏他的鼻烟盒,“你刚才是说伯尼斯吧,弗兰奇小姐?”他问道。“那位夜班员也曾提到这个名字……大概是你妹妹吧,我亲爱的孩子?”他讨好道。
  “哦——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哦,亲爱的韦斯,带我走,带我走!”她的睑埋在了威弗的胸前。
  威弗搂着女孩,说道:“您别见怪,警官。今早董事会议期间,管家霍坦斯·安德希尔打电话给弗兰奇先生,说弗兰奇太太和她女儿伯尼斯昨晚一夜未归……所以,您应该明白,玛丽安——弗兰奇小姐……”
  “当然,当然,我怎么会见怪呢。”警官笑着拍了拍女孩的手臂。女孩不禁打了个冷战。“请这边走,弗兰奇小姐。勇敢些。有一样东西,我想让你——看看。”
  他让到了一边。威弗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但仍扶着女孩,鼓励着她向橱窗走去,女孩的步子看上去有些不稳。警官跟在两人的后面,他向附近的一位侦探点点头,三人进屋后,这位侦探便立刻守在了门边。
  女孩的出现在屋内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就连像得了疟疾般不停打颤的老弗兰奇看到她时,眼中也闪出了一丝理智的光辉。
  “玛丽安,我亲爱的孩子!”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吓人。
  女孩挣开威弗的手,一下子便跪倒在了父亲的椅边。屋内静悄悄的。众人尴尬地移开了视线。父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时,死者的哥哥马奇本克思开口了。这是他进入房间停尸房后的首次发言。
  “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着衣冠楚楚的警官。角落里的埃勒里微微向前倾了倾身。“我——不——奉——陪——了!”
  警官向维利打了个手势。壮汉维利脚步沉沉地走了过来,一声不吭地屹立在马奇本克思面前,两只胳膊悠闲地垂在身侧。面对魁梧的侦探,马奇本克思退缩了。他红着脸,低声咕哝着退了回去。
  “嗯,”警官若无其事地问道,“弗兰奇小姐,能否请您回答几个问题?”
  “噢,我说,警官,”威弗不顾埃勒里的警告,大声抗议道。“您认为绝对有必要……”
  “我准备好了,先生,”女孩的声音很平静。她站起身来,虽然眼睛还有些红,但显然已恢复了镇静。她父亲又跌坐回椅中,他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威弗隔着屋子向她投来炽热的一瞥,她报之以凄然一笑。但她的视线却一直躲避着床边角落里的那具尸体。
  “弗兰奇小姐,”警官从死者的衣物堆里拾起纱巾,在女孩眼前晃着;突然问道。“这是您的纱巾吗?”
  女孩顿时脸色煞白。“是的。怎么会在这儿?”
  “这,”警官不动声色地说道,“正是我想知道的。您能解释一下它之所以在这儿出现的原因吗?”
  女孩眼中燃起了怒火,但她开口时,声音却依旧那么平静。“不,先生,我没法解释。”
  “弗兰奇小姐,”在一阵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警官接着说道,“我们在弗兰奇夫人的脖子上发现了这条纱巾,在衣领里面。这是否对您有所启示——或许您能做个解释?”
  “她系着它?”玛丽安十分诧异。“我——我实在不能理解。她——她以前从未干过这种事。”她无助地看了威弗一眼,移开了视线。这时,她遇到了埃勒里的目光。
  在片刻的惊诧中,两人相互审视着对方。埃勒里看到了一位苗条的少女,她有一头烟色的秀发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年轻的躯体透着纯洁,埃勒里暗暗替威弗高兴。这是个真诚坦率、意志坚强的女孩——诚实的双眼、坚毅的双唇、小巧而结实的双手、中间有道凹痕的可爱下巴、挺直的鼻梁。埃勒里露出了微笑。
  在玛丽安眼中,埃勒里是位高大、健壮的男子,浑身充满了活力,前额与双唇显得异常聪慧,他是那么的冷静、从容、镇定自若。他看上去有30岁了,但实际年龄却要小一些。他身上的衣着透着“邦德街”品牌的风格,细长的手指间紧握着一本小册子。在那副夹鼻眼镜的镜片后面,他的双眼正端详着她……她稍稍有些脸红,将目光转向了警官。
  “您最后一次见到这纱巾是在什么时候?”老先生问道。
  “哦,我……”她语气一变,恢复了镇定。“我似乎记得昨天还戴过它。”她缓缓地说道。
  “昨天?太有意思了,弗兰奇小姐,您是否还记得在哪儿……?”
  “昨天午饭后我就出门了,”她说道,“就系着这条纱巾。我和一位朋友约好了在卡内基礼堂见面,一起听帕斯特纳克的钢琴演奏会,整个下午我们都呆在那儿。演奏会结束后,我们就分手了。我搭公共汽车到了店里。我确实记得像是一直系着这条纱巾……”她皱眉的样子很可爱。“不过,当我回到家时,好像并没有系着它。”
  “您昨天来过店里,弗兰奇小姐?”警官彬彬有礼地打断了她的话。“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哦——没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想没准还能碰上爸爸。我知道他要去格雷特耐克,但不知道他到底几点走,所以……”
  警官举起他那可笑的小白手,示意道。“等等,弗兰奇小姐。您是说您父亲昨天去格雷特耐克了?”
  “哦,是的。我知道他要去那儿谈生意。这——这没什么不对吧,先生?”她紧张地咬着嘴唇。
  “不,不——绝对没有!”警官笑道。他问威弗:“你怎么没告诉我弗兰奇先生昨天出了趟门,威弗先生?”
  “您并没有问我啊,”威弗反唇相讥。
  警官先是一怔,接着便笑了起来。“算你狠,”他说道。“不过,这倒是实话。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去那儿干什么?”
  威弗同情地看着老板。弗兰奇仍瘫坐在椅中,周围的一切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他昨天下午早早就走了。他和法汉姆.惠特尼约好了去惠特尼家谈生意。是关于兼并的事,警官——早上开会就是为这事。弗兰奇先生告诉我说,今天一大早,惠特尼家的司机就把他送进城来了——9点钟到的店里。您还想知道些什么?”
  “暂时还没有。”警官转向玛丽安。“很抱歉,亲爱的孩子,打断了你的话……你到店里后,去了什么地方?”
  “去了爸爸六层楼的寓所。”
  “是嘛?”警官咕哝了一句。“请问,您去那儿干什么?”
  “我并不常来店里,但如果来了,一般都要去寓所转转。”玛丽安解释道。“另外,我知道威弗先生在那儿办公,我想——应该上去和他打个招呼……”她提心吊胆地看了父亲一眼,但他根本就没在意她的话。
  “您进店后直接就上去了?然后又立刻离开了?”
  “是的。”
  “您是否可能,”警官彬彬有利地暗示道,“把纱巾留在寓所了?”
  女孩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威弗急切地捕捉着她的目光,他的双唇蠕动着,形成了一个“不”的口形。她摇了摇头。
  “很可能是这样,警官,”她平静地答道。
  “明白了。”警官露出了笑脸。“您最后一次见弗兰奇太太是在什么时候?”
  “昨晚晚餐时,晚上我有个约会,所以吃完饭就出门了。”
  “弗兰奇太太看上去正常吗?她的言谈举止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嗯……她像是有些担心伯尼斯。”玛丽安慢慢地说道。
  “啊!”奎因警官搓着双手,问道。“我猜,她是你的——异母妹妹。对吧?——她没在家吃晚饭?”
  “是的,”玛丽安略微踌躇了一下,答道。“温妮弗雷德——我的继母说。伯尼斯出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不过她看上去确实有些忧心忡忡。”
  “她没解释担心的原因吗?”
  “她只字未提。”
  “您这位异母妹妹姓什么?姓弗兰奇吗?”
  “不。警官。她姓她父亲的姓,卡莫迪。”玛丽安低声说道。
  “明白了,明白了。”警官陷入了沉思。约翰·格雷不耐烦地挪到科尼利厄斯·佐恩身边,轻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佐恩难过地摇摇头,倾身靠在弗兰奇的椅背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老奎因没理他们,抬头看着玛丽安。她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娇小的身躯透着疲惫。
  “再问一个问题,弗兰奇小姐,”他说道,“您就可以休息了……根据您对弗兰奇夫人的了解——她的背景及平时的一些小事,或者通过最近——也许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些事,您能否,您能否,”他重复了一遍,“对这个案子做个可能的解释?这可是起谋杀案,”不等她回答,他又急匆匆地接着说道,“我知道您心怀戒备,不过,别着急——好好想想最近发生的每件事……”他让女孩考虑了几分钟,然后开口问道。“弗兰奇小姐,您现在是否能透露些我感兴趣的事了?”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静得能听到阵阵的心跳声。埃勒里注意到,除塞洛斯·弗兰奇外,一屋子的人都倾着身子,紧张地盯着玛丽安。他们的呼吸加快,目光变得异常尖锐,甚至连手都在微微地打着颤。玛丽安·弗兰奇就站在那儿,面对着他们所有的人。
  但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个“不”。警官眨了眨眼,众人如释重负。有人松了口气,埃勒里注意到,那是佐恩。特拉斯克紧张地点了支烟,看着火柴慢慢地熄灭。马奇本克思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威弗看上去有些失望……
  “那么,就这样吧,弗兰奇小姐,”他那漫不经心的口吻和女孩刚才的语气相映成趣。他兴致勃勃地盯着拉瓦利打得端端正正的领带,似乎突然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请,”他又补充了一句,依旧带着那副好兴致,“别离开屋子……拉瓦利先生,我能和您谈谈吗?”
  玛丽安退到后面,威弗拽了把椅子冲到了她身旁。她笑了笑,跌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无力地遮着眼睛,另一只手则悄悄地缩进了威弗热烈的掌中……
  埃勒里注视了两人片刻,随后将锐利的目光转向了拉瓦利。
  法国人微微一欠身,站到一边恭候着,一只手悠闲地拨弄着小胡子。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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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54:22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1、悬念

  “据我所知,拉瓦利先生,您是这次现代派家居摆设展负责人?”奎因管官选择了新的出击角度。
  “确实如此。”
  “这个展览办多长时间了?”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
  “中心展厅设在哪儿?”
  “在五楼。”拉瓦利伸手比划了一下。“您知道,在纽约举办这样的展览多少也可以其是个创举吧,警官。弗兰奇先生和他的董事们都是现代派艺术的支持者,所以,他们邀请我来这儿,向美国公众们介绍我的部分作品。请允许我补充一句,为办好这次展览,弗兰奇先生还提出了许多非常有见地的意见。”
  “您指的是什么?”
  拉瓦利莞尔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比如说,举办这些橱窗表演吧。这完全是弗兰奇先生的主意,而且我觉得它确实为商店做足了广告。看过表演后,人们全都拥到五层看展览,我们甚至不得不另外找些接待员来维持秩序。”
  “我能理解。”警官礼貌地点点头。“这么说,举办这些橱窗表演都是弗兰奇先生的主意了?当然,当然——您刚才说过了……这间橱窗布置成这样有多久了,拉瓦利先生?”
  “这是第——让我想想——起居室兼卧室展演总共举办两周,今天是最后一天,”拉瓦利若有所思地抚弄着他那时髦的小胡子。“确切地说,今天应该是第十四天。明天我们就该更换这屋里的摆设了,这儿将布置成一个现代餐室的样板屋。”
  “哦,橱窗的展品两周换一次?那么,这是你们展出的第二间屋子了?”
  “完全正确。首次展出的是间标准卧室。”
  老奎因将拉瓦利晾在一边,自己陷入了沉思。他疲惫地垂着双眼,黑黑的眼袋突了出来。来回踱了几步之后,他又停在了拉瓦利面前。
  “我觉得,”听起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这场不幸偏偏发生在这儿,竟有如此凑巧的事……但是!拉瓦利先生,橱窗展演的时间是固定的吗?”
  拉瓦利奇怪地瞪着他。“是的——是的,当然了。”
  “每天的时间都绝对相同,拉瓦利先生?”警官追问道。
  “哦,是的!”拉瓦利答道。“从举办展演的第一天起,那位黑人女子就在每天正午走过这个橱窗。”
  “好极了!”警官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拉瓦利先生——据您所知,在举办展览期间,有没有过不按时开展的事例呢?”
  “没有,”拉瓦利的回答非常肯定。“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先生。我有个习惯,每天那位黑人女子开始表演时,我就站在橱窗外的店内大厅里。您知道,我在楼上的讲座定在下午3点30分。”
  警官扬起了眉头。“哦,您还举办讲座,拉瓦利先生?”
  “当然了!”拉瓦利大声说道。“据我所知,”他又郑重地补充说,“我对维也内斯·霍夫曼作品所做的介绍已在当今艺术界引起了轰动。”
  “是嘛!”警官微微一笑。“再问一个问题,拉瓦利先生,咱们的谈话就暂时结束了。——整个展览并非完全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吧?我的意思是,”他补充道,“为了让公众了解你的橱窗展及楼上的讲座,你们应该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吧?”
  “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的宣传广告工作计划得非常细致,”拉瓦利答道。“我们通知了所有的艺术院校和加盟机构。据我所知,店里还为此拨出了专款。而且,我们还通过报纸广告吸引了广大公众的注意力。您一定看过这些广告吧?”
  “哦,我很少看百货公司的广告,”警官仓促应道。“我估计,您一定出尽了风头?”
  “是的——是的,确实如此,”拉瓦利再次炫耀着他的白牙。“如果您想屈尊查看我的剪贴本——”
  “不必了,拉瓦利先生。谢谢您,您真有耐心。就这样吧。”
  “请等一下。——行吗?”埃勒里微笑着走上前来。警官瞥了他一眼,冲地一挥手,像是在说,“你又什么都看见了!”老奎因走到床边,叹口气,坐了下来。
  拉瓦利转过身来,站在那儿抚弄着小胡子。他疑惑地看着埃勒里,依旧那么温文尔雅。
  埃勒里沉吟了片刻。他转动着夹鼻眼镜,猛地抬起了头。“我对您的作品很感兴趣,拉瓦利先生,”他作了个鬼脸,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尽管我对美学也有些研究,但对现代室内装饰并不是很在行。说实在的,那个介绍布鲁洛·保罗的讲座,我很感兴趣……”
  “这么说,您听了我在楼上临时开设的课程了,先生?”拉瓦利高兴得连脸都红了。“我也许有些太热衷于保罗了——您知道,我对他很了解……”
  “是嘛!”埃勒里的双眼望着地板。“您以前来过美国吧,拉瓦利先生——你的英语很标准,根本听不出法国口音。”
  “噢,我去过的地方很多,”拉瓦利承认道。“这该是我第五次的美国之行吧——奎因先生?”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好奇,”埃勒里答道。“我这个没规矩的儿子可真给奎因警官丢脸了……拉瓦利先生,这个橱窗里每天举办几场演示?”
  “只演一场。”拉瓦利漆黑的眉毛扬了起来。
  “每场多长时间?”
  “确切地说,是32分钟。”
  “有意思,”埃勒里轻声咕哝了一句。“顺便问一下,这屋子从来不锁吗?”
  “绝非如此。这屋里有几件贵重家具。因此,除展演外,其他时间门都是锁着的。”
  “当然是这样!我可真蠢,”埃勒里笑道。“您应该有这屋的钥匙吧?”
  “好些人都有钥匙,奎因先生,”拉瓦利答道。“这屋子装锁用的不在于防夜贼,主要是防止白天有人擅自进来。店里安装了新式的防盗报警器,又配备了夜巡人员,保安措施如此完善,盗贼若想行窃,那可真是连门都没有。”
  “打断了您的话,实在对不起,”商店经理麦克肯兹和善地说道,“关于钥匙的事,还是由我来解释吧,我比拉瓦利先生更清楚。”
  “很荣幸地听听您的解释,”埃勒里飞快地说了句,又转起了他的夹鼻眼镜。警官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这一切。
  “每个橱窗都配了好几把钥匙,”麦克肯兹解释说,“这间橱窗的钥匙,拉瓦利先生有一把;演示员黛安娜·约翰逊有一把(她下班时,就把钥匙交到员工办公室的服务台);负责一楼这片地方保安的巡视员和保安员各有一把。另外,夹层楼的各个办公室内都各有一整套各个橱窗的钥匙。弄一把这屋的钥匙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麦克肯兹的话似乎并未对埃勒里产生任何影响。只见他突然向门口走去,打开门,向大厅里凝望了片刻,这才又转身走了回来。
  “麦克肯兹先生,你是否能请对面皮货柜台的那个职员过来一下?”
  麦克肯兹出去不一会儿,便领回了一个身材短粗的中年男子。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紧张。
  “整个早上你都呆在柜台吗?”埃勒里和气地问道。中年男子使劲点点头,表示肯定。“那么,昨天下午呢?”他又使劲点了一下头。“今天上午或者昨天下午,你离开过柜台吗?”
  职员终于开口了。“噢,没离开过,先生。”
  “很好!”埃勒里轻声说道。“昨天下午或者今天上午,你是否看到有人进出这间橱窗?”
  “没见有人进出过,先生。”职员的回答非常肯定。“我一直都在柜台边守着;如果有人进出这间屋子,我一定会注意到的,先生。我并不怎么忙,”他一边补充说明着,一边满怀歉意地瞥了眼麦克肯兹。
  “谢谢。”职员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唉!”埃勒里感叹道。“我们似乎是在不断取得进展,但这一切却又是那么暧昧,让人摸不清头绪……”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再次转向拉瓦利。
  “拉瓦利先生,天黑后这些橱窗里开灯吗?”
  “不开,奎因先生。每天展演结束后,窗帘就拉上了,直到第二天才又拉开。”
  “这么说来,”埃勒里又强调了一遍,“这么说来,这些灯具都是摆设喽?”
  一双双被漫长的等待与无尽的痛苦折磨得暗淡无神的眼睛此刻又燃起了希望,它们全都看向了埃勒里指示的地方。埃勒里正指着一盏形状怪异的磨砂壁灯。众人移开视线,四处寻觅起屋内众多奇形怪状的灯来。
  拉瓦利大步走向后墙,在一盏灯前停了下来。他捣鼓了一会儿,拆下了具有现代派风格的灯罩。灯泡插口上空荡荡的,这就是他的回答。
  “这儿根本用不着开灯,”他说道,“所以我们没装灯泡。”他又熟练地将灯罩安了回去。
  埃勒里果断地向前迈了一步。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退了回来,转身面对着警官。
  “从今以后,或者至少现在,我将保持缄默了,”他微笑着说道,“做个符合天主教标准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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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55:22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2、走出橱窗

  一位警察挤进了屋中。他四下里张望着,似乎是在寻长官。老奎因喝令他过来。他低声对警官说了几句话,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警官立刻把约翰·格雷拉到一边,对他耳语了几句。格雷点点头,走到了弗兰奇身边。弗兰奇正茫然地瞪着两眼,坐在那儿自言自语。在威弗和佐恩的帮助下,格雷将弗兰奇的椅子转了过来,让他背对着尸体。弗兰奇仍无动于衷地坐着。店医开始熟练地替他诊脉。玛丽安捂着喉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靠在了父亲的椅背上。
  这时,门开了,两个男人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两人向警官敬了个礼。老奎因指了指蒙着床单的尸体。
  埃勒里早已退到了床那边的一个屋角里。此刻,他正和那副夹鼻眼镜较劲。他先是向它皱皱眉,然后又在手背上轻轻敲着它,接着,他把薄外套扔到床上,手捧着脑袋坐了下来。终于,他像是找到了答案,不过,也可能是进了死胡同。只见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本小册子,在空白页上龙飞凤舞地忙乎了起来。他根本没在意那两个正俯身验尸的警医。
  紧跟着担架员进来的,是一位沉默寡言、神情紧张的男子。此刻,在助手的协助下,他正在拍摄现场照片。女尸、她在地板上的方位、床、手包及其他与死者有牵连的物件都成了拍摄对象。这位警察局的摄影师唐突地将埃勒里赶离了床边。埃勒里顺从地站起身来,心不在焉地看着摄影师忙来忙去。
  突然,他猛地将小册子塞进衣袋里,若有所思地站到了一边。他在等待着。做父亲的终于注意到了他。
  “唉,儿子,”警官抱怨着,走了过来,“我又累又烦又担心。”
  “担心?得了——别瞎想了,老爸。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案子正不断取得进展,不断取得进展……”
  “哦,看你的样子,大概已经逮住凶手了吧,”老先生喊道。“我才不发愁那个凶手呢,我发愁的是韦尔斯……”
  “对不起!”埃勒里靠近了些。“韦尔斯不值得您发这么大的火,老爸;我总觉得他并不像你说的那么糟。而且,趁着他难为你的时候,我可以在暗地里做点小动作——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主意倒不错,”警官答道。“我的天!他随时都可能进来,埃尔!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这会儿早该有人打电话向他报告了——是的!什么事?”
  一位巡警脚步噔噔地走了进来。他捎完口信,又转身离开了。
  警官呻吟般地说道:“刚得到消息,说韦尔斯已经往这儿来了——马上就有热闹看喽。逮捕、采访、审问、记者跑前跑后,这下可热闹了——”埃勒里的戏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拽着父亲的手急匆匆地将他引到了墙角。
  “如果是这样的话,老爸,我得赶紧告诉你我对这案子的一些看法。”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他压低了声音。“你得出什么确切结论了吗?我想先听听你的高见。”
  “嗯——”老先生谨慎地扫了眼四周,用手挡住了嘴——“这话我也就只用你说,儿子,我觉得这案子有些古怪。就案件细节而言,我有些糊涂——如果你比我明白的话,那可能是因为你是个擅于观察的人。但就案子自身而言——可能的动机——内幕——我总觉得,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弄清谋杀动机上,而不该只盯着弗兰奇夫人遭人谋杀这件事,这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埃勒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毫无疑问,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但除了作案地点古怪、案情毫无条理外,其他的线索几乎都没有,我们怎么查下去呢。”
  “玛丽安·弗兰奇的纱巾不也是条线索吗?”埃勒里问道。
  “毫无价值!”警官不屑地答道。“看不出它能说明什么。她很可能把纱巾落在了什么地方,被弗兰奇夫人捡到了……但我敢打赌,警督肯定会对它爱不释手的……”
  “这你可想错了,”埃勒里评述道。“他可没胆子跟弗兰奇作对。别忘了,弗兰奇可是反邪恶协会的主席……不,老爸,韦尔斯暂时还不敢碰玛丽安·弗兰奇。”
  “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埃勒里?”
  埃勒里掏出的小册子,翻到了刚做记录的那一页。他抬头看着父亲。“我并没有考虑这个案子的小细节,老爸,”他说道。“只是在你提出来之后,我才觉得,你的看法可能也是正确的,作案动机也许比案子本身更重要……不,至今为止,我都一直在想一些更直接的问题。我这儿有四个有趣的小谜题需要向你解释一下。听仔细了。”
  “第一个谜题可能是四个之中最重要的。”他看了眼记录,开始了他的阐释。“弗兰奇夫人的那把钥匙是个谜。我们对事件发生顺序已经有了一个很清楚的认识。夜班员奥弗莱赫提昨晚
  11点50分左右见到被害人时,她还拿着那把镶金片的钥匙。此后,没人再见过她。今天中午12点15分,人们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死了——人还在店里,但钥匙却从犯罪现场不翼而飞。这就给我们提出了问题:为什么钥匙不见了?从表面上看,这问题很简单,只要仔细找,肯定就能找到,是吧?但是——请注意可能性。这时,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钥匙的消失与案子有关,与凶手更是有着直接的联系。凶手不见了,钥匙也不见了。不难想象,二者是一起消失的。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姑且假设这是事实——凶手为什么要拿走钥匙?显然,这个问题我们还无法回答。但是——我们现在知道了,凶手手中有把钥匙,这把钥匙能打开某套寓所的大门——而这套寓所,就是弗兰奇先生在六楼的私宅。”
  “确实如此,”警官小声说道。“多亏你建议派个弟兄上去看门。”
  “我早就想到这点了,”埃勒里说道。“但另外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我老琢磨着:钥匙的消失是否意味着尸体是从别的什么地方转移到这间橱窗里的?”
  “这简直令人无法接受,”警官反对道。“我看不出二者之间有何联系。”
  “咱们别争了,”埃勒里低声说道。“我已经看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可能,它将证明我的怀疑是合情合理的。另外,玛丽安·弗兰奇的纱巾似乎也证实了我的猜想。我很快就能查清事实——到那时,我就可以更确切地证明刚才的假定……咱们谈谈第二个谜题吧。”
  “把这儿当成作案现场是很自然的想法,因为我们在这儿发现了尸体。这是理所当然的!人们通常不会对此有任何疑问。”
  “不过,我觉得有些怪,”警官皱着眉说道。
  “啊!是嘛,呃?听完我的解释,你也许会明白些的,”埃勒里笑道。“我们走进这屋,看到了一具尸体,于是我们就断定:这是作案现场。但紧接着,我们就开始动脑筋了。普鲁提说那女人死了将近有12个小时了。而尸体被人发现时,刚过正午。这就是说,弗兰奇夫人身亡时,时间刚过午夜12点。换而言之,凶手是在午夜后不久作的案。请注意,不管怎么说,作案时间都是在深夜。在这么个时候,整座大搂中的这个橱窗又是个什么样子呢?一片漆黑!”
  “那又怎样?”警官漠然问道。
  “你好像没把我的表演当回事,”埃勒里笑了起来。“我再说一遍,一片漆黑。而我们现在正假设这个橱窗是作案现场。我们在这橱窗里徘徊,自问道:这儿有光亮吗?如果有,那这儿肯定就是作案现场了。门是关着的,而朝向大街的这一面又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即使有光亮,橱窗外也是看不见的。我们做了调查,结果发现——没有光亮。那么多的灯具,那么多的插口——就是没有灯泡。实际上,我甚至怀疑它们是否接了电线。这样一来——我们突然发现,凶手是在一片漆黑中作的案。怎么——你觉得这个想法有问题?我也一样!”
  “没准他用的是手电之类的东西,”警官提出了反对意见。
  “确实有可能,我也曾这么想过。于是我又自问:如果这是作案现场,那么,在案发前,这儿必然发生过一些先导性事件,只有这样才合乎逻辑。一起案子的发案过程应包括会面、可能的争执、动手杀人,而在这起案例中,还包括将尸体塞进一个非常奇怪而又很不方便的地方——一张壁床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打着手电筒进行的!对此,我只能效仿那位闻名遐迩的塞兰洛,说声:谢谢,但是,不!”
  “他当然也可能带着灯泡嘛,”警官咕哝了一句。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埃勒里又恢复了严肃。“好吧,咱们暂且把照明这种小事搁到一边。你也承认这事听起来不大可能吧?”
  “现在,咱们来看看那个有趣的小玩意,”他接着说道,“那支刻着字母C的口红。它是我的第三个谜题。从许多方面看,它都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我们能直接得出的一个结论就是,刻有字母C的口红不是弗兰奇夫人的,因为她的姓名编写字母是W.M.F,她包里的其他三件东西上都刻有这个标志。而且,和死者唇上的口红相比,C口红的颜色显然要深些,这不仅证实了C口红不是弗兰奇夫人的,而且还说明,在某个地方,还另有一支口红,而这支口红才是弗兰奇夫人的。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支口红在哪儿呢?我们搜遍整个橱窗都没找到。因此,它应该在别的什么地方。是凶手把它和钥匙一块拿走了吗?这听起来似乎很合。啊——难道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当然不是!注意观察……”他顿了顿,“死者的嘴唇。唇膏尚未抹匀!而且是浅红色。这说明什么?这无疑意味着:弗兰奇夫人正在用她自己那支现已失踪的口红涂嘴唇时,受到了打扰。”
  “为什么说是受到了打扰?”警官问道。
  “你见过哪位女人涂口红不抹匀就收手的?全套工序根本就没完成。肯定是被打扰了,所以口红才没有抹开。而且,我敢打赌,打扰的程度还不轻;只有前所未见的奇怪现象才能阻止一位女人抹匀唇上的口红。”
  “谋杀!”警官喊道,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
  埃勒里微微一笑。“有可能——不过,你领会我的言外之意了吗?如果是谋杀或谋杀前一刻发生的事打断了她的动作,而这支口红又不在这橱窗里——”
  “当然!当然!”老先生喊道,但接着又恢复了冷寂。“不过,凶手很可能出于自己的目的,拿走了口红。”
  “但从另一方面看,”埃勒里回击道。“如果凶手没拿,那么,它应该仍在这楼中或在楼附近。你可以让人把这货仓似的六层楼建筑搜个遍。”
  “哦,它不可能在这楼中!不过,过会儿我们倒可以搜搜看。”
  “15分钟后恐怕就没这个必要了,”埃勒里说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遇到了一个真正有趣的问题:如果口红C不是弗兰奇夫人的,那么,它是谁的?你倒可以查查这个,老爸。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按照斯科特·韦尔斯警督的办事方式……”
  听到警督的名字,警官拉长了脸。“你最好抓紧时间,他可能马上就到。”
  “好的。”埃勒里摘下夹鼻眼镜,满不在乎地转了起来。
  “在谈到第四点前,我得提醒你一下,记住:你正在寻找两件女人的小东西——夫人的口红和钥匙。”
  “我们接着说第四点吧。”埃勒里接着说道,眼神显得有些恍惚。“说到第四点,我们必须感谢那位尊敬的警医山姆·普鲁提,多亏了他那一贯敏锐的洞察力。他在警察局呆着可真是屈才了。普鲁提认为,从弗兰奇夫人身上伤口的性质看,伤口只出那么点血实在是很奇怪的。至少,她的身上和衣服上都没留下什么血迹……顺便说一句,她的左手掌上也有一道干结的血痕——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看到了,”警官咕哝道。“也许她被射中后,用手捂住了伤口,然后——”
  “然后,”埃勒里接住了他的话茬,“死神降临,她的手落了下来。这时,照山姆老兄的说法,不论按照哪一条物理定律,神圣的血液都该喷涌出来。那么——血到底喷出来没有呢?应该说,”他沉吟了一下,严肃地说道,“它遵循了这门严谨科学不可改变的定律,确实狂喷了出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先生喃喃地说道。
  “血液狂喷了出来——但不是在这间橱窗里。换句话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由诸多因素构成的组合,只有这么一个有趣的组合,才能解释清楚这么一个现象,即为什么在我们见到尸体时,却发现两处致命的枪杀几乎没留下任何血迹……”
  “请听我总结一下至今为止所发现的种种迹象,”埃勒里迅速地接着说道。“在我看来,弗兰奇夫人的那把寓所钥匙不见了;这间橱窗无正常的照明设施;弗兰奇夫人自己的那支口红失踪了,但她临死前一定还拿着这支口红,因为她唇上的唇膏还没抹匀;两处理应血淋淋的伤口上血迹稀少;玛丽安·弗兰奇的纱巾;以及另外一件更为普通,但却同样具有说服力的东西——所有这些汇聚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间橱窗并非谋杀现场,”警官说道,不慌不忙地掏出了鼻烟盒。
  “对极了。”
  “刚才你说还有另外一件东西也暗示着这个结论,你指的是什么。埃勒里?”
  “难道你就不觉得,”埃勒里慢悠悠地答道,“一起谋杀案竟然发生在这么一间橱窗里,这是不是有些太荒谬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是……”
  “你沉溺在细节中不能自拔,所以没能从心理角度去考虑这整件事。你想想,一起精心策划的谋杀必须兼顾到隐蔽性、保密性和便利性。但在这儿——凶手图什么呢?一个黑乎乎的、定时有人巡逻的橱窗。整个行动从开始到结束都得冒着巨大的危险。又是在一楼的中心位置,夜班员大部分都集中在这儿。距一直都有人的夜班总管办公室不到50英尺。为什么选择这地方杀人?不,老爸,这简直太蠢了!我一进来就有这想法。”
  “说得很对,”警官咕哝道。“但是——如果这儿不是作案现场,如果凶手确实是杀完了人才把尸体移到这儿来的,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这么做即使不是更危险,相形之下,也好不到哪儿去。”
  埃勒里皱起了眉。“我也想到了这点……应该是有原因的,肯定有。我看到一双灵巧的意大利人的手在忙碌着……”
  “不管怎样,”警官稍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听完你的分析,我已经明白了:这个橱窗肯定不是作案现场。我看到了——是的,当然——这再明显不过了——楼上的寓所!”
  “哦,那个!”埃勒里有些心不在焉。“自然是这样。其他地方也讲不通。钥匙、涂口红的合理场所、隐蔽性、照明……是的,是的,理所当然应该是六楼的寓所。它将是我的下一站……”
  “哦,太糟了,埃尔!”警官喊了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想象一下!从今天早上8点30威弗到寓所时算起,在他之后已经有五个人先后使用过那套房子,但谁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可见,在此之前,作案痕迹已被清理掉了。我的天——如果……”
  “嘿,别瞎想了,看你把头发都愁白了!”埃勒里戏谑道,突然又恢复了好心情。“作案痕迹肯定是被清理掉了。应该说,是第一层的痕迹。甚至还可能包括中间那屋的痕迹。但是,在下面,在更深的地方,我们也许能找到点什么——谁知道呢?是的,这寓所将是我的下一站。”
  “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利用这个橱窗呢,”警官皱起了眉头,“除非是因为时间的缘故……”
  “天哪!你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老爸!”埃勒里亲昵地咧嘴一笑。“我也是刚想明白这个小问题。为什么把尸体藏在橱窗里?我们还是引用一句不朽的名言吧……”
  “有两个可能性,其中任何一个,或许这两个都可能是正确的。第一:是为了把我们的视线从真的作案现场引开,而这现场无疑就是寓所。第二:是为了防止尸体在正午前被人发现,这个可能性更合乎逻辑。因为绝对固定的演示时间正好说明了问题。你肯定也明白,这个时间在纽约是人尽皆知的。”
  “但为什么,埃勒里?”奎因警官反对道。“为什么要把发现尸体的时间推迟到中午?”
  “我们要是知道的话,一切不就都好办了嘛!”埃勒里耸耸肩,低声说道。“如果凶手将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定在——他对此胸有成竹——12点15分,那么,在正午前,他肯定有事要办;如果尸体提前被发现了,这事可能就难以办成或者根本办不成。从总体上看,这么认为还是合情合理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但是,到底……”
  “是的,到底,”埃勒里的脸上掠过一片阴云。“凶手在犯案的那天早上得去干什么事呢?我不知道。”
  “我们正在黑暗中瞎转悠呢,埃勒里,”警官的声音夹带着一丝微弱的呻吟。“从前提忙到结论,却不见一丝光明……例如,凶手为什么不能在昨天夜里干完他该干的事,就在这楼里?如果他得和什么人联系的话,这儿有电话……”
  “是吗?不过——我们过会儿得查查这事。”
  “我这就查去……”
  “等一下,老爸,”埃勒里劝阻道。“为什么不派维利去那个私用电梯里找找血迹呢?”
  瞠目结舌的老奎因攥紧了拳头。“天啊!我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这么蠢!”他感叹道。“当然该派人去看看!托马斯!”
  维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警官低声吩咐了几句,维利领命后即刻离去。
  “我早该想到这点,”警官咆哮着转向埃勒里。“如果谋杀发生在寓所里,尸体自然是从大楼弄到这儿来的。”
  “可能一无所获,”埃勒里评述道。“我会亲自去看看楼梯的……不过,听着,老爸。希望你能为我办件事——韦尔斯随时都可能到。在他眼里,这间橱窗就是作案现场。不管怎样,他都会让你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再给他重复一遍的。拖住他,让他呆在这儿——给我一小时时间,我和韦斯·威弗单独上楼谈谈,怎么样?我必须马上去看看那套寓所。会议散了以后,就再没人过去过——门口一直有人守着——屋里肯定会有点东西的……行吗?”
  警官拧着手,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当然可以,儿子——随你的便吧。你比我清醒,肯定能把这事处理好的。我会拖住韦尔斯的。他肯定想看看员工入口处的办公室。货屋及整个一楼大厅……不过,你为什么要带着威弗?”他的声音更低了。“埃勒里——你该不会是在玩什么危险的游戏吧?”
  “嘿,老爸!”埃勒里真的有些诧异了,他瞪大了眼睛。“你想到哪儿去了?如果你怀疑这事是可怜的韦斯干的,那你最好立刻打消这念头。韦斯是我在学校时的好友。你应该还记得那个夏天吧,我曾和一位朋友呆在缅因州,那就是韦斯老爸的家。我了解这可怜的家伙,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他父亲是位牧师,母亲简直就是个圣人。他的背景清清白白;他的生活一直就像本翻开的书,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有犯罪前科……”
  “可是你并不知道他在这座城里变成了什么样,埃勒里,”警官驳斥道。“你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听着,老爸,”埃勒里严肃地说道。“听我的意见,您从未出过岔子,对不对?这次还是听我的吧。威弗是一只无辜的绵羊,他和这案子毫无瓜葛。他的紧张显然和玛丽安·弗兰奇有关……嘿!摄影师有话对你说。”
  他们转向众人。奎因警官和警察局摄影师谈了几句,便把他打发走了。紧接着,他冲商店经理果断地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麦克肯兹先生,告诉我……”他粗鲁地问道,“商店关门后,店里的电话服务是个什么情况?”
  麦克肯兹答道:“除一条中继线外,所有的电话线下午6点时就都切断了。这条线专供夜班室使用,奥弗莱赫提负责接听所有打进来的电话。除此之外,店里晚上不提供电话服务。”
  “从奥弗莱起提的时间登记表和报告单上看,昨晚既没有打进来的电话,也没有打出去的电话。”警官一边说,一边看着单子。
  “您完全可以信赖奥弗莱待提,警官。”
  “嗯,”老奎因接着说道,“如果某个部门加班呢?电话服务是否继续开通呢?”
  “是的,”麦克肯兹答道。“但必须由部门经理写出书面申请。——我必须补充说明一下,我们这儿很少发生这种情况,先生。因为弗兰奇先生一贯要求我们严格遵守下班时间。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些例外。——但如果奥弗莱赫提的单子上没有这种申请登记,您尽管放心好了,昨晚的电话线都切断了。”
  “即便是弗兰奇先生的寓所也不例外?”
  “即便是弗兰奇先生的寓所也不例外。”商店经理答道。
  “除非弗兰奇先生或威弗先生另行通知总机负责人。”
  警官询问般地看着威弗。威弗断然接头否认。
  “再问一件事,麦克肯兹先生。您是否知道昨天之前,弗兰奇夫人最后一次来店里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一周前的那个星期一吧,警官,”麦克肯兹犹豫了一下,答道。“没错,我敢肯定。她来向我询问一些关于进口服装面料的事。”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来过?”奎因警官扫了眼屋里的其他人。没人回答。
  这时,维利回来了。他向上司低语几句,便退到了一边。警官转向埃勒里。“电梯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丝血迹。”
  一名警察进了橱窗屋,向警官走来。
  “警督到了,警官。”
  “我马上就去,”警官疲惫地答道。在他临出门前,埃勒里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微微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他又陪着趾高气扬的胖警督斯科特·韦尔斯走进了橱窗,后面跟着几个侦探和助手。这时,埃勒里和威弗早已消失得无形无踪。玛丽安·弗兰奇坐在椅子上,紧握着父亲的手。她凝望着橱窗入口,仿佛她的心和勇气也随着威弗一同离去了。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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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19:56:43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第二部

  线索这个词源自神话……从词源来看,“线索”(clue)是从“线团”(clew)一词演变来的。(这一点和其他众多同词尾的词是相同的,如true,blue等词都源自trew,blew,等等)……在古英语中,“线索”这个单词是从希腊语中的“线”转译来的,所以,从“线索”一词又可以直接追溯到了忒修斯和阿里阿德涅(Ariadne)的传说。据说,阿里阿德涅给了忒修斯一个线团,让他在杀死半人半牛的怪物后,凭借着线团的引导,摸出迷宫……从探案的角度看,线索既可能是有形的,也可能是无形的;它可能是一种思想状态,也可能是一个事实;或者说,一个相关物体的消失可能是条线索,而一个不相关物体的存在也可能是条线索……但不论其性质如何,在线索的引导下,案件调查者总能穿越过由种种不相关的现象堆砌而成的迷宫,进入彻悟的光明境地……
  ——摘自约翰·斯特朗奇:《罪犯们》(Ars Cnminals)一书的序言。作序者:威廉·O.格林

    A——牌室         H——办公桌
    B——牌桌和“本克”纸牌   I——卧室
    C——盛着烟蒂的烟灰缸   J——盥洗室
    D——佣人卧室       K——私宅的自动转门
    E——前厅         L——电梯
    F——书房         M——楼梯
    G——会议桌和椅子     N——梳妆台

13、寓所内:卧室

  埃勒里和韦斯特利·威弗择路而行,悄悄地穿过一层大厅里的人群,来到了商店的后部。威弗指了指墙拐角处一个安着铁栅栏的小门。门口有一位站岗的警察。
  “那就是专用电梯,埃勒里。”
  埃勒里出示了一份特殊的警察局通行证,从证上拘谨的字体看,这证件该是由奎因警官签发的。警察敬了个礼,打开了铁栅栏门。
  埃勒里看了看角落里的楼梯口,走进了电梯。他小心地关上门,按下了标有“6”的按钮,电梯开始向上爬升。两人默默地站着,威弗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电梯内部的装修用的是青铜和乌木,地上是一块内嵌式合成橡胶地板。电梯内纤尘不染。门对面的内壁上靠着张类似长沙发的矮凳,上面罩着天鹅绒椅套。埃勒里扶了扶他的夹鼻眼镜,兴致勃勃地开始打量四周。为了更仔细地查看天鹅绒椅子,他弯下了腰;为了看清墙角内一块可疑的小黑点,他伸长了脖子。
  “他可能早就知道一切都逃不过维利的眼睛。”他暗自思量着。
  电梯咔哒一声停了下来。门自动开了,两人迈出电梯,外面是一条空荡荡的楼道。楼道的一端是一扇高高的窗户。一扇门几乎正对着电梯出口。门是用整块的厚实红木做成的,上面钉着块小牌子,简洁地写着:

        塞洛斯.弗兰奇私宅

  一名便衣正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他似乎一眼就认出了埃勒里,打过招呼后,他便让到了一边。
  “进去看看,奎因先生?”他问道。
  “是的!”埃勒里笑嘻嘻地答道。“在这儿好好呆着,千万别走开,我们进去瞧瞧。如果是那些官老爷们过来了,就敲敲门;如果是普通人,把他轰走就得了。明白啦?”
  便衣点点头。
  埃勒里转向威弗。“拿钥匙来用用,韦斯。”他神态自若地说道。威弗默默地把钥匙包递了过去。这就是奎因警官不久前在橱窗里刚查看过的那个钥匙包。
  埃勒里拣出那把镶金片的钥匙,插进了锁眼中。他转了一下,锁栓无声地滑开了。他顺势推开了沉重的门。
  他似乎诧异于门的沉重,只见他后退一步,将手从门上缩了回来。门立刻啪地一声关上了。他拧了拧门上的旋钮。门又锁上了。
  “我可真蠢。”他咕哝了一句,又用钥匙开了一次门。他挥手示意威弗先进屋,然后才松开了手。在他们身后,门再次自动锁上了。
  “是特制的弹簧锁,”威弗解释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埃勒里?不过是为了确保绝对隐私罢了。我们老板是个隐私狂。”
  “这么说来,如果没有钥匙的话,这门还没法从外头打开喽?”埃勒里问道。“就不能把锁簧固定住吗?这样门就不会总锁着了。”
  “这门一直就这么拧,”威弗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关系。”
  “可能关系重大,”埃勒里皱着眉头说道。接着,他又耸耸肩,四下打量起来。这是间小前厅,屋内几乎没什么家具,屋顶上别出心裁地开了个天窗……地上铺着块波斯地毯,对门的墙边靠着张长皮椅,椅子的扶手上有个固定的烟灰缸……屋子左边摆着把椅子和一副小杂志架。除此之外,屋内别无它物。右面防上有扇门,虽然小了些,但却平实得多,不像大门那样令人望而生畏。
  “不是很豪华嘛,”埃勒里说道。“咱们这位亿万富翁就这品味?”
  这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威弗似乎恢复了原有的活力。“你可别错看了我们老板,”他急急地说道。“他可是个很有眼光的人,知道什么是豪宅什么是陋室。他把前厅设计成这样只是为了摆摆样子,收买人心罢了,因为常有反邪恶协会的人来找他办事,这屋子就是给他们看的,这其实是间等候室。但说实在的,这屋子还真没怎么用过。你知道,弗兰奇在住宅区那边有一套很大的办公套房;反邪恶协会的事大部分都在那边办。不过,我估计,他让人设计这套寓所时,心里肯定想着要在这儿招待些老朋友。”
  “最近有过客人吗?”埃勒里握着里屋门上的门钮,问道。
  “哦,没有!有好几个月都没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兼并惠特尼公司,老板一直在忙这事,反邪恶协会的事他可能一时也顾不上了。”
  “嗯,好吧,”埃勒里果断地说道,“既然这儿没什么意思,咱们就开路吧。”
  两人走进了隔壁屋子。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弹了回去,不过,这门倒是没安锁。
  “这间,”威弗介绍道。“是书房。”
  “看出来了。”埃勒里懒洋洋地倚在门上,急切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审视着屋内的一切。
  威弗像是害怕沉默似的,舔了舔嘴唇说道:“这屋子身兼数职,它还是董事们的会议室、老板的隐身所,等等。布置得相当利落,是吧?”
  埃勒里估计,这屋面积至少有20平方英尺。整间屋子的气氛尽管悠闲舒适,仍是工作场所。屋中央是一张长长的红木桌,周围摆了一圈笨重的红皮椅。椅子歪歪斜斜地散在桌边,这是早上会议被仓促打断留下的痕迹。桌面上杂乱无章地散放着一堆堆的文件。
  “并非总是这样的。”威弗注意到埃勒里做了个表示厌恶的怪相,便解释道。
  “但这个会议很重要,大家都很激动。就在这时,传来了楼下出事的消息……能这样就算是个奇迹了。”
  “当然了!”
  埃勒里注意到,对面的墙上挂着副画框简朴的肖像画。画中的男子面色红润,神情刚毅,身上的衣着打扮还是18世纪的款式。埃勒里好奇地挑起了眉毛。
  “是弗兰奇先生的父亲——弗兰奇百货公司的缔造者。”威弗解释道。
  油画下面是一个嵌入式书柜,一把看上去很舒适的大椅子及一张样式新颖的茶几。椅子上方的墙上挂着幅蚀刻画。
  屋里摆着些讲究的家具,左右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扇装饰相同的双动自止门,门上包着细纹红皮,钉着铜钉。
  房间靠第五大街的那一面摆了一张办公桌,桌子距后墙约有五英尺。挣亮的桌面上有一部法式电话,一张蓝色的备忘录稿纸,面对屋内的桌边上搁着两个精美的玛瑙书档,中间立着几本书。桌后是一面落地窗,窗上垂挂着厚重的红色丝绒窗帘,探身向外望去,正好能看到下面的第五大街。
  埃勒里站在原地将屋子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结束了他的审视。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中的钥匙包。
  “顺便问一句,韦斯,”他冷不防问道,“这是你自己的钥匙吗?是否曾借给别人用过?”
  “当然是我自己的钥匙,埃勒里,”威弗颇有些不以为然。“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想问问这把钥匙是否曾离开过你。”
  “恐怕没有,”威弗答道。“这把钥匙我一直随身带着。说实在的,据我所知,自寓所落成后,另外的五把钥匙也都一直在它们的主人手中攥着。”
  “恐怕不是这么回事吧,”埃勒里淡淡地回敬了一句。“你忘了弗兰奇夫人的那把钥匙。”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钥匙。“给你添个大麻烦,韦斯特利,能不能暂时借你的钥匙用用?我确实觉得有必要收集这种特殊的钥匙。”
  “你自便吧。”威弗小声答道。埃勒里取下钥匙,把它装进马甲口袋里,顺手将钥匙包还给了威弗。
  “顺便问一下,”埃勒里问道。“这也是你的办公室吗?”
  “噢,不!”威弗答道。“我自己的办公室在五楼。每天早上来这儿之前,我先到那儿报到。”
  “终于到了!”埃勒里突然向前走去。“做好准备!韦斯特利,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偷窥一眼弗兰奇先生卧室的隐私。请带个路好吗?”
  威弗指了指对面墙上饰有铜钉的门。两人默默地从厚厚的地毯上走过,威弗推开了门。这是一间正方形的大卧室,两面墙上的窗子分别俯视着第五大街和三十九街。
  埃勒里惊诧地发现,这间卧室不论在情调上还是在装潢上都极富现代派风格,他的双眼一时间几乎无法适应周围的豪华。屋内的两张床格外引人注目。床矮得几乎贴到了地板上,床下铺着一大块铮亮的椭圆形木地板,两张床分别放在椭圆的两端。屋内有一个形状怪异的男士衣橱和一个设计前卫的女士用的梳妆台,这屋子显然是供弗兰奇夫妇共同使用的。墙壁的设计透着立体派风格,但选用的颜色却很素净。墙上两处引人瞩目之处是壁橱的门。屋内还有两把形状怪异的椅子,一个小床头柜,两张床之间有张电话桌,几块色彩艳丽的小地毯——埃勒里并不是十分了解欧洲大陆的时尚,弗兰奇夫妇的卧室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朝向楼道的那面墙上有扇半敞着的门。埃勒里往里望去。这是一间铺着彩色瓷砖的盥洗室,其惊人的时尚风格丝毫不逊色于卧室本身。
  “你到底在找什么?”成弗问道。
  “口红。应该在这儿……还有钥匙。但愿它不在这儿。”埃勒里笑着走到了屋子中央。
  他注意到,床收拾得很整齐。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条。他大步走到衣杨前,里头空荡荡的。梳妆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梳妆台走去。威弗好奇地跟在他后面。
  梳妆台上没几样东西。一个镶螺钿的小托盘;一个粉盒;一面小镜子。托盘里放着些女士用品——一把小剪子,一个指甲锉,一个剃毛器。没一样东西看上去像是最近用过。
  埃勒里锁紧了眉头,他先是掉开头,随后又转了过来,像是对梳妆台产生了兴趣。
  “真的,”他咕哝道,“它应该在这儿。不可能在别的地方。应该在这儿才对。当然是这样!”
  他碰了碰托盘,盘子的边是稍稍向外翻卷着的,盘身一动,有样东西从盘边儿下滚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埃勒里俯身抬起它,不禁得意地一笑。这是支小巧的镂金口红。威弗有些诧异,于是便走过来看看他到底找到了什么。埃勒里指了指帽盖上的三个字母:W.M.F。
  “哦,是弗兰奇夫人的!”威弗不禁喊了一声。
  “亲爱的弗兰奇夫人。”埃勒里低低地说了一句。他打开口红盖,转了转,一块粉色的唇膏露了出来。
  “好像是对上了。”他大声说道。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衣袋里摸了会儿,拍出了一支稍大些的镂银口红。这就是死者手包里的那支口红。
  威弗差点儿喊出声来。埃勒里紧紧地盯着他。
  “这么说,你认出它了,韦斯?”他微笑着问道。“既然咱们是私下里密谈,你完全可以信任我,把你那单纯脑袋里想到的都说出来……这支刻着C的口红是谁的?”
  威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看着埃勒里冷冷的双眼,不情愿地说道:“是伯尼斯的。”
  “帕尼斯?帕尼斯·卡莫迪?那位下落不明的女士,”埃勒里慢吞吞地说道。“弗兰奇夫人应该是她的生母吧?”
  “弗兰奇夫人是我们老板的第二位太太。玛丽安是他和前妻生的女儿,他前妻大约在7年前亡故了。弗兰奇夫人嫁给老板时,是带着女儿一块过来的。”
  “这是伯尼斯的口红?”
  “是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显然是这样,”埃勒里轻轻一笑,“看你吓一跳的样子就知道……韦斯,关于这位伯尼斯失踪的事,你知道多少?从玛丽安·弗兰奇的举止看,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喂,喂,韦斯——对我有点耐心好不好!你知道,我可没在谈恋爱。”
  “噢,但我敢肯定,玛丽安并没有隐瞒什么!”威弗抗议道。“刚才我和警长去门口接她时,她就已经告诉他了,伯尼斯和弗兰奇夫人都没在家过夜……”
  “是吗!”埃勒里着实吃了一惊。“怎么回事,韦斯?告诉我事实,老兄,事实!”
  “今天早上,就在开会之前,”成弗解释道,“老板让我往他家打个电话,告诉弗兰奇太太地已经从格雷耐克平安返回了。接电话的是管家霍坦丝·安德希尔——她可不仅仅是管家;她服侍老板已有十几年了。霍坦丝说,她只看到玛丽安一人起来了。那时11点刚过。弗兰奇就和玛丽安说了会儿话,告诉她一切均好。”
  “差一刻12点时,霍坦丝惊慌失措地打电话过来,说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一直没露面,她有些担心,就进了两人的卧室,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两间屋里都空荡荡的,床上根本就没有睡过的痕迹,这显然意味着两人彻夜未归……”
  “弗兰奇听完后有什么反应?”
  “他看上去似乎很生气,而不是担心,”威弗答道。“他似乎认为两人可能是在朋友家过夜了。于是,我们就接着开会,然后就传来了消息,说是——你也知道,会议就散了。”
  “老爸到底为什么不查查这一失踪事件呢……”埃勒里暗自嘀咕了一句,作了个鬼脸。他急匆匆地抓起电话,要求店里的接线员找一下维利警官。不一会儿,电话里就传来了维利低沉的嗓音。埃勒里飞快地讲了遍事情的经过,然后让他转告警官,说他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要马上找到伯尼斯;并且补充说,请警官务必全力缠住韦尔斯警督,让他呆在楼下。维利咕哝着表示全听明白后,便挂断了电话。
  埃勒里又立刻向威弗要了弗兰奇家的电话号码,并将号码告诉了接线员。
  “喂!”话筒里传来了一阵含糊不清的低语,听上去似乎很遥远。“喂,我是警官。是霍坦丝·安德希尔小姐吗?……现在先别管这些了,安德希尔小姐……伯尼斯·卡莫迪回来了吗?……明白了……是的!马上叫辆出租,直接到弗兰奇百货大楼来。是的,是的,马上!……顺便问一下,卡莫迪小姐有贴身女佣吗?……很好,带她一块来……是的,到弗兰奇先生的大楼寓所。您到楼下时,找维利警官就行了。”
  他挂断了电话。“你们那位伯尼斯还没回家,”他轻声说道。“其中原因恐怕只有弗图纳特斯才知道。”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两支口红。“嫁给弗兰奇先生前,弗兰奇夫人是位寡妇吗,韦斯?”他沉吟了片刻,问道。
  “不是。她和卡莫迪离了婚。”
  “该不会是那个古董商,文森特·卡莫迪吧?”埃勒里面不改色地问道。
  “就是他。你认识他?”
  “认识,但不熟。我曾在他的店里干过。”埃勒里看着口红,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突然敏锐起来。
  “现在,我倒很想知道……”他说着,将金色的口红搁到一边,开始摆弄那支银色口红。他打开帽盖,转动着口红,暗红色的膏体露了出来。他心不在焉地继续转着,直至整支唇膏都展露无遗。他试图再转一圈。只听咔哒一声,他吃了一惊,整支唇膏连带着铁制底座一起从银色套子里掉了出来,正落在他手中。
  “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他朝套子里看着,诧异地问道。威弗倾过身来,想看个究竟。埃勒里弹了一下套子,又摇了摇。
  一个小胶囊掉到了他手中。它的周长约有半英寸,长约一英寸,里面装着粉末状白色晶体。
  “这是什么?”威弗轻声问道。
  埃勒里晃了晃胶囊,又将它举起,对着光线看了看。“嘿,先生,”他慢悠悠地说道,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我觉得这东西看上去非常像海洛因!”
  “海洛因?你是指,毒品?”威弗激动地问道。
  “正是。”埃勒里将胶囊放回口红套中,把膏体拧回原处,然后把整支口红搁进了衣袋里。“非常纯的商品海洛因。可能是我搞错了,但我对此表示怀疑。我会把这东西带回警察局,让人替我分析的。韦斯特利,”他转身正视着弗兰奇的秘书,“告诉我实话。据你所知,弗兰奇家有人——或过去有人吸毒吗?”
  威弗的回答快得几乎出人意料。“如果这真是海洛因的话,既然你发现了它,我倒是想起来了,伯尼斯的举止似乎是有些怪,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那是她的口红,对吧?——埃勒里,如果说伯尼斯吸毒,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她总是那么神经质,一直都那么憔悴——一会儿忧郁得不得了,一会儿又兴奋得发狂……”
  “你所描述的都是吸毒者的症状,好极了,”埃勒里说道。“伯尼斯,呢?这位女士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弗兰奇夫人吸毒吗?——弗兰奇本人——玛丽安呢?”“不,——玛丽安不会吸毒的!”威弗几乎是在怒吼。但紧接着,他又愧疚地一笑。“对不起,但我们老板绝不会吸毒,埃勒里,他可是反邪恶协会.的主席——老天爷!”
  “这事可热闹了,呃?”埃勒里笑道。“弗兰奇夫人在这方面应该没问题吧,你觉得呢?”
  “噢,绝对没问题。”
  “除你之外,这家中有人怀疑伯尼斯吸毒吗?”
  “应该没有吧。不,我敢肯定,没人起过疑心。老板肯定不会知道。玛丽安虽曾多次提到伯尼斯举止怪异,但我敢肯定,她并没有怀疑到——这点。至于弗兰奇夫人——唉,很难说她是怎么想的。凡事只要牵扯到她的宝贝伯尼斯,她就总是守口如瓶。不过,即使她确实有所怀疑,她也没采取什么措施。我还是觉得她对整件事一无所知。”
  “不过——”埃勒里的双眼闪闪发光,“这事也太奇怪了,韦斯特利,竟然在弗兰奇夫人身上找到了证据——实际上,是在她的手包里……不是吗?”
  威弗疲惫地耸耸肩。“我已经是头晕脑胀了。”
  “韦斯特利老兄,”埃勒里扶了扶他的夹鼻眼镜,继续说道,“如果弗兰奇先生发现他自己家里竟有人吸毒,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反应?”
  威弗打了个寒颤。“你可不知道老板发起火来有多吓人。我觉得这事会让他上火的——”他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埃勒里。埃勒里微微一笑。
  “时间过得真快,”他说这话时显得很真诚,但眼中却闪着不安。“走,去盥洗室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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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4、寓所内:盥洗室

  “简直不知道能在这儿找到什么,”埃勒里疑虑重重地说道。此刻,两人已置身于盥洗室的豪华之中。“实际上,盥洗室是最不可能找到东西的地方。……一切都还正常吧,韦斯特利?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吗?”
  威弗回答得非常迅速,“没有,”但声音中却透出一丝不确定。埃勒里犀利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四下打量起来。
  这是间狭长的屋子。浴盆陷入地下,洗脸池呈细长形,样式很新潮。墙上吊着个设计别致的吊柜。埃勒里打开关着的柜门,只见里面安着三层玻璃隔板。隔板上散放着些零碎物件:几个装着药品、洗发液、润肤膏的小瓶子,一管牙膏,一管剃须膏,两把梳子,一个样式怪异的小木盒,里面有把安全剃须刀,除此之外,隔板上还放了些其他东西。
  埃勒里带着稍许的厌恶,重重地关上了吊柜的门。“走吧,韦斯,”他大声说道。“我真是老了。这儿什么都没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另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个放置浴巾的壁柜。埃勒里打开壁柜门,伸手在里面的一个大篮子里翻了翻,拽出了几条脏毛巾。他漫不经心地查看了一下,又将它们扔回篮中,抬眼看着威弗……
  “得了,都说出来吧,老兄,别憋着了!”他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心里肯定有事。到底是怎么了?”
  “这事有点怪,”威弗慢吞吞地答道,他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我当时就觉得奇怪,现在事情出来了,嗯——我越琢磨,越觉得怪……埃勒里,有件东西不见了。”
  “不见了?”埃勒里猛地抓住了威弗的胳膊。“我的天!你竟然一直不吭声!什么东西不见了,老兄?”
  “说出来你会笑话我的……”威弗踌躇着。
  “韦斯特利!”
  “对不起。”威弗清了清嗓子。“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是剃须刀的刀片不见了!”他的目光掠过埃勒里的脸庞,搜寻着预料中的那丝讥讽。
  但埃勒里并没有笑。“剃须刀的刀片?说说看,是怎么回事。”他一边敦促着,一边靠在了壁柜门上,满腹心事地盯着洗脸地上方的吊柜。
  “我今天早上稍微早来了会儿,”威弗愁眉紧锁,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得在老板来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利落,另外,还有几份董事会议用的文件需要整理出来。你知道,我们老板一般10点后才到,只有情况特殊时——就像今天早上这个会议——他才提前来……所以我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家,打算到这儿来刮脸。顺便说一句,这事我常干——我之所以在寓所备了把剃须刀,这也可以算是原因之—……我到这儿时——大约是8点30分——我奔着剃须刀就去了,但却发现剃须器里没有刀片。”
  “这似乎没什么好奇怪的,”埃勒里微笑道,“只不过是你没搁刀片罢了。”
  “喔,但我搁了!”威弗抗议道。“昨晚下班前,我还在这儿刮了脸。我没取出刀片。所以我觉得这事有些怪。”
  “你就这一把刀片?”
  “是的。其他的都用完了,想着要带些来的,但今天早上又忘了。所以,当我想刮胡子时,却不见了工具。刀片失踪了!听起来很可笑,不是吗?我昨天特意把刀片留在剃须刀里,因为以前也曾有过忘带刀片的时候,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总是凑合着用旧刀片刮了脸。”
  “你的意思是,它绝对丢了?你肯定没把它拿出来?”
  “绝对肯定。我把它擦干净后,又装了回去。”
  “你该不会是把它弄坏了吧?或者发生了诸如此类的事?”
  “绝对没有,埃勒里,”威弗耐心地答道。“那个刀片肯定是放在剃刀具里了。”
  埃勒里笑着打趣道:“这可麻烦了,所以你的脸就变得如此这般毛绒绒的了?”
  “可不是嘛。整整一天,我连出去刮个脸的工夫都没有。”
  “似乎是挺怪的,”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是说你竟然只在吊柜里搁一把刀片。弗兰奇的刀片呢?”
  “他从不自己修面,”威弗答道,稍稍有些不自在。“从不亲自动手。每天早上都有专门的理发师替他服务。”
  埃勒里没再说什么,他打开吊柜,取下装剃须刀的木盒。他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纯银剃须刀,但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今天早上你动过这把剃须刀吗?”
  “什么意思?”
  “你把它从盒里取出来过吗?”
  “喔,没有!我根本就没动过。当我发现刀片不见时,就懒得再动它了。”
  “这事可真有意思。”埃勒里捏着剃须刀刀柄的顶端,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它的银制表面。他将刀具举到眼前,往金属表面上吹了口气,刀具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雾气。
  “没有指纹印记,”他说道,“无疑是被擦掉了。”他突然微笑道。“昨天夜里,有人来过这儿,一个鬼魂,一个幽灵,我们找到了迹象,老兄。他,她,或者他们,非常谨慎,不是吗?”
  威弗大声笑了起来。“这么说,你认为我那把失窃的刀片和这复杂的案子有关喽?”
  “我思,”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道,“故我知……记住这话,韦斯特利。记得你刚才在楼下时说过,昨晚快7点了你才离开这儿。那么,刀片失窃的时间应该是在昨晚7点到今早8点30分之间。”
  “惊人的推理!”威弗低声嘲讽道。“要想当侦探,是不是都得学会这招?”
  “笑吧,你这恶棍!”埃勒里放作严肃地说道……他站在那儿陷入了沉思,样子怪怪的。“咱们去下一间屋子看看吧,”他用一种全新的语气说道。“我开始看到一丝光明了。虽然还很遥远,但是——不管怎样,总算有一线希望了!孩子,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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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寓所内:牌室

  他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地走出盥洗室,穿过卧室,又进了书房。威弗兴致勃勃地跟在后头,脸上的神情与一小时前的紧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满腹的心事似乎已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扇门通向哪儿?”埃勒里指着对面墙上的那扇红皮饰铜钉门。突然问道。
  “牌室。”威弗一脸的兴致。“你觉得能在那儿找到东西,埃尔?我的天!你把我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他收住了嘴,认真地审视他的朋友,神色又凝重起来。
  “牌室,呃?”埃勒里的双眼闪闪发光。“告诉我,韦斯——你今天早上来得最早,对这儿的情况应该最清楚——今天早上,这书房里的人有谁去过其他房间吗?”
  威弗沉吟了片刻。“除老板早上去了趟卧室外,没人离开过书房。他进去搁外套和帽子。”
  “弗兰奇没去盥洗室梳洗一番?”
  “没有。他忙得团团转,先是对店里的业务作了些指示,接着又准备开会。”
  “你和他一起去的卧室?”
  “是的。”
  “你能肯定其他人——佐恩、特拉斯克、格雷、马奇本克思——整个早上都没离开过这间屋子?”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顺便问一句,你一刻也没离开过吧?”
  威弗微微一笑。“今天下午我似乎处在一种肯定的情绪之中。——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埃勒里颇为兴奋地搓握手。“这么说,除书房外,整套寓所还保持着早上八点半你来时的原样喽。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韦斯特利,你不仅是个万事通,而且还是个一流的帮手。”
  他快步走向牌室,推开了门。威弗紧跟在他身后。突然,从埃勒里宽阔的双肩后传来了威弗的一声惊呼……
  牌室比书房、卧室小些。整间屋子的装修用的是胡桃木,唯一的一面大窗户正对着第五大街,窗上垂挂着颜色明快的窗帘。地上铺着块厚厚的地毯。
  埃勒里循着威弗的视线望去,发现他正恐惧地盯着屋中央的一张六角牌桌。桌面上铺了块台面呢,上面有一个铜制小烟缸和一些排列奇怪的纸牌。两张笨重的折叠椅被推离了桌边。
  “怎么了,韦斯?”埃勒里厉声喝道。
  “噢,那——那张桌子昨晚不在那儿!”威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临走前还来这儿找过烟斗,所以,我敢肯定……”
  “是吗!”埃勒里咕噜了一句。“你是说,桌子,折叠起来收好了,根本就看不见?”
  “当然!昨天早上女清洁工刚来收拾过。烟灰缸里的那些烟蒂……埃勒里,昨晚我离开后,有人进来过!”
  “显然是这样。如果刀片失踪的故事是事实,那么这个人还去过盥洗室。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人来这儿干什么?你等一下,我去看看。”他快步走到桌边,低头好奇地看着纸牌。
  桌子的两边各摆着两小堆牌——一堆翻开了,另一堆仍扣着。桌子中央排着两行筹码,一行四个,共有八个。经过仔细研究,埃勒里发现,双方已经开始出牌了,打出的牌按由大到小的顺序排列着。在两行筹码之间,摆着张数更少的三堆牌。
  “本克,”(Banque——俄罗斯的一种纸牌游戏,带有赌博性质)埃勒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奇怪!”他看着威弗。“你该会玩这种牌吧?”
  “不,不会。”威弗答道。“我是从牌的摆放方式上看出这是‘本克’的,曾在弗兰奇家见她们玩过。但我弄不明白该怎么玩,看到它就头痛。不过,几乎所有的牌都令我发愁,我一直就不怎么会打牌。”
  “我也记得是这样。”埃勒里取笑道,“尤其是那晚在布卢姆伯雷,你玩纸牌输了100块钱,害得我不得不坐到桌边替你还账……你曾在弗兰奇家见人玩过这种牌——这真有意思。我确实认为有必要深究一下你这句话。没多少人会玩这种俄罗斯‘本克’牌。”
  威弗看埃勒里时,眼神有些怪异。他偷偷地瞥了眼烟灰缸里的四个烟蒂,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弗兰奇家只有两个人,”他听起来像是被人拧断了脖子,“玩‘本克’。”
  “她们是——或许我应该延用你的过去时态?”埃勒里冷冷地问道。
  “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
  “喔噢!”埃勒里轻轻地吹了声口哨。“神秘的伯尼斯……其他人都不玩吗?”
  “老板痛恨任何形式的赌博,”威弗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食指触碰着嘴唇。“他从不玩牌,甚至连‘A’和‘2’都分不清。玛丽安虽然打桥牌,但也只是出于应酬的需要。她讨厌玩纸牌。我来弗兰奇百货公司前也从未听说过‘本克’……但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都是狂热的‘本克’牌迷,只要一有机会,她们就玩。我们都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这两人肯定嗜赌成癖,我对此深信不疑!”
  “这家人的朋友中有人玩这牌吗?”
  “唉,”威弗慢吞吞地说道,“老板还是比较开通的,他从未完全禁止别人在他家玩纸牌。顺便说一句,这套寓所设牌室的原因也就在这儿。主要是为董事们提供方便——会议休会期间,他们有时也在这儿打打牌。我也常见一些客人和朋友在他家打牌,不过,除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外,倒从未见其他任何人玩过‘本克’。”
  “你的话真是精彩——太精彩了,”埃勒里赞叹道。“如此对称,如此确定!这正是我喜欢的方式……”但他的额头上却留下了思索的印记。“还有那些烟,老兄——为了不看那个烟灰缸,你做了五分钟的思想斗争,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威弗心虚地红了脸。“噢!”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我真不愿说,埃勒里——我现在的处境是尴尬到了极点……”
  “那些烟,显然是伯尼斯抽的牌子……你最好还是都招了吧。”埃勒里稍稍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弗惊问道。“不过——在一位警觉者眼中,这大概是显而易见的……是的,是伯尼斯的烟,她自己的品牌,她让人专门为她特制的。”
  埃勒里捡起了一个烟蒂。这是一支银嘴香烟,烟嘴顶端稍往下一点的地方印着品牌名:公爵夫人。埃勒里伸手拨了拨烟灰缸里剩下的烟头。他注意到:所有的烟蒂几乎都一样长——超过烟嘴约半英寸,无一例外。埃勒里的目光一下子敏锐起来。
  “抽得真仔细,一点都不浪费。”他评价道。他闻了闻手中的烟蒂,询问般地看着威弗。
  “是的,有香味。大概是紫罗兰的花香,”威弗急忙解释道。“制造商按照客户的要求添加不同的香料。我记得不久前还曾在弗兰奇家听到伯尼斯预订香烟——是电话预订。”
  “‘公爵夫人’这个罕见的牌子查起来应该费不了什么事……运气不错,是吧?”听起来,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意思?”
  “没事……弗兰奇夫人应该不抽烟吧?”
  “嘿——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弗吃惊地问道。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埃勒里嘀咕着。“这么巧。那么,玛丽安呢?——她抽烟吗?”
  “感谢上帝——不!”
  埃勒里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好了!”他突然宣告道。“咱们瞧瞧这门后有什么吧。”
  他穿过屋子,来到了对着窗户的那面墙前。墙上开着扇普通的小门,门后是一间简陋的小卧室,再往里则是间狭小的浴室。
  “是佣人的卧室,”威弗解释道。“原是准备让男仆住这儿的,但据我所知,这屋子从未派上过用场。老板不是那种穷讲究的人,他宁愿让自己的贴身男仆呆在第五大街的家里。”
  埃勒里迅速查看了一下两间斗室。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耸了耸肩。
  “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他沉吟着转起了那副夹鼻眼镜。“形势一片大好,韦斯。想想吧,我们现在已发现了三个直接的迹象,它们都表明:伯尼斯·卡莫迪小姐昨夜里曾来过寓所。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直接迹象,而另一个——也就是第一个迹象——则只是具有相关性。这第一个迹象就是——弗兰奇夫人手袋里那个刻着C的口红。在三个迹象中,它显然是最没有说服力的一个,因为它并不能证明伯尼斯曾来过寓所,也可能是弗兰奇夫人把它带到这儿来的,但它的存在不容忽视。第二个迹象就是‘本克’纸牌。我估计,任何一位有声望的证人都会像你一样义正词严地站出来作证,证明除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外,弗兰奇家的其他人及她们的朋友中几乎没人热衷于玩‘本克’纸牌。你难道没注意到,这局牌看上去像是在关键时候被打断的?从牌摆放的方式看——让人觉得双方显然是在争执不下时,突然停下不玩了……第三个迹象是‘公爵夫人’牌香烟。在三个迹象中,它是最重要的。这些显然是伯尼斯的香烟,如果能找到确凿的相关证据,我相信,它们是可以作为呈堂证物的。”
  “但什么才算是相关证据?我不明白……”威弗大声说道。
  “帕尼斯·卡莫迪小姐消失了,这是个可疑的事实,”埃勒里严肃地答道。“逃跑了?”他毫不留情地问道。
  “我不能——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威弗无力地答道,但言语间却流露出一丝奇怪的欣慰。
  “弑母可是一种反常的犯罪行为,”埃勒里思量着,“但也并非闻所未闻……是否有可能……”寓所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的思绪被打断了。在穿过前厅、书房、牌室的三重墙后,声音竟然还能如此响亮,这简直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威弗似乎吓了一跳,埃勒里猛地挺直了身子。他再次迅速地扫了眼四周,示意威弗走在他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埃勒里轻轻地松开了铜钉门的把手。
  “肯定是你们的那位好管家,霍坦丝·安德希尔,和那个女佣到了,”埃勒里几乎有些喜形于色。“不知她们是否能成为急先锋——为我们带来更多不利于伯尼斯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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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6、寓所内:重返卧室

  威弗敞开大门。门外站着两个女人,她们身后屹立着魁梧的维利警官。
  “是您找这两位女士吗,奎因先生?”维利问道,他那庞大的身躯占满了整个门。“一名弟兄发现她们正缠着电梯警卫,想进电梯——说是您找她们。是这么回事吗?”
  “是这么回事,维利,”埃勒里慢吞吞地答道。“我会照顾她们的……亲爱的警督和警官合作得如何?”
  “警官把他看得牢牢的。”维利大声说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威弗那忽张忽握的拳头。
  “我电话里说的事你办了吗?”埃勒里若无其事地问道。
  “办了。我们把她列入了失踪人员名单,已经派两个人出去打探她的下落了。”警官铁板似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您还需要警官在楼下配合多久,奎因先生?”
  “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维利。现在,乖乖的忙你的事去吧。”维利咧嘴一笑。但他转身走向电梯时,脸上又恢复了固有的呆板神情。
  埃勒里转身打量着两个女人,她们紧靠在一起,正畏惧地打量着他。他先向年长个高的那位发了话。她大约50出头,瘦得像块长石板,身子绷得笔直,头发斑白,一双蓝眼睛恶狠狠地透着股杀气。
  “您就是霍坦丝·安德希尔小姐吧?”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是的——弗兰奇先生的管家。”她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尖细、冷酷。
  “那么,这位就是伯尼斯·卡莫迪小姐的贴身女佣喽?”
  另外一位女子是个拘谨羞涩的小东西,一头淡棕色的头发,一张平庸的脸。埃勒里的话似乎吓了她一跳,她又向霍坦丝·安德希尔身边缩了缩。
  “是的,”弗兰奇家的管家代答道。“这位是多丽丝·基顿小姐,伯尼斯小姐的贴身女仆。”
  “好极了。”埃勒里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欠欠身,让到了一边。“请跟我来。”他率先走进了宽敞的卧室。威弗亦步亦趋地紧跟在最后。
  埃勒里指指卧室里的两把椅子,说道:“请坐。”两个女人坐下了。多丽丝·基顿有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埃勒里,一边偷偷地拉了拉椅子,向管家身边靠了靠。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问道,手中拿着他的夹鼻眼镜,“您曾来过这儿吗?”
  “来过。”管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埃勒里比试比试,看看谁能瞪过谁。她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里跳动着更加冷酷的火焰。
  “噢,是吗?”埃勒里礼貌地停了停,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动摇。“我是否能问问,是在什么时候?来这儿干什么?”
  管家无畏地承迎着埃勒里的冷漠。“要算起来的话,来的次数可就多了,我只能这么说。但如果没有弗兰奇夫人的吩咐,我从不擅自来这儿。每次来都是为了送衣物。”
  “都是为了送衣物才来的?”埃勒里似乎有些不解。
  她生硬地点点头。“当然是。每隔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来一趟,但只要弗兰奇夫人打算在这过夜,她总让我把第二天换的衣物拿来。这就是为什么——”
  “等等,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想了想,眼中闪着欣喜。“这是她的习惯?”
  “据我所知,是的。”
  “什么时候”——埃勒里往前倾了倾身——“弗兰奇夫人最后一次让你送衣物过来,是在什么时候?”
  管家想了会儿。“应该是两个月前吧。”她终于开了口。
  “有那么久了吗?”
  “我已经说过了,是两个月前。”
  埃勒里叹了口气,挺直了腰板。“那么,这两个壁橱中,有一个应该是弗兰奇夫人的吧?”他指了指墙上的两个设计新颖的壁橱门。
  “是的——那边的那个。”她迅速地答道,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离盥洗室最近的那扇暗门。“但并不仅仅只放弗兰奇夫人的衣物——两个女孩有时也把东西搁在那儿。”
  埃勒里一挑眉,突然喊道:“是嘛,安德希尔小姐!”他轻抚着下巴。“那么,我估计,玛丽安小姐和伯尼斯小姐有时也住在弗兰奇先生的这套寓所吧?”
  管家直视着他的双眼,答道:“是的。但不是很频繁。只有当弗兰奇夫人不在这儿住时,她们才会带个女友来这儿住一晚上——也可以说,是闹个通宵吧。”
  “明白了。她们最近曾带——‘女友’,我想您是这么说的吧?——来住过吗?”
  “据我所知,没有。至少有五六个月没见她们带人来过了。”
  “好极了!”埃勒里开始轻快地往空中抛着他的夹鼻眼镜。“安德希尔小姐,希望您能具体说明一下,您最后一次见到卡莫迪小姐,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
  两个女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女佣咬着嘴唇,心虚地看向了别处。但管家仍昂然不动地坐在那儿。“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些,”她平静地说道。“但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认为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和这事有关,那你可就想错了。她们和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话绝对没错。我不知道伯尼斯现在在哪儿,但她肯定出事了……”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一切确实非常有意思,但我们的时间很紧,您是否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既然你一定想知道,那我就说吧。”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她将十指交叉着放在腿上,冷漠地看着埃勒里,开始了她的叙述。“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昨天。——我最好还是从她们起床时讲起吧;这样讲起来容易些。——昨天早上,弗兰奇夫人和伯尼斯都是10点左右起的床,然后美发师就来为她们做头发。收拾好后,她们吃了些东西。那时玛丽安已经吃过午饭了。我亲自服侍的她们……”
  “对不起,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插嘴问道,“您听到她们在饭桌上谈什么了吧?”
  “不关我的事我从来不听。”管家尖刻地反击道,“我只听到她们在谈为伯尼斯做一件新长裙,而且,弗兰奇夫人看上去好像有些走神。她甚至把袖口都浸到咖啡里去了——可怜的人!不过她向来就有些怪——可能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所预感吧,你说呢?——愿主保佑她受难的灵魂得到安息……午饭后,她俩一直在琴房呆到下午两点,也就是在那儿聊天吧。我还是不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不过,两人像是想单独呆会儿似的。不管怎样,她们出来时,我听见弗兰奇夫人让伯尼斯上楼换衣服——她们打算去中央公园兜风。伯尼斯上楼去了,这时弗兰奇夫人还在楼下。她对我说,让我告诉司机爱德华·扬,叫他把车开出来。然后她自己也上楼换衣服去了。但大约五分钟后,我就看到伯尼斯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像是要去逛街。她看到我时就对我说,让我告诉她母亲——她说这话时,真的把声音压得很低——她改变了主意,不想去公园兜风了,她要出去买点东西。说完她就走了,简直就是跑着出了门!”
  埃勒里似乎颇为重视管家的话。“表叙明确,只是稍稍有些啰嗦,安德希尔小姐。您认为卡莫迪小姐昨天一整天的精神状态如何?”
  “很糟,”管家答道。“不过,伯尼斯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极其敏感的孩子。哦,我想起来了,昨天她似乎比往常更神经质些。她从家里溜出去时,脸色苍白,显得烦躁不安……”
  威弗突然一动身,像是要说什么。埃勒里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示意管家接着说。
  “不一会儿,弗兰奇夫人也下来了,她是一身兜风的打扮。她问伯尼斯哪儿去了,我就把伯尼斯离开时的情形说了说,还把伯尼斯的话也转告了她。我当时以为她马上就要晕倒了——可怜的人——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那么苍白,就像突然生了病似的。她看上去像是变了个人。过了会儿,她像是缓了过来。她说:‘没事了,霍坦丝。让扬把车开回车库去。我不出去了……’接着她就回楼上去了。喔,对了!她上楼前确实告诉过我,说如果伯尼斯回来了,马上就告诉她……先生,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伯尼斯,几乎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弗兰奇夫人。因为那可怜的人整个下午都呆在自己屋里,只是在晚饭时下了趟楼,和玛丽安一起用了晚餐,吃完饭,她就又上去了。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担心伯尼斯。有那么两次,她都已经向电话走去了,但似乎又改变了主意。不管怎样,晚上11点15分左右,她穿戴整齐下楼了——是的,先生,我知道你肯定要问的:棕色的小圆帽和饰有狐毛的外套——她说要出去。然后她就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可怜的弗兰奇夫人。”
  “她没要车?”
  “没有。”
  埃勒里在屋内转了一圈。“昨天一整天。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在哪儿?”他突然问了一句。威弗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噢!玛丽安小姐起得很早,她看上去容光焕发——这可爱的孩子向来起得很早——午饭后她就出去了,说是和一位朋友约好了去购物。她下午大概还去了卡内基礼堂吧.因为前一天她还让我看了看演奏会的票,是一个外国人办的钢琴演奏会。她是那么热爱音乐,这孩子!直到5点30左右,她才到家。她和弗兰奇夫人一起用了晚餐,看到伯尼斯不在,她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晚饭后,她重新打扮了一下,就又出去了。”
  “玛丽安·弗兰奇小姐几点回来的?”
  “这我可说不准。11点30前,我就让佣人们都歇着了,我自己是11点30上的床。我没看到有人回来,而且,弗兰奇夫人也说过不用等她。”
  “这家的家规也不是很严谨吗,”埃勒里低声讥讽道。“安德希尔小姐,请您描述一下卡莫迪小姐离家时的衣着打扮——她出门时大约是2点30吧?”
  霍坦丝·安德希尔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女佣仍傻乎乎地看着埃勒里,目光中流露出胆怯。
  “我也只能说个大概,”管家说道。“伯尼斯当时戴着——让我想想——她那顶漂亮的蓝色毡帽,穿了件灰色的薄绸套裙,外罩一件灰色镶毛边外套,脚上是一双带水晶扣饰的黑色浅口无带皮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吧?”
  “正是,”埃勒里展露了一个颇具魅力的笑容。他把威弗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韦斯,知道我为什么要向这两位尊敬的女士讨教吗?”
  威弗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想了解些伯尼斯的情况……噢,埃勒里!你该不是在寻找表明伯尼斯昨夜在这儿的其他迹象吧?”他惊问道。
  埃勒里阴郁地点点头。“我们已经找到了三个明显的迹象,它们都表明,这位年轻的女士曾来过寓所。如果套用一句新闻界的行话,那就是:据说她曾来过寓所……但我觉得不该只有这三个。有些迹象也许我还没能发现。虽然管家——女佣,伯尼斯的贴身女佣——”话没说完,他就摇摇头,闭上了嘴,似乎对自己的想法很不满意。他转身面对着两个女人,她们正等着他发问。
  “多丽丝·基顿小姐。”女佣吓了一跳,眼中的恐惧暴露无遗。“别害怕,基顿小姐,”埃勒里和蔼地说道,“我不会咬人的……昨天午饭后,是您服侍伯尼斯小姐换衣服的吗?”
  女孩轻声答道:“是的,先生。”
  “如果您现在在这儿看到她的衣物,比如说,她昨天穿戴的东西,您能认出来吗?”
  “我——我想应该能吧,先生。”
  埃勒里走到距盥洗室最近的壁橱边,敞开了橱门——橱子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裙;门后钉着个装鞋的绸布袋;壁橱的顶层上搁着几个帽盒——他退后几步,说道:
  “您请便吧,基顿小姐。看看能找到些什么。”他就站在女孩身后,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当威弗站到他身边时,他都全然不知。管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她看上去就像一块细长的石板。
  女佣颤抖的手在长裙堆中翻找着。所有的衣服都看过一遍后,她胆怯地转向埃勒里,摇了摇头。他示意她继续找。
  她踮起脚尖,从架子上取下了三个帽盒。她逐一打开,匆匆地查看着。她犹豫不决地向埃勒里报告说,前两个盒子里的帽子是弗兰奇夫人的。霍坦丝·安德希尔冷冷地点了点头,算是予以确定。
  女佣打开了第三个盒子的盒盖。她低低地发出一声压抑住了的惊呼,向后倒退了几步,正撞在埃勒里身上。她像是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就跳开了,伸手在口袋里掏着手帕。
  “怎么了?”埃勒里柔声问道。
  “那是——那是伯尼斯小姐的帽子,”她紧张地咬着嘴唇,声音轻得如同耳语一般。“她昨天下午出门时,戴的就是这顶帽子!”
  埃勒里仔细地打量着盒中这顶帽檐朝下的帽子,浅蓝色的毡帽顶因为是朝上放着的,所以已经塌陷了下去。从他站着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翻折式帽檐上别着的一枚亮晶晶的别针……女佣遵照埃勒里的吩咐从盒中取出帽子,递给他。他仔细地看了看,又默默地还给了女孩。女孩一声不吭地接过去,一只手伸入帽顶中,啪地一下将帽子倒翻了过来,然后娴熟地把它放回到盒中。埃勒里刚要转身,看到女佣的动作,不禁一怔。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孩将三个帽盒放回到架子上。
  “请再看看鞋。”他说道。
  女佣顺从地俯下身去,开始查看门后吊着的绸布鞋架。她刚要挪动一双女式浅口无带皮鞋,埃勒里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让她别动。他转向管家,问道:“安德希尔小姐,您是否能看看,这是不是卡莫迪小姐的帽子?”
  他伸手取下那个装着蓝帽子的盒子,拿出帽子递给了霍坦丝.安德希尔。
  她粗略地看了看。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埃勒里已从壁橱旁走开,站到了盥洗室门边。
  “是她的,”管家说着,挑衅般地抬头看着埃勒里。“但我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这倒是实话。”埃勒里笑道。“能否请您把它搁回到架子上?”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管家对埃勒里的要求颇有些不屑。她一只手伸入帽中,托着帽顶将帽子倒了过来,然后将它倒放着搁回了盒中。她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回到架上,又小心翼翼地坐回到椅中……埃勒里突然咧嘴一笑。这一笑倒把威弗给笑懵了。
  接着,埃勒里干了件不可思议的事——屋内的其他三人个个目瞪口呆。他又伸手从架子上取下了那个帽盒!
  “喂,韦斯,我们来听听你这位男土的意见,”他欢快地说道。“这是伯尼斯·卡莫迪的帽子吗?”
  威弗诧异地看着他的朋友,机械地接过了帽子。他看看帽子,耸了耸肩。“看着挺眼熟的,埃勒里,但我不敢肯定。我不大注意女人的穿着打扮。”
  “噢。”埃勒里轻笑了一声。“把帽子搁回去,韦斯老兄。”威弗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抓起帽顶,将它搁回盒中,帽檐紧贴在了盒底。他笨拙地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回到架子上——五分钟内,这盒子被人来回折腾了三次。
  埃勒里突然转向女佣。“基顿,卡莫迪小姐在生活习惯上都有哪些讲究?”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
  “她常差遣你吗?她自己的东西一般都是亲自收拾吗?你的具体职责是什么?”
  “哦!”女佣再次看了看管家,似乎在寻求指点。接着,她又低头看着地毯。“先生,伯尼斯小姐过去——一直就很在意自己的衣物和东西。她外出回来时,几乎总是亲自把外套和帽子收好。我只是负责服侍她一为她梳头,替她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干些诸如此类的事。”
  “她是个非常细致的女孩,”安德希尔小姐冷冷地插了一句。“我总说,这可真少见,真是不同寻常。玛丽安和她一样。”
  “能听到您的意见,真是万分荣幸,”埃勒里一本正经地说道。“‘荣幸’这个词根本不足以表达我感激的心情……嗯嗬,基顿,鞋!”
  “呃?”女孩吓了一跳。
  “鞋——我是说,鞋。”
  鞋架上的各个小袋子里露出至少一打颜色、样式各异的鞋。每双鞋都是头朝下搁在袋里,鞋跟露在外面的,正挂在袋口上。
  女佣基顿开始了她的工作,她先扫了眼所有的鞋,然后抽出几双来仔细看了看。突然,她猛地从两个毗连的袋子里抽出了一双黑色浅口无带皮鞋。每只鞋上都镶着一枚又大又沉的水晶石饰扣。她将鞋递到了埃勒里面前。一束阳光照到鞋面上,水晶石闪闪生辉。
  “就是这双!就是这双鞋!”她喊道。“伯尼斯小姐昨天出去时就穿着它。”
  埃勒里从女佣颤抖的手中接过鞋,看了看,转身面对着威弗。
  “还有泥点呢,”他的话言简意赅。“这儿有一小块湿迹。看来是铁证如山了!”他把鞋递还给女佣,基顿哆哆嗦嗦地将它们搁回到袋中。……埃勒里立刻眯起了眼。尽管鞋架上的其他鞋都是跟朝上放着,但她在放鞋时却将鞋跟朝下放入了袋中。
  “安德希尔小姐!”埃勒里又从袋中取出了那双鞋。管家一脸愠怒,不情愿地站起身来。
  “是卡莫迪小姐的吗?”埃勒里递过鞋去,问道。
  她瞥了一眼。“是的。”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埃勒里慢吞吞地说道,言语间透着些欢欣,“麻烦您把这双鞋搁回袋里。”
  她一声不吭地照办了。埃勒里观察得非常仔细:她重复女佣的全套动作。鞋放入袋中时鞋跟朝下,这样一来,鞋头与饰扣便从袋口探了出来。埃勒里暗自笑了笑。
  “韦斯特利!”他立刻喊了一声。威弗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他刚才一直站在窗边,忧郁地俯瞰着第五大街的车水马龙……看到埃勒里搁好了鞋,他便走过去,一把抓住鞋跟,将它们揪了出来,然后,鞋头朝下,猛地又将鞋塞了回去。
  “干嘛这样?”埃勒里问道。两个女人确信他真的生气了,便都惴惴不安地闪身躲开了壁橱。
  “怎么啦?”威弗反问道。
  埃勒里微微一笑。“别这么冲动,哈姆雷特(译注——埃勒里将威弗喻为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你为什么要这么放鞋呢?”
  威弗瞪着他。“怎么,它们不都是这么放着的嘛,”他淡淡地说道。“我又为什么要别出心裁呢?”
  “噢,”埃勒里说道,“有道理……安德希尔小姐,其他鞋子都是鞋跟前上,您为什么偏偏要让这双鞋鞋头朝上呢?”
  “这还用问嘛,”管家讥讽道。“这双黑皮鞋上有大扣子。您难道没看见吗?威弗先生将它们头朝下搁进去时,那些扣子都挂到袋子上了!”
  “非同寻常的女人!”埃勒里低声咕哝了一句。“其他鞋子显然都没有饰扣……”管家的目光肯定了他的猜想。
  他将三人丢在壁橱前,自己默默地在屋中踱起了步子。他噘着嘴,看上去心事重重。突然,他转向了安德希尔小姐。
  “请您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这个壁橱,安德希尔小姐。如果可能的话,请告诉我,是否有什么原该在那儿的东西不见了……”他示意管家过来,自己退到了后面。
  管家忙碌起来,她的那双手又麻利地在长裙、帽盒、鞋子上忙了一遍。威弗、女佣和埃勒里全都无言地看着她。她突然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看鞋袋,又抬头看看顶架,稍稍犹豫了一下,转向了埃勒里。
  “我没法肯定,”她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双冷冷的蓝眼睛捕捉着埃勒里的视线,“但我觉得,弗兰奇夫人的东西该在的全都在,倒是伯尼斯小姐的两件东西不见了!”
  “不会吧!”埃勒里低低地自语道。他似乎并不是很吃惊,“肯定是一顶帽子和一双鞋,对吧?”
  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的,你说的没错。我记得几个月前曾替弗兰奇夫人拿些东西过来,当时伯尼斯让我把她的灰色小圆帽也带过来。我照办了。噢,还有她那双灰色的小山羊皮平跟皮鞋——鞋子和帽子是两种不同的灰色——这些东西我肯定曾带来过……”她突然转向多丽丝·基顿。
  “它们在伯尼斯小姐的衣柜里吗,多丽丝?”
  女佣使劲摇了摇头。“不在,安德希尔小姐。我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它们了。”
  “那就对了。一项灰色的小圆毡帽,没有饰物;一双灰色的小山羊皮便鞋。它们都不见了。”
  “确实就是它们。”埃勒里一边说,一边微微地向管家欠了欠身。安德希尔小姐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真是太感谢你们二位了……韦斯特利,请把安德希尔小姐和胆小的基顿送到门口好吗?让门外的弟兄带她们下楼去见维利警官;至少在众人上来前,千万别让韦尔斯警督看到她们……安德希尔小姐,玛丽安·弗兰奇肯定正期盼着您慈母般的亲切关怀,再见。”他再次向管家欠了欠身。
  威弗陪着两个女人走了出去。大门刚一关上,埃勒里便一路小跑着穿过书房,直奔牌室。他快步走到桌边,低头盯着牌桌上码放整齐的几堆牌和那个盛满了烟蒂的烟灰缸。他小心翼翼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仔细研究起了桌上的牌。他抓起一大把扣着的牌,按原有的顺序将它们排放在桌面上。过了会儿,他皱起了眉,开始翻着桌中央的十一堆牌……最后,他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一脸的迷惑与不解。他又将所有的牌按原样摆了回去。
  他闷闷不乐地盯着烟蒂,这时,他听到了关门声,威弗走进了书房。埃勒里立刻转身离开了牌室。红皮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女士们都照顾妥当了?”他心不在焉地问道。威弗点点头,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埃勒里挺直了身子,眼中闪动着一丝笑意。“我敢打赌,你肯定在担心玛丽安,”他说道。“别这样,韦斯。你怎么像个老太太似的尽爱瞎操心呢。”他慢慢地打量著书房。没过多久,他的目光便转到了落地窗前的办公桌上。“依我看,”他独断地宣布着,慢悠悠地向桌子走去。“咱们可以休息休息,聊聊天,随便看看。普鲁塔什说得好——休息使工作充满了乐趣。就这么定了,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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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20:07:46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7、寓所内:书房

  两人坐了下来:埃勒里坐在办公桌后那张舒适的转椅上,威弗坐在会议桌边的一张皮椅里。
  埃勒里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目光在屋内穿梭不止。书房的左右两面墙、会议桌、杂乱的业务文件、墙上的画像、面前办公桌的玻璃桌面……他的目光悠闲地落在了电话边上的那张蓝色备忘录稿纸上。他漫不经心地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打印得十分工整的正式备忘录文件。

            公司内部备忘录

      拷贝

                      致:弗兰奇先生
                         格雷先生
                      马奇本克思先生
                       特拉斯克先生
                         佐恩先生
                         威弗先生

  19XX年,5月23日,星期一
    特此通告,董事会定于5月24日,星期二上午11时在会议室召开特别
  会议。请勿缺席。会议将讨论惠特尼——弗兰奇兼并谈判的细节。望届
  时能就此事达成正式决议。敬请诸位务必到会。
     威弗先生将于周二早上九点整在会议室听取弗兰奇先生的指示,并
     准备好董事会讨论所需的所有文件。

                    [签字]塞洛斯.弗兰奇
                    [经办]韦斯特利.威弗
                       秘书

  埃勒里又认真地看了一遍备忘录的内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郁郁寡欢的威弗。
  “是否可以认为……”他刚想问什么,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告诉我,韦斯——这份备忘录是什么时候打出来的?”
  “喔?”威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埃勒里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哦,那个啊!那是我给各位董事送的备忘录。昨天下午老板动身去格雷特耐克后,我就把它打出来了。”
  “你总共打了几份?”
  “共有七份——董事们一人一份,我自己一份,还有一份存档。这份是老板的。”
  埃勒里紧接着问道:“为什么把它搁在这桌上?”
  威弗被这看似毫无逻辑的问题问懵了。“怎么啦!”他抗议道。“这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我把它搁在这儿,老板早上来时一看,不就明白我把事都办妥了嘛。”
  “昨晚你离开寓所时,它就在这儿?就在这桌上搁着?”埃勒里追问道。
  “噢,当然!”威弗说道。“你觉得它该在哪儿?不只是昨晚在那儿,我今天早上来时,它仍在那儿。”他说着,勉强一笑。
  埃勒里双眼发亮,严肃地问道:“你能肯定?……”他异常兴奋地从转椅上半抬起身子,似乎是想站起来,但又坐了回去。“似乎是和其他部分对上了,”他暗自嘀咕着,“如此完美地解释了那个疑难问题!”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大钱包,将整张备忘录塞了进去。
  “你当然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吧。”他慢吞吞地说道。……威弗点点头,又恢复了他的冷漠。埃勒里向前倾倾身,将胳膊肘支在了玻璃桌面上。他双手捧着脑袋,出神地盯着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打扰了他的白日梦。他那茫然的目光渐渐地专注起来;注意力慢慢地集中到了玛瑙书档间搁着的几本书上。这些书庄重地立在桌面上,他一抬眼便能看见。
  他的好奇心在不断增强。过了会儿,他终于坐直了身子,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起了书名。他伸手从书丛中抽出一本,仔细地看了起来。
  “我的天!”他暗自咕噜了一句,抬头看着威弗。“这些书可真够怪的!你的老板竟然喜欢看《古生物学概论》这种乏味之作,韦斯?或许这是你收藏的大学时代的课本?我记得你对自然科学不是很感兴趣。而且,这本书还是那个老约翰·莫里森写的。”
  “噢,是那本书!”威弗尴尬了片刻。“那不是我的书,是——是老板的,埃勒里。那些全是他的书。说实话,我从未仔细看过那些书名。你刚才说什么——古生物学?真不知道他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埃勒里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将书搁了回去。“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书——你知道吗?”他轻声问道,“这太有意思了!”
  “怎么了?”威弗神色紧张地问道。
  “你仔细听听这些书名:斯坦尼·伟德杰韦斯基的《十四世纪的商业与贸易》。百货行业名人对商业史感兴趣本是无可厚非的事,但这种书实在很少有人看……还有这本——雷蒙·弗雷伯格的《少儿音乐史》注意,这是本给小孩子看的音乐史。还有雨果·沙里斯伯雷的《集邮动态》。喜欢集邮!奇怪,真是奇怪,我跟你说……还有——我的天!——《胡言乱语集》,作者就是那个天下头号大白痴,A.I.特罗克莫顿!”埃勒里盯着威弗惴惴不安的双眼,慢悠悠地说道:“亲爱的丹麦小伙子,如果这些稀奇古怪的书是搁在一位收藏图书颇有年头的藏书家的书桌上,那我完全可以理解,他没准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实在无法把它们和我所知道的塞洛斯·弗兰奇——反邪恶联盟主席、商业王子——联系在一起。在我的印象中,你们老板并不具备古生物学领域研究者的智力潜能。而且,从这些书来看,他还是个集邮爱好者,并且对中世纪的贸易有着浓厚的兴趣;他的音乐知识如此贫乏,以至于不得不借助一本少儿音乐知识读本来弥补自己这方面的欠缺。最后,他还是年度最佳——或最差——低级笑话的热心读者,这种令人作呕的庸俗之作他竟然也爱不释手!……韦斯老兄,事情恐怕并不像我们所看到的这么简单吧。”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威弗挪了挪身子,说道。
  “当然,当然,我的孩子。”埃勒里站起来,走到左边靠墙的书柜前。他轻哼着《斯拉夫进行曲》的主题曲,目光从玻璃隔板后的那些书名上掠过。审阅完毕后,他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又开始心不在焉地拨弄起了书档间的那几本书。威弗一直忐忑不安地关注着他的举动。
  “书柜里的书似乎证实了我的怀疑。”埃勒里开口说道,“那里面只有社会福利方面的著作和一些名作家的作品集,像布莱特·哈特、欧·亨利、理查德·哈丁·戴维斯等人。这些书显然是和你们老板的知识层次相符合的。但桌上的这些书……”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这些书根本就没翻开过,”他抱怨道。这种亵渎文学的恶行似乎进一步加深了他的困惑。“在两本书中,装订时未裁开的纸页现在仍连在一起……韦斯特利,你说句实话,弗兰奇是否真的对这些内容感兴趣?”他屈指弹了弹面前的那几本书。
  威弗即刻答道:“据我所知,他对此毫无兴趣。”
  “那么,玛丽安呢?还有伯尼斯?弗兰奇夫人?各位董事?”
  “我可以替弗兰奇家的人打保票,埃勒里,”威弗说着,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办公桌前来回踱起了步子。“她们从来不看这种书。至于那几位董事——你也都见过了。”
  “格雷有可能对这种荒谬的杂烩感兴趣,”埃勒里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那种人。但这本《少儿音乐史》……好吧!”
  他忙碌了起来。只见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本小册子,将桌上几本书的书名及作者姓名仔细地抄录在了空白页上。抄完后,他嘘了口气,把铅笔扔进马甲口袋,又开始盯著书发呆。他的手悠闲地摆弄着一只书档。
  “千万别忘了问问弗兰奇这些书是怎么回事。”他轻声说道,听上去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此刻,威弗仍烦躁不安地在屋内踱来踱去。“——坐下,韦斯!你这么走来走去的,我还怎么想问题……”威弗耸耸肩,一声不吭地坐回到椅子上。“这两个小玩意挺漂亮。”埃勒里漫不经心地说着,指了指桌上的两个书档。“玛瑙石上的雕刻可真够精致的。”
  “格雷肯定没少花钱。”威弗低声咕噜了一句。
  “哦,是送给弗兰奇的礼物?”
  “他3月份过生日时,格雷送的。它们可是进口的——我记得几周前拉瓦利还曾赞叹过它们的稀有和精致。”
  “你是说——3月份?”埃勒里突然问了一句,同时,将那个黑亮的书档拿到了眼前。“只有两个月,可这个——”
  他迅速地抓起另一个书档,并将两个书档并排放在了玻璃桌面上,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向威弗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你看出它们的差别了吗?”他的话语中带着些兴奋。
  威弗探身向前,伸手想拿一个看看……
  “别碰它!”埃勒里喝道。“看出来了吗?”
  威弗挺直了身子。“你也没必要这么大声嚷嚷嘛,埃勒里,”他抱怨道。“就我所见而言,这个下面的毛毡似乎有些褪色。”
  “别介意我的无礼,老兄,”埃勒里说道。“看来这并非是我个人的想象了,这两个毛毡的颜色确实是有些不同。”
  “两块绿毛毡的颜色竟然会有所不同,这实在不可思议。”威弗迷惑不解地说着,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这两个书档搁这儿没多久。它们到老板手中时肯定还好好的——它们确实是完美无瑕。如果当时毛毡就褪色了,我一定会注意到的。”
  埃勒里没有马上回答。他低头审视着那两块精雕细琢的玛瑙石。它们都呈圆柱形,外面刻着图案,底部都粘着一块精美的绿毛毡。这时是下午,强烈而又明亮的阳光正透过大玻璃窗洒进屋中,沐浴在阳光中的两块毛毡显示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绿色。
  “这可是个谜。”埃勒里暗自嘀咕道。“如果它真的意味着什么,至少我现在还没能看出来……”他抬头看着威弗,眼中有一丝询问。“自从格雷把它们送给弗兰奇以来,这些书档曾离开过这间屋子吗?”
  “没有,”威弗答道。“从未拿出去过。我每天都在这儿,如果有人动过,我肯定会知道的。”
  “它们曾经摔坏过,或修补过吗?”
  “噢,当然没有!”威弗不解地答道。“这问题问得似乎有些傻,埃勒里。”
  “但却很有必要。”埃勒里坐回椅中,开始转他的夹鼻眼镜,但双眼却直勾勾地钉着面前的两个书档。“格雷是弗兰奇的密友吧?”他突然问了一句。
  “是他最好的朋友。两人认识已有30多年了,尽管他们隔三差五总要不伤和气地争执一番,但两人的关系一直非比寻常。他们争吵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外乎是白人奴隶制、卖淫现象之类的问题,老板在这些问题上一贯是固执己见的。”
  “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倒也是很正常的。”埃勒里陷入了沉思,但他的双眼却一刻也未离开过书档。“不知现在……”他伸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放大镜。威弗诧异地看了他朋友一眼,接着便放声大笑起来。
  “埃勒里!我敢保证,你简直就跟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模一样!”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乐,就像他本人一样,毫不造作,绝不令人讨厌。
  埃勒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确实是有些夸张。”他承认道。“但这小东西非常好用,可没少帮我忙。”他俯下身子,将放大镜对准了粘着深绿色毛毡的书档。
  “在找指纹吧?”威弗取笑道。
  “尽管这块小玻璃并不具有权威性,但话可不能说绝了。”埃勒里又套用了一句老话。“只有用指纹粉才能最终确定一切……”他放下手中的书档,又拿起了另一个。他将放大镜对准了那块浅绿色的毛毡,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威弗惊问道:“看到了什么?”埃勒里没顾得上理他,只是全神贯注地细看着玛瑙石与毛毡的交接处。在放大镜的镜片下,一道放大了的细线显了出来,而在肉眼看来,它细得简直就像一根发丝。这道环绕书档底部一圈的线实际上是道浆糊痕迹——毛毡粘到书档上时,浆糊稍稍溢到了边上。另外一个书档上也有同样的浆糊痕迹。
  “给你放大镜,韦斯。对准毛毡和玛瑙石交界的地方。”埃勒里指了指书档底部,给威弗下了命令。“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千万别碰玛瑙石的表面!”
  威弗俯下身子,迫不及待地向镜片下看去。“噢,浆糊上粘了些灰尘——是灰尘,对吧?”
  “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灰尘。”埃勒里冷冷地说道。他拿过放大镜,又仔细地看了看毛毡上的浆糊痕迹。紧接着,他用放大镜将整个书档看了一遍,对另一个书档也做了相同的检查。
  威弗突然喊道:“喂,埃尔,这会不会是伯尼斯口红里的那种东西?你叫它什么来着?对,海洛因!”
  “猜得好,韦斯特利,”埃勒里笑道,双眼依旧紧盯着放大镜。“但我对此深表怀疑……必须对它进行分析,而且要快。我的潜意识发出了警报。”
  他将放大镜放到桌上,再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个书档,然后伸手抓起了电话。
  “请找一下维利警官——对,侦探警官——让他立刻来听电话。”那边找人去了。他将话筒搁在耳边,匆匆对威弗说道:“我已经猜到那东西是什么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老兄,案情可就复杂了。不过,我们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从浴室吊柜里给我拿一大团脱脂棉来,行吗,韦斯?喂,喂——维利?”他对着话筒说道。威弗上浴室找棉团去了。“我是埃勒里·奎因。是的,我在楼上的寓所里……维利,马上给我派一个最棒的弟兄上来……谁?……行,皮格特或者赫塞,你随便给我派一个上来。马上!别让韦尔斯知道这事……不,这事还用不着你帮忙。在那儿呆着吧,你这大猎狗!”他笑着挂上了电话。
  威弗抱着一大盒脱脂棉走了进来。埃勒里从他手上接过纸盒。
  “好好看着,韦斯。”他笑着宣布道。“看仔细了。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你可能得站在证人席上,证明我今天在这儿的一举一动……准备好了吗?”
  “我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你的。”威弗咧嘴一笑。
  “AILay-oop!”埃勒里如魔术师一般,挥手之间从上衣的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样式古怪的金属盒。他按下一个小按钮,盒盖啪地打开了,露出许多薄而结实的黑色小皮垫。每个垫子上都穿着一小截蜡线,每根蜡线上都吊着个亮闪闪的小器械。
  “这是我最珍爱的一件东西。”埃勒里笑道,露出了他那整齐的白牙。“是柏林的布格梅斯特先生(Herr、Burgomeis-ter)去年送给我的谢礼。他们追捕美国籍的窃宝大盗唐·迪克时,我帮了点小忙……很精致,是吧?”
  威弗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人类迄今为止发明出的最便利的一套破案工具。”埃勒里一边解释,一边忙着将薄皮垫上的小器械解下来。“是柏林市长和德国中央侦查局的那位合作者专门请人为我定做的。顺便说一句,这些器械的规格尺寸都是我自己定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看,这小得出奇的铝盒里竟能装下这么多东西——顺便说一下,之所以用铝来做盒子,是图它轻便。一位一流侦探几乎可以在这盒里找到调查时所需的一切工具——虽然尺寸小了些,但却结实方便,而且还特别实用。”
  “噢,真见鬼!”威弗感叹道。“你竟然对这种事如此认真,埃勒里。”
  “让我这工具箱里的器械来说服你吧。”埃勒里笑道。“这两块备用镜片——顺便告诉你一句,是‘蔡斯’牌的——是供我的袖珍放大镜使用的,它们的放大效果要比一般镜片强得多。这个小钢卷尺能自动弹回,96英寸长,反面是厘米制单位。红、蓝、黑三色笔。小圆规和特制铅笔。这两个小瓶内分别装着黑、白两色指纹粉,这是驼毛刷和痕迹收集印盒。一卷玻璃纸纸袋。小测径器和小镊子。长度可调的折叠式探针。强化钢制成的别针和针。石蕊试纸和两个小试管。组合刀具——包括两把小刀、开塞钻、起子、钻子、挫刀。特制的野外指南针——别笑。并不是所有的调查都在纽约市中心进行……还没介绍完呢。这些是红、白、绿三色麻绳,别看它们像丝一样细,结实着呢。封蜡。为我特制的小打火机。剪刀。当然少不了秒表,请世界上最优秀的一位表匠做的——他是个为德国政府工作的瑞士人……我的旅行工具箱怎么样,韦斯?”
  威弗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是想告诉我,所有这些东西都装在这个小得可笑的铝盒里?”
  “正是。整个盒子长六英寸,宽四英寸,重量不足两磅,也就是一本普通的书那么厚。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有一面盒壁上还镶了块镜子呢……不过,我最好还是赶紧开始工作吧。睁大眼睛看着!”
  埃勒里从一块小皮垫上取下了镊子。他把第一个书档在桌上搁好,取出一块备用镜片加在袖珍放大镜上。他左手拿着放大镜,右手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拨弄着那块含有可疑物质的硬浆糊块。他吩咐威弗打开一个玻璃纸袋,揭下一小丁点几乎看不见的颗粒,搁人了袋中。
  他放下放大镜和镊子,迅速封上了纸袋。
  “我已经把它们都装进去了,”他满意地说道。“吉米肯定能找到我要找的东西……进来!”
  来人是皮格特侦探。他轻轻关上大门,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走进了书房。
  “警官说你找我,奎因先生。”他看着威弗。
  “是的。你在这儿等会儿,皮格特,我会告诉你干些什么的。”埃勒里取出钢笔,在纸袋背面草草地写道:

  亲爱的吉米:分析一下菜中的粉末。如书档A的浆糊痕迹上粘有其他任何物质,请一并取下分析。检查一下书档B,看看有没有同样的粉末。完成颗粒分析后,检查一下两个书档,看看上面除我的指纹外,是否有其他指纹。记住:一定要在完成颗粒分析后,再进行这项工作。取指纹的事我自己也能干,但你那儿条件更好些。如果找到指纹,请“拍”下来,并立即进行影印。事情一办妥,马上打电话给我本人,告知详情。我在弗兰奇百货大楼内的弗兰奇寓所,皮格特会告诉你如何跟我联系。
                         埃勒里·奎因

  他用红笔给两个书档分别标上A和B,然后用脱脂棉将它们裹了起来。威弗从抽屉里找了些纸递给他。他将书档包好,连同玻璃纸袋一起递给了侦探。
  “尽快将这些东西送到警察局实验室,交给吉米,皮格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千万别耽误了。如果维利或我父亲问你,就说是替我办事。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警督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快去吧!”
  皮格特什么也没问,领命出去了。在奎因父子的训导下,他已养成了无条件服从的习惯。
  他刚出门,便见对面的磨砂玻璃门后有一片阴影在移动。电梯上来了。他迅速拐进应急楼梯,就在这时,电梯的门开了。韦尔斯警督、奎因警官和几位侦探、警察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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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8、杂迹纷呈

  不到五分钟,六楼弗兰奇寓所外的过道里便挤满了20多人。两名警察守在门外。电梯外也有一人站岗,他背对着电梯,双眼盯着边上的应急楼梯出口。前厅里,几名侦探正坐着抽烟。
  埃勒里坐在弗兰奇的办公桌后,脸上挂着微笑。韦尔斯警督趾高气扬地在屋内踱着步子,向侦探们大声发令。他推开通往其他屋子的门,严肃地盯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活像只戴着眼镜的猫头鹰。奎因警官和维利、克劳舍站在落地窗边谈着什么。默不作声的威弗愁眉苦脸地站在角落里,他不时地看着通往前厅的那扇门。他知道,玛丽安·弗兰奇就在门外……
  “奎因先生,”韦尔斯呼哧呼哧地咕噜道。“你是说烟蒂和那个——该死!那东西叫什么来着?——‘本克’是这个叫卡莫迪的女孩在这儿留下的仅有痕迹?”
  “您没说全,警督,”埃勒里一本正经地提醒道。“您忘了壁橱里的鞋帽。管家认出了它们,我好像详细介绍过这事吧……”
  “对,对,当然了!”韦尔斯嘟囔道。接着,他又皱着眉,转过脸去喝道:“喂!你们这些负责收集指纹的家伙,牌室里面的那间小屋搜过了吗?”不等被问的人答话,他又向几名正忙着给纸牌、烟蒂拍照的摄影师吼了一道含糊不清的命令。最后,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傲慢地向奎因警官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你怎么认为,奎因,”他问道。“看来已经是真相大白了,呢?”
  警官瞥了眼儿子,神秘地一笑。“还不能这么说,警督。我们得先找到那女孩……许多事都还没开始干。比如说,我们还没来得及听取任何一位嫌疑人的证词。尽管这些线索都表明伯尼斯·卡莫迪就是凶手,但我们觉得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他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警督,我们还有一大堆事要干。您想审问一下什么人吗?他们都在外面的楼道里等着呢。”
  警督似乎有些急了。“不!目前还没这个必要……”他清了清嗓子。“你还有什么安排吗?我得去市政厅见市长,所以没法亲自督办这案子。还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我得解释一下,免得到时候出问题。”老奎因冷冷地答道。“外面有好几个人值得我们审审,弗兰奇本人……”
  “弗兰奇。是的,是的。太不幸了,真为他难过。这事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韦尔斯神色紧张地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顺便说一句,奎因。尽管我们应该一丝不苟地严守职责,但你该明白,让弗兰奇回家接受医生的护理,可能——啊——是明智的—…·至于他继女这事,我希望……”——他不自在地停了停——“我有一种感觉,这女孩早就逃远了。当然了,你们还是该认真地去追追……太不幸了。我——唉呀!我真的该走了。”
  他匆匆转身向门口逃去,一边走一边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一群保镖和侦探们也跟着一块儿向外走。走到前厅时,他又转过身来喊道:“我希望你能尽快结案,奎因——这个月积压的凶杀案太多了。”他那身赘肉在门边最后颤了颤,便消失不见了。
  前厅门关上后,书房内沉静了几秒钟。警官轻松地耸耸肩,穿过屋子,走到了埃勒里身边。埃勒里拉过把椅子让他父亲坐下,两人窃窃私语起来。“剃须刀”、“书档”、“书”和“伯尼斯”这几个词反复地出现在他们的谈话中。埃勒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老先生的脸越拉越长。他终于失望地摇摇头,站了起来。
  这时,前厅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书房里的人全都抬头看着前厅的那扇门。一个女人激动的喊声和一个男人粗暴的吼声交织在一起。威弗的鼻翼抽动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冲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门。
  玛丽安·弗兰奇正发狂般地企图冲进前厅,一名壮实的侦探站在门口拦着她。
  “但我必须见奎因警官!”她喊道。“我父亲——请别碰我!”
  威弗抓住侦探的胳膊,狠狠地将他推到了一边。
  “把你的手拿开!”他吼道。“你竟敢这么对待一位女士,看我怎么教训你……”
  若不是玛丽安搂住了他,他很可能把那位被逗乐了的侦探揍一顿。
  这时,警官和奎因已匆匆赶了过来。
  “喂,瑞特,让她进来!”警官下了命令。“出了什么事,弗兰奇小姐?”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我父亲,”她喘息道。“噢,这太残酷,太没人性了……他的情况很不好,精神恍惚,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允许我们带他回家吧!他已经晕过去了!”
  他们挤进了楼道。一群人正围着塞洛斯·弗兰奇。他脸色苍白,直挺挺地躺在大理石地板上,已经晕了过去。矮小、黝黑的店医正忧心忡忡地俯身看着他。
  “晕过去了?”警官颇有些担心。
  医生点点头。“他现在应该立刻上床休息,先生。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虚脱现象。”
  埃勒里向父亲低语了几句。老先生烦恼地咂咂嘴,摇了摇头。“不能冒这个险,埃勒里,他的情况很不好。”两名侦探按照警官的指示,将不省人事的塞洛斯·弗兰奇抬进寓所搁在了床上。几分钟后,他恢复了知觉,开始呻吟起来。
  约翰·格雷冲破警察的阻挠,闯进了卧室。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警官呢,出了这种事,你难辞其咎!”他尖声喊道。
  “我要求立刻让弗兰奇先生回家!”
  “别冲动,格雷先生。”警官温和地告诫道。“马上就让他回去。”
  “我得陪他一起回去,”格雷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他会需要我的,他会的。我要把这事告诉市长,先生。我要……”
  “闭上你的嘴,先生!”老奎因脸红脖子粗地怒吼了一声。他转向瑞特侦探,“叫辆出租。”
  “弗兰奇小姐。”玛丽安吃惊地看着警官。老奎因烦躁地吸了撮鼻烟。“您可以陪您父亲及格雷先生一起回去。但请呆在家里,我们下午会上门拜访的。一来是看看府上的情形,二来嘛,如果弗兰奇先生情况有所好转,能见我们的话,可能还要问他几个问题。啊——很抱歉,我亲爱的孩子。”
  女孩含着眼泪,微微一笑。威弗悄悄地走上前来,将她拉到一边。
  “亲爱的玛丽安——我要是替你揍那畜生一顿就好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伤着你了吗?”
  玛丽安睁大了眼睛,温柔地看着他。“别干傻事,亲爱的,”她低语道。“千万别和警察纠缠不清。我帮着格雷先生把爸爸送回家,然后就按照奎因警官的吩咐,在家呆着……你不会——有麻烦吧,亲爱的?”
  “谁?我吗?”威弗笑了。“你就少替我操点心吧。至于店里的事——我会照看一切的。你父亲清醒后,把这话告诉他……你爱我吗?”
  没人注意他们。他迅速弯腰吻了她一下。她什么也没说,但那双燃烧着激情的眼睛说明了一切。
  五分钟后,在一名警察的护送下,塞洛斯·弗兰奇、玛丽安·弗兰奇和约翰·格雷离开了百货大楼。
  维利拖着笨重的步子走了过来。“已经派两名弟兄去打探那个卡莫迪的下落了。”他汇报道。“警督在这儿时,我不想告诉您这事——您太忙了,肯定没工夫听。”
  老奎因先是皱皱眉,接着又暗暗地笑了。“我手下的人一个个都背叛了警督大人。”他说道。“托马斯,你派人去查查弗兰奇夫人昨晚离家后的行踪。她出门时大约是11点15分。可能叫了辆出租,因为她到这儿时是11点45分。她来时正好赶上剧院散场,交通肯定很拥挤,如果算上等车时间,那么,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对的。听明白了吗?”
  维利点点头,出去了。
  埃勒里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后。他旁若无人轻轻吹着口哨,目光恍惚。
  警官派人将商店经理麦克肯兹喊进了书房。
  “员工的情况您查过了吗,麦克肯慈先生?”
  “几分钟前,我的助手送来了一份报告。”埃勒里竖起了耳朵。“从已经查明的情况来看,”苏格兰人看着手中的纸,继续说道,“昨天和今天这两天来上班的员工都未曾离开过岗位。从今天的情况看,似乎一切正常。当然,我这儿还有一份不在位人员的名单,您可以看看。”
  “我们会看的。”警官说着,从麦克肯兹手中接过名单,转手交给了一名侦探,命令他好好看看。“麦克肯兹,你们可以重新开始工作了。商店的运作照常进行,但注意,不准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件事。第五大街的那间橱窗不准擅自打开,警卫也不许擅自撤掉。那间橱窗我们会暂时封上一段时间的。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你可以走了。”
  “爸,如果你没什么问题要问其他几位董事,我倒想问他们一个问题。”麦克肯兹走后,埃勒里说道。
  “我压根就想不出要问他们什么。”老奎因答道。“赫塞,把佐恩、马奇本克思和特拉斯克带进来。咱们再审审他们。”
  赫塞出门不一会儿便带着三位董事回来了。
  三人面容憔悴,胡子拉碴;马奇本克思正使劲地抽着一支皱巴巴的香烟。警官挥手示意埃勒里上前提问,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埃勒里站了起来。“只问一个问题,先生们,然后,奎因警官就会让你们忙自己的事去。”
  “关键时刻到了。”特拉斯克咬着嘴唇,发了句牢骚。
  “佐恩先生,”埃勒里没理会花花公子特拉斯克,“董事会是定期召开会议吗?”
  佐恩不安地摆弄着他那沉甸甸的金表链。“是的,当然是喽。”
  “请原谅我的好奇,不过,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隔周的周五下午。”
  “这是严格恪守的惯例吗?”
  “是的——是的。”
  “那么,怎么会在今天早上开会呢?今天可是周二。”
  “那是个特别会议。在必要的时候,弗兰奇先生有权召集这种会议。”
  “但不管开不开特别会议,半月会议都是要定期召开的?”
  “是的。”
  “那么,上周五应该开过一次会了吧?”
  “是的。”
  埃勒里转向马奇本克思和特拉斯克。“佐恩先生的证词千真万确吗,先生们?”
  两人阴沉着脸,点点头。埃勒里微微一笑,谢过他们后,便在椅子上坐下了。警官笑着向三人表示感谢,并彬彬有礼地告诉他们可以走了。他将三人送到门口,又对门边的警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三位董事即刻离开了楼道。
  “门外有个有趣的家伙,埃尔。”警官说道。“文森特·卡莫迪,弗兰奇夫人的前夫。该轮到我审他了吧。——赫塞,两分钟后,带卡莫迪先生进来。”
  “在楼下时,你查看过三十九街上的夜间货物入口了吗?”埃勒里问道。
  “那还用说嘛。”警官若有所思地吸了撮鼻烟。“那地方有问题,埃尔。夜班员和司机都呆在小亭子里,如果有人想溜进门,简直是易如反掌,尤其是在晚上。我非常彻底地查看了那地方。看来凶手昨晚确实像是从那儿进来的。”
  “凶手可能是从那儿进来的。”埃勒里懒洋洋地答道。“但不可能是从那儿出去的。那扇门11点30就关了。如果他从那儿出楼,那他肯定是在11点30前出去的,嗯?”
  “但弗兰奇夫人11点45才到这儿,埃尔。”警官提出了反对意见。“而且,据普鲁提分析,她是在12点左右遇害的,所以,他怎么可能在11点30分前就从那扇门出去了呢?”
  “我只能回答,”埃勒里答道,“不可能,因此他也没那么做。货仓内是否有门通向主楼?他可能是从那扇门溜进主楼的。”
  “这件事他轻而易举就能办到。”警官大声说道。“货仓后的阴暗处有扇门。门没上锁——从未锁过——因为那些白痴们认为,如果外面的门锁好了,里面的门就没必要再锁了。总之,这扇门后有条通道,它和夜班室门前的那条过道是平行的,但它伸得更远些,一直通到一层大厅里。(注:见序言前图示)凶手可能从这扇门溜出来,悄悄穿过过道,拐个弯,再走30多英尺就到了电梯和楼梯口边。在一片漆黑之中,这一切简直太容易了。”
  “楼下办公室的那把备用钥匙,你查过了吗?”埃勒里问道。“日间值班员有没有提到些什么?”
  “一无所获。”警官闷闷不乐地答道。“他叫奥山姆。他发誓说,他值班时,钥匙一直就锁在抽屉里。”
  这时,门开了,赫塞陪着一位高得出奇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他目光深邃,灰白的胡子乱蓬蓬的,浑身洋溢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埃勒里颇有兴趣地注意到,他有一副棱角分明的下巴。他衣着随便,但料子却很考究。他生硬地向警官欠欠身,便站到了一边,炯炯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扫过。
  “在楼下时,我根本没机会和您谈谈,卡莫迪先生。”警官愉快地说道。“有些事我想问问您。请坐。”
  卡莫迪坐到了椅子上。当他和威弗的目光交错时,他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卡莫迪先生,”警官开口了。他在办公桌前大步地来回踱着;埃勒里静静地坐在桌后。“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它们虽非至关重要,但却完全有必要问问。哈格斯托姆,准备好了吗?”他抬眼看了看侦探,哈格斯托姆点点头,记录本已拿在了手中。警官又接着踱起了步子。他猛一抬头,正见卡莫迪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卡莫迪先生,”警官出其不意地问道。“据我所知,您是霍尔本古董行的老板?”
  “非常正确。”卡莫迪答道。他的声音令人吃惊——低沉,从容,富有磁性。
  “您曾娶弗兰奇夫人为妻,7年前,你们离婚了?”
  “这也没错。”他的话音中带着种刺耳的直截了当。这是个自制力极强的家伙。
  “离婚后,您见过弗兰奇夫人吗?”
  “见过许多次。”
  “是在社交场合吗?你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不愉快吧?”
  “绝对不是。是的,我们在社交场合见面。”
  警官颇有些愠怒。这位证人倒是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你们多长时间见一次,卡莫迪先生?”
  “在社交季节,一周能见上两次。”
  “您最后一次见到她……”
  “是在上周一晚上,在斯坦狄丝·普林斯太太家的晚宴上。”
  “您和她说话了?”
  “是的。”卡莫迪动了动身子。“弗兰奇夫人对古董很感兴趣,这可能是在我们的婚姻生活中培养出来的。”这男人似乎是块钢板,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感情。“她急着想买一把奇本黛尔式椅子,所以,我们就谈了会儿。”
  “还谈其他事了吗,卡莫迪先生?”
  “是的,谈了我们的女儿。”
  “啊!”警官噘起了嘴,拨弄着小胡子。“你们离婚后,伯尼斯·卡莫迪小姐由您前妻监护吧?”
  “是的。”
  “也许您定期和女儿见面吧?”
  “是的。尽管弗兰奇夫人拥有我女儿的监护权,但按照我们离婚时私下达成的协议,我随时都可以和孩子见面。”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温情。警官看了他一眼,迅速移开了视线。他换了个话题。
  “卡莫迪先生,对于这个案子,您能否做任何可能的解释?”
  “不,我不能。”卡莫迪顿时又摆出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移到了埃勒里身上,并在那儿专注地停留了一会儿。
  “据您所知,弗兰奇夫人有仇人吗?”
  “没有。她绝对不是那种个性很强的人,所以也不易招人恨。”卡莫迪像是在谈论一个跟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他的语气和态度都透着百分之百的无动于衷。
  “您本人也不恨她吗?”警官轻声问道。
  “我本人也不恨她,警官。”卡莫迪依旧冷冰冰地答道。“既然您这么关心我们之间的事,我可以告诉您:在我们的婚姻生活中,我对妻子的爱慢慢消退了。当爱情彻底消失时,我选择了离婚。我当时一点都不恨她,现在也不。您当然会,”他不动声色地补充了一句,“相信我的话的。”
  “您最后几次见到弗兰奇夫人时,她看上去紧张吗?是否有什么事让她心烦?她是否曾私下里向您透露过什么烦恼?”
  “我们的谈话,警官,根本没亲密到那种程度。我没看出她有任何的反常。弗兰奇夫人是个非常现实的人。您放心好了,她绝不属于那种多愁善感的类型。”
  警官不再问了。卡莫迪静静地坐着。突然,他开口了,没有任何警告,不带些许感情。其实,他只不过是张嘴说话而已,但因为太出乎意料,警官大吃了一惊。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仓促地吸了撮鼻烟。
  “警官。您之所以审问我,显然是因为您以为我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或可能知道些重要情况。您是在浪费时间,警官。”卡莫迪向前倾了倾身,他的双眼亮得出奇。“不论是对活着时的弗兰奇夫人,还是对死去了的弗兰奇夫人,或者是对整个该死的弗兰奇家族,我都毫无兴趣,您最好相信我的话。我只关心我女儿。据我所知,她失踪了。如果确实如此,这其中定有该跷。如果您认为是我女儿杀了她母亲,那您就更是傻得……如果您不立刻开始查找伯尼斯的下落及她失踪的原因,您将对一位无辜的女孩犯下罪行。如果您打算立即采取行动的话,我将鼎力相助;如果您没这个打算,我会雇请私人侦探帮忙的。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卡莫迪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等着警官的答复。
  警官动了动身子。“希望您以后说话能客气些,卡莫迪先生。”他冷冷地说道。“您可以走了。”
  古董商没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了寓所。
  “你认为卡莫迪先生如何?”老奎因询问道。
  “据我所知,古董商们都有些怪。”埃勒里笑道。“不过,他确实是个冷静的家伙……爸,我想再见见拉瓦利先生。”
  面色苍白、神色紧张的法国人被带进了书房。他似乎累得不行了,一进门就倒在了椅子上,伸着两只长腿,嘘了口气。
  “您难道就不能在楼道里备几把椅子,”他责备着警官。“我运气真好,最后才轮到我!这就是命运,嗯?”他自我解嘲般地耸耸肩。“能抽烟吗,警官?”不等允许,他已点上了烟。
  埃勒里站起身来,使劲地摇着头。他看着拉瓦利,拉瓦利也看着他,两人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
  “我这个人直率得近乎残忍,拉瓦利先生。”埃勒里慢吞吞地说道。“您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该不会假惺惺地放作谨慎吧……拉瓦利先生,您和弗兰奇家的人相处时,是否曾怀疑到伯尼斯·卡莫迪吸毒?”
  拉瓦利一怔,警觉地看着埃勒里。“您已经发现了?还没见过那女孩,您就知道了?祝贺您,奎因先生……对于您的问题,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喂!”角落里的威弗突然提出了抗议。“你怎么可能知道,拉瓦利?你才认识她多久?”
  “我看出了症状,威弗。”拉瓦利温和地说道。“她的脸色灰黄,几乎快成了橘黄色;眼球微突;牙都快掉光了;那种异常的紧张和激动;那种挥之不去的诡秘神态;那种来得突然去得快的歇斯底里发作;那日益明显的形销骨立——不,诊断这位年轻女土的病症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他竖起一根
  细长的手指,示意埃勒里听他把话说完。“请听明白,这仅仅只是我的看法,并不代表更多别的什么。我没掌握到任何确凿证据。虽然我不是学医的,但我对医学并非一窍不通。我敢发誓,那女孩绝对是个毒瘾很深的吸毒狂!”
  威弗呻吟了一声。“老板……”
  “当然了,我们都为此感到难过。”警官急匆匆地插嘴说道。“您一眼就看出了她吸毒,拉瓦利先生?”
  “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法国人强调道。“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在我看来如此显而易见的事,竟没有更多的人觉察到。”
  “他们可能注意到了——可能注意到了。”埃勒里眉头紧锁,小声啼咕道。他挥去心中的一丝疑虑,接着问拉瓦利:“您以前曾来过这间屋子吗,拉瓦利先生?”他问得非常随意。
  “来弗兰奇先生的寓所?”拉瓦利觉得奇怪。“哦,天天来。弗兰奇先生真是太好了,我来纽约后,就一直呆在他这儿。”
  “那么。我的问题就都问完了。”埃勒里笑道。“如果时间还来得及,您可以回讲座室,继续完成将美国欧洲化的伟大事业。再见,先生。”
  拉瓦利笑着欠欠身,转身大步离开了寓所。
  埃勒里在办公桌后坐下,掏出那本记得满满的小本子,在空白页上匆匆地写着什么。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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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9 20:18:10 |只看该作者

回复: 《弗兰奇寓所粉末之谜》作者:埃勒里·奎恩

19、观点与报告

  奎因警官摆了个拿破仑式的造型站在屋中央,以一种复仇者的眼光,狠狠地盯着通往前厅的门。他一边小声发着牢骚,一边慢慢地左右晃动着脑袋,活像一只大猎狗。
  他示意克劳舍过来。保安主任此刻正在牌室门边给一位摄影师帮忙。
  “喂,克劳舍,有件事你肯定知道。”警官说着,吸了撮鼻烟。壮实的保安主任挠着下巴,等着警官的下文。“看到这扇门,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弗兰奇到底是怎么想起要给寓所的大门安把弹簧锁的?在我看来,给一套偶尔一用的寓所配备这种保安措施,这也未免太过周全了些吧。”
  克劳舍不赞成地笑笑。“您就别为这事操心了,警官。那老家伙是个隐私狂,就这么回事。他痛恨被人打扰——这是事实。”
  “但也没必要在一座装有防盗保护器的大楼里装防盗锁吧!”
  “唉,”克劳舍说道,“这事不能细想,如果仔细琢磨起来,非把人逼疯了不可。说句实话,警官,”他压低了声音,“在某些方面,他一直就有点怪。我清楚地记得曾在一个早上收到老板的一份书面指示,要求为他特制一把锁。那份指示上签着他的名字,还写了许多废话。那时大约是两年前吧,他们正在改造寓所。于是,我就按照吩咐,找制锁专家做了大门上的那个小玩意儿。老板很喜欢它——他当时乐得像个爱尔兰警察似的。”
  “派人在门口看门又是怎么回事?”警官问道。“那把锁就足以将一切不速之客拒之门外了。”
  “嗯——”克劳舍踌躇了一下。“老板是个不折不扣的隐私狂,他甚至不愿听到敲门声。估计这就是他隔三差五要我派人来站岗的原因。他还总让弟兄们在楼道里呆着——他们全都痛恨这份差事,连到前厅坐会儿都不行。”
  警官盯着他的制式皮鞋看了会儿,然后示意威弗过来。
  “到这儿来,我的孩子。”威弗疲惫地穿过地毯。“弗兰奇到底为什么如此热衷于隐私?从克劳舍所介绍的情况看,这地方大部分时候都像座要塞。除家人外,他到底还让谁进来?”
  “这只不过是老板的一个癖好,警官。”威弗说道。“别对这事太认真了,他这人挺怪的。没多少人进过这套寓所。除我本人,他的家人及董事们,店里几乎没人能来这儿。哦,这个月,拉瓦利先生也常来。不,我没说对,商店经理麦克肯兹先生偶尔也被叫来听取老板的直接指示——实际上,他上周刚来过。但除麦克肯兹外,在店里其他员工眼中,这地方完全是个谜。”
  “给他们讲讲,威弗先生。”克劳舍打趣道。
  “确实是这样,警官。”威弗接着说道。“在过去的几年里,连克劳舍都没来过。”
  “我最后一次来这儿,“还是在两年前,那时他们正重新装修屋子。”他突然回忆起了某个隐痛,不禁涨红了脸。“哪有这么对待保安主任的!”
  “你真该去当一名城市警察,克劳舍,”警官冷冷地说道。“闭上嘴,有份这么轻松的工作你就知足吧!”
  “我该解释一下,”威弗补充道,“这个禁忌多少只限用于公司雇员。其实许多人来这儿,但绝大多数来访者都必须预约。他们都是为反邪恶联盟的事来的,大部分是牧师,也有一些政客,但不多。”
  “这是事实。”克劳舍插嘴说道。
  “好吧!”警官锐利的目光射向他面前的这两个人。“这位卡莫迪女孩的情况看来很不妙,呃?你们是怎么看的?”
  威弗面有苦色,半转过身去。
  “喔,我不知道,警官。”克劳舍极其自负地答道。“对于这个案子,我个人认为——”
  “呃?你个人认为?”警官似乎有些吃惊,他忍着笑,问道。“你个人认为怎样,克劳舍?没准还有些价值——这很难说。”
  埃勒里刚才一直心不在焉地坐在桌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的谈话。这时,他将小册子塞进口袋里,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验尸?”他笑着问道。“我好像听说,克劳舍,你要发表对这个案子的个人看法?”
  克劳舍尴尬了片刻,在地上来回蹭着脚。但紧接着,他便挺直了肥厚的双肩,滔滔不绝地讲开了,毫不掩饰地享受着演讲的快乐。
  “我认为,”他开始了——
  “呵!”警官感叹道。
  “我认为,”克劳舍不知害臊地重复了一句。“卡莫迪小姐是个受害者。是的,先生,她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不!”埃勒里低声咕哝了一句。
  “接着说。”警官颇有些好奇。
  “这再明显不过了,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对不起,警官。谁听说过一个女孩杀死自己的妈?这太不正常了。”
  “但那些牌,克劳舍——那双鞋和那顶帽子。”警官彬彬有礼地提醒道。
  “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警官。”克劳舍显得信心百倍。“见鬼去吧!以为弄一双鞋和一顶帽子搁在那儿就能骗得了人!不,先生,别告诉我是卡莫迪小姐干的。我现在不相信,将来也不会相信的。我是凭常识这么说的,这是实话。女孩杀死自己的妈!不可能,先生!”
  “嗯,多少有些道理。”警官故作庄重地说道。“你在分析这个案子时,是怎么看玛丽安·弗兰奇小姐的围巾的,克劳舍?你觉得她和这案子有关吗?”
  “谁?那个小丫头?”克劳舍不屑地嗤了一声,解释道。“这又是栽赃陷害,要不就是她不小心落在这儿了。不过,我还是认为,是有人栽赃。这是事实!”
  “那么,按照福尔摩斯的说法,”埃勒里插嘴说道。“你该说,这是个什么样的案子来着?”
  “我根本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先生。”克劳舍振振有词。“但这案子看起来确实像是一起谋杀绑架案。看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谋杀绑架?”埃勒里笑道。“这个想法不错。你刚才说得很好,克劳舍。”
  保安主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直缄默不语的威弗长嘘了口气。这时,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谈话终止了。
  门口站岗的警察打开门,外面走进了一个干瘪的小个男子。他头上光秃秃的,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下午好,吉米!”警官欢快地打着招呼。“是给我们带东西来了吗?”
  “当然,警官,”小老头的声音短促刺耳。“我是以最快速度赶来的。——你好,奎因先生。”
  “见到你真高兴,吉米,”埃勒里一脸的殷切期望。恰在这时,一群摄影师和指纹鉴定员拥进了书房。他们都已穿戴整齐,工具也已收拾妥当。“吉米”又和这群人—一打过招呼。
  “这儿的活都干完了,警官,”一位摄影师报告道。“还有指示吗?”
  “目前还没有。”老奎因转向指纹调查员。“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发现了许多指纹。”有人报告道。“但几乎都集中在这间屋里。牌室里一个都没找到,卧室里只找到弗兰奇先生的几个指纹。给你。”
  “从这屋的指纹里找到什么了吗?”
  “这很难说。如果整个上午董事们都呆在这屋里,那他们都有理由留下指纹。我们得找这些人核对指纹才能最后证实。没事了吧,警官?”
  “去吧。不过,对这事可得上点心,孩子们。”他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走了。“再见,克劳舍。再见。”
  “太好了。”克劳舍喜滋滋地跟在警察后面一块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警官、威弗、埃勒里和那个叫“吉米”的人。四人站在屋子中央。奎因警官手下的几名侦探在前厅里闲逛着,小声聊着天。警官小心翼翼地关上通往前厅的门,又匆匆赶了回来,一边走还一边急促地搓着双手。
  “威弗先生……”他说道。
  “没关系,爸。”埃勒里温和地劝道。“没必要对威弗保密。吉米,如果你有什么话要说,赶紧说,说得生动些,不过,首先要快。说吧,詹姆士!”
  “好吧。”“吉米”犹疑地搔了搔他的光脑袋。“你们想知道些什么?”他伸手从包里掏出了一件用柔软的棉纸精心包裹着的物品。他小心地打开包裹,一个玛瑙书档露了出来。他又打开另一个包裹,将两个书档并排放在弗兰奇办公桌的玻璃桌面上。
  “书档,呃?”老奎因嘀咕道。他好奇地俯下身去,仔细查看着毛毡与石块相接处隐约可见的浆糊痕迹。
  “看玛瑙石。”埃勒里提示道。“吉米,我给你送去的那些装在玻璃纸袋里的白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普通的指纹粉。”“吉米”即刻答道。“是白色的那种。至于说它是怎么到那儿的,没准你能做出解释。我可不能,奎因先生。”
  “现在还不能。”埃勒里笑道。“指纹粉,呃?你后来在浆糊里又找到些了吗?”
  “差不多全让你找到了。”秃顶小个子说道。“不过,还是找到了一些。我还发现了一些异样物质——当然,主要是灰尘。但那些粉末确实是指纹粉。除你的指纹外,两个书档上都没留下其他指纹,奎因先生。”
  警官看看“吉米”,又看看威弗,再看看埃勒里,脸上浮现出如梦初醒的神色。他伸手摸索着鼻烟盒,稍稍有些紧张。
  “指纹粉!”他惊问道。“是否可能是……”
  “不,你所想的我已经想到了,爸。”埃勒里严肃地说道。“我发现浆糊上的粉末时,警察还没进这屋子。实际上,我当时就猜到了它们是什么,但我当然希望能确定一下……不,如果你认为书档上的指纹粉是你手下人洒上去的,那你就想错了。这绝对不可能。”
  “你显然已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了?”警官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发尖了。他在地毯上来回走了几步。“我见识过形形色色戴着手套作案的罪犯。这已成为犯罪这一行公认的习惯了。这似乎是——也许是小说或报纸直传报道的结果。手套、粗帆布、干酪包布、毛毡——这些东西不是用来防止留下指纹,就是用来擦掉指纹可能留下的痕迹。但这个——干这事的应该是个——”
  “超级罪犯?”威弗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非常正确。一个超级罪犯!”老先生答道。“听着像是有些大惊小怪似的,对吧,埃尔?我也这么认为——连意大利人托尼和瑞德·麦克罗斯基这样的屠夫我都见识过了,还有什么可惊诧的?这班人现在都在地下等着我呢。许多警察一听到超级罪犯这几个字便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嘴脸。但我知道确实有这种人——他们就像珍稀鸟类一样,很少见。”他挑战般地看着儿子。“埃勒里,这起案子的案犯不管是男是女,总之都不是普通的罪犯。他——或她——非常谨慎,他(她)也许是戴着手套作案的,但他(她)并不满足于此。他(她)在屋里洒上了警察的破案法宝——指纹粉,让自己的指纹都显现出来,然后再把它们擦掉!……我们所要对付的,是个非同寻常的家伙,一个惯犯,他可要比他那些普通愚蠢的同类们高明得多——我对此坚信不疑。”
  “超级罪犯……”埃勒里想了会儿,微微耸了耸肩。“看上去确实如此,是吧?……他在这间屋子里杀了人,事后开始清理一大堆烂摊子。他是否留下了指纹?也许留下。也许他要干的事特别麻烦,戴着手套根本干不了——这是个思路,嗯,老爸?”他微微一笑。
  “不过,你的最后一个推断根本讲不通。”警官咕哝道。“我不明白他可能干些什么戴着手套干不了的事。”
  “我对此有个小小的想法。”埃勒里说道。“不过,我们还是接着往下说吧。假设他至少在干一件重要的小事时没戴手套。他确定自己的指纹留在了书档上——那么,这书档肯定和他要干的事有关。好极了!那么,他是否只是仔细地擦干净玛瑙石表面,以为自己就能抹掉所有可能泄密的痕迹了呢?不是的!他取出了指纹粉,轻轻地把它们洒在玛瑙石表面,一次洒一个,只要看到螺旋形的印记,他就马上擦掉。这样,他就能确保不留下任何指纹。真聪明!当然了,未免有些煞费苦心——但记住,他是在赌自己的命,所以,他不会心存侥幸的。不……”埃勒里缓缓地说道,“他不会——心存侥幸的。”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吉米”抚摸他的光脑袋时发出些细微的簌簌声。
  “至少,”警官终于沉不住气了。他不耐烦地说道。“到处找指纹是毫无意义的了。凶手这么聪明,他既然能完成烦琐的程序,那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指纹。因此——咱们暂时把这事搁一搁,还是接着分析人吧。吉米,把那些书档重新包上,一块带回局里去。最好还是派个弟兄送你回去——咱们还是小心为好。我的意思是,别把它们弄丢了。”
  “说得对,警官。”吉米熟练地将书档重新包好,放进包里。他乐呵呵地和众人道了声“再见”,便离开了。
  “喂,威弗先生。”警官说着,舒舒服服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坐会儿。在这次案件调查中,我们遇到了许多人。给我们讲讲他们的情况。坐下,埃勒里,你让我心烦!”
  埃勒里微笑着坐回到桌后,他似乎对这桌子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情。威弗听天由命地在一张皮椅上坐下。
  “一切听您的吩咐,警官。”他看了眼埃勒里。埃勒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那些书。
  “好吧,首先,”警官轻快地说道,“给我们讲讲你的老板。他是个非常古怪的家伙,对吧?或许是因为经常和邪恶作斗争的缘故?”
  “我觉得你对老板的评判有失偏颇。”威弗疲惫地说道。“他是世界上最慷慨的好人。如果你能想象到亚瑟王的纯洁本质和绝对狭隘的世界观结合在一起是个什么效果,你可能就会对他有所了解。他并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但他也有些骨气,否则的话,他是不会从事反邪恶工作的。他本能地痛恨各种恶行,这大概是因为在他的家族中,从未发生过哪怕是一丁点的丑闻,而且也从未有人犯过罪吧。这件事之所以对他打击那么大,原因就在这儿。他可能已经预见到,各报刊将会争相报道这条好消息——反邪恶联盟主席的爱妻神秘遇害,等等。而且,我还认为,他深爱着弗兰奇夫人。我觉得她并不爱他……”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忠实地说道,“她虽然总那么冷漠,那么沉默寡言,但对他一直很好。当然,她比他年轻得多。”
  警官轻轻地咳了几声。埃勒里郁闷地看着威弗,但他的心思却似乎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许是在书上,因为他的手指正悠闲地抚弄著书的封套。
  “告诉我,威弗先生,”警官说道。“你最近是否注意到弗兰奇先生的举止有些反常?或者更确切地说,近几个月中是否有什么事让他暗自烦恼?”
  威弗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警官,”他直视着警官的眼睛,终于开口了,“我知道许多关于弗兰奇先生及其家人、朋友的事,这是事实。但我不是个爱传播丑闻的人。你应该理解,我很为难。背信弃义并非是件易……”
  警官似乎很满意。“像个男子汉说的话,威弗先生。埃勒里,劝劝你的朋友。”
  埃勒里同情地看着威弗。“韦斯老兄,”他劝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残忍地杀害了。我们的职责就是要严惩那个杀人凶手。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让一个正直的人泄露别人的家庭隐私,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说的。因为,韦斯,”——他停了一下——“你不是和警察在一起,你身边的都是朋友。”
  “那我只能说了。”威弗绝望地说道,“但愿不会惹出麻烦。——你刚才是问老板最近的举止是否有些反常吧,警官?你说对了。弗兰奇先生一直暗自烦恼、心烦意乱。因为……”
  “因为……”
  “因为,”威弗无精打来地说道,“几个月前,弗兰奇夫人不幸和——科尼利厄斯·佐恩建立了友谊。”
  “佐恩,呃?两人有了私情,威弗?”老奎因循循善诱道。
  “恐怕是吧。”威弗不自然地答道。“不知道她看上了他哪一点——我怎么也变得爱搬弄是非了!但他们确实频频会面,也太勤了点,以至于连老板这样一个最不善于猜忌的人都开始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对头了。”
  “没找到什么真凭实据吧?”
  “应该没出什么大错,警官。当然,弗兰奇先生从未和他夫人谈起过这事。他绝不愿意伤害她的感情。但我知道,这事对他的伤害很深,因为有一次,他在我面前说漏了嘴,把自己的心思全都泄露了。他肯定非常希望事情能得到圆满解决。”
  “在橱窗里时,我就觉得佐恩对弗兰奇很冷淡。”警官若有所思地说。
  “那还用说。佐恩毫不掩饰地对弗兰奇夫人的感情。她是个颇具魅力的女人,警官。而佐恩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当他开始和老板的夫人调情时,他和老板之间这一辈子的交情也就完了。我觉得老板就是在为这件事烦恼。”
  “佐恩结婚了吗?”埃勒里突然问道。
  “当然结了,埃尔。”威弗答道,看了眼他的朋友。“索菲亚·佐恩也是个怪女人。她大概对弗兰奇夫人深恶痛绝——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丁点儿女人的同情心。那女人简直就是个讨厌鬼。”
  “她爱佐恩吗?”
  “这很难说。她有一种不正常的占有欲,这可能就是她如此善妒的原因。她抓住一切机会炫耀她的这种占有欲,所以经常令我们大家非常难堪。”
  “我估计,”警官冷笑道,“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吧?这种事情总是这样。”
  “简直就是人人皆知,”威弗抱怨道。“这整件事就像一出闹剧。上帝啊!看到弗兰奇夫人把老板折磨成那样,有好几次我都想亲手掐死她!”
  “喔,这话可千万别让警督听见,威弗,”警官笑道。“弗兰奇和家人的感情如何?”
  “他当然深爱弗兰奇夫人——到了他那把年纪,在一些小事上还能那么周到,真是不容易。”成弗叹道。“至于玛丽安,”——他的双眼顿时闪闪发光——“她一直就是他的掌上明珠。父女之间的感情非常深……连我都有些妒忌了。”
  他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了,你们这两个孩子打起招呼来总那么冷淡。”警官不咸不淡地说道。威弗孩子般地红了脸。“那么,伯尼斯呢?”
  “伯尼斯和弗兰奇先生?”威弗叹了口气。“在这种情形下,你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怎样。无论如何,老板办事还是公道的。在这方面,他几乎都有些倒向伯尼斯一边了。当然,伯尼斯并不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像疼爱玛丽安那样疼爱伯尼斯。但他对两人一视同仁,他给予她们同样的关心,同样多的零用钱和衣服——在他眼中,两人的地位没有丝毫的差别。但是——唉,一位是他的亲生女儿,另一位只是他的继女。”
  “这简直就是句精辟的格言。”埃勒里轻轻一笑。“跟我们说说,韦斯——弗兰奇夫人和卡莫迪的关系如何?他的话你都听到了——是实话吧?”
  “他说的确实是实情。”威弗即刻接道。“他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就像鱼一样,是种冷血动物。他只对伯尼斯有感情。我估计他甚至舍得为她倾家荡产。但自打他和弗兰奇夫人离婚后,他对待弗兰奇夫人的态度确实就像她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社交应酬似的。”
  “顺便问一句,他们为什么离婚?”警官问道。
  “卡莫迪在外面寻花问柳。”威弗说道——“我的天!我简直和长舌的洗衣妇没什么区别了!——卡莫迪也太不小心了。他和歌舞团的一位女士在旅馆开房,结果被人当场抓住。尽管这事没声张出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时的弗兰奇夫人还是个道德卫士,她立刻上诉法庭,要求离婚。她打赢了官司,还得到了伯尼斯的监护权。”
  “她可不能算是道德卫士,韦斯。”埃勒里说道。“反正从她和佐恩这件事上看不出来。倒不如说是——她知道自己的利益所在,而且觉得这世上条件好的人多得是,何必死守着一个不忠实的丈夫……”
  “这种修辞方式可真够复杂的,”威弗笑道。“但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对弗兰奇夫人的性格开始有所了解了。”埃勒里低声自语道。“那个叫马奇本克思的家伙——应该是她的哥哥吧?”
  “他们之间也就剩下这层关系了。”威弗冷冷地说道。“两人像仇人似的。我估计马奇本克思对她的事了如指掌。不过,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怎样,两人关系一直不好。老板也颇有些为难,因为马奇本克思任董事已有多年了。”
  “他酗酒,这一眼就能看出来。”警官说道。“马奇本克思和弗兰奇的关系怎样?”
  “他们平常不大交往。”威弗说道。“两人在生意上似乎还合作得不错。但这都得归功于老板的理智。”
  “目前,这案子中只剩下一位让我感兴趣的人了。”警官说道。“就是那位时髦的特拉斯克先生,那位没落公子似的董事。除生意上的接触外,他和弗兰奇家族还有其他交往吗?”
  “他和弗兰奇家的交往可远不止是生意上的。”威弗答道。“既然我已经在搬弄是非了,那就干脆搬弄到底算了。不过,我讲完后,你们可得给我找把硬毛刷来!——A.麦尔维尔·特拉斯克先生的董事职位完全是因袭来的。他父亲是董事会的元老,老特拉斯克临终时留下遗愿,希望儿子能继承他的位置。为了让他进董事会,董事们费尽了周折但最终还是把他拉了进来。至今为止,他一直都只是个摆设。尽管他不学无术,但要说到精明,那他可真精明到了家。因为特拉斯克先生追求伯尼斯已有一年多了——实际上,是从他进董事会后就开始了。”
  “有意思。”埃勒里低声咕哝了一句。“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韦斯——看中了弗兰奇家的财产?”
  “一点都不错。老特拉斯克在股市上赔了很多钱,小特拉斯克负债累累,据说,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我估计他把赌注全压在一场幸运的婚姻上了。伯尼斯就是他的目标。几个月来,他一直在追求她:他向她大献殷勤,带她出去,还讨好她母亲。他骗取了伯尼斯的好感——可怜的孩子,几乎就没人追求她——两人甚至定了婚。虽然没有正式的协议,但双方都已达成了默契。”
  “就没人表示反对?”警官问道。
  “很多人都不赞成,”威弗冷冷地答道。“主要是老板。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继女不受特拉斯克这种人的伤害。特拉斯克可是个浪荡透顶的无赖。可怜的女孩如果跟了他,那可有的是苦头吃。”
  “韦斯,他凭什么就那么肯定她准能带来钱?”埃勒里突然问道。
  “嗯,”——威弗犹豫了一下——“你应该知道,埃尔,弗兰奇夫人自己有一大笔钱。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她死后……”
  “这笔钱将归伯尼斯所有。”警官接着说道。
  “有意思。”埃勒里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到,从今天早上起,我就没吃过东西。咱们出去吃块三明治,喝杯咖啡吧。还有别的事吗,老爸?”
  “没事了。”老先生又有些闷闷不乐。“咱们锁门走人吧。哈格斯托姆!赫塞!把那些烟蒂和牌搁我进的包里——还有那双鞋和帽子……”
  埃勒里从桌上拿起那五本书,递给哈格斯托姆。
  “把这些也装上,哈格斯托姆,”他说道。“这些东西你带回局里去吗,老爸?”
  “当然了!”
  “哈格斯托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拿着这些书比较好。”哈格斯托姆从装具箱里取出一张牛皮纸,仔细地把书包好,递给埃勒里。威弗从卧室的衣橱里取出衣帽,穿戴整齐。几名侦探走在前头,警官、埃勒里和威弗跟在后面,一行人出了寓所。
  埃勒里是最后出来的。他站在楼道里,手握着门钮,目光缓缓地从寓所内移到了手中的牛皮纸包上。
  他轻声自语道:“第一课就到此结束了。”他的手从门钮上落下来,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两分钟后,楼道里只剩下一位孤零零的警察了。也不知他从哪儿找了把毫不起眼的椅子来,只见他坐在那儿,背靠着门,正看着份小报。
我还在无尽的远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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